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9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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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一见李玄都到了,终于是认真几分,后背离开栏杆,双手自然地搭在腰间双剑的剑柄之上,缓缓上前。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李太一与凤鳞州女子相斗的关键就在于李太一能否近身,李太一信心十足,若论快剑,他也只是稍逊于李元婴。
第八十八章 变故
李太一不想多说废话,决定动手之后,身形直接向前一掠,仍旧是在前掠的同时拔剑,速度奇快无比。
神乐女子脸色一变,以手中大横刀迎风而斩,几乎连破风声都消于无形。
只听一声轻响,李太一的“潜龙”与大横刀相撞,继而摩擦出一阵刺耳声响,李太一竟是以“潜龙”抵住大横刀的刀锋,然后沿着大横刀的刀身“滑”向神乐。
神乐只得握住腰间较短的横刀,拔刀出鞘,横着斩向李太一,阻挡李太一前进。
不过李太一也是两把兵刃,几乎就在神乐拔刀的同时,也用左手拔出了自己的另一把短剑“在渊”,挡住了神乐的横刀,
神乐只觉得两把短剑上传来巨大劲力,眼前这个少年竟是想要以力压人,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单纯角力,她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既然不能力敌,自然就要智取,于是神乐打算暂且避开锋芒,再以其他手段克敌制胜。只是她终于还是小觑了李太一。当初李玄都对上李太一,在两人境界修为相当的情况下,李玄都的选择是先发制人,从一开始就通过出人意料的巧妙手段将李太一压制在下风之中,饶是如此,李玄都也赢得并不轻松。李玄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若是让李太一占据了上风,定然是攻势连绵不绝,让人没有还手之力,毕竟相较于防守,李太一更擅长进攻。
果不其然,神乐刚刚一退,李太一便“得寸进尺”,以“在渊”牢牢牵制神乐的横刀,“潜龙”攻向神乐的周身要害。大横刀并不灵活,进攻尚可,防守便捉襟见肘,神乐的双刀本是一攻一守,攻守兼备,此时陷入到只守不攻的境地之中,便等同废了一半。
一瞬之间,神乐已经被“潜龙”在身上留下了数个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虽然不是要害,但都鲜血淋漓,染红白衣。
李太一脸上露出冷笑神情,竟是主动拉开距离,向后一跃,落在平台护栏的一根栏柱上,身后就是云气弥漫的万丈深渊,随手一甩手中“潜龙”,剑身上的鲜血洒落向滚滚云海。
神乐得了片刻喘息之机,以手中大横刀支撑身体,不断有鲜血滴落。
李玄都开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没有深仇大恨,放她一条生路也好。”
虽然李玄都距离甚远,但李太一听得清清楚楚,李太一也不敢将李玄都的话当做耳旁风,将手中双剑收回剑鞘,双手环胸。
神乐脸色变化不定,她自己心知肚明,自己的确还有一些独门秘术,可在刚才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用出的机会,若是这少年不曾停手,她只会被这少年压制到死。
神乐犹豫了一下,将横刀收回腰间鞘中,微微低头道:“是我输了。”
李太一身形一跃,虽然不能御风而行,但是借着这一跃之力,跨越了小半个平台和整个拱桥,回到了主峰之上,甚是骇人。
两名胡
家长老的脸色不大好看,反而是那名影单影只的苏家长老脸上露出笑意。
苏韶果然眼光不俗,推选的这位客卿候选人甚是不俗。
李太一来到李玄都身旁,云淡风轻道:“没什么意思,的确比起师兄差远了。”
李玄都笑了笑:“还有一位儒门之人,不可小觑。”
这倒是与李太一所见相同,那位儒门之人才是大敌。若是陆雁冰来争夺客卿,多半就要趁机索要功法或者法宝,不过李太一只是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言。这对在师兄弟六人中排名最后的师姐师弟,除了言谈习惯之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李玄都等人又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另外两处也传来消息,负责传递消息的还是苏灵。
在东北场那边,岭南冯公子不敌天心学宫谢公子,这一场观战人数最多,不过也谈不上如何精彩,从头至尾,就是一面倒而已,这位冯公子固然刀法精湛,可只有归真境八重楼的修为,那位谢公子却是归真境九重楼的修为,还是强九,不要小看这一个小境界的差距,无论冯公子如何出招,始终被那位谢公子牢牢压制,看不到半分生机,最终不得不主动认输。
至于西北场,却是神秘的江湖散人对上了来自辽东的慕容公子,好些狐族女子都暗自看好慕容公子,无关乎实力如何,就是因为这位慕容公子十分英俊,有个好皮囊。至于那个江湖散人,却是普普通通,谈不上丑,也跟俊不沾边,平平无奇,便不被看好。
这也是世人的通病,若是相貌极佳,便是犯下大错,也会生出怜悯之心,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云云,可要是相貌丑恶,不管是不是罪不至死,定然是穷凶极恶,先杀了再说。
这一场是用时最长的一场,当东南场和东北场传来消息之后,许多狐族都认为这次多半是苏家大获全胜。如果慕容公子取胜,那么三位客卿候选人都是出自苏家,胡家又要被苏家强压一头,无论最后是谁成为客卿,也必然选择苏家的女子成为青丘山之主。好些苏家女子已经开始向苏韶道贺。
不过就在此时,风云突变,那神秘的江湖散人突然施展手段,猛地近身一拳,破开了慕容公子的护体罡气,一拳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若是平地也就罢了,此处却是位于高空之上, 就见那慕容公子直接飞出了悬空平台,伴随着一声惨叫,落入万丈深渊之中,竟是连认输的几乎也没有,甚至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许多观战的狐族女子纷纷大惊失色,掩嘴惊呼。
不管怎么说,争夺客卿本就是生死自负,所以这一场是由江湖散人胜出。
如此一来,胜者就是李太一天心学宫谢公子江湖散人,再由三人决出客卿人选。
在这一点上,胡家和苏家生出分歧,胡家认为维持两家均势,要让苏家的两位客卿候选人先分出胜负,然后胜者再与胡家的客卿候选人决出客卿人选。苏家却认为此法
不公平,要抽签轮空一人,或者每人都各自与另外两人交手一次。
双方争执不下,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李太一只觉得无趣,若非他跌落境界,他都想一人独战两人,这才有意思。
李玄都却是有些无关紧要的失神,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毕竟他不精通卜算之道,不可能当场算上一卦来看看吉凶。
这也算是历代太平宗宗主中的异类了。遍览太平宗的历代宗主,能有李玄都这般战力的,几乎没有,像李玄都这般不精通占卜术算的,也是没有。当然,把李玄都放在清微宗中就显得十分合适妥当,延续了清微宗的一贯风格,剑道才是立足根本。
反倒是秦素,既精通“天算”,又精通“宿命通”和“紫微斗数”,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一代不逊于沈无忧的术算大家。
不过李玄都也没把这点不安过于放在心上,天下间的高手是有数的,想要像大真人府之变那样围攻他,必然要大批调动人手,注定瞒不过他的耳目,更不用说这里是清微宗眼皮底下的齐州,要说有人想要刺杀他,就算两位长生境界联手,李玄都打不过,在两大仙物的助力下,逃走还不是难,这里距离清微宗如此之近,只要他顺利返回清微宗,有了宗门助力,以一敌二也不是难事。
青丘山主峰的山巅位置是青丘山的圣地,等闲人不得入内,在山巅之下山腰之上的位置,则还有一座大殿,是青丘山狐族的议事之处。
此时大殿中并无外人想象中激烈争吵的景象,反而是异常沉闷压抑,有些波谲云诡的意思。
孩童模样的胡夫人脸色阴沉,与之相对的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子,这便是苏家的当家主母苏熙。
苏熙并未戴面纱,也不曾梳发髻,任由三千青丝随意披散下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袍,除了腰间悬挂的一个朱红色小葫芦之外,并无多余坠饰,就连鞋子都不曾穿,赤足而立。
若说苏韶像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那么苏熙就像个江湖上的仙子魔女之流,气态凌厉,又有几分不羁和潇洒。
苏熙冷冷一笑:“如此说来,你们胡家是不肯退让了?”
孩童模样的胡夫人名为胡嬬,闻听此言,长叹了口气:“我本不想这样的,是你们逼我的。”
“逼你?”苏熙眯起双眼。
胡嬬没有过多解释,转身离开此处大殿。
胡嬬一走,胡家众人也随之离去。
大殿内只剩下苏家众人,苏熙背负双手,目送着胡家众人离去,一众苏家人纷纷聚拢到苏熙身旁,望向苏熙,等待她下决断。
苏熙沉声道:“自从苏蓊被镇压入‘锁妖塔’,已经百余年了,他们胡家拿着此事压了我们苏家百余年,现在还不肯罢休,就算是赎罪,也该到头了。”
苏家众人精神一振。
第八十九章 吴奉城
李玄都缓缓站起身来,仰头望天。
李太一随着李玄都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由问道:“师兄在看什么?”
李玄都答非所问道:“小小一座青丘山,倒也是藏龙卧虎。”
李太一眯起眼,陷入沉思之中。
苏蓊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山巅下方的位置。
李玄都收回视线,向苏灵问道:“六十年选拔一次客卿,青丘山通常是两任客卿共存,在新客卿成长起来之前,仍旧是由老客卿掌控局面,那么上一任客卿是谁?”
苏灵一怔,随即回答道:“我们都称呼他为吴先生,”
“吴先生。”李玄都又问道,“他是哪家之人?”
苏灵道:“胡家。”
李玄都微微点头道:“自从你们的老祖宗苏蓊被镇压入锁妖塔后,就是胡家得势而苏家失势,这很合理。”
苏灵愕然道:“恩公怎么……怎么知晓这等秘闻。”
李玄都看了苏蓊一眼:“道门各宗同气连枝,你不要忘了,我们清微宗与妙真宗的关系可是极好的。”
苏灵恍然道:“原来如此。”
不过苏灵也并非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此时已经开始疑虑于李玄都的真实身份,就算妙真宗将这等密辛透露给了清微宗,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知晓的,这位恩公在清微宗中的身份必然十分不俗。
李玄都当然不会在意苏灵在想什么,他不想表明身份,是不想招惹麻烦,并非见不得人,如果苏灵真能猜出他的身份,他也不会否认就是了。
李玄都再问道:“这位吴先生是何方人士?”
苏灵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就是齐州本地人,出身于社稷学宫。”
李玄都自语道:“社稷学宫的三位大祭酒,我已经见过玉斋先生黄石元,还有一位大祭酒年纪极大,只是收徒讲学,裴玉就是他的弟子。如此一来,只剩下最后一位大祭酒,好像也是姓吴?”
李太一接口道:“的确姓吴,叫作‘吴奉城’,在诸多大祭酒中最为年轻,只是不惑年纪。可这位吴先生在甲子之前就已经成为青丘山的客卿,从年龄上来说,有些对不上。”
李玄都沉吟道:“说的也是,不过不能排除儒门两代人提前布局青丘山的可能。”
……
儒门的三大学宫其实都有前身,比如万象学宫的前身就是万象神宫,而社稷学宫的前身便是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在兴盛时期,容纳了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各个学派:道、儒、法、名、兵、农、阴阳、轻重诸家,汇集了天下贤士多达千人左右,其中著名之人就有儒门的亚圣、荀卿等。
尤其是荀卿,曾三出三进于稷下,历时数十载,并曾三次出任祭酒主持学宫,不过后世儒门颇为冷遇荀子,认为他“才高学陋”、“不见圣贤”、“喜为异说而不让,敢为高论而不顾
”,有些类似于道门冷遇杨朱。
可不管怎么说,因为稷下学宫的缘故,儒门最终还是认可了荀卿,并在儒门独尊于天下之后,稷下学宫罢黜百家,并改名为社稷学宫。
社稷学宫这一支便是继承了荀卿的道统,有别于号称圣人、亚圣正统的万象学宫和集理学圣人、心学圣人之大成的天心学宫。
因为战乱等缘故,社稷学宫已经不再位于稷下学宫的旧址,而是迁移到了北海府境内。不过社稷学宫并非万象学宫那般位于城内,而是在建造于城外,这些年来,齐州战乱不断,无论是青阳教也好,还是其他兵匪也罢,始终无人敢去冒犯社稷学宫的威严。
社稷学宫的三位大祭酒以玉斋先生黄石元为尊,如今玉斋先生去了帝京,便由已经半是隐退的大祭酒孟正代为出面主持学宫日常事宜。至于第三位大祭酒吴奉城,并不经常露面,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学宫。
不过就在腊月二十三的清晨,大祭酒吴奉城却是现身于社稷学宫。
吴奉城其人,能在不惑之年就成为儒门的九位大祭酒之一,的确可以用“年轻”二字来形容,其相貌气态也很符合世人对于名士大儒的想象,两鬓微霜,笑意温醇,相貌清奇又略带岁月的风霜痕迹等等。
所以当吴奉城行走在社稷学宫中的时候,来往之人无论身份年纪,都纷纷向这位大祭酒恭敬行礼。
吴奉城不断点头致意,并无架子,让人如沐春风。
他这次返回社稷学宫,是为了见同为大祭酒的孟老夫子,虽然两人并无师徒名分,但孟老夫子的资历和年纪摆在那里,于情于理,他都应当见上一见。
很快,吴奉城来到一座藏书楼外,这是孟正最喜欢停留的地方,也许是老人的通病,上了年纪之后,便不太喜欢理会那些俗事,李道虚如此,补天宗隐退的几位宿老如此,孟正也是如此。孟正曾不止一次说过,人事有兴衰,不必太过理会所谓的儒道之争,顺其自然就好,只是这等言辞在儒门几乎等同于大逆不道,也就是孟正位尊辈高,才敢如此直言,换成其他人,只怕要被问罪,轻则逐出门墙,重则性命不保。
吴奉城刚刚走到藏书楼外的院子中,还未推门进楼,就听孟正的苍老声音从藏书楼中传出:“止步,莫要污了这满楼的藏书。”
吴奉城苦笑一声,真就止步不前,不曾进楼。
紧接着,藏书楼二楼处的窗户被推开一扇,显露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正是大祭酒孟正。
吴奉城主动开口道:“晚生这次回来,是有一事想要与老先生商议……”
不等他把话说完,孟正已经是打断道:“不必说了,老夫不会同意,你若执意如此作为,老夫也无甚办法,可要让老夫与尔等同流合污,那是万万不能。”
吴奉城道:“道门咄咄逼人,若是儒门一朝倾覆,难道老先生还能置身事外吗?”
孟正面无表情道:
“当年道门可曾因儒门的缘故就此不存?如果儒门当真难以存于世间,绝非外敌之故,只会因为后世弟子忘记了圣人的教诲,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才会被世道所不容。若是儒门弟子谨记圣人教诲,修身养德,知行如一,便代代薪火传承不息,就算神州陆沉,也难绝圣人道统。”
吴奉城默然不语。
孟正继续说道:“你扪心自问,如果儒门尽是你这般聪明人,纵然能兴盛一时,能流传千秋万世吗?”
说罢,孟正不给吴奉城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关上了窗户。
吴奉城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