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39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素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白绣裳不顾前辈身份与你交手,又故意压制境界,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指点一二?”
李玄都沉吟了一下,说道:“白绣裳此举,试探意味更重。当初我坠境之后,不乏有人猜测我就算能恢复境界,此生也要止步于归真境,白绣裳应该也是如此猜测。如果我只是归真境的修为,她不介意落我脸面,卖一个情面给东玄道人,如今我晋升天人境,她就要斟酌一二。慈航宗的女子向来是心思深沉,她要看看我的天人境界有几斤几两,若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天人境,她还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可发现我的天人境界不同寻常之后,倒是东玄道人的面子不大够了,她不介意与我结个善缘。”
秦素点了点头,已是懂了,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突破归真境桎梏的?”
“傻素儿。”李玄都失笑道:“当年我离开帝京城的时候可没有坠境,只是伤势极重,后来就是因为不想抱残守缺,才将‘人间世’葬在剑秀山上,然后主动坠境,以丹药修补根基,就算没有‘五炁真丹’,也有二师兄准备多年的‘五毒真丹’。可在外人看来,却是我在帝京一战中坠境,后来勉强恢复境界,也有隐患。这其中说不定就有二师兄故意放出烟雾混淆视听之故。”
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行其是
经历了这场波折之后,李玄都和秦素继续乘船由荆州去往潇州,次日天亮的时候,李玄都收到了一封来自于李如是的飞剑传书,李如是在其中说了近些时日以来的见闻和想法,并初步确定了几个人选,询问李玄都的意见。
李玄都将这封飞剑传书交给秦素,秦素大致看了一遍之后,问道:“你要怎样答他?”
李玄都又从秦素的手中的接过传书,提笔在上面写下四字:“自行其是。”然后直接将飞剑传书原样送回。
秦素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不是掌柜吗,怎么如此草率?”
李玄都答道:“我虽然是掌柜,但不是皇帝,不需要事事独断。再者说了,就算是皇帝,也要与文武百官共商国是。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将此事托付给了李如是,便也不再去插手什么,凡事不可朝令夕改,若是做对了,功劳是他的,若是做错了,我拿他是问。”
秦素有点不敢置信道:“就这么简单?”
李玄都本没想要长篇大论,只是秦素自己撞上来,那可就怪不得他好为人师了,于是李玄都清了清嗓子,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六人之间有主次之分,却无高下之别,事前的时候,可以六人共同商议,但是一旦开始做事,就必须有一人大权在握,主掌全局,其他人要依令而行,防止令出多家,有人觉得该往东走,有人觉得该往西走,互相矛盾。这个掌权人通常是我这个掌柜,当然也可以你这个东家,或是其他什么人,根据情势而定。你不要不当一回事,你以后说不定要执掌秦家,这些东西早晚都能用到。”
秦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玄都继续说道:“虽然我与师父他老人家理念不合,但是不妨碍他老人家曾经教给我许多道理,他曾经说过遇到危急关头需适当放权,太平无事的时候再收权。”
秦素想了想,问道:“具体怎么说?”
李玄都道:“其实很简单,如果到了危急时刻,还想着收回各项大权,等安定内部之后再御外敌,敌人不会等你,往往是外患未平,又生内忧,内忧外患之下,内部争斗焦头烂额,最终众叛亲离。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看看当年的大晋和金帐汗国。当时金帐汗国的老汗离世,八王各有兵马地盘,没有谁能一家独大,新汗的威望也不足以压服八王,这个时候,新汗就弄出一个八王议政,八王并列,维持原状,金帐大军得以继续南下。反观大晋,同样是皇帝新丧不久,在这个时候,百官为了皇位各自推选一位亲王,文武勾结,几派人马争得不可开交,谁都想赢家通吃,空有数十万大军,却不能御敌,最终结果是金帐汗国摧枯拉朽地推平了大晋王朝。”
秦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小姐,此时听李玄都一点,已是明白了:“经你这么一说,倒是这么个道理。每次读史书的时候,每每开朝立国的时候,皇帝与将领的君臣之别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凡事也不是皇帝一人独断,往往都是合议,谋士出谋划策,皇帝虚心纳谏。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什么招贤皇榜,亲自给士兵吸浓疮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等到天下太平之后,皇帝坐稳了皇位,削藩、杀功臣、杯酒释兵权之事也就来了。”
李玄都笑了笑:“就这么一个道理,我成立太平客栈,是想要做些事情,越是在当下这个时候,便要适当放权,关键是把事情做成,而不是我本人掌握了多大的权柄。云何他还是抱着在清微宗时的想法,以我为主,以权柄为重,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秦素伸手轻轻点了下李玄都的额头,笑道:“好玄儿,难怪有人说你是公义之人。”
李玄都抓住秦素的手:“没大没小,刚才还是玄哥哥,这会儿又变成玄儿了。”
秦素抽回手:“我乐意,你管我叫什么呢。对了,白绣裳给你的那本册子都写了什么?”
李玄都知道秦素这是放心不下慈航宗,尤其对白绣裳仍旧抱有不小的敌意,也不隐瞒,从袖中取出那本薄薄的册子交到秦素的手中,说道:“如果我所猜不错,这应该是‘慈航普度剑典’的部分口诀,白绣裳知道我曾经以‘坐忘禅功’从苏云媗手中换到部分‘慈航普度剑典’的口诀,此时她又给我送来一份,也算是投我所好。虽然明知道慈航宗的女子多怀功利心思,但不得不说,这些女子很会揣摩别人心思,总是能戳中你的心窝,让你忍不住对她们心生好感。”
正在翻看册子的秦素立时轻哼一声。
李玄都自知失言,只能以轻咳掩饰。
秦素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就像男人能一眼看出哪些男人是登徒子、负心人,女人也能一眼看出哪些女人是喜欢立牌坊的心机女子。”
李玄都啧啧道:“那苏云媗呢,她可是你的‘好姐妹’。”
秦素瞪了他一眼:“你和颜飞卿怎样,我和苏云媗就是怎样。”
李玄都笑道:“好啊,那我们两家以后就是通家之好了。”
秦素白了他一眼:“谁跟你一家人。”李玄都笑问道:“那你想跟谁做一家人?”
秦素一下子被噎住,脸色微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当然是跟我爹一家人,都是秦家人。”
李玄都笑了一声:“女儿早晚要出嫁,难不成你要做一个终身不嫁的老姑娘?”
“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登徒子,坏东西,不理你了。”秦素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轻哼一声,将那本册子丢还给他,独自一人出舱去了。
李玄都知道她脸薄,这时候不好紧跟着她,便留在船舱中,随手翻开白绣裳送给他的那本小册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娟秀字体,一见便知是女子手书。李玄都知道各大宗门的功法秘籍只有少数几份正本,其他都是手抄的副本,两者不同之处在于,正本的材质特殊,不易被毁,而且还有诸多奇异用处,或是境界不够之人不能观看,或是让人身陷幻境,帮助领悟功法妙义,比如说“太阴十三剑”的石洞图谱,便是一副活着的剑谱,石刻的用剑之人自行演示剑法,周流不息,不过若是境界不够之人强行观看剑谱,便会被其所乘,夺其心神,沦为剑奴。李玄都所学的剑谱就是拓印的副本,自然不如正本玄妙,只是到了他这般境地,已经不必拘束于正本和副本之别,甚至还能像学“大宝瓶印”那般,只取关键部分,再进一层,就是通过部分功法逆推全部功法。
到了这等境界之后,已经不怕人在秘籍中错漏一二字,他们要的只是这路功法的大体思路,然后便能慢慢完善,甚至在原有功法的基础上,进行一些适合自己的改动,所以李玄都也不怕白绣裳做什么手脚。
当世三大剑诀,以秘籍字数多寡而论,“太阴十三剑”的体量最小,只有十三副图谱,“北斗三十六剑诀”居中,“慈航普度剑典”的体量最大,足有数十万字之多,李玄都就算接连学了这两部分,至多也就得了“慈航普度剑典”的十分之一,传闻大天师张静修当年借阅《慈航普度剑典》,也只看了十万字左右,不足半数。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李玄都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朝一日将三大剑诀集齐于一身,也算是不枉练剑多年。
想到这儿,李玄都开始默读这本册子所载的文字,发现这本册子除了部分心法口诀之外,还记载了白绣裳曾经用过的“玄天剑指”,倒是让李玄都有些意外之喜,他虽然用剑,但对于这类拳脚功夫也是来者不拒,若能将此法练成,与人对敌时,说不定有出其不意的作用,就像白绣裳以两指挟住他的“白骨流光”一般。
第一百九十章 游侠书生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当渡船转入潇州境内的云梦泽时,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湖上起了风浪,比不得海上的大风大浪,却也让渡船随着湖水起伏摇摇晃晃。
秦素推窗望去,只见外面雨雾茫茫,水天一色,分不清远近高低,辨不出东南西北。对于最喜欢游山玩水的秦素而言,遇此美景,实在一个意外之喜,她曾经数次路过云梦泽,却从未在雨中行船其间,今日得见,算是弥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李玄都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修炼自己刚刚得手的“慈航普度剑典”残篇。他之所以能精通如此多的绝学,除了天赋过人之外,靠的就是“勤勉”二字,反观秦素,倒是谈不上惫懒,只是爱好太多太杂,分散了太多精力,就算得了“宿命通”,也很难追上李玄都的脚步。
不过两人都不会太过干涉对方,此时都各做各的,自得其乐。
此时的渡船上除了李玄都一行人,还有几拨客人,一拨人浑身的江湖气,,个个都是呼吸沉稳,目光炯炯,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方好手了。为首一人是位锦衣老者,眼神阴鸷如老苍鹰,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手十指如钩,手背上的青筋隆起,大概是修炼了“鹰爪功”、“龙爪手”这类凶狠的手上功夫。在老人身边跟着一个少年,男生女相,性子更是柔柔怯怯。
另外一拨人是一家三口和随行扈从,那对夫妇气态不俗,想来是出身不凡,两人的女儿与那柔弱少年恰好相反,英气勃勃,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除了三口人之外,几名扈从一律悬佩制式长刀,戴着武官惯用的精铁护腕,虽然是便服,但也不掩饰自己的官家身份,就算如今的官府已经大不如从前,毕竟还能震慑宵小,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人放在江湖上,当然不能算是最底层的小人物,若是小人物,也坐不起这样的楼船,但也不能算是大人物,还到不了李玄都、东玄道人这等层次,对于那一晚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过这些人都是人精,渡船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那位气焰嚣张的张家公子与那对年轻夫妻起了冲突的事情瞒不过他们,更何况那位张公子也没想要瞒,他们都看在眼里,可那位张公子这几天却突然消失不见,根据船上的伙计说,属于张公子和白仙子的房间已经是空空如也,剩余的扈从也是闭门不出,这让两拨人都有些不祥的预感,难道是那对年轻夫妻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已经将张公子沉尸湖底?这让两拨人心中凛然,不敢去得罪李玄都和秦素两人,倒是让两人乐得清静。
大雨越来越大,渡船不得已之下在一座湖中小岛靠岸避雨。两拨人见那对年轻夫妻闭门不出,便放下心来,来到楼船的三楼,这里足以容纳三四十人,只是因为张世水独占的缘故,才没有人上来,现在张世水不见了,他们自然要上来瞧一瞧,否则不是白花乘船的银钱了。
两拨人凑在这里,一东一西,泾渭分明。
官和匪,庙堂和江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至于参与庙堂事的江湖人,诸如李道虚、张静修等人,虽然还是江湖中人,但这个江湖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江湖武林,而是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的江湖。
两拨人均是默不作声,各自喝着伙计送来的热茶。过了片刻,那户官宦人家的小姐瞧了眼男生女相的少年,眼睛一亮,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此言一出,整个三楼的气氛骤然一凝,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更是直接按住了桌上的兵刃,似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那少女浑然不怕,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
少年面皮涨红,有些手足无措。
鹰爪老人眉头皱起,有些不悦,不知是因为少女的挑衅,还是因为少年的怯懦,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少女的父亲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气态儒雅,他虽然不太赞同女儿的做法,但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训斥女儿,于是便对自己的心腹护卫用了个眼色,护卫心领神会,也按住了自己的佩刀。
就在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又有两人并肩进了三楼的宴厅。
这两人不属于任何一边,纯粹就是散客。一个是衣着普通的游侠儿,背着一把带鞘铁剑,腰间挂着一个朱红的酒葫芦。另一个是身着黑衣的书生,头戴方巾,背着一个大大的书箱,与那个游侠儿半斤八两。
两人似乎是结伴同行,刚刚来到这里,就瞧见了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游侠儿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这一声动静不小,离他近的几人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就站在游侠儿身边的书生更是早已用手指堵住了耳朵,距离稍远的一个汉子被这一嗓子吓了个机灵,险些拔出刀来。
如此一来,这个游侠儿却是转移了两拨人的注意力,成功把自己摆到了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见众人望向自己,游侠儿浑然不惧,狠狠跺了跺脚,扯着嗓门大声喊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位张公子得罪了二楼的那对神仙眷侣,已经被人家随手打杀了,就连尸体都沉到湖底喂鱼,你们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就不怕惹恼了那两位高人,把你也给通通杀了?”
两拨人同时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有你在大呼小叫吧?”
男生女相的少年也弱弱开口道:“你这样跺脚,住在二楼的人应该听得很清楚吧?”
此时李玄都和秦素的房间中,两人抬头看着头顶上簌簌而落的灰尘,良久无言。
游侠儿愣了一下,随即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事,闹事是不会有好结果,大家出门在外,和和气气,多好。徐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前半句是对厅内众人所说,后半句话却是对他身旁的书生说的了,那书生点头应道:“张兄所言极是。”
经过游侠儿这么一打岔,官宦出身的一家三口也好,江湖气很重的老人也罢,都没了动手的想法,继续各自喝茶。
张姓游侠和徐姓书生找了一张角落靠窗的桌子,分别将背后的铁剑和书箱放下后相对而坐,张姓游侠大大咧咧地问道:“徐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徐姓书生面带忧虑道:“实不相瞒张兄,前些年的时候,家慈曾经去云锦山烧香许愿,如今正是到了还愿的时候,可家慈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来,只能由我亲自前来,代家母还愿。”
张姓游侠惊讶道:“那云锦山乃是道家祖庭,大真人府所在,能来此地的烧香的,非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