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3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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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极少说些正经事情,多是打情骂俏。此时白帝城尘埃落定,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李玄都等人没必要苦大仇深地继续去研究江湖大势,倒像是朋友登门,主人和女主人一起陪着客人说话,让颜飞卿在心底暗自感叹,李玄都和秦素两人相识不久,却有些老夫老妻的意思,若是没有意外,不久之后,他和苏云媗就要去参加两人的婚事了。
三人聊了会儿颜、苏二人的婚事之后,秦素忽然说道:“最近我在小憩时常常做梦,梦到了几个模糊场景,好像是云锦山,乌云密闭,十分可怖。”
“云锦山?”颜飞卿微微一怔:“这是天师山的别称,后来因为初代天师在此建立正一宗,这才改名为天师山,难道秦姑娘曾经去过云锦山?”
秦素微赧一笑:“曾经以普通香客的身份去过,不过没去大真人府,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那么这次秦姑娘与紫府兄做客大真人府,贫道定要一尽地主之谊。”颜飞卿客套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秦姑娘为何会有如此梦境?”
秦素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学了‘宿命通’的缘故。”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未来事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六神通之一。”颜飞卿恍然道:“六神通中,以长生久视的‘漏尽通’居首,其次便是号称知前世今生的‘宿命通’和可以窥探他人心思的‘他心通’,前者除了可以打开宿慧秘藏,洗练神魂,悟性大增,也与我道门的占验卜卦有异曲同工之妙,至于后者,却是与传说中的魔道手段有几分相似,观人心神,无隐私可言,霭筠便得了此种神通,有时甚至可以看破的我心事,着实有几分可怖。”
秦素愣了一会儿,李玄都只告诉她“宿命通”可以洗练神魂,却从没提过占验之事。其实李玄都也有些发懵,毕竟他不是佛家中人,对于佛家神通的研究便没有那么深,很多时候他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之后,便顾不得这些了,再加上秦素也是信他,竟是谁也没有发现这点纰漏。
颜飞卿见两人的错愕表情,不由失笑道:“紫府兄……让贫道如何说你,佛家的六大神通,玄妙无穷,就如你所得的‘漏尽通’,不仅仅只是谷神不死那么简单,秦姑娘的‘宿命通’也是如此,其实洗练神魂只是其次,关键是占验未来的本领,只是佛家占验不似我们道家,可以观天象、测阴阳,又有各种历法、器物为辅,所以很多时候,佛家的预知手段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莫名其妙,没头没尾,大梦一场。”
听到颜飞卿如此解释,秦素已是懂了,不由白了李玄都一眼。
李玄都也听明白了,也就是说秦素比较有算卦的潜质,不过人家是算卦,而秦素则是做梦,这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荒诞怪梦,有些讪讪道:“佛经之中,此法玄而又玄,可以知前世来生,可素素修炼之后,也没有记起前世之事,我还以为在‘坐忘禅功’中,此种神通只是打开宿慧秘藏,洗练神魂,悟性大增。”
颜飞卿道:“若是秦姑娘有意此道,贫道可以传授秦姑娘一门‘紫微斗数’,如此一来,秦姑娘便可主动占验,而不必拘泥于做梦一途。”
秦素犹豫了一下,习惯性地看了李玄都一眼。
李玄都当然知道‘紫微斗数’的珍贵所在,当初沈元舟便曾说过小天师传了他“紫微斗数”,虽然是信口开河,但也可见在以占验之道为生的太平宗中也是认可正一宗的“紫微斗数”,没想到一语成谶,今日小天师竟是真的要传“紫微斗数”了,他便不得不接口道:“‘紫微斗数’乃是正一宗秘传,太过贵重,此举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颜飞卿微笑摇头道:“秦姑娘此行数千里,虽然是为了紫府,但也帮了我们大忙,贫道聊表谢意,紫府兄为何推却?再者说了,贫道这是谢秦姑娘的,又不是谢紫府兄的,紫府兄越俎代庖,未免太没有道理。”
李玄都本想顺口回上一句“两人本是一体”,不过看秦素已是脸色微红,便及时住口,转而说道:“白绢,既然是玄机兄的一番好意,那不妨收下好了。”
秦素略感诧异了一下,因为李玄都很少称呼她的表字“白绢”,都是称呼她“素素”,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李玄都暗示她不必客气了,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颜飞卿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副紫色卦签,共有六十四支,不知以何种木材制成,暗香隐隐,荧光闪烁,卦签上以金漆绘制图案,对应先天六十四卦。然后又取出一本厚重典籍,道:“‘紫微斗数’,玄妙无穷,本宗之中有前辈穷尽一生尚且不能臻至圆满,贫道自然也不敢谈‘精通’二字,这部《紫微斗数》乃是副本,正本存放于大真人府中,平日里贫道将其带在身边,偶尔翻看一二,今日便连同这副‘紫云卦签’,一起赠予秦姑娘。”
秦素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除了练刀和音律写书之外,还能再多一门占验卜卦的技艺,不过技多不压身,她自是谢过,然后将这部典籍和卦签收起,待到日后闲暇时,再慢慢钻研。
颜飞卿送出一部“紫微斗数”和一副宝物品相的‘紫云卦签’之后,端正了脸色,说道:“方才秦姑娘说自己在梦中看到云锦山上乌云密布,不知能否详言告知?”
秦素道:“我在梦中看到云锦山的上方尽是黑云,垂得很低,几乎要触及山巅,山麓位置则尽是黑雾,黑雾之中有许多黑影,看不真切,除此之外,似乎还有轰隆巨响,不似打雷,倒像是……倒像是……”
秦素皱起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李玄都心头一动,想起了漩女山一战的景象,接口道:“可是火炮的声音?”
秦素舒展眉头,点头道:“对,就是火炮的声音。”
颜飞卿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佛家的占验与道家大不相同,道家常常是推测出只言片语,或是意有所指的卦象,以此来揣测未来,而佛家却是直接看到画面,这可就大大不同了,若是按照秦素所言,黑云压城,火炮轰鸣,岂不是有人攻打正一宗?当世之间,谁有这般实力?清微宗?无道宗?阴阳宗?
秦素见颜飞卿眉头紧皱,接着说道:“颜真人也不必太过忧虑,我境界修为尚低,这等梦境也许做不得准,前些日子紫府还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被我砍了一刀,可见这些梦都当不得真的。”
李玄都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颜飞卿摇头道:“紫府兄没有‘宿命通’,又有心魔之患,梦境当然当不得真,可秦姑娘身怀‘宿命通’,却是不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贫道不精通此道,也许要回去好好请教家师。”
正在说话时,忽听有人叩响院门,守在外面的秦不四开门,是客栈的伙计来送吃食,整整一个席面,都是李玄都让秦不四定下的。
秦素和颜飞卿都是辟谷之人,立时就想要离去,却被李玄都喊住,笑道:“何必如此如临大敌,长期辟谷,难免血气不足,气力衰弱,吃一些又何妨?”
秦素充耳不闻,只想溜走,结果被李玄都一把按住肩膀,两人也不动用气机较量,就凭力气大小,结果秦素就被李玄都单手按住,动弹不得,她转过头来,对李玄都嗔道:“你有‘漏尽通’,不怕岁月无情,我可是怕的。”
“那就少吃一点。”李玄都道:“玄机兄是方士,重神魂轻体魄,以辟谷得神清目明,那也就罢了。你身为一个武夫,竟然不吃血肉,哪来的体魄和力气?自古以来的万人敌将领,哪个不是日啖九牛之辈?”
秦素固然不愿,可既然已经被李玄都“逼”着学了各种秘籍,那么有一就有二,这改变饮食习惯眼看也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答应下来。
颜飞卿倒是没有太多执念,辟谷更多是习惯使然,见秦素不再坚持,便也顺其自然。
李玄都让伙计将一张巨大圆桌摆在院中,然后请石无月、韩月、秦不二、秦不三、秦不四等人出来,一起入席。然后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上了一只酒杯,斟满客栈中特有的杏花村酒,因为一句“牧童遥指杏花村”而得名,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江湖豪客,都偏爱此酒。
李玄都举起酒杯,道:“一路行来,幸受诸位相助。正所谓一朝生死,终生莫逆,今日我等幸聚于此,自当执壶备觞,与君等邀月共饮,谈笑江湖。李玄都敬诸位一杯。”
众人尽皆起身,举起手中酒杯:“满饮此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棋盘内外
自古以来,篡权主要有三个渠道,分别是:外戚皇族,文武官员之首、內侍宦官。
大魏因为历朝历代的前车之鉴,将这三个渠道彻底堵死。
首先便是外戚和皇族,按照大魏律制,大魏皇帝、太子、亲王只能娶平民女子,不能娶勋贵女子,岳父是个没有根基的侯爵且不得在朝廷任职,故而外戚篡权的路子被堵死。皇族,大魏事实上是封而不建,亲王对于封地并无实权,仍旧要用三司衙门治理,且只有人数千余的卫队,基本不可能造反,如今的晋王得势,也只是时势使然,而且在他上面还有太后,严格来说,太后是君,晋王是臣。
其次是文武百官之首,历朝历代,丞相和大将军皆有开府治事之权,等同是一个小朝廷。而大魏朝廷废除了丞相,使得文官群龙无首,内阁最早只是五品,直到六部尚书开始入阁才使得内阁有了实权,内阁首辅虽然有宰相之名,却无宰相之实,且不说那些有名无实的首辅,就是真正大权在握的张肃卿,也是依仗皇帝支持才能权操六部,而在皇帝身死之后,张肃卿也迅速被代表新皇的太后清算,内阁也随之衰落。至于武官,同样被废除了武官之首大都督,大都督府被拆分为五军都督府,地方上又实行大小相制,自此之后,再没有一个武将能真正大权在握,哪怕是当年收复凉州的秦襄,手中兵权也不过全国的三分之一左右,所以文武官员也不是威胁。
最后是内侍宦官,大魏的宦官制度和前朝不一样,宦官不得出任外廷官职,除去御马监的数千兵力之外,更不掌兵权,既然没有兵权,自然也无法撼动皇权。
正因为如此,大魏朝廷的皇权高度集中,任何一方势力都要受限于皇权且依附于皇权,想要反对皇帝就要面对另外数方势力的反击,故而皇帝不必是绝顶高手,也不必是心思深沉之辈,哪怕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庸人,只要坐在了皇帝的位置上,也可以大权在握,一言定人生死。
在这种情形下,真正能动摇皇权根基的,不在于内部,而是来自外部,也就是雄踞帝国以北的金帐汗国,正是因为金帐汗国的数次南下侵袭,加上连年灾荒,才让西北大周钻了空子,得以割据蜀州、凉州、秦州等地,青阳教趁乱而起,逼得大魏朝廷为了平叛而不得不放权给各地督抚,又让地方上的士绅豪族得以通过资助扶持封疆大吏
来参与地方政事,甚至是左右地方局势,这才有了今日的乱象。
双庆府只是这个乱象的一个缩影而已,在这里,官府被架空,地方势力一手遮天,这里的公孙家和西门家就如辽东的秦家、东海的李家、金陵府的钱家等,势力大小有所区别,但本质上并无不同。
说来也是好笑,李玄都和秦素双双出身于地方豪族势力,而且还是最顶尖的豪族,若是秦家和李家联手,几乎可以占据江北的半壁江山,虽然他们今日想为这个天下做些事情,但也不知道后世的史书之上又会如何评价他们,是否会把他们归类于乱臣贼子?
钟梧曾对罗青青说:“不能只看眼前路,不管身后身。”可是在有些时候,就只能低头走路,也许有一天,蓦然抬起头来时,已然走出泥泞沼泽,脚踏实地。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结果如何,更多是时势使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就如这次白帝城之事,地师岂会不知道唐周多半会倒向澹台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坐视澹台云与唐周联手。
不过就算有了唐周的支持,澹台云也不见得就能胜过地师,至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除非大天师肯拉着大半个正道支持澹台云,才能一举灭掉地师,可这样一来,元气大伤的邪道再无余力与正道抗衡,恐怕澹台云也是不肯的。
此间的种种利益纠葛、明争暗斗,不是现在的李玄都可以插手的,现在的他只是一颗棋盘上的棋子,远不到棋手的地步。李玄都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在白帝城事情暂告一段落之后,李玄都没有想着继而去往西京与张鸾山会合,继续与地师一派斗争,而是打算先行抽身出来,梳理脉络,然后开始着手布置自己的秘密结盟,以期能够早日脱离棋盘,因为他想要实现自己的宿愿,就非要做一个弈棋之人不可。
只是现在李非烟还未归来,在李非烟和李如是缺席的情形下,李玄都的许多设想还不好付诸于行。他已经给李非烟传书一封,请她与李如是直接来双庆府汇合。在这之前,算是一段难得的闲暇时间。
按照李玄都的本意,趁着这段时间练功就好,再巩固一下“太上丹经”和“玄阴真经”,不过当他看到秦素撅起的小嘴之后,便很明智地改变了主意,毕竟这双庆府他也是第一次来,四下走走也好。
于是两人结伴出
了客栈,去往熙熙攘攘的闹市。秦素本想用“百华灵面”改变相貌,不过被李玄都制止,按照李玄都说法,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堂堂正正做人,何必整日藏头露尾。秦素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没有刻意改变相貌,不过还是戴了一顶帷帽,就是李玄都最早送的那一顶。
因为此处非是善地,李玄都干脆将“白骨流光”佩戴腰间,一把品相不凡的宝剑的确吓退了许多宵小之徒,不过也有许多自命不凡的亡命之徒觉得李玄都和他的剑只是个样子货,跃跃欲试。
李玄都对于这等人视若无睹,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来招惹他,那就做好把性命留下的准备。从天宝二年到天宝六年,四年的时间里,李玄都修身养性,所以在他刚刚重出江湖的时候,与人为善,处处留手,能不杀生就不杀生。可是从天宝六年到天宝七载的一年中,李玄都几乎是在不断与人厮杀中度过,再加上“太阴十三剑”的潜移默化,使得李玄都身上的戾气又有重新抬头的趋势,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时的李玄都可是没那么好说话了。
走了一段,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李玄都买了两串,递给秦素一串。秦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声道:“多大的人了,还吃这个。”
李玄都吃了一颗山楂,不以为意道:“那又怎么了?这世道,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来做,两个结局。就比如说吃窝头吧,穷人吃这个是穷命,富人吃这个就是粗粮养胃。同样的道理,普通大人吃小孩子的玩意,是没有体统,可是换成秦大小姐,那就是赤子心性,不同于凡夫俗子。”
“油嘴滑舌,好为人师,歪理一堆。”话虽如此,但秦素还是撩起帷帽的轻纱,也咬了一口山楂。
李玄都吐出一颗山楂籽,堪比飞蝗石,打了一名汉子的穴道,使其动弹不得。
然后两人从这名汉子身旁走过,没有多看一眼。
方才那名汉子想要寻两人的晦气,刚要拦路,就被李玄都一颗山楂籽打中穴道。其他几个想要一起动手的汉子顿生犹豫,若是李玄都出手点了此人穴道,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