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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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狐疑地打量了李玄都半天,见他不似在说假话,这才转忧为喜,败给了肚里馋虫,伸手拿过糕点。
小丫头的“天眼通”可以看透他人体内气机流转,却不是六神通中的“他心通”,可以窥破他人心中所想之事,终究还是被李玄都给瞒混过去,只是李玄都瞒得过小丫头,却瞒不过胡良这个多年知交加老江湖,再者说了,他也没想要瞒。
用糕点堵住了小丫头的嘴巴,李玄都来到门外,不多时后,提着酒壶的胡良来到李玄都的身边,灌了一口酒。
不用胡良主动开口问询,李玄都已经如实说道:“记得刚才我们吃饭时遇到那名帷帽女子吗?”
“很厉害?”胡良放下手中酒壶问道。
李玄都说道:“实力相当不俗,已经摸到了归真境的门槛,而且手段狠厉老辣,说实话,若不是她手下容情,我怕是回不来了。”
胡良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会招惹上她的?”
李玄都苦笑道:“也不能说是招惹,算是缘分吧,不过应是孽缘,当时我在城头上,她也在城头上,结果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
李玄都把方才的经过向胡良大概说了一遍,胡良听完之后,脸色有些凝重,“老李,你看出她的来路没有?”
李玄都摇头道:“完全看不出来,只能隐约感觉到她在出手之间有几分刀气剑意。”
胡良思索了片刻,说道:“说到用剑,以清微宗为首,其次是慈航宗,说到用刀,则是以无道宗为首,其次是补天宗。江湖上用剑的、用刀的高手不少,可是很少听说有刀剑兼修之人,老李,你说会不会是个江湖散人,得了这几宗这前辈留下的机缘?”
“不像。”李玄都摇头道:“如果这女子是江湖散人,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口气,这种几乎渗到骨子里的傲气,是装不出来的。”
胡良点了点头,“看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既然是萍水相逢,只要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管是善缘也好,孽缘也罢,都随她去。”
李玄都轻叹道:“现在也只好这样了。”
胡良想了想,问道:“此事要不要与颜掌教说?”
李玄都道:“待会儿我去同他说,毕竟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与其遮遮掩掩被人家看出端倪,倒不如坦然相告。”
胡良没有异议。
李玄都喃喃道:“今天的事情也给我提了个醒,眼看着宫官等人相继现身,我这一身玄元境修为已经不够看了,我该早些恢复先天境界,否则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之中,真是寸步难行。”
胡良问道:“有头绪?”
李玄都轻声说道:“有一条捷径,也可以说是我当初为自己留下的后手,当年我散去一身修为,将剑意悉数注入‘人间世’中,如今只要拿回‘人间世’,借助其中储存的剑意,便可以让我将丹田上的‘堤坝’再修高一层,只要‘堤坝’稳固,那么恢蓄养气机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胡良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甚赞同道:“你现在早早把当初留下的后手用了,那你以后如何恢复归真境?”
“过得了眼前才能见以后,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李玄都轻叹道:“无非是多花费一些时间,靠着水磨工夫去修补缺漏。”
第一百七十五章 鸾山云媗
颜飞卿从入定中回神之后,李玄都将此事提了一下,未曾详说,颜飞卿也未曾细问,算是心照不宣。
江湖上的奇人异事颇多,不说数不胜数,也少有人能够尽数知晓,唯有正一宗、太平宗等寥寥几个宗门可以做到。前者是因为实力最强,是为正道十二宗之首,后者则是因为其擅长术算、占验之事,再加上一个耳目遍布天下而最擅长搜集情报的青鸾卫,差不多便是如此几家。
颜飞卿作为正一宗的掌教,名为掌教,实则距离真正大权在握的一宗之主还有些许差距,类似于太子的地位,毕竟在他上头还有一位老天师张静修,正一宗的真正权柄还是操持于老天师的手中,所以许多机密之事也无法尽数知晓,对于这名女子的来历,仅凭李玄都的描述,颜飞卿也不能判断出其具体来路,唯有一点能够肯定,这名女子应该不是正道中人,或许是邪道之人,也或许是江湖散人。
两人在颜飞卿房间的临窗位置相对而坐,李玄都从手腕上的“十八楼”中取出两壶酒,是他当年在西北的时候买的烧酒,不适合小酌,不过以颜飞卿的纯阳气机而言,却是最不怕烈酒,而且喝酒气势颇为豪迈,拿过即喝,饮过不醉,倒是李玄都就要差上许多,喝酒入腹,只觉得满腹烧烫,忍不住呵出一口热气,这才慢慢说道:“玄机兄可知道中州境内的剑秀山?”
颜飞卿笑道:“有所耳闻,据说山中有一石洞,夏秋之际洞水溢出,汇流成溪,在日光照耀之下,谷中涌起山岚雾蔼,朦胧飘渺,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只是此山险峻,也无宗门,倒是罕有人至。”
李玄都将酒壶里的酒一气饮尽,脸庞染上一层红晕,倒是别有一番风采,说道:“大概是武德十年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我结识了剑秀山的主人,是位有道隐士,当时我刚好从吴州归来,身上受了些伤势,便在此山养伤。”
说到这儿,李玄都略作停顿,望向颜飞卿,“不知玄机兄是否还有印象,当时我刚刚从天师山返回,败在了你们正一宗一位长老的手下。”
颜飞卿淡笑道:“有印象,当时紫府兄与一位本门师兄结下私怨,一直从江北追至天师山下,迫使本门的一位长老不得不出手阻拦。如果贫道没有记错的话,紫府兄就是因为此事才与张师兄相识。”
颜飞卿口中的“张师兄”指的便是张鸾山了。
李玄都叹息道:“说起来,我与张兄也是许久未见了,不知他近来可好?”
颜飞卿笑道:“实不相瞒,张师兄这几年并不在天师山上的大真人府中,而是一直隐居在龙门府的小真人府中,如今距离龙门府已经不远,紫府兄和张师兄很快就可以相见了。”
李玄都没有太多故人重逢的欢喜,反倒是忧虑颇多,几番犹豫之后,说道:“不知玄机兄与张兄近些年来可有来往?”
颜飞卿一怔,坦然道:“有过些许来往,但是不多。自从当年坠境之事后,张师兄便很少露面,就算张氏本族子弟也难得见他一面,贫道也只是在天宝二年动身前往帝京之前曾经见过他一面,他力劝贫道不要相助太后和晋王一党,可紫府兄也知道,这等大事,非是贫道一人可以独断,故而便有了后来的帝京一战,在此之后,贫道与张师兄便只有书信往来。”
李玄都轻声道:“难怪如此。”
颜飞卿问道:“紫府兄此话何意?”
李玄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玄机兄可知道张青山、张琏山兄弟二人?”
颜飞卿想了想,回答道:“有些印象,不过不甚熟悉,毕竟张氏子弟极多,就算张师兄,恐怕也不能悉数尽知。”
李玄都犹豫了许久,缓缓道:“不瞒玄机兄,我这次前往芦州救人,正是受了张兄所托,不知此事,玄机兄知否?老天师知否?”
颜飞卿猛地怔住,过了片刻之后,方才回答道:“师尊他老人家是否知情,贫道尚不清楚,可贫道确不知情。”
李玄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先是在芦州怀南府的太平客栈遇到了贵宗的张青山和慈航宗的白茹霜,接着又在芦州风阴府遇到了贵宗的张琏山和慈航宗的马素珍,且不说慈航宗的两名女子,只说贵宗的张青山和张琏山两人,他们可都是姓张!”
颜飞卿已经知道不对,定定地望着李玄都,静待下文。
李玄都继续说道:“可他们明明是张兄的族弟,却又偏偏与我为难,张青山出现时,我只当是误会,可张琏山出现时,我便察觉出有些不对,还特意对张琏山提起过张兄的名号,只是看张琏山的反应,竟是毫不知情。我便在想,是张兄信不过我李玄都,又动用了正一宗的人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待到后来玄机兄现身,竟是从玉清宁那里得知我的行踪,我便明白了,张兄与玄机兄,甚至是与正一宗,已然不是一路人了。”
颜飞卿闻言之后顿时沉默了,关于他与张鸾山的关系,江湖上各种流言比比皆是,多是说他们因为正一宗的掌教之位而不睦,甚至有传言说,是他与牝女宗之人合谋暗害张鸾山。
颜飞卿每每听到这个传言,都是苦笑不语。如果此事是真的,那么寻常江湖中人都知道的消息,执掌正一宗大权的堂堂老天师会不知道?如果老天师知道这样的消息,还会将掌教大位传于他颜飞卿?明明是一戳就破的流言,可偏偏就有那么多人深信不疑。其实说白了,或是盲从,或是见不得旁人好,乐得见这些身居高位之人一朝跌落尘埃之中。正应了佛门的那句话,以佛心观人,人人是佛。以魔心观人,人人为魔。心中存鬼蜮,自然也以为世间尽是魑魅魍魉。
颜飞卿望向李玄都,问道:“紫府兄为何不等见了张师兄之后,亲自向他问个清楚?”
李玄都叹道:“人心似水多涟漪,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又不该相信谁了。”
涉及到张鸾山,以颜飞卿的身份而言,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好缄默不言。
李玄都接着说道:“想必玄机兄还记得张白月吧,她自尽之后,骨灰是由张兄代我收殓的,我记他这份恩情,所以他传信给我的时候,我立刻动身赶往芦州,就是为了还这份恩情。可真要说起我对张师兄的了解,也不比玄机兄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颜飞卿便也不能不开口了:“虽说张师兄已经坠境,但其在正一宗中仍是威望颇高,再加上他还是张氏族人,就算调用一二先天境高手,也不是难事,大可不必让紫府兄出手救人,毕竟紫府兄已经不是当年的紫府剑仙,所以贫道有了个想法,张师兄是否想借此事,让紫府兄重出江湖?”
李玄都问道:“张青山和张琏山是谁派去的?”
颜飞卿轻声道:“此事贫道并不知情,可他们既然与慈航宗的弟子一起出现,应该是受苏云媗的指使。”
李玄都笑了笑,不再在这个话题纠缠,转而调侃道:“玄机兄,不管怎么说,你与慈航宗的苏仙子都是要结为道侣之人,直呼名姓还是不妥,太显生疏,还是去掉姓氏只称表字好些。”
颜飞卿愣了一下:“霭筠?”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上坟敬酒
其实不止男子会取表字,女子也有表字。
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所谓待字闺中,意思便是女子取字之后便已经成年,可以嫁人,在取字之前,则还未成年,不可嫁人,所以要待于闺阁之中。
只是女子许嫁时取字,其构成方式和男子不太一样,一般是在姓氏上冠以排行字或姓氏作为表字,比如说周淑宁,她日后的表字便可能是“女周”、“女淑”,或是“惠周”,据李玄都所知,玉清宁的表字也是如此,只是同音不同字,取了一个巧,将“玉”字换成了“菀”字,表字“女菀”。不过苏云媗的表字与她们又都不一样,与男子表字无甚区别,以表其德。
听到苏云媗的表字“霭筠”,李玄都又想起了先前把自己打成半死的帷帽女子,还有那个骑驴而行的丑女,以及宫官、玉清宁等人,不得不感叹,如今这个江湖,出彩的女子实在有些太多了,阴盛阳衰,男子难免相形见绌。
他很快摇了摇头,驱散这些杂念,回归正题,“先前说到了剑秀山,今日便是想与玄机兄说上一声,我想去剑秀山一行,不知玄机兄是否同意?”
如果按照原来行程,他们一行人应该直接前往龙门府,若是再去剑秀山,就难免要绕道而行,不过好在剑秀山也在中州境内,路途也不算太远,并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颜飞卿对此并无异议,左右不过十几天的路程,并不影响大局。
楼下,张南木等一行青鸾卫已经离开客栈,刚刚走出不远,便遇到了赶来报信的线人,说是东城墙那边似乎有江湖中人交手,张南木立即带人前往。
抵达之后,此地已经被守城甲士封锁,不过在张南木出示青鸾卫的令牌之后,便再无人敢于拦路。
张南木望着城墙上的人形坑洞,以及那块好似凭空消失的尺余城墙,身子有些僵硬。
虽然他的境界修为不算太高,但他的眼界并不低,能有如此手段之人,最起码也是先天境的高手,放在一府之内,罕有敌手,如果有青鸾卫的大队人马在此,凭借各种弓弩炮矢,想要围杀一名先天境高手,并不算难事,关键是如今最缺的就是人手,各个卫所的人马都撒了出去,可谓是缇骑四出,张南木身边就只有这几个人手,若真遇上了一位或者两位先天境高手,别说是行围杀之举,恐怕连自保也难。
张南木向那位诚惶诚恐的守城将官问道:“可曾看清交手之人的模样?”
所谓守城将官,不过是正五品的守备而已,且不说青鸾卫先天就要高人一等,仅从本身官职而论,也是张南木这个青鸾卫指挥佥事的官职更高一些,再加上青鸾卫的凶名昭著,所以这位守备大人难免要诚惶诚恐,战战兢兢道:“回禀上差,听下面的人说,好像是一名带着帷帽的女子。”
张南木眼瞳一缩,立刻想到了刚才在客栈里见到的那名帷帽女子。
这位青鸾卫指挥佥事喃喃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必须将此事立即上报给辜大人。”
在他身后的一名青鸾卫轻声确认道:“是如实上报吗?”
张南木沉声道:“一个字不漏,如实上报给辜大人!”
在他身后的青鸾卫立刻应诺而去。
张南木脸色阴沉,对本城守备道:“你立刻下令封锁四门,严加盘查过往行人,一个可疑人等也不可放过!”
守备顿时面露难色,“上差,虽然卑职是本城守备,有守备城池掌管门禁之责,但是文臣节制武将是我大魏祖制,所以封锁四门还是要知府大人的许可才行。”
张南木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北阳知府那里,我自会亲自去说,你只管照命行事就是。”
“可……可是”守备张了张嘴,迟疑道:“上差,就凭我们这些人马,也拦不住那、那样的高手啊。”
张南木当然知道这守备说的是实情,只是有些东西是绝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于是他立刻反问道:“怎么,你怕死?”
守备的额头上顿时渗出冷汗,本来就不直的腰弯得更低了,摇头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怕误了上差的差事。”
“当好你的差事,便误不了本官的差事!”张南木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彻底不见张南木的身影之后,守备方才缓缓直起腰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转身望向一众兵丁,勃然变色,厉声道:“立刻封锁四门,一个可疑人等都不要放过,谁要是给老子误事,那也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一众兵丁立刻齐声应诺,四散而去。
接下来,无论是当差的,还是寻常百姓,都免不了一番鸡飞狗跳。
夜色渐深,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又凭空出现在城头之上,凌空御虚,任由凛凛夜风吹动衣襟,加上身后一轮皎皎明月映衬,好似是月宫仙子。
她低头俯瞰着四座灯火通明的城门,帷帽的白纱被夜风吹起一角,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精致的下巴,以及一个紧紧抿起的嘴角。
她出手把李玄都教训一番之后,并没有离开北阳府,而是继续沿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