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5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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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秦素才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玄都沉吟了一下,道:“我有些放心不下颜玄机,你若是有机会,去见一见苏霭筠,既是看望颜玄机,也找个机会,向苏霭筠透露清平会的存在,看看她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秦素立时懂了,点头应下:“且放心就是。”
李玄都又道:“不过此事不必着急,你当下的要务是晋升天人境。你的几门功法修炼得如何了?”
秦素听到李玄都提及此事,就像孩童听到先生要检查课业,赶忙说道:“我知道了,二叔找我有事,我先回了,你有事给我传书。”
说罢,秦素的身影缓缓消失不见。
李玄都看着空荡荡的七宝宫,摇头一笑,也随之离开了“小紫府”。
第十三章 夜不收
燕家商队再次踏上行程,让燕清感到惊讶的是,这一路走来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竟是没遇到过一次马贼,与张叔叔所描绘的凶险截然不同。对此,张文钝也是无言可对,不过心中却是平添了几分沉重。常言道,秋风未动蝉先觉,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些马贼其实就是草原上的风向标,当马贼们都陆续消失不见的时候,说明草原上起了变化,将有大事发生。可他们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不过李玄都心中明白,除了因为王庭内部的确出了变故的原因之外,宁忆刻意约束马贼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老汗身体欠佳乃是绝密,就算是赵政这边,也是通过秦襄的军报,以及王庭暗子传递回的消息,隐约推测出来,并无实据,所以李玄都才要亲自走上一趟金帐王庭。
李玄都这次调动石无月和宁忆前往王庭,并非是要二人潜入王庭内部,而是等候在王庭外围,若是出现变故,接应李玄都。正所谓为虑胜先虑败,如果李玄都在王庭中受了伤势,有两位天人境大宗师接应,他也可从容离开,可如果只有李玄都一人,只怕要将性命丢在草原上。
虽说入冬以后,辽东和草原已经落了几场雪,但草原广阔,也不是处处落雪,更不是遍地白灾。经过了一段漫长雪路之后,商队进入一段未曾被白雪覆盖的路途。只是入冬之后,水枯草黄,若是此时起火,草原上的野火却是比骏马还快,也要注意。
商队停驻在一处水源之畔,从这里再往被北行三百余里,就正式进入了金帐王庭的核心地带。这几天来,李玄都在夜间御风而行,巡查四周,竟是在数百里外发现了辽东骑兵的痕迹,这让他大为惊诧,难道辽东铁骑已经转守为攻,攻入了金帐境内?还是说草原汗王的病情愈发严重,使得金帐军心涣散,不得不退,而秦襄则趁此时机大举进兵,要趁机重创金帐大军。
想来想去,李玄都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从古至今,中原的总体实力都要强过草原,但就如江湖厮杀,不是境界高就一定能战无不胜,所以有些时候,草原大军也能攻入中原,甚至在中原内乱衰弱时,夺取中原天下。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胡虏无百年国运,纵使能得势一时,却不能持久。
最近一次草原南下夺取天下,是大晋末年,不过十余年左右,随后就是大魏太祖皇帝起于乱世之中,驱逐金帐大军,建立大魏。其后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又几次北伐,逼得金帐汗国数次迁徙王庭,最为凶险的一次,只剩下汗王等数十骑逃走,大魏俘获阏氏、那颜、贵妇数百人。不过这也是中原人的最后几次大胜。再往后,大魏太祖、太宗二帝在草原设立的各个卫所、都司都被一一废弃。大魏初年初封略,东起辽东,西据昆仑,南包岭南,北距大碛,东西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南北一万零九百四里。自仁宗弃大宁,徙东胜,宣宗迁开平于独石,世宗时复弃哈密、河套,则东起辽海,西至西凉,南至琼崖,北抵云朔,东西万余里,南北万里。及至穆宗年间,大魏已经完全转入被动防守,这才有了金帐自西北进军攻陷凉、秦二州兵临西京城下之事。哪怕是后来秦襄收复秦州和凉州,也仅仅是收复而已,仍是困于当时形势,未能反攻。可以说,这次辽东铁骑攻入金帐境内,距离上次已是相隔百余年之久。
如果不出意外,赵政会上报朝廷为秦襄请功,朝廷说不得要让秦襄官复原职,而且为了制衡赵政,要么就召秦襄入京,要么许以高官厚禄在辽东内部制造对立。不过若是秦襄不起其他念头,这些手段也终究无用。
李玄都望向北方,在这一线之上,就有当年大魏弃守的几个卫所,再往北,就是金帐王庭的旧址。之所以说是旧址,是因为当年大魏的征虏大将军便是在此地大破金帐大军并俘获汗王阏氏,而汗王却只能在怯薛精锐的护卫下仓皇逃窜。对于金帐汗国而言,这里是一处耻辱地。
如今的老汗便是当年那位汗王的玄孙,曾经数次来到王庭旧址,祭祀祖先,在其壮年时,矢志雪耻,便有了金帐大军的数次南下。终于在其垂暮之年,攻至西京城下,逼得中原朝廷求和。此乃金帐老汗生平最得意之事,也被其视为一雪祖宗前耻。
便在此时,李玄都忽然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天地元气波动。
在中原江湖,真正天人境大宗师不到紧要关头,很少会弄出搬山倒海的大阵仗,盖因此举落在其他天人境大宗师的眼中便如夜间烛火,十分刺眼,容易平白显露行踪,招惹是非。所以天人境大宗师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出手越是不见烟火气,越是轻描淡写,就越是高明。
不过在金帐汗国,似乎没有这个规矩。
李玄都心中一动,看了下左右无人注意自己,身形一闪而逝。
距离商队数百里外,有一队数十余人的游散骑兵,除了寻常的骑兵配备之外,这些人还携带有三眼铳。三眼铳是一种短火器,用精铁浇注而成。外形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使用时在铳管内添加火药,最后装填钢球或者铸铁块、碎铁砂等,在小孔处添加火绳,使用时点燃火绳,引爆装填火药将弹丸发射出去,三个铳管可轮番射击。在三眼铳的尾部留有柄座,安装有长度不等的木杆用以握持,保障射手安全。
三眼铳在大魏军中十分常见,缺点是射程近,比不了弓弩,而且装填速度太慢。不过这些年来已经被改进,在三眼铳内添加火石,只要以撞针叩击火石即可,不必再燃烧火绳,再加上三眼铳本身重量不轻,又是精铁所制,在近战中完全可以当做锤来用,一锤下去,脑浆迸溅,近距离射击弹丸,射程远近却是无关紧要了,乃是第一等的近战利器。只是因为造价不菲,稍有不慎便是炸膛的危险,不能如刀剑一般粗制劣造,所以不能大规模配备军中,只供精锐骑军使用。
此时这些骑兵身上沾满灰尘、血迹,几乎人人带伤,似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再看其装束,应是辽东骑军中的夜不收。
在其身后不远处,却不是同样骑马的金帐骑军,而是一队徒步而行的金帐高手。
他们人数不多,装扮各异,男女都有,可无一不是身怀上乘武学的高手,竟是让这队精锐夜不收损失惨重。
所谓夜不收,既是军中哨探,因为彻夜在外活动,故名夜不收。
按照道理来说,斥候应分散行动,可此时因为辽东大军正处于追击反攻的阶段,秦襄便将这些精锐斥候整编成数支百余人的精锐游骑,衔尾于金帐大军身后,如附骨之疽。让金帐大军苦不堪言,有心剿灭这些精锐骑兵,却要被拖延步伐,被辽东骑军追上,若是不管,又损失不断,积少成多之下,也很是肉疼。
直到这支贵人亲卫出现,才让这些夜不收栽了跟头。
如果说普通家丁是军中精锐,那么夜不收就是精锐中的精锐。百余骑精锐夜不收,人人都有入神境修为,部分人更是有抱丹境的修为,又因为久经战阵厮杀,其真实战力往往更高于自身本来境界,再加上善于军阵合击,配合默契,就算遇到了归真境的高手,也能设法围杀,可万万没想到这队人中竟是藏着一位天人境的大宗师,让他们损失惨重。这位天人境大宗师却也不急于痛下杀手,如猫戏老鼠一般,跟在后面,让手下慢慢追杀。
第十四章 冒乞
出身尊贵的金帐那颜女子站在一处高坡上,俯视着下面的追杀戏码,面无表情。
在她身旁的矮子,便是让这队夜不收吃尽了苦头的天人境大宗师,这人出身于怯薛军中,曾经担任都尉,擅长隐匿气机,当初在枯羊镇,连李玄都也看走了眼。
随着老汗年老,王庭内的争斗愈发激烈,他不想牵扯入诸王的明争暗斗之中,便离开了怯薛军,作别老汗,成为这位女子那颜家族的供奉客卿,所以这位女子那颜对于他也是十分尊敬。而这位女子那颜的家族也十分不俗,其父曾经是十位万户之一,被汗王赐予‘汗’号,位高权重,其叔伯兄弟也多是千户,不容小觑。在金帐王庭,汗王又被称为大汗,其余诸王则称之为汗,当年与秦中总督祁英议和的便是金帐诸王之一的伊里汗。
当年朝廷鼎盛时,青鸾卫能压过各大江湖宗门一头,朝廷衰败时,地方豪强纷纷割据一方,无视朝廷法令。可在金帐王庭,却没有什么江湖,所有的金帐高手或是部落的勇士、军中的高手,或是那颜、诸王的门客,或是高高在上的萨满。对于金帐而言,诸王就是各地豪强,可以视为江湖之远,汗王就是朝廷,可以视为庙堂之高。
这位女子那颜放在中原,便是类似于秦大小姐一类的人物,出身高贵,地位尊崇。秦素能有四大家臣护卫,这位女子那颜当然也可以得到一名天人境大宗师担任护卫。
这个矮子名叫冒乞,早年时也是出身显赫,只是后来父亲因为战败获罪,全家上下都被贬为新贵奴仆,后来他被主人赏识,得以投入军中,又因军功得以进入老汗亲卫怯薛军中,曾经随着伊里汗兵临西京城下,见识过西京中的行宫。
如今老汗老了,他也老了,不想继续留在王庭之中,就算他的战力不俗,可一旦牵扯到几位王爷的争斗之中,也怕是凶多吉少。这才觅了新主,新主虽然家族显赫,但是自从万户家主病故之后,便没有了领头之人,也不会贸然参与其中,多半会等到王庭争斗尘埃落定之后再去效忠新的汗王。他自然乐得如此,这次他跟随小主出来,说是保护,其实散心的意味更多一些。
至于散心途中的小插曲,更是锦上添花。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夜不收和那颜亲卫之间。
女子立时发现了这个身影,既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不由对身旁的冒乞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那个让我感觉不简单的男人,看来我的直觉并没有错。”
冒乞也看到了那个身影,说道:“用中原人的说法,这个人有归真境的修为,在他这个年纪,很是不俗。”
来人正是李玄都,无论从赵政那边论,还是从秦襄那边论,亦或是从秦清那边论,他都与辽东有着切割不断的关系,退一万步来说,他还是一个中原人,此时遇到这些辽东将士遭难,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这些女子亲卫,的确厉害,若是往前推移一年,还未恢复境界修为的李玄都遇到了,也要觉得棘手,可对于现在的李玄都而言,却是随手就能打发。
不过在这些亲卫看来,自己身后有一位曾经的怯薛军都尉亲自坐镇,也无甚好怕,二话不说,直接朝李玄都冲杀过来。
李玄都也是干脆,从腰间拔出“大宗师”,横刀身前。
先前遇到那名帷帽女子时,帷帽女子说他的刀法不行,不配叫刀法,李玄都心中是认可的,毕竟他所谓的刀法,更多是剑招所化,真正学过的刀法还是“天问九式”,可惜秦素惫懒,本就没学到家,再经她传授,李玄都还能学到几分,也可想而知。这样的刀法,放在真正的高人眼中,自是不入流的。不过对上不如李玄都的,这刀法就是“一法通则万法皆通”,出神入化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那些夜不收也注意到了这个突兀出现之人,只是军令使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狂奔。
李玄都平平一刀斩出。
一瞬间,无论是袒露着臂膀的汉子,还是手持大弓的女子,亦或是萨满之流,都猛地静止不动。
李玄都随手一抖手中“大宗师”,这些人的身上同时绽放出一线血腥,伤口极为细微,如同一道红线,却让这些修为不俗的亲卫们无一幸免,甚至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高坡上,冒乞的脸色微变:“那颜,此人是个高手。他这一刀,竟是能不伤外在,直透内里,便是老汗的几位亲卫,也不过如此了。”
女子略微失神,既是震惊于自己亲卫死得如此干脆利落,也是惊讶于冒乞口中的“高手”二字。一位天人境大宗师口中的高手与普通人眼中的高手,自然是天壤之别。
下一刻,李玄都已经转头朝这主仆二人望来。
女子刚好与李玄都的视线对上,心神又是一震。
冒乞不敢大意,轻声说道:“那颜,我们走罢。”
女子点了点头:“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意思是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坐卧不靠近堂屋的屋檐处,免得被瓦片掉下来砸到。我们自当先行退去,保全自身。”
女子话音方落,就听一个清冷嗓音在耳畔响起:“走得了吗?”
女子难免一惊,循声望去,却见那人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十丈处的地方。
在女子身旁其实还有几名亲卫,倒不是护卫女子,更多还是供女子驱使,此时见敌人骤然出现在面前,虽然心中惊惧,但还是护卫在女子身前,诚如女子所言,这些人都是最忠诚的勇士。
只是金帐的勇士对于中原百姓来说,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李玄都毫不客气地一刀劈出,用的却是“劈空掌”的手法,一名距离李玄都甚远的弓手直接被劈成两半。
李玄都又顺势一撩,一名正在默念咒语的萨满被他削去了项上人头。到了李玄都这般境界,随意出手,就已经有着莫大威力,不必拘泥于某种功法招式。
剩下两名身材如巨熊的壮汉怒吼着朝李玄都冲来,手中持有板斧,在距离李玄都还有十余步的时候,身形扭转如车轴轮转,带动手中板斧,整个人如狂风一般朝李玄都攻来。
这种招数是沙场厮杀上磨砺出来的,若是陷阵杀敌,无疑是杀伤极大,可惜遇上了李玄都,他只是以“大宗师”侧拍,便将两人拍飞出去,两人落地之后,胸膛已经被磅礴气机炸烂,眼看是不活了。
冒乞二话不说,抓住女子的肩膀向后急掠而去。
只是他们退得快,却抵不过李玄都追得更快。
对于李玄都而言,既然动手了,自然要斩草除根,没有放任这么大的后患逃走的道理。
两人不过刚刚退出不到十里,就被后发先至的李玄都截住去路,李玄都横刀而立,若是冒乞再晚一步停下,女子便要撞在刀锋上被割断喉咙。
女子感受到喉咙的一丝凉意,心中惊惶,可面上却是不显,仍旧保持了一位那颜应有的从容和镇定,然后用不纯熟的大魏官话问道:“不知阁下是谁?”
李玄都用同样不纯熟的金帐语反问道:“那颜又是谁?”
话音未落,冒乞又猛然带着女子向相反方向逃去,李玄都随手丢出手中的“大宗师”,带着女子的冒乞生生扭曲出一个如同蛇形的姿势,堪堪躲过这一刀,然后冲天而起。
可李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