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3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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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烟见二人犹犹豫豫,呵呵一笑:“既然你们不出手,那我可要出手了。”
话音落下,女子身形一掠,手中“青云”划出一抹光华璀璨的剑光。
如一道陆地青虹,直奔受伤更重的金释炎而去。
很显然,李非烟深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要先斩金释炎。
金释炎不敢迎接,身形飘荡出去十几丈,这一剑落在金释炎先前立足之地,生生裂开一道深有三丈的沟壑。
金释炎在远处站定,因为手中佩剑已断的缘故,只能抬起手臂虚握一道剑气。
李非烟一剑无功,也不见如何懊恼失望,只是随意抖了个剑花,手中“青云”如仙人吐纳气息,逸散出一片朦胧青雾,极为玄奇。
刀剑评上十大刀剑,“紫霞”和“青云”占据了四五位,几乎是不分伯仲,且不论双剑合璧之后堪与“叩天门”相比,只是单剑而论,稍逊于排名第二的“人间世”和排名第三的“应帝王”,“人间世”之玄奇在于可以人剑一体、断剑再生,巅峰时的李玄都持之可以跨越两个境界与天人无量境的大宗师交手,甚至是战而胜之,“青云”没有人剑一体、断剑再生等玄妙,但是剑气更胜于未曾孕育出“逆天劫”的“人间世”。
李非烟本身境界修为已经极为骇人,手持“青云”之后,不谈其他方面,仅就杀力而言,直逼天人造化境,换而言之,若是大天师张静修肯让李非烟彻底炼化“青云”,使得李非烟能够发挥出“青云”的全部威力,那么她必然可以登上太玄榜,甚至位在李元婴之上。
这便是李非烟要向大天师暂借“青云”的缘故,在未到宋清和白绣裳那般境界之前,手中有无神兵利刃,还是影响极大。
李非烟将“青云”横于身前,忽然轻叹一声:“就算紫青双剑尽在我手,也不是李道虚的对手,终是差距太大。”
听到这话,李玄都悚然一惊,终于想起这位女子的身份,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李非烟已经再次出剑。
几乎就在同时,魏臻一挥大袖,从他的袖口中飞出无数黑白棋子,悬于他的面前,无数棋子生生堆砌成一面黑白墙壁。当李非烟出剑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魏臻的身形。
不过李非烟毫不在意,对于她来说,这些花里胡哨的招数,不过是让她多出一剑而已。
李非烟一剑之下,摧破十余颗棋子,然后李非烟顺势横斩,直接将这面由棋子组成的墙壁拦腰斩断。
不过魏臻的手段也不止于此,每当一颗棋子破碎,立马又有新的棋子生出,哪怕李非烟的这一剑已经将棋子撕裂成两半,黑白棋子还是再不断生长,气势非但没有衰减,反而还有绵绵不绝的感觉。
李非烟轻“咦”一声,微感出乎预料之外,态度终于认真几分,高高举起手中的“青云”,也不讲究什么剑招剑式,就是直截了当地一剑劈下。
这一剑无他花哨,唯有剑气浩荡,剑芒凌厉。
“青云”落在“墙壁”之上,所有棋子轰然震颤。下一刻,所有黑白棋子一起向外激射出去,就像打翻了棋盒,棋子落了一地。魏臻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双手更是颤抖不止。
这一剑完全不讲道理,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力降十会。
任你棋子生出无数,可单颗棋子却无法抵挡李非烟的剑势,那么李非烟直接一剑搅乱阵势,让棋子无法连接成片,就如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散兵游勇,人数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
在棋子四散纷飞之后的一瞬间,魏臻几乎下意识地祭起自己的保命宝物,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迟迟未能等到李非烟的一剑。
魏臻立刻意识到不对,转头望去,悚然而惊。
只见李非烟在打破棋子组成的墙壁之后,竟是直奔金释炎而去,不仅仅魏臻没有料到,金释炎同样没有料到,被李非烟一剑刺入腹部,李非烟一剑去势不停,金释炎只能随着腹中的长剑不断后退,最终后背撞在玉牢的外墙上,被一剑挂在墙上。
金释炎苦苦打了许久的玉牢阵法,已经摇摇欲坠的阵法,在这一剑之后,也被彻底破去。
魏臻肝胆欲裂,捏碎一道金色符箓,化风而走。
金释炎双目圆睁,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非烟不紧不慢地收回“青云”,在“青云”离体的那一刻,无数剑气在金释炎体内炸裂开来,金释炎当场死绝。
李非烟瞥了眼尸体,淡然道:“阴阳宗明官,也不过如此。”
第六十九章 何时忘记
李玄都望着李非烟的背影,嘴唇微动,刚想说话。
然后就见李非烟随手将“青云”斜插地面,瞬间来到李玄都的面前。
两人对视,李玄都挤出一个僵硬笑容。
李非烟伸出双手,捏住李玄都的双腮,狠狠一拽:“小紫府,你是不是忘了师姑了?”
当年李道虚为李玄都取名的时候,没有等到成年再取表字,而是把名和字一起取了,所以李非烟还记得李玄都的表字。
李玄都不敢反抗,无奈道:“师姑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忘了师姑。”
李非烟半点也不信,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又是往外一拽,生生把李玄都的嘴巴扯开一个类似弯月的弧度:“没忘?如果没忘你不知道主动与长辈打个招呼?李道虚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他不是自称最重规矩吗?”
李玄都只能实话实说道:“毕竟是多年未见师姑,一时没敢辨认,师姑恕罪。”
李非烟这才松开李玄都的脸颊,轻轻拍了拍,又忍不住揉了揉,摇头叹道:“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幸而此时无人,否则李玄都算是彻底没脸见人了。
对于这位师姑,李玄都是有印象的,不过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他对这位师姑的印象有些模糊。在李玄都刚刚被李道虚带回清微宗的时候,因为李卿云身死的缘故,李非烟已经与李道虚彻底决裂,不过大概是女子天性使然的缘故,她对于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李玄都却不讨厌,后来张海石逐渐势大而引起李道虚的忌惮,所以李非烟与张海石的关系还算不错,捎带着也会帮着照看年纪还小的李玄都。
只是在李玄都的记忆里,那根本不成称之为照看,分明是逗弄才对,没事就摸摸脑袋,捏捏小脸,总之就是女人逗弄小孩子的那一套。现在李玄都再回想起来,又有不同感触,也许是因为李非烟和李如师夫妻关系不和的缘故,一直没有子嗣,未免不是一种遗憾。
再到后来,李非烟就失踪了,当时李玄都还小,也没有往深处想,等他长大之后,对于李非烟的印象已经很是单薄,知道师父不喜欢这位师姑,便不曾相问,倒是在私下问过二师兄张海石,不过张海石让他不要多管,于是李玄都便将这位师姑渐渐忘却了,只当她也像大师兄司徒玄策那样,一个不慎淹死在了江湖之中。
正因为如此,李玄都万万没想到李非烟还活在世上,所以在李非烟现身的第一时间,他只是觉得脸熟,却没有往自家师姑那方面去想。
李玄都轻声问道:“师姑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李非烟一指“青云”,问道:“认得吗?”
李玄都点了点头:“认得,正一宗的‘青云’剑,我曾用过一次。难道师姑被……”
李非烟轻哼了一声:“当年我被张静修擒住,张老儿也不杀我,只是将我关押在正一宗的镇魔台上,这次他放我出来,是要我帮你们解决麻烦。”
李玄都听到这儿,不禁有些黯然道:“那师父他……”
李非烟冷笑一声:“这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李玄都轻叹一声,知道李非烟说的是实情,也不去反驳。
李非烟伸手一招,“青云”飞入她的手中:“作为交换,除了还我自由之外,张老儿也同意将这把‘青云’暂借于我,有了它,我不能找李道虚的麻烦,找一找李道师的麻烦,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年李非烟遵从父亲的意愿,下嫁给李道师,不同于性格较为柔弱的姐姐李卿云,李非烟的性格强势,而且李如师也远比不得李道虚,境界修为还要逊于李非烟,所以李非烟很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只有一副好皮囊的丈夫,平日里对李如师严密约束,使得李如师成为全宗上下无人不知的惧内之人。
李玄都轻咳一声:“师姑,李师叔如今已经不叫李道师,而是改名为李如师了。”
李非烟一怔:“李如师?这不是平白矮了一辈吗?”
李玄都将李如师改名的经过缘由大致说了一遍。
李非烟听完之后,勃然大怒:“我早就知道他是个软骨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没骨头!名字是师父给的,也能随意改吗?竟然不要脸到这般境地,等我回了清微宗,非要让他跪上三天三夜不可!”
虽然李玄都与李如师不和,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身为男人的兔死狐悲之感。李如师固然不是好人,但是他彻底倒向自己的师兄李道虚,而不是与自己的妻子站在一起,除了大势所趋之外,恐怕也是过够了这种惧内的日子。在这个世道,没有尊严的男人谁都瞧不起,李如师宁愿臣服于另外一个强大的男人,也不愿匍匐在自己妻子的脚下,便是此理了。而且听李非烟的口气,让李如师罚跪也不是第一次了,平心而论,换成李玄都,是绝对忍受不了的。所以还是他的秦大小姐好,不是李非烟这种强势性格。
不过这些话,李玄都是不敢付诸于口的,两人已经超过十年未见,若不是再次见到李非烟,李玄都甚至回忆不起李非烟的相貌,两人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熟悉,交浅言深则是江湖上的大忌。
李非烟自然也感受到了李玄都的疏离,怔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当年那个小紫府还是长大了,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不成?”
李玄都摇头道:“当然不会,若非有师姑出手,我已经凶多吉少。只是这些年来行走江湖,养成了习惯,还望师姑见谅。”
李非烟轻叹一声:“我在镇魔台上被困多年,镇魔台乃是正一宗禁地,等闲人不得入内。这些年来,除了张静修和一个名叫张非山的少年,我几乎没有见过其他人,这么多年来,看着同样的山景,早已麻木,过去种种,历历在目,还当是昨日一般,现在看来终究不是了。”
李玄都想起一事,不由问道:“师姑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李非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虽然你长大了,但是还是有你小时候的影子。只要记得,就能认得出来,不仅是你,就算是冰雁在这儿,我也能认得出来,只是你已经记不得我了,所以我才会问你是否忘了我这个师姑。”
李玄都无言以对。
李非烟有些黯然,没了刚才面对敌人的飞扬跋扈和刚刚脱困的意气风发,因为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变了,自己的丈夫因为入赘的缘故而改了姓氏,现在连名字也改了,当初那个眼神清澈见底的小小少年,此时已经长成了大人,原本如清澈小潭的眼神变成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浑身上下隐隐透出杀气,与那些清微宗同门们别无二致。李玄都如此,陆雁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好像被丢在了十几年前。
李玄都见到李非烟黯然神伤的样子,思绪起伏,许多已经淡忘的记忆又从脑海深处涌了出来:这位师姑曾经带着他和陆雁冰乘鲸出海,飘荡八百里;曾带着她们两个去一些荒无人烟的小岛,顺带捉些海鱼,在海滩上烤鱼;也曾带着他们去过她的家中,李玄都记忆尤为深刻的是在她的家中有一口自鸣钟;甚至在这些记忆中,李元婴的身影也不时出现,远不像后来那般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琐碎记忆,只是随着时间渐渐淡忘了。此时再回想起来,李玄都恍然惊觉,他在少年时,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有这么多的长辈,他和陆雁冰曾经是那般和睦,甚至他与李元婴也有过真挚的笑脸。
那么,他们又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些忘记的呢?
为什么那个曾经乖乖跟在李玄都身后的小丫头会变成现在的墙头草?为什么在李元婴身后的跟屁虫少年又与李元婴互相视若仇雠?
李玄都忍不住扪心自问。
那些本以为会一直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长辈晚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因为后来的争权夺利?还是仅仅因为长大了了?
第七十章 师姑非烟
区分江湖愣头青和老江湖的根本不在于年龄,也不完全取决于阅历,更多在于为人处世的方法上面。
不过在绝大多数时候,愣头青这个角色又是由年轻人扮演的,因为江湖非是善地,如果一个人不愿意做一个老江湖,又没有足够显赫的背景作为支撑,那么他多半是活不到年老的。
愣头青不懂银钱,不懂世道艰难,不懂人性倾轧,不懂人心险恶。但是老江湖不会,老江湖也许不会主动作恶,甚至还能保持几分侠义心肠,却很难不去思前顾后,很难不懂心机经营,很难不庸俗世故。
试问,谁不想做一个两袖清风、肩挑明月的谦谦君子?关键不在于愿不愿,而在于能不能。
尤其是清微宗这样的环境,几代人的斗争贯穿了整个宗门上下,在这样的宗门中生存,不心机、不城府、不世故,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清微宗中,少有真性情之人,多是城府深沉之辈,被人称作东海怪人。当然,就算有那多是性情之人的宗门,在江湖这方是非地中,也是万万难以壮大的,更不可能走到清微宗这般江湖地位的。
在江湖争斗中,愣头青与老江湖的争斗,是幼稚和不成熟之间的争斗。愣头青每次出手,通常不会顾忌后果如何,很多时候只是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也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至多是伤一人或杀一人。可老江湖不一样,他们也会有意气用事的时候,但那只是少数时候而已,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老江湖都是隐忍的,若是不能一击致命,绝不会贸然出手,但每次出手,都是为了赤裸裸的利益,更会置人于死地,江湖上的许多灭门惨案便是由此而来。
老江湖和愣头青之间也是相对而言。李道虚毫无疑问就是一位老谋深算的老江湖,在他面前,李非烟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她总是太过天真和想当然,性情又太过冲动冒进,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不懂得隐忍迂回,若不是姐姐李卿云的死让她有所醒悟,也许如今的李非烟还是那个大小姐脾气。可就算如此,李非烟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离开清微宗,这才有了后来被困镇魔台之厄。
反而李玄都,在李道虚和张海石的影响下,逐渐变得世故,这种变化是极其细微且难以察觉的,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哪怕是李玄都,也会沉浸在自己的大义之中,却对自身所发生的变化而少有察觉。这便是儒家为何提倡“每日三省吾身”的缘由所在。
世上最让人心冷之事,无外乎那么几样,自己付出真心,旁人却不当一回事。李非烟的黯然,让李玄都感到几分惭愧。因为这位师姑还记得当年那个少年,长大的少年却早已忘了这位失踪多年的师姑。
一番反思之后,李玄都叹息一声,轻声道:“师姑。”
李非烟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年纪已经不小,算起来比张海石还要大上几岁,但不知是容颜未老的缘故,还是天性使然,仍是保持了年轻女子的许多脾性,此时便没好气道:“喊我做什么?”
李玄都有了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还未踏足江湖的少年时候,与陆雁冰一起跟随这位师姑出海,最远的一次甚至进入北海境内,登上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