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5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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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无月掩口娇笑,似乎十分开心。下一刻,她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向皇甫毓秀,掌心中寒气森森,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皇甫毓秀吃了一惊,但他修为精深,还是躲过了这一掌,石无月看着落空的一掌,脸上已经不见半分笑意,冷冰冰地说道:“小子,你真我当成傻子了,澹台云夸我,宋政念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罢,石无月还要动手,结果被旁边的宁忆一把抓住手腕。
石无月嗔道:“宁阁臣,你也要与我做对吗?我真是瞎了眼。”
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忆终于开口道:“石……夫人,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此时更不是斗气的时候。”
“石夫人,石夫人……呵,石夫人,我都没成亲,算哪门子的夫人。”石无月脸上露出几分疯癫之态,“你也瞧不起我,对不对?是了,你是儒门教导出来的正人君子,最是看不起我这种不守礼法规矩的女人。”
宁忆有些头疼,他也曾有过一段疯癫的时间,否则也不会闯出“血刀”的名号,对于石无月此时的状态自是理解的,甚至还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说道:“好好好,我不叫你石夫人,叫你石姑娘成了吧?”
“你见过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吗?”石无月白了他一眼。
宁忆本想拉架,没想到把石无月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只得说道:“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石无月眼珠一转,“你就叫我石头吧,烟烟就是这么叫我的。”
宁忆的表情一僵,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石无月等了半天,看到宁忆这副模样,正要发怒,就听李玄都终于是开口道:“不要闹了,说正事。”
第九十三章 异象
在金帐深处有一座方塔结构的露天祭坛,底大而顶小,层层叠叠,足有十丈之高。祭坛四个方向各有九十一级台阶通向祭坛顶部,所有台阶加上顶层祭坛正好是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之数。台阶的两侧宽达三尺的边墙,北边墙下端,有一条巨大蛇首石刻,高四尺,长五尺,宽三尺。每年春分、秋分,在祭坛附近就会出现蛇影奇观,在太阳开始西下的时候,北面一组台阶的边墙会在阳光照射下形成弯弯曲曲的巨蛇影子,连同底部雕刻的蛇头,宛若一条巨蛇从祭坛向大地游动。
这里是整个王庭的禁地,除了老汗和国师之外,任何人不得踏足一步,也包括诸王和阏氏们。
夜色中,国师身着黑色长袍走进祭坛的范围之内,他的头上戴着与身上长袍相连的兜帽,使得他的大半个脸庞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些许白发从兜帽中垂落下来,随着夜风飘摇不定,好似一条条弯曲的白蛇。国师手中拄着一根似是树藤纠缠而成的黑色粗杖,材质非金非木,杖头铸着个裂口而笑的白骨骷髅,口中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齿,模样甚是狰狞诡异,更奇的是杖上盘着两条长蛇,不住地蜿蜒上下。
国师行走之间好似一个普通老人,每走一步都要用手中长杖点地一次,长杖的尾端落在祭坛的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夜色中极为清晰且传得极远。
九十一级台阶走完,国师登上祭坛顶部,在此地中心位置有一石台,石台上悬着一颗散发着幽幽荧光的菱形八面石头,近乎半透明,呈现血红色,此时正在自行缓缓旋转,从下方的祭坛中不断吸纳着血色气息。
国师将手中蛇杖立在一旁,张开双手,身上黑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然后就听他喃喃诵道:“长生天降下雷霆之时,天空化作混沌,雷鸣之中,蕴含无限之伟力,当光明与黑暗交汇之时,天地火焰瞬间万变,使者降临,掌握伟力,统御万物。”
“其到来之时,雷霆响彻天空,火焰降临大地,炽热之狂风使生灵化作尸骸,万民称颂,拥有伟力的使者,必定掌握万物的生命与死亡。”
随着国师的诵唱,血红色的石头上发出犹若实质的光芒,将国师的黑袍映照成了血衣。与此同时,在祭坛的上空响起了滚滚雷声,紫色的雷电好似一条条长蛇掠过天际。
国师的双眼变得幽深,仿佛两口不见其底的深井,不过在最深处又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要燃
尽世间万物。
不知何时,夜风中再无半分寒意,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灼热之意,比流火时节的暑气还要逼人,仿佛站在火山口之畔,所过之处,冰雪消融。
国师探出手,破开红色的光晕,握住了自行悬空的鲜红石头。在这一瞬间,国师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皱纹横生,不过国师混不以为意,任由手掌渐渐干枯,仿佛枯死的枝杈,又开始缓缓复原,这便是长生境的骇人生命力,长生久视又岂是妄言。如果换成天人境之下的随便一人,在握住石头的那一瞬间,就会被牢牢吸附,然后绝望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吸干,成为一具骷髅,除非是在第一时间壮士断腕。
国师一手死死握住这块石头,另外一只手开始为其施加各种禁制,隔绝它的恐怖吸力。
雷鸣之声渐渐远去,露出一轮皎洁明月,月光洒落,照在祭坛上面,一片素白之色。血红的光芒渐渐敛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国师手中的石头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何奇异之处,就像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水晶。
……
李玄都仰头望着夜空上方蜿蜒的电蛇,沉默不语。
昨天这个时候,失甘汗派了王庭怯薛军第三都尉阿部赤来请他去金帐,李玄都没有见到老汗,但是从失甘汗的口中得知了宋政儿子乌里恩失踪的消息,在李玄都离开金帐的时候,失甘汗请他次日子时再去金帐一行,因为老汗会在这个时候醒来,重新掌握王庭,现在距离子时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就在这时候,天现异象,无论是李玄都,还是宁忆、石无月、皇甫毓秀,心中都明白,今夜恐怕不会太平。
身在异国,李玄都的脸上没有惧色,只有深深的凝重。涉及到王庭帝京的巨大变故,天人境大宗师只能说有参与其中的资格,远远谈不上主导局势,而长生境地仙入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就在这时,小阏氏身边的风娘出现在驿馆之中,对李玄都说道:“使者,大事不好。”
李玄都问道:“有人动手了?”
“明理汗。”风娘的脸上破天荒地有了凝重忧虑之色,“明理汗说出那番话才让老汗发病,他知道老汗恢复之后肯定不会饶过他,所以他决定在这个时候殊死一搏,先灭掉药木忽汗和乃刺汗,再逼宫迫使镇守金帐的失甘汗投降,如此一来,就算老汗醒来,也无法改变什么,王庭和金帐都成了明理汗的囊中之物。”
李玄都问道:“凭什么?明理汗凭什么灭掉药木忽汗和乃刺汗?据我所知,虽然明理汗在整个金帐汗国中更为势大,但在王庭中却是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风娘说道:“是怯薛军叛变了,策妄阿拉布等人率领半数怯薛军打着伊里汗的旗号宣誓效忠明理汗,岁哥汗、末哥汗的卫队也加入了其中,拔都汗则率领自己的骑兵撤出了王庭。”
李玄都问道:“小阏氏呢?”
风娘说道:“阏氏正在自己的行宫,阏氏让我请使者去见阏氏。”
李玄都略微沉吟了一下,摇头拒绝道:“不,我要去见老汗,如今局势治下,老汗才是关键。”
风娘听李玄都如此说,没有坚持,也许小阏氏要见李玄都根本就是托词,让李玄都去金帐面见老汗才是她的根本目的所在。
李玄都又对宁、石、皇甫三人说道:“王庭大变,金帐只怕也不是太平之地,还望三位助我。”
三人俱是天人境大宗师,再加上李玄都,四人联手,便是伊里汗也要退避三舍,此时听李玄都如此说,宁忆和皇甫毓秀心中一紧,郑重应下。
在一片紧张气氛中,唯有石无月显得轻松随意,东瞧西望,说道:“这就要打起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放手杀人了?先杀个王过过瘾,回去之后也有个谈资。”
李玄都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
石无月失望道:“我还想见识下金帐诸王的威风呐。”
李玄都说道:“你跟着我,别说金帐诸王,说不定还能见到老汗和你那个心心念念之人。”
石无月眼神一亮,问道:“宋政?”
李玄都点了点头。
石无月摩拳擦掌道:“是该做个了断了。”
到了此时,李玄都也不再装腔作势,显现出身为一方之主的决断来,他又对风娘吩咐道:“你且回去如实回复阏氏,请她放心就是。”
风娘摄于李玄都的气势,竟是多了几分恭敬,说道:“是。”
看着匆匆离去的风娘,李玄都抖了抖两只大袖,笑道:“今夜情景,倒是让我想起了天宝二年的帝京之变,那次是三位长生地仙入内庭,今日不知又有几位长生地仙驾临金帐?”
皇甫毓秀也隐约听说过许多关于帝京之变的传言,此时听得李玄都如此说,接口道:“大约也会是三人吧。”
第九十四章 嫁祸
李玄都一行人来到金帐,再次见到了阿部赤。虽然石无月、宁忆、皇甫毓秀三人在名义上是李玄都的随从,但在怯薛军的眼中,都是来历不明之人,所以不能入内,只让李玄都孤身一人进入金帐。
这也在李玄都的意料之中,他让三人在外等候,独自一人进入金帐,再次来到老汗的金色宫殿之中。
今天不知为何,宫殿中一片漆黑,不过李玄都刚刚进到外殿,就察觉到黑暗中有一人。
李玄都抬头望向老汗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人,正是失甘汗。
失甘汗淡淡说道:“使者来了。”
李玄都五指伸张,运转火气,在掌心处生出点点青炎,然后他轻轻挥手,这点青炎四散而飞,落到四周已经熄灭的烛台上,将蜡烛重新点燃。
一瞬间,整座外殿又重新大放光明,此处本就有许多黄金装饰,灯火照映之下,熠熠生辉。
失甘汗从王座上起身,说道:“使者,明理汗反叛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李玄都点了点头,问道:“老汗呢?”
失甘汗说道:“老汗不在这里,老汗在寝殿之中。”
李玄都的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又问道:“国师在哪里?”
失甘汗说道:“国师正在为老汗诊病。”
李玄都猛地向寝殿掠去。失甘汗并不阻挡,只是慢慢地从王座高台的台阶上走下,然后不紧不慢地向寝殿行去。
当李玄都离开外殿,穿过中殿,来到寝殿时,寝殿中同样是一片漆黑,而且没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炎热感觉,只剩下一片冰冷死寂。李玄都屈指一弹,重新点燃了寝殿中的众多烛台。
灯火照亮了寝殿,不过此时的床榻已经拉下帷帐。
李玄都向床榻走去,没有半分犹豫。然后伸手轻轻拉开帷帐,在这一瞬间,李玄都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让他整个人绷起,似乎在帷幔之后藏着一位顶尖的刺客。
不过出乎李玄都的意料之外,帷幔之后没有什么刺客,只有一个“婴儿”躺在上面。
过了片刻之后,李玄都才可以确认,床上的不是什么婴儿,而是一个缩水了数倍的老人,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就是英明睿智的老汗,那个被无数金帐人视作神明的金帐大汗。
李玄都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金帐之外,明理汗还在筹谋对老汗逼宫,可是老汗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
,李玄都身后传来失甘汗的脚步声,与之同来的还有失甘汗的声音,“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无可奈何也。”
李玄都看着那个滑稽可笑的“婴儿”,说道:“老汗的四个儿子都想他早早去死,真是何其悲哀。”
失甘汗笑道:“这就是权力的玄妙,谁也不能拒绝。”
李玄都转过身来,望向失甘汗,问道:“你究竟是谁?宋政?”
失甘笑而不答,转而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汗死了。”
李玄都皱起眉头,“老汗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妄想掌握王庭?如今效忠于你的怯薛军只有半数,就算你能评定王庭内乱,杀死明理汗和药木忽汗,强行黄袍加身,但是你不要忘了,在西北方向,还有拔都汗的大军,拔都汗如今已经撤离王庭,而在辽东方向,还有伊里汗的大军。无论是拔都汗,还是伊里汗,都不是你掌握的半数怯薛军可以抗衡的。”
失甘汗说道:“王庭早已经四分五裂,就像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当家的老祖宗在世的时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可一旦老祖宗死了,所有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分离崩析就在顷刻之间。”
李玄都愈发摸不准失甘汗的用意,迟疑道:“难道你不想成为新的金帐大汗?”
失甘汗说道:“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码事,世人皆想长生,可是能得长生者又有几人?诸王都想做金帐大汗,但是大汗只能有一个。”
李玄都说不清此时此刻心中的感受,那个看似掌握乾坤的老汗王竟然就这么死了,这让李玄都隐隐生出一种倒错之感,似乎这也是老汗的把戏,是他为了求长生而金蝉脱壳的把戏,可是李玄都多年的认知又在告诉他,这世上没有什么凡人一朝得长生的把戏,老汗不可能得长生,只可能死了,就算他今天不死,也最多再活十二月而已。
就在此时,李玄都心有所感,猛地回头望去。不知何时,一身黑袍的国师出现在了寝殿之中,他一手拄着蛇杖,一手握着一块血红色的石头。
“使者,我们又见面了。”
与第一次见面不同,此时的国师不再平易近人,满身都是诡秘难测的阴诡意味,仿佛一条藏于洞中的毒蛇,让李玄都汗毛竖立,如临大敌。
李玄都看了眼国师手中的血红色石头,明知故问道:“国师,老汗因何而
死?”
国师的脸庞都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嗓音幽幽响起,“失甘汗已经说了,老汗病入骨髓,司命之所属也,药石无救。”
李玄都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之中,仅仅是他一人,面对一位长生境地仙,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像当日的张静沉那般拖延一段时间罢了,更何况当时占据地利的是张静沉,而此时占据地利的却是国师。如此一来,如果国师决意对李玄都出手,那么李玄都毫无幸理可言。
李玄都觉得身体有些僵硬,换换开口问道:“失甘汗约我今日到此,到底有什么用意?”
失甘汗淡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事想与使者商议。”
李玄都问道:“何事?”
失甘汗道:“中原使者,武力高绝,是老汗的客人,颇受老汗的信任,但是他却罔顾了老汗的信任,被小阏氏和药木忽汗收买,行刺老汗,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金帐王庭,人人得而诛之。”
李玄都脸色骤变,他终于明白失甘汗昨日为何要以老汗的名义召他前来,他也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李玄都沉声道:“那日的风雷异象以及老汗的中风昏厥,都是国师所为。”
国师点了点头。
李玄都继续说道:“老汗中风昏厥之后,自然要请国师前来诊治,也就在此时,国师彻底掌控了老汗,国师想让老汗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醒来,国师想让老汗发布什么样的命令就让老汗发布什么样的命令,因为老汗口不能言,能与老汗交流的只有国师。在这种情况下,国师以老汗的名义下令让失甘汗侍疾,如此一来,失甘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