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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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今之计,只有州府上下一心,才能保住性命。
因战事告急,州府大小官员都在小叶城,一听说知府出事了,赶紧去县衙一看究竟。
粱季雄听说徐志穹回来了,也立刻去了县衙。
县衙里,乔顺刚扣押了知县,布置好公堂,准备好了人证物证,还放进来不少平民到县衙里听审。
等众人来齐,徐志穹先让吴静春站在一边,向粱季雄行了一礼。
“掌灯衙门千户徐志穹,见过圣威长老。”
看到徐志穹,粱季雄心情很是愉悦。
可看到眼前的情况,圣威长老有些紧张。
“志穹,吴知府怎么受伤了?”
吴静春含着眼泪正要控诉,徐志穹一脸淡然道:“长老,这是我砍得,这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适当褒奖就好!”
粱季雄不知该说些什么,同知范国栋上前喝一声道:“岂有此理?区区一提灯郎而已,谁给你的胆量,在我碌州重伤知府大人?”
徐志穹转脸问道:“你是什么人?”
范国栋一脸正色:“吾乃碌州同知范国栋!”
“要给图奴送粮食的就是你么?”
范国栋冷笑一声道:“徐千户,你想以此治本官的罪么?本官此举是为我碌州百姓!是为我碌州万千苍生!
本官曾和圣威长老说过,若是要治本官的罪,本官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本官为我碌州无怨无悔,本官为我碌州……”
徐志穹打断范国栋道:“你碌州?碌州是你的么?”
范国栋冷笑一声道:“本官与知府大人共治一州之地,我将碌州视作我乡土,有何不妥?”
“碌州是你的,那涌州呢?也是你的么?”
范国栋脸色一变,眼神有些游移:“你说涌州作甚?吾乃碌州之官,和涌州有何干系?”
徐志穹诧道:“大人何必自谦,你乃涌州、碌州两州领主,这可是图努国大将军涅古来亲自答应你的!”
一语既出,满堂哗然。
粱季雄惊呆许久,看着范国栋,喝一声道:“狗贼,你通敌!”
范国栋赶紧辩解:“圣威长老,休听此人胡言乱语,卑职只见过涅古来一次,还是奉了圣威长老的命令,至于什么两州领主,卑职连听都未曾听过!”
“提灯郎和你一起听的,你怎说没听过?”
徐志穹叫来王振南,王振南当着众人的面,用图奴语重复了一遍:“等我大军攻下碌州,图努大帝会封你为两州领主,你若不中用,我另找别人就是。”
话音落地,吴静春后退两步,与范国栋拉开了距离。
他听得懂图奴语,王振南的图奴语说的很标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王振南跟着范国栋去到图奴大营那刻起,范国栋已经没命了。
范国栋脸色惨白的看着王振南,这个蠢人当初一脸茫然,谁能想到他真会图奴语?
徐志穹笑道:“范国栋,刚才的话,是你自己翻译一下,还是我替你翻译?”
“休要含血喷人!”范国栋死不认账,“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王振南不急不忙,把范国栋和涅古来之前的对话,分别用图奴语和宣语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其中几句:
“天佑我图努大帝,天佑我大将军,粮食备齐了,但宣犬的苍龙长老来了。”
粱季雄闻言气得浑身直抖。
“属下对图努大帝忠心耿耿,对大将军忠心耿耿!”
吴静春闻言,继续和范国栋拉开距离。
“天佑我图努大帝,天佑我大将军,大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助大将军杀尽宣犬,振我大图努之威!”
这一句杀伤力最大,谁也没想到范国栋能在涅古来面前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所有官员都盯着范国栋摇头不语。
在院子里听审的百姓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范国栋,你骂我们是宣犬,你是什么东西?”
“还天佑你图努大帝,你特么不看看你是什么种?你特么是毛刹养出来的?”
“肯定是毛刹睡了他娘,睡完了还不给钱,生了他这么个杂种!”
徐志穹问范国栋:“这事是真的么?”
范国栋满身黏汗,高声喊道:“我未曾通敌,这些话我都没说过,你们诬陷我!”
徐志穹道:“没说你通敌的事情,我是说毛刹睡你娘的时候,给钱了没有?”
院子里的百姓放声大笑,范国栋咆孝道:“你们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是我救了碌州百姓,若不是我苦苦哀求图努将军,你们早就死在图努的铁蹄之下,你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徐志穹笑道:“你是怎么哀求的?站着求,还是跪着求?”
“我没跪,不信问问你两个部下!”
“你受封领主的时候,是跪着的吧?”
“我站着!我一直站……”范国栋吞了口唾沫,赶紧改口道,“我不知道什么是领主!这都是你部下信口胡言,栽赃于我!”
徐志穹叹口气道:“范大领主,你就认了吧,就说毛刹睡了你娘,你本就是毛刹的种,这样还不算太丢人。”
“姓徐的,你逼人太甚,我不跟你计较,我心口痛,要歇息片刻,且等我会驿馆歇息片刻,再与你理论!”
范国栋转身要走,只要吴静春不拦他,他相信在碌州地界就没人敢拦他。
徐志穹回身一脚踹在范国栋的膝弯上,上前两脚踩断了范国栋的小腿。
范国栋嘶声哀嚎:“来人,救我,有人戕害朝廷命官!”
侍卫、随从无一人上前。
但凡是个宣人,都不想离范国栋太近。
徐志穹站在范国栋面前,啐一口道:“你是哪朝的命官?你不是图努大帝的一条忠犬么?”
陶花媛给徐志穹递上了两卷羊皮书。
徐志穹放在范国栋的面前:“这东西你认得么?”
范国栋低头道:“我不认得。”
“这是涅古来给你的书信,这上写着你的名字,写着涅古来给你的承诺,
你给涅古来送去了两千石粮食,涅古来答应攻破碌州之后,保全你一家老小,还封你做个小领主,
你给涅古来送去了五万箭镞和四百套盔甲,涅古来答应封你做大领主,把碌州全境封给你,
你若是再给涅古来送去一万石粮食,等涅古来打来的时候,为涅古来打开城门,涅古来就把涌州和碌州全都封给你,
你们前前后后通了十几封书信,你怕涅古来不认账,把这些书信都藏在了府上,
你以为藏在暗格里我就找不到了?这羊皮的膻味和毛刹身上的臭味一模一样,隔着几道墙,我都闻得见!”
范国栋跪在地上,喃喃低语道:“我都是为了碌州,我都是为了百姓,我都是为了他们……”
徐志穹喝道:“提灯郎,掌灯!”
牛玉贤打开灯盒,二十四盏青灯盘旋在大堂之中。
徐志穹喝道:“范国栋,贪赃资敌,你知罪?”
“我,我都是……”
“通敌卖国,你知罪?”
范国栋回身看着梁季雄道:“圣威长老,我是一时湖涂,我都是为了大宣百姓,我都是为了大宣江山!”
梁季雄冷笑一声道:“你时才说了一句,纵使千刀万剐,你也心甘情愿,听你说了这么多谎话,我就相信这一句是真的。”
徐志穹回身对牛玉贤道:“按圣威长老吩咐,剐这狗贼三千刀!”
牛玉贤叫人绑了范国栋,绑在院子,当众行刑。
吴静春上前施礼道:“圣威长老,卑职治下无妨,范国栋通敌,卑职有失察之罪!”
梁季雄再度冷笑;“跟我说这作甚?你且问徐千户,是不是一句失察就算过去了?”
吴静春转身对徐志穹道:“徐千户,范国栋所作所为,本府概不知情!”
徐志穹笑道:“范国栋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我且问你,碌州苦战多日,你给碌州送去过多少粮草和军械?”
吴静春让主簿拿来了账簿:“请徐千户过目。”
徐志穹翻了翻账簿,笑道:“车骑将军部下参将白子鹤就在城中,你敢拿着这账簿和他当面对质么?”
吴静春义正言辞道:“叛军之言,何足为信,吾乃……”
话没说完,徐志穹一脚踹在了吴静春的脸上,踹断了吴静春两颗门牙。
吴静春捂着嘴,双眼通红,看着徐志穹。
徐志穹垂着眼角道:“这一脚,让你长个记性,再敢叫他们一句叛军,我就多剐你一百刀!”
第220章 图奴的滋味
徐志穹叫来了碌州府衙的主簿,拿来了府仓的账册。
“这账册上写着,碌州各仓就剩了一万一千多石粮食,当真么?”
吴静春捂着嘴道:“当真!”
徐志穹又道:“秋收之后,碌州各仓陈粮、新粮加起来有九万多石,剩下八万多石哪去了?”
“我都送往涌州了,有账册为证!”
“涌州收了你的粮食; 可曾留下凭票?”
收了粮食得签收据,这是最起码的规矩。
吴静春道:“涌州战事紧,本府亲自将粮食交付给涌州州府,未曾索要凭票,但粮食是本府亲自押运的,碌州的同僚可以作证!”
徐志穹看着碌州的官员:“你们愿作证么?”
官员们面面相觑,吴静春喝道:“碌州只出了范国栋一个败类; 本府光明磊落,尔等清正廉洁; 有什么好怕!”
官员们纷纷点头道:“粮食是知府大人亲自押运的,我们愿意作证!”
“好,吴知府,他们给你作证!”徐志穹拿出一叠凭票道,“我且问你,这些凭票你认得么?”
这些凭票署着碌州境内各大粮商的名字。
吴静春十分沉着,问道:“这些凭票从何而来?”
徐志穹道:“从主簿那搜来的。”
这些凭票不在吴静春的府邸上,这就给了吴静春狡辩的机会。吴静春看了看凭票,摇头道:“本府没见过这些凭票,你且问问范国栋,看他是否知情!”
反正范国栋就一条命; 把事情全都推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范国栋还在院子里受刑,每一刀下去都是一声哀嚎。
徐志穹笑道:“你自己去问问他,这罪他认还是不认?”
“这狗贼当然不认,且待本府将他递解京城; 交由刑部审问,定能查的水落石出!”
吴静春的想法是能赖一会是一会; 今天先想办法把性命保住。
“还想去京城?还想去刑部?你以为刑部能护得住你?”
吴静春挺直腰身道:“本府不需要谁来袒护,没有真凭实据,你休要栽赃本府!”
徐志穹拿着凭票道:“吴知府,会算数么?把这些凭票加在一起,正好有八万多石,
秋收之后,你州仓里一共有粮九万多石,卖给粮商八万多石,如今还剩下一万多石,送到涌州的粮食从何而来?还说是你亲自送去的,分明是伱编出来的!”
吴静春摇头道:“这些凭票,本府没有见过,这些商人从哪买的粮食,本府一概不知,碌州八万余石官粮全都送往涌州,本府敢以性命担保!”
“你这条贱命值几个钱!”徐志穹神色狰狞,“涌州将士断粮一个月,连口糠皮都吃不上; 你且问问他们; 何时收到过你一粒粮食?”
吴静春冷笑道:“叛军之言,何足……”
徐志穹一刀割断了吴静春的腿筋; 吴静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说了,再叫一句叛军,我多剐你一百刀!”徐志穹一挥手,“把粮商带上来!”
碌州境内,买过官粮的粮商有十几个,徐志穹抓来了其中五人,剩下的,乔顺刚已派提灯郎前去抓捕。
五名粮商看到院子里被活剐的范国栋,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吴静春,当即明白了情势,纷纷跪地,连哭带喊:“我们都是按市价从吴知府手上买的粮食,我们可一点便宜都没占!”
吴静春哀嚎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徐志穹雇来的么?为何栽赃本府?”
州府主簿跪在地上道:“灯郎爷,我就是个做账的,卖粮的事情都是知府办的,可与我无关呐!”
徐志穹蹲在地上,摸了摸主簿的脑袋,看着吴静春道:“这也是我雇来的么?”
“栽赃,你们栽赃我……”
徐志穹看着碌州一众官员,笑道:“你们还有谁是我雇来的?”
州府官员纷纷撇清干系:
“千户大人,我们只知道吴知府亲自把粮食运走,其他的事情都不知道。”
“千户大人,我们不知道吴知府把粮食送哪去了,我们也不能跟着去看呀!”
“千户大人,我们没去过涌州,不知道涌州收没收到过粮食!”
梁季雄看着一众官员,心下连连慨叹。
本以为碌州官场如同铁板一块,滴水不进。
现在看来,真到见血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志穹手狠。
但对付这伙奸贼,不狠不行!
徐志穹看着吴静春道:“吴知府,这回你还怎说?”
吴静春还是那句话:“栽赃,都是栽赃……”
徐志穹笑道:“见了棺材你都不落泪,你卖粮赚了多少银子,心里总该有数吧?要不咱们去你府上看看,看看我知不知道你藏银子的地方?”
吴静春不说话了。
银子的事情他解释不清楚。
不只是卖粮的银子解释不清楚,很多银子他都解释不清楚。
徐志穹起身,厉声喝道:“侵吞官粮,谎称支援涌州,借国难中饱私囊,你知罪?”
吴静春不作声。
徐志穹又喝道:“车骑将军,率八千将士抵挡十万图奴,矢尽粮绝,犹自殊死鏖战,汝屡上奏疏,诬车骑将军倒戈,诬涌州将士投敌,颠倒黑白,陷害忠良,你知罪?”
众人闻言,连声惊呼。
听审的百姓低声议论:
“涌州还在打仗?”
“车骑将军没倒戈么?”
“这狗官把粮食都卖了,涌州那群当兵的都没饭吃了,他们还能打?”
梁季雄起身道:“志穹,涌州尚未失守?”
徐志穹道:“铁狼关,双熊关,羊角关均未失守,将士舍命守土,却被吴静春这狗贼说成倒戈投敌!”
梁季雄攥紧拳头,指着吴静春道:“剐了,也剐三千刀!”
牛玉贤操控者灯笼,正在范国栋身上下刀子。
他看了看徐志穹,脸色有些为难。
这边三千刀还没弄完呢,又来一個三千刀。
这是个技术活,很考校手艺,牛玉贤毕竟不是专业的,而且他用的是灯笼,还不是正规刑具。
万一割了两千多刀,他死了,牛玉贤还得承担责任。
吴静春哭喊道:“我冤,我冤枉,此事非我本意,我是奉了,奉了……”
剩下半句他没说,他看向了梁季雄。
梁季雄意识到事情不对,冲着徐志穹眨了眨眼睛。
徐志穹会意,让陶花媛做了个法阵,屏蔽了吴静春周围的声音。
梁季雄走到法阵当中,问吴静春:“你是奉了谁的命令?”
吴静春道:“我是奉了陛下的命令!”
梁季雄揪住吴静春的头发,怒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吴静春道:“卑职所言句句属实,是陛下让卑职不发粮草,是陛下让卑职不送军械,是陛下让卑职诬陷车骑将军倒戈投敌,卑职府上有三道圣旨为证,卑职都是奉旨行事。”
梁季雄面色铁青,他知道昭兴帝能做出这事。
“志穹,你带着他,去他府上拿圣旨,拿到之后不要让别人看到,直接交给我。”
徐志穹就等这句话。
有了这三道圣旨,以后昭兴帝在梁季雄面前要收敛的多。
梁季雄甚至可以利用这三道圣旨逼昭兴帝退位!
陶花媛在吴静春府上留了法阵,徐志穹扛着吴静春,从法阵穿进了他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