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6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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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明白李非烟的这种感情,在她心目中,龙儿和澹台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在她看来,龙儿大约是走丢了吧。只是李非烟性格坚强,从不在旁人面前显现脆弱的一面,一声苦笑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李玄都沉默了片刻,转开了话题,“根据宫官所说,阴阳宗中人曾经在西域的楼兰城中出没,她在追踪阴阳宗的时候,被二明官钟梧打上。这次白帝陵之事颇为蹊跷,唐家之事还涉及到了大明官王天笑,所以我打算去楼兰城一行。”
第八十九章 玉门关
凉州又有西凉之称,位于大魏版图的西北边陲,其首府是敦煌府。
在敦煌府城外有一片举世闻名的佛窟,其中菩萨佛像乃至飞天、伽蓝、罗汉、尊者、明王、天王、金刚大大小小的雕像有数万之多。从敦煌府向西一百八十余里,有一座小方盘城,说起小方盘城,除非西凉本地人士,其他地方的人都很少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提起它的另一个名字,恐怕不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有道是:“青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说得便是此地了。
玉门关,又称小方盘城,是凉州的咽喉要隘,位于敦煌城西北二百里外的戈壁滩中。关城为正方形,黄土垒就,高三丈,上宽一丈,下宽两丈的城墙长东西长八丈,南北宽九丈。
在凉州陷落之后,此地也更易主人,成为无道宗的一处据点。倒也谈不上抵御西北方向的拔都汗大军,更多还是设下关卡,对来往商队进行收税。毕竟从中原去往西域各国,玉门关是必经之地。
说起西域各国,与用墙头草来形容更为合适。在中原王朝鼎盛的时候,西域各国就臣服于中原王朝,中原王朝也曾在西域设立西域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而中原王朝衰弱时,西域各国就臣服于金帐王庭,尊奉金帐汗王。
如今的大魏朝廷,当然谈不上“鼎盛”二字,自顾犹然不暇,就连通往西域的凉州都已经丢了,更不用说西域诸国了,所以如今的西域诸国是臣服于金帐王庭。可偏偏因为王庭内乱的缘故,金帐汗国对于西域诸国的掌控力也大为减弱,西域诸国纷纷自行其是,再加上许多金帐贵族为了躲避战祸而逃入西域,以及因为玉虚斗剑和玄都紫府现世而从中原来到西域的江湖人士,使得如今的西域愈发鱼龙混杂,混乱不堪。
对于中原江湖来说,西域的江湖实在是乏善可陈,宗门唯有真传宗和金刚宗两家而已,除此之外,就是草原萨满教所在的大雪山和道门祖庭所在的昆仑山,在中原还算得上有名。宗门以下的话,就是发源于大雪山的大雪山派,与蜀州的蜀山剑派类似,都是门派中的顶尖大派,实力雄厚,不逊于许多衰弱宗门,只是兴盛时间较短,还无法由派升宗。与大雪山派相对应的,在辽东还有一个小雪山派,则是完全依附于辽东的补天宗,其山门位于太白山上,距离大荒北宫相去不远。
除了两宗一派,剩下的多是些江湖散人,其中最为声名显赫的正是“血刀”宁忆,纵横西域,屠戮马贼无数,后来成为西域马贼共主。当年的宁忆除了“血刀”这个名号之外,还曾与紫府剑仙并列其名,被誉为“东西双煞”,意思是两人一个在东边的齐州、河朔等地,一个在西北、西域等地,都是一等一的煞星,杀人不眨眼。
后来双方在西北夺刀,同时名动江湖,并先后登上太玄榜,当时有许多江湖人预测,多年之后,两人必定还有一战。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
,多年以后,这两位煞星不仅没有一战,反而是双双加入了太平宗。一个离开清微宗成了太平宗的宗主,一个离开牝女宗成了太平宗的大客卿,实在成了江湖上的一大怪事。
就连西域这边也有所耳闻,许多西域江湖之人纷纷猜测,这个太平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宗门,有怎样的魔力,竟能这般吸引人?虽说每年都会流传江洋大盗在真传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传说,但那些江洋大盗与“血刀”这等人物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直到许多中原人士来到西域之后,那些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平宗是中原第一等的豪富宗门,说白了就是两个字,有钱!偏偏西域中人最信得过的就是钱,最看重的也是钱,所以一切都明白了,能让“血刀”放下屠刀的不是佛祖,而是财神爷。
因为西北多是戈壁草原的缘故,所以狂沙造访就成了家常便饭,今天又是一场巨大的沙尘暴降临了玉门关。天色一片昏黄,难分天地的界限,黄沙茫茫,狂风呼啸,不辨东南西北,不知上下左右。
玉门关中来往的客商纷纷躲进酒肆之中,酒肆早已关了门窗,只听得密集的沙子打在窗上、墙上、屋顶上的声音连绵不绝。
直到此时,客商们才不再那样行色匆匆,花费些银钱,要上些从秦州运来的好酒,不紧不慢地喝起酒来,在喝酒的闲暇,也会与同伴们,或是熟识的朋友们,闲谈一二。反正是老天爷留人,急也是没用。
在玉门关中最大的酒肆,名为“春风酒楼”,一看便知道是出自“春风不度玉门关”,这儿的掌柜是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岁到三十岁的样子,妇人装扮,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口,容貌艳丽,身段婀娜,只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与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子不同,西北的女子总是带着一股如同戈壁草原一般的豪放、粗粝、泼辣。
如此一个漂亮女人,敢于在鱼龙混杂的玉门关开酒肆,还是最大的酒肆,自然有不俗的本事,所以来往的客人虽然或明或暗地打量着这位掌柜,过一过眼瘾,顶多是调笑两句,说些荤笑话,但没有人敢动手动脚的。
此时这位女掌柜正在柜台后低头记账,将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客栈的大门被伙计打开一线缝隙,两名客人从这一线缝隙中挤了进来,伙计又飞快地关上了门,用一根横木架在门上,防止被沙暴吹开,饶是如此,大堂里还是进了不少风沙,引得一阵谩骂。
进来的两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倒不是为了遮挡面容,而是为了防风沙。看身形,应该是一男一女。
男子来到柜台前,用纯正的大魏官话问道:“掌柜的,最近生意如何?”
掌柜眼睛盯着账册,惜字如金道:“尚可。”
男子又问道:“住宿一天的价钱是多少?”
掌柜道:“客官若是住店,加上一日三餐,只要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男子稍稍加重了语气:
“太贵了吧?”
掌柜仍是没有抬头的意思,语气不带丝毫起伏道:“价钱历来如此,客官若是嫌贵,可以不住,本店从不强求。”
男子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于是打量了下这位女掌柜,问道:“掌柜是哪里人士?总不会是芦州人士吧?”
女掌柜终于抬起头来,有些不耐烦,“想要套近乎?就算我们是斩鸡头的八拜之交,住宿的银子半文也不能少。另外,我提醒你一句,这沙暴只怕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你若是不住,可以去外面吃沙子。”
便在这时,站在男子身旁的女子柔柔开口道:“不贵,二两就二两。”
酒肆,也可以称之为客栈的大堂内,不多不少,刚好摆着二十张桌子,全都坐满了人,有闷声喝酒的,也有高谈阔论的,好不热闹。
这些客人大多是客商打扮,只是里面不乏马贼。其实无论是客商,还是马贼,都不是善类,便是客商,进到渺无人烟的大戈壁后,黑吃黑也是寻常。
在听到这个女子声音之后,许多双眼睛便望了过来,落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念。毕竟嗓音这么好听的女子,相貌应该不会太差才是。
掌柜复而低下头去,拿过一本厚厚的册子翻看了下,“算你们走运,只剩下一间房了。”
男子道:“只剩下一间房还算走运?”
掌柜淡淡道:“你们来得再晚一些,就连这一间房也没有。”
女子已经取出了一枚太平钱,不过没有全都给掌柜的意思,而是用自己的指甲将这枚太平钱从中分成两半,一半放在柜台上,另一半随手一丢。
下一刻,一个目光最是肆无忌惮的大汗惨嚎一声,额头上正镶嵌着那半枚太平钱。
女子的声音还是柔柔弱弱,“下次可就是打你的眼睛了。”
许多客人立时知道这对男女不是寻常人,立刻收回了视线,那名大汉的同伴却是霍然起身,就要拔刀。
掌柜饶有兴趣看了女子一眼,语气还是淡然无波,“要打去外面打,想要在客栈里打,也可以,不过得加钱。要是打坏了我那金丝檀木的桌椅,要按照市价的十倍赔偿。”
楠、樟、梓、桐被誉为四大名木,其中以楠木居首,金丝楠木又在楠木中居首,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说是寸木寸金也不为过。
女子看了眼和金丝楠木半点也不沾边的破旧桌椅,笑道:“若是坏了桌椅,我百倍赔偿。”
话音落下,她又将一串太平钱丢在柜台上,同时不见她如何动作。大汉的几名同伴都闷哼一声,软软倒地,竟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只剩下一个捂着额头的大汉不知该进该退,惶然无措。
女子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正打算点他一指,就听与她同行的男子说道:“好了,不要闹了。”
女子立刻收起手指,轻笑道:“好的呢。”
第九十章 楼兰城
客栈掌柜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女子的身上,可在男子开口后,又转向了男子,好奇地打量起这个男子。
很显然,那个女子是个不俗的高手,可看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是以男子为主,这倒是让她看走了眼。
掌柜有些好奇眼前一男一女的身份来历。
不是西域人士,也不是草原人士,是不是西北人士都不好说,难道是从中原来的大宗弟子?
正在掌柜审视两人的时候,女子忽然开口道:“卢三娘,出身于真传宗,归真境高手。在真传宗四分五裂之后,离开真传宗远赴西北,在凉州、秦州一带活动。天宝三年,在玉门关开了这家‘春风楼’,用意不明。”
掌柜脸色大变,设下一道隔音禁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谁?”
女子解下脸上的面巾,笑道:“卢姐姐不认识我了吗?”
卢三娘讶然道:“宫姑娘。”
这一男一女正是要前往楼兰城的李玄都和宫官,李玄都本打算孤身前往,但楼兰城是西域第一大城,人口数十万,他想要仅凭一人之力找出阴阳宗的下落,无异大海捞针,而且时间不等人,七月十五就是玉虚斗剑,李玄都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楼兰城中,所以李玄都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去了西京,请宫官帮他引路。
去西京的时候,李玄都从无道宗之人的口中听说了澹台云一人打退秦清、宋政的事情,不同于无道宗上下对圣君的推崇,李玄都毕竟是距离长生境只差一线的天人造化境高手,稍一思量就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定然是秦清和宋政两败俱伤,澹台云出手刚好给了两人一个台阶,顺势退去。
见到澹台云之后,李玄都向澹台云提出了暂借宫官一用的事情,有旁人在场,澹台云倒是没有故意刁难李玄都,也没有与李玄都叙旧,好似变了一个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在李玄都帮助无道宗收回白帝城的功劳上,同意了李玄都的请求。这个理由足够冠冕堂皇,封暮年等长老自是没有别的话说,宫官也无异议,于是两人离开西京,前往凉州,来到了玉门关。
宫官与卢三娘是旧相识了,同是十宗之人,卢三娘又在西北活动多年,不相识才是怪事。只是两人多年未见,卢三娘上次见到宫官还是在五年前,也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听出宫官的声音。
卢三娘立刻望向李玄都,迟疑道:“这位是……”
宫官张口就来,“这位是道种宗的皇甫宗主,圣君于我们有授业之恩,他年长一些,所以算是我的师兄。”
卢三娘恍然道:“久闻皇甫宗主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相见。”
李玄都不欲暴露身份,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皇甫毓秀的经历,比不得李玄都那般大起大落,成为澹台云的弟子之后,澹台云只让他
专注修炼,并不让他在外人面前露面,别说是正道中人,就是无道宗之人也少有知晓,故而皇甫毓秀始终未曾登上过黑白谱和少玄榜。直到西京之变,皇甫毓秀才开始崭露头角,击败了道种宗的宗主,在澹台云的支持下,成为道种宗的宗主。
西京之变到如今,不过才一年的光景,皇甫毓秀固然名声在外,真正见过他的人还是少数,如今皇甫毓秀还在草原未归,又有宫官的掩护圆场,所以李玄都大可随便冒用皇甫毓秀的身份而不怕被人识破。
宫官道:“卢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儿开酒肆做什么?总不会是真为了赚钱吧?”
被宫官一打岔,卢三娘不再关注李玄都的身份,苦笑一声,“左右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如今江湖纷争加剧,若大江湖竟无一尺净土,一不小心就要被殃及池鱼,所以我干脆来到这西北边陲,好歹是远离了那些江湖纷争,不是隐居胜似隐居。”
宫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深问下去,转而问道:“最近西域有什么动静没有?”
卢三娘道:“若说动静,自然就是昆仑了,传说玄都紫府现世,引得好些人一窝蜂地往西域跑,都想碰一碰运气,万一得了道祖传承,不说立地飞升,也能称雄一方。可他们也不想一想,那么多高人窥伺,哪里就轮得到他们,只怕还没看到玄都紫府的大门,就已经死在半路。还有就是玉虚斗剑了,这是江湖上的大事,刚好与玄都紫府重新现世撞在了一块,又引来好些真正的高手,这些人都是各大宗门中的高手,意图不明,我也不敢深究,只怕引火烧身。”
卢三娘有些后知后觉道:“皇甫宗主和宫姑娘也是因为此事而来?”
宫官微笑道:“师命在身,不好多言,还请卢姐姐见谅。”
“理会得,理会得。”卢三娘连连点头道。
如今江湖居士波谲云诡,卢三娘也是老江湖了,如何不知,别说宫官不愿意说,就是愿意说,她还不愿意听呢。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宫官望向李玄都,“师兄,我们歇息吧?”
宫官故意拖长了“歇息”二字的间隔,分明是在调戏李玄都,这让李玄都想起了自己被澹台云无缘无故打了两次的经历,由此看来,宫官这种恶劣性格的形成,绝对有澹台云言传身教的原因,只是宫官没有澹台云的强悍武力,只能换成另外一种方式。
可以想象,以前的澹台云定然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只是后来的许多事情,将她身上的棱角都磨灭殆尽,逐渐变成了今日的圣君,只在偶尔之间还会显露出当年的几分性情,从这一点上来说,可谓是一见宋政误终身。
总之,都是宋政的错。
李玄都和宫官来到最后一间客房,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宫官打量了下,发现还算干净,便坐在床沿上,李玄
都则是坐在椅上。这一路上飞掠疾行,李玄都倒是支持得住,宫官却是有些气力不支了。毕竟她还未进入天人无量境,无法大规模吸纳天地元气为己用,仅靠自身气机御风而行,消耗极大,又遇到了沙尘暴,所以两人才在玉门关落脚,暂且休憩一二。
宫官取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