掌灯判官-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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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知县惊呼一声道:“不好,暴民生乱,徐校尉恐有不测,一会见了那群暴民,切不可有丝毫犹豫,定要将其剿灭干净,否则敝县永无宁日。”
说话间,老知县气得发抖。
梁玉瑶给老知县拍拍背道:“高知县,莫急,那群暴民不是来了吗?”
远方一片火把闪烁,高仁孝惊呼一声道:“诸位将军,速速备战。”
梁贤春也很紧张,赶紧下令备战。
可红衣使无动于衷。
这就是特务机构的特点,她们只听梁玉瑶的命令。
梁贤春喝道:“玉瑶,还等甚来,赶紧备战!”
梁玉瑶继续给高知县拍背,“姑姑,莫急,且等高知县劝说几句。”
高仁孝道:“老夫对他们无话可讲!”
说话间,徐志穹带着一众乡民,已经来到了近前。
双方相距不足百尺,梁贤春喝道:“徐志穹,你为何与暴民为伍?”
高仁孝闻言,高声喝道:“徐校尉被暴民劫持,老夫与这般暴徒不共戴天,诸位随老夫一起,与暴民一决死……”
话没说完,梁玉瑶突然在手上加了力气,把高仁孝推了出去。
高知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等艰难站稳脚步,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乡民当中。
乡民怒目而视。
高仁孝颤巍巍道:“你,你等暴徒想怎地……”
梁玉瑶眼角一颤,喝一声道:“跪下说话!”
卡吧一声,高仁孝膝盖骨碎裂,跪在了一群乡民面前。
第307章 他真是蠢人吗?
高知县跪在了众人当中,没等开口说话,里长杜广兴上前踹了他一脚:
“姓高的,你特娘说么,你为什么断我们生路,春耕就要到了,你把南神弟子都抓走了,你让俺们怎么活!”
梁贤春正在呵斥梁玉瑶,林天正也本想上前搭救高仁孝,可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梁贤春喊一声道:“高知县,你不是要抓血孽修者么?”
高仁孝高声喊道:“血孽修者就是朱雀道上的,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我是奉了圣上的命令来抓这些罪徒!”
话音落地,梁贤春瞠目结舌,林天正和左楚贤也傻了眼,左楚贤问了一句:“高知县,你是进士出身?”
高仁孝端正神色道:“老夫乃昭兴二十年进士,二甲第十一名,你若不信,可查皇榜。”
虽然年龄差了四十多岁,可若论起官龄,他和徐志穹算同辈,徐志穹从武彻书院毕业那一年,高仁孝考中了进士,只当了一年县令。
这把年纪考上进士实属不易,可左楚贤还是对此表示怀疑。
他一开始以为高仁孝这是个倔老头子,如今看来这厮明明是个傻子。
傻子也能考进士?
左楚贤问道:“高知县,你当真区分不出朱雀修者和血孽暴徒?”
高知县冷笑一声道:“都属同道,都是暴徒,都是一丘之貉!”
左楚贤还想继续追问,林天正没心思和这傻子磨口,他把视线转向了知府向思善:“向知府,你就由着这老儿胡作非为?”
向思善干笑一声道:“这事情,却还不好说。”
向知府有他的苦衷。
他不是不知道内情,但这事他不好处置,原因有三个:
一是大宣的地方官制,作为知府,向思善是高仁孝的上级,但却没有罢免高仁孝的权力。
在大宣,知县由朝廷直接任命,罢免权也在朝廷,向思善若对知县不满,必须要向吏部奏报弹劾。
在正常情况下,知府弹劾知县,只要情况属实,朝廷都会批准。
弹劾的奏报上去了,吏部也接核准了,奏章送到内阁,内阁票拟之后送到司礼监,可司礼监迟迟没有批红。
这就产生了第二个问题,向思善摸不清朝廷的态度。
去年,朝廷曾大张旗鼓抓捕朱雀修者,或许这一次又想借血孽门之事,再度对朱雀修者下手。
向思善为官二十余载,深谙官场之道,如果这是朝廷的想法,向思善自然不敢违忤,所以向思善只好先对高仁孝加以劝说和警告,让他先别把事情闹大。
可高仁孝完全不理会向思善。
他为官时间尚短,而且非常清廉,完全没有把柄在高仁孝手上,在这种情况下,向思善根本没有威慑他的本钱。
无奈之下,向思善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处理方式,静观其变。
高仁孝一天没有被罢免,向思善就不对玉安县做任何干预,直至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奏章上去了,向思善已经洗脱了自己的责任,事情走到这一步,却和向思善没有太大关系。
高知县跪在地上,仍旧对着乡民破口大骂:“你们这般暴徒,为一己之私,与朝廷相抗,你们都该满门抄斩!”
林天正仰面叹曰:“真乃愚人,世间罕有之愚人。”
徐志穹不管他是愚人还是智人,在徐志穹眼里,这是个该杀的人!
他从衙役身上拿来一把佩刀,站在高知县面前道:“高仁孝,污蔑良善,意图杀良冒功,你知罪?”
高仁孝很害怕,看着徐志穹的刀刃,低下了头。
他头上那不足半寸的罪业特别明显,杀了这厮,徐志穹势必要遭处罚。
罚就罚了,这个祸害不能留,为了给梁大官家舔沟子,这老东西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今后再让他担任知县,这一方百姓不知会被他糟蹋成什么样子!
徐志穹举刀,刚要斩下,忽听梁贤春喝一声道:“徐校尉,稍待片刻,此事且交我来处置。”
徐志穹把刀放了下来,但没有放走高仁孝:“将军,此人罪不容赦,不知将军要如何处置?”
梁贤春看了看四周,一群乡民都瞪着眼睛看着她。
这件事必须处置妥当。
梁贤春自幼痴迷于修行,十六岁便到了七品,十七岁进了苍龙殿,三十四岁便有了四品修为,这份天资,足以让梁季雄艳羡。
然而她这半生,除了修为,再无其他过人之处。她不懂带兵,也不会打仗,连官场和宗室之间的争斗都看不明白。
除了苍龙道门,她唯一熟悉的领域只有一个,她在郁显国做了五年使臣,对两国外务还算了解。
去年,昭兴帝下令驱逐朱雀修者,险些让大宣和郁显彻底决裂。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再次闹大,两国的关系基本没有挽回的可能。
所以梁贤春当前的主要想法,是让事件平息下来。
“徐校尉,此间不是京城,你以提灯郎的身份执法并不合适,至于高知县意图抓捕朱雀修者,终究只是意图,事情并未坐实……”
向思善在旁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终究这人还是没抓来。”
林天正闻言恼火。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等他把人抓来才能定罪?
“将军,高仁孝欺压良善,以至激起暴乱,此贼若不严惩,恐民愤难平!”
梁贤春低声对林天正道:“林校尉,个中缘由我心里清楚,但为这一个迂腐老儿连累了徐志穹,你觉得值得吗?”
林天正想想觉得也对,提灯郎确实不该在京城之外执法。
而且梁贤春确实不打算放过高仁孝:“高知县,你迂腐荒唐,犹不自知,今日之举,不仅辱了你这身官袍,也辱了大宣朝廷的名声,
我将以此事上奏圣上,将你贬为庶人,日后永不录用,念你年迈,今留你一条性命,望你好自为之!”
梁贤春又对一众乡民道:“高仁孝行事荒唐,尔等受其逼迫,无奈相抗,今免去你等罪责,各自回家,以备春耕!”
里长点点头,乡民们无罪,高仁孝也被罢了官,几名朱雀修者也保住了,事情到此为止,对他们来说倒也是完美的结果。
梁贤春又对向思善道:“向知府,此事你做的很是取巧,但治下不严,你终究难辞其咎,自今日起,高仁孝暂且停职,等候发落,玉安县政务,你另派人员打理,不得有误!”
向思善连连答应。
林天正和左楚贤频频点头,都认为梁贤春处置得当。
梁玉瑶示意徐志穹别再固执,此事就此作罢。
林天正不时向徐志穹递眼色:志穹啊,别再和这种人纠缠了,就放了他吧。
左楚贤也冲着徐志穹微微颔首:徐灯郎,不值得为这蠢人连累了你,放了天吧。
徐志穹又看了看高仁孝的头顶。
罪业不够,确实不该杀。
他今后不能再做官了,也不会再对当地百姓构成危害。
这种情况下,似乎没有固执下去的理由。
可徐志穹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确定这个人危害极大,可又说不出缘由。
宁可背上罪过,徐志穹也要杀了这个人。
他再次把长刀举了起来,梁贤春喝道:“徐校尉,你却没听见我的话吗?”
梁玉瑶走到近前,柔声劝说:“志穹,事情过去了,随我回营地歇息吧。”
里长在旁道:“徐灯郎,俺们算是记住你了,俺们几个村的老少爷们,都忘不了你的恩情。”
徐志穹置若罔闻,严重寒光乍现,正要砍了高仁孝的脑袋,一阵杀气袭来,耳畔突然荡起了熟悉的声音:“志穹,快走,别动他,快走!”
是武千户!
徐志穹一愣,本能的看向了天空。
梁贤春趁机上前,拖走了高仁孝,回身吩咐苍龙卫:“还不把高知县送走!”
两名苍龙卫上前提起了高仁孝,名义上是护送,实际上是看押,把高仁孝带回了县衙。
徐志穹站在原地发愣。
为什么?
为什么千户要阻止我?
高仁孝到底是什么角色?
此事貌似处置完了,回到营帐之中,梁玉瑶给徐志穹倒了一杯酒,劝道:“高仁孝这种迂腐蠢人,不值得让你手上沾血,更不值得为他留下话柄。”
“蠢人?”徐志穹抿了一口酒道,“这种蠢人怎么会考中进士?”
梁玉瑶笑道:“左楚贤也想不明白,许是有人帮了他一把,可若是真有人能帮他,又何必非让他等到这把年纪?”
“蠢人……”徐志穹喃喃自语。
“别在惦念他了,”梁玉瑶又给徐志穹倒了一杯酒,“此前我觉得,你的心思总和别人不一样,这世上真没有像你这般机敏的人,
现在才知道,你不光机敏,却也是个真正懂得体恤百姓的人,若不是你心里装着那群乡民,却不知他们要受多大冤屈……”
“蠢人……”徐志穹还在喃喃自语。
六公主恼火道:“我说话,你听了没?”
“没听。”徐志穹很是坦诚。
梁玉瑶皱眉道:“你总是想着那蠢人作甚?这次姑姑说得对,毕竟高仁孝的罪行还没坐实,免官也就够了,你还非得杀了他怎地?”
“他不是蠢人”徐志穹连连摇头道,“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说不通!”
第308章 生死一念
高仁孝的行为不合逻辑。
每一个单项行为都挑不出毛病,但放在一起就有严重问题。
徐志穹道:“他抓捕朱雀修者,是为了讨皇帝欢心,这没错吧?”
梁玉瑶笑道:“这还用问?哪个臣子不想讨父皇欢心,也就你这天生的逆臣不一样!”
徐志穹问道:“讨皇帝的欢心,有什么用?”
“你傻了怎地?臣子的荣华富贵,乃至生杀予夺,不全都攥在我父皇手里吗?”
徐志穹道:“既是为求荣华富贵,他为什么还要得罪知府?”
梁玉瑶想想道:“许是他看不起向知府,我见过有不少看不起上司的官员。”
“看不起向知府,还看不起皇帝派来的剿孽军么?剿孽军来的时候,他连府衙都没出。”
梁玉瑶也有些想不明白:“或许他性情耿直,是个好官?”
徐志穹摇头道:“好官不顾百姓死活?”
梁玉瑶想想又道:“他到这把年纪才当官,或许对朝廷心怀不满,故意使坏?”
徐志穹摇头:“要使坏,且偷偷摸摸使坏,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梁玉瑶道:“或许他只是愚蠢了些,没想过这么多?”
徐志穹还是摇头:“那得他蠢到什么地步?做了一件事,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梁玉瑶无言以对,听徐志穹一番分析,高仁孝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无法理解。
徐志穹越想越急躁,头皮都快抓破了。
梁玉瑶心疼的安抚道:“莫想这事了,为那蠢人花这心思作甚?大军又要启程了,且趁着今天没什么事情,我叫人备些酒菜给你吃!”
徐志穹的头脑一片混乱,好像有一股无形之力,在干扰他的思绪。
看着徐志穹眼里充起血丝,梁玉瑶越发担心,正想找医官来,却见梁贤春气势汹汹走进营帐。
“玉瑶,你年纪也不小了,整天待在男人的军帐里,当真不知什么是羞臊!”
梁玉瑶本就担心徐志穹,被梁贤春无故训斥一番,却也恼火起来:“我在他军帐怎地?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我和徐校尉商讨军务,有何不妥?”
梁贤春没再和梁玉瑶争吵,上前质问徐志穹道:“你营中一个姓姜的女子,竟敢冲撞于我,是何道理?”
不用问,这人是姜飞莉。
梁玉瑶冷笑一声道:“姓姜的冲撞了你,便去找姓姜的,别管鞭子还是棍子,你只管揍她就是,你来找徐校尉作甚?”
梁贤春怒道:“她是徐志穹的人,她冲撞了我,就是徐志穹冲撞了我!”
梁玉瑶冷笑道:“谁说她是徐志穹的人?你看看名册里有她的名字吗?”
正说话间,忽见徐志穹站了起来,吓得梁贤春后退了一步。
“你要作甚?”梁贤春想用龙怒之威,却被梁玉瑶拦住了。
“你且等一下,他有话要说。”
徐志穹看着梁贤春道:“我的人,得罪了你,便是我得罪了你!”
梁贤春一脸愤恨道:“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徐志穹又问道:“玉安县为什么会有暴民?”
“你问我这个作甚?”梁贤春一脸茫然,“是那湖涂知县得罪了百姓,才出了暴民。”
徐志穹道:“是谁得罪了百姓?”
“高仁孝啊!”梁贤春越发理解不了徐志穹。
“高仁孝是谁的人?”徐志穹发问。
梁贤春费解:“这叫什么话?”
梁玉瑶喃喃道:“他是朝廷的人。”
徐志穹又问:“百姓为何如此易怒?”
梁玉瑶道:“因为这关系他们的生计。”
“关系生计的事情多了,为什么这一次,百姓的回应如此激烈!”
梁贤春思考许久,想到了答案:“因为不是第一次了!”
她对这件事情感慨最深,她知道上一次昭兴帝对朱雀修者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多恶劣的影响。
梁玉瑶也想起了里长的话:“上一次,儒生抓捕朱雀修者,却让原本富庶的玉安县挨饿了,百姓吃过一次亏,这一次势必要拼命反抗。”
徐志穹又问:“饶州现在有多少暴怒的乡民?”
梁贤春讶然道:“不是只有玉安县一处吗?”
“难说!难说向思善有没有说实话,”徐志穹摇头道,“纵使现在只有一处,将来却也难说!”
梁贤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心里还是有一点怀疑:“不就是一个高仁孝么?”
徐志穹道:“姜飞莉得罪了你,就是我得罪了你,因为在你眼里,姜飞莉是我的人,
高仁孝激怒了百姓,又是谁激怒了百姓?高仁孝是谁的人?
在百姓眼里,做官的都是朝廷的人,高仁孝是朝廷的人,高仁孝激怒了百姓,就等于朝廷激怒了百姓。”
梁玉瑶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志穹终于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高仁孝故意把事情闹大,是想搅乱南方各州县。”
梁贤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