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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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玄都运转“圆势法”之后,柳玉霜立时感觉自己的经脉、窍穴、丹田之中涌入大量外来元气,使得自己的气机运转变得极为凝滞。
李玄都说道:“虽然你信不过我,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将你知道的如实告知于我,不耍什么小聪明,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准备与你的萧公子诀别吧。”
柳玉霜眉眼低敛,没有多说什么。
李玄都转身往身后的僻静小巷行去,柳玉霜被封了修为,自知逃不出李玄都的手心,也只能乖乖跟在后面。
如此两人,一前一后,李玄都是个农家汉子装扮,柳玉霜却是一身华丽扎眼的宫装,十分不搭,幸而此地僻静无人,若是换成人来人往的街道,说不定会有人以为是拐卖女子而去报官,又是一番麻烦。
李玄都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放走萧迟,是因为他提前有过观察,此地有数条巷子纵横交错,可谓是四通八达,转过几个路口之后,来到一条死胡同,在其尽头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可见屋顶破了个窟窿,部分院墙也已经倒塌,透过院墙的缺口处可见院内一片绿意,足有及膝之高。
两人来到此地,柳玉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如果你是总督府的人,为何不直接带我去总督府?”
李玄都道:“你方才已经说了,总督府中有你们的暗桩,难保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柳玉霜道:“你将萧迟掳走,萧家那边已经泄露了风声,此时再做这些,又有何益?”
李玄都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柳夫人果然聪明,那我也不妨明说了,总督府的人并不认识我,我只能随便找个落脚的地方。”
说罢,李玄都推开院门,走入其中。
柳玉霜身穿宫装,只能稍稍提起裙摆,然后随着李玄都走入其中。
来到房中,满是尘土,当中有一张破旧木桌,桌上有一盏没了灯芯的油灯。
李玄都从须弥宝物中取出纸笔,道:“我就不听了,请柳夫人将名单写默写出来。”
柳玉霜没有动作,摇头道:“还不到一个时辰。”
李玄都原地立定,双臂环胸,说道:“好,我就等够一个时辰,希望柳夫人不会食言而肥。”
柳玉霜低垂眼帘,道:“如今我的性命操于你手,自是不敢妄动。”
……
白绢缓缓退出林中道观,几番思索之后,决意前往唐文波口中所说的单老峰一探究竟,只是刚刚行出不远,忽听得身后传来两下玎玎异声,猛地转身望去,便见有三人疾奔而至。
白绢一瞥之下,只见那三人都身披青色斗篷,同时戴着斗篷上的兜帽,看不清他们面貌,但每人的斗篷上都赫然绣着一轮青阳,说明三人是青阳教的青阳总坛中人。
三人见到白绢之后,也不废话,身形晃动,同时欺近,三双手齐往白绢的身上抓去。白绢虽不知道自己的行迹是如何被此三人窥破,但此时没有半分迟疑,腰间“饮雪”出鞘,一刀向三人横扫过去。不料这三人的身形极为诡异,竟是躲过了这一刀,已然是欺近到白绢的身前。
若是换成旁人,也许就要在一招之间被这三人联手擒拿,只是白绢并非寻常人等,她身兼补天宗和忘情宗的两家之长,又得“天刀”秦清的真传,比之颜飞卿、苏云媗也不差几分,只见得她在盱眙之间从须弥宝物中取出另外一刀,刀气纵横无匹。
“天刀”秦清在修为大成之后,便已经很少动用这把相伴多年的佩刀,想来这世上除了老玄榜上的几位神仙,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出刀,所以江湖上对于这把高居刀剑评的“欺方罔道”只是有所耳闻,从未见过。此三人也是如此,哪里会想到白绢所出第二刀竟是大名鼎鼎的“欺方罔道”,仅此一刀,就如李玄都的“人间世”,甚至不用白绢如何催动自身气机,仅凭刀上蕴含的刀气,便将三人逼退。
手持“欺方罔道”的白绢单人对上韩邀月,尚且能在短时间内不落丝毫下风,可见此刀助力之大,此时白绢手持双刀,却是不退反进,反向三人攻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问九式
李玄都行走江湖多年,不少女子对他青眼有加,而李玄都为何独独喜欢白绢呢?其实原因也简单,那些女子与他接触时,或是被他所救,或是被他援手,或是摄于紫府剑仙的威名,本身已经处于低处,是抬着头看李玄都的,在崇敬你的人面前,你很难放开自己,只能端着架子,维持旁人眼中的形象,所以就造就了紫府剑仙的高冷姿态,或许很多男人会喜欢这种带着崇敬意味的喜欢,但李玄都不喜欢。
李玄都是什么人?以紫府客的名号踏足江湖,剑挑江北各路高手,一人一剑独战江北群雄,后又追随张肃卿,帝京城中大开杀戒,染血无数,紫府剑仙的“剑仙”二字是被他杀出来的。在清微宗中,李玄都又是有望继承宗主大位的四先生,位高权重,追随者甚众,平日里往来也都是江湖上的头面人物,容不得他有半分轻佻之态,必须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行事沉稳,否则如何能够服众?如何能让那些跟随他的人心安?
在外人面前,李玄都端着的架子已经够多了,所以他不想在身边人的面前也端着架子,所以他会和胡良成为嬉笑怒骂的好友,所以他不喜欢那些崇敬自己的女子。
于是,只有白绢了。
从两人相识开始,白绢都是一个严肃矜持的大家闺秀,对李玄都并不高看一眼,这让李玄都可以放下架子,在白绢面前展现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这便是李玄都心中所想的做一回年轻人。于是李玄都在白绢面前时,与平时大不一样,常有轻佻之态。
其实白绢也不讨厌李玄都,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勉力招架,维持自己的矜持,只是在男女之间,退一步便意味着退第二步、第三步,于是白绢的防线开始节节败退,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李玄都也越来越放肆,言语无忌。
李玄都在白绢面前是个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李玄都,其实白绢又何尝不是?
她从来都不是个柔弱女子,若是柔弱女子,也不会在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多年。
一身农妇装扮的白绢双刀齐出,竟是有攻无守的架势,只见得刀风肆虐,两道刀气纵横无匹。
与之相对,三人自忖胜算极大,自然不肯与白绢换命,更不肯与她以伤换伤,于是纷纷后退,避其锋芒。
白绢得了这个空隙,再次出乎三人意料之外,竟是没有趁此时机退去,而是继续抢攻,而且是三人中境界修为最弱一人,若无另外两人的援手,白绢有信心将其一刀毙命。
另外两人自是不肯,一起向白绢攻来。
白绢身形一转,身随刀动,旋转如陀螺,无以数计的刀气汹涌而出,激射向四面八方。三人不断躲闪,无数大树被刀气拦腰斩断,轰然倒地。
为首一人大惊道:“此乃补天宗的‘天问九式’,你究竟是何人?”
白绢并不答话,只是一意运刀,三人顿觉刀意之中有悲凉之意生出,只觉世道沧桑,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唯我手中一刀,以刀问天!试问苍天可答乎?
“天问九式”与“太阴十三剑”不同,后者太过偏激,逆天而为,前者却是一股浩然之气,质问苍天不仁、天道不公,力求人定胜天,其中意味大不相同。而“北斗三十六剑诀”则是衍化周天星象,大有代天行诛罚之意,又与此二者不同。
白绢此刀一出,气势暴涨,竟是使得直面这一刀的那人完全乱了阵脚,眼见白绢这一刀来势汹汹,所有刀气悉数内敛为刀锋之上的一线刀芒,大惊之下,竟是全身冰冷,呆立不动。
此三人不是旁人,正是被天公将军唐周派遣到齐州的白爵、白波、白绕三兄弟。当然,此三人与白绢当然没有任何关系,白绢应该叫做秦白绢才是,就如紫府客应称作是李紫府一般。此时被白绢一再相逼的正是白绕,他境界修为不高,胆子也不大,眼见这一招决计无法抵挡,骇怖达于极点,竟致僵立,束手待毙。
白氏三兄弟联手迎敌,照理来说,便是天人境的大宗师也可一战,只是白绢一上来的拼命打法,竟是让三人乱了阵脚,眼看着白波要命丧于白绢刀下,境界修为最高的白爵终于全力出手,以青阳教的“真空手”抓向白绢的后背。
这一抓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其实拿捏之准,不爽毫发,应变之速,疾如流星。白绢这一刀虽然气势雄壮,已然递不到白绕的身上,她觉臂上一紧,心知不妙,顺着白爵向后一拉之势,一刀逼退白波的同时强行扭转身形,仍是不作防守,左手中的“欺方罔道”直劈白爵的面门。
“补天宗”虽然讲究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但在绝境之中,自然也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招数,此时的白绢哪里还是那个在李玄都面前脸红的小女子,大丈夫当如是也。
白爵哪里想得到此女竟是如此刚烈,根本不敢与白绢以命换命,甚至就连硬接也是不敢,只能收手向后退去,如此一来,三人的合围之势便空门大开,白绢也不犹豫,身形一掠,已然冲出三人的包围之中。
直到此时,白绕才犹如大梦初醒,发出一声迟来的惊呼。
白绢落地之后,左手“欺方罔道”前指,右手“饮雪”横于胸前,也不退去,就这么冷冷望着三人。
三人摄于白绢的气势,一时间竟是有些进退维谷。
兄弟三人中排行第二的白波盯着白绢手中之刀凝视许久,迟疑道:“姑娘手中之刀,可是刀剑评上排名第八的‘欺方罔道’?”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俱是一惊。
“欺方罔道”的主人是谁?乃是大名鼎鼎的“天刀”秦清,眼前这名女子断然不可能是秦清,可她却手持“欺方罔道”,秦清身为太玄榜第一人,只要老玄不出,便是天下第一人,绝不可能被人偷去佩刀,至于夺刀,怕是老玄榜上的老神仙们也没这个把握,那就说明此刀是他赠予这名女子,那么这名女子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三人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这功业和差事是青阳教的,性命却是自己的,若是平白惹上了秦清这个大敌,怕是只有老玄榜上的神仙们才能护住他们了,于是三人对视一眼之后,为首的白爵抱拳道:“方才多有唐突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说罢,三人竟是直接向后退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八人名单
先前三人之所以能识破白绢的伪装,并非他们的境界高出白绢,哪怕修为最高的大哥白爵,至多与白绢在伯仲之间,关键在于道观周围的林中同样设有许多有示警作用的小型符阵。
白绢和李玄都第一次潜入道观时,是随着萧迟和柳玉霜的马车而来,离去时又是原路返回,侥幸绕过了许多符阵。这次白绢孤身一人潜入,来时还是同样的路,离开道观时却是选了另外一条路来到道观的后方。
如此一来,白绢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不慎触动了一处示警符箓,这才惊动了负责整个阵法的白波。
白绢虽然不知道此种关键,但是也能依稀能够猜出大概原因,只是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时暴露的,是在偷听时暴露的?还是从道观离开时暴露的?若是在偷听时暴露的,那么唐文波先前的种种话语是否还能当真?若是唐文波在知道有人在旁偷听的情形下,说些真假难辨的话语,故布疑阵,那么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想到这儿,白绢愈发坚定了要去单老峰上一探究竟的想法。对于这次的青阳教谋划,地公将军唐秦是否亲临此地,可谓是至关重要,马虎不得。
只是此时白绢行踪已经暴露,贸然去单老峰,如果只是故布疑阵还好,不过是白跑一趟。如果地公将军唐秦果真在单老峰上,那么就有羊入虎口的可能。不过这也难不住白绢,她虽然没有“太阴匿形符”这等物事,却有一件宝物,披在身上同样可以藏匿身形、遮蔽气息,想来应该无碍。
另外一边,一个时辰的时限已到,李玄都取出一方普通砚台和一块粗墨,在砚台中倒入些许清水后,直接以气机将墨块碾碎,化作墨汁,然后将笔蘸饱了墨,递到柳玉霜的面前,道:“柳夫人,请吧。”
柳玉霜看了李玄都一眼,接过笔,又低垂下眼帘,道:“有劳。”
李玄都道:“这里没有椅子,就请柳夫人站着写吧。”
柳玉霜摇头道:“无妨,写字本就是站着最佳。”
李玄都不再说话,也没有一直盯着柳玉霜。
柳玉霜开始提笔书写名单,同时口中说道:“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先是在金陵府相遇,如今又在琅琊府相遇,你我当真是有缘,你说是吧,李先生?”
李玄都缓缓转过头来,凝视柳玉霜片刻,改用自己的本声问道:“如何认出我的?”
柳玉霜笑道:“能够随身携带如此多无用的杂物,可见须弥宝物之大,在我的印象之中,只有李先生的须弥宝物了。”
李玄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想来是自己从“十八楼”中取东西的时候,被柳玉霜瞧见了些许端倪。
既然已经被识破,李玄都也不再掩饰,道:“都说清微宗是齐州的半个主人,我要回清微宗,路过齐州是合情合理之事,你应该早就知道才是。莫要多说这些无用的废话,赶紧写下名单,我自会遵守诺言。若是你还有其他什么想法,那也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柳玉霜的确还有其他想法,只是见李玄都完全不为所动,而且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若是颜飞卿这样的人物,柳玉霜也许还会抱有几分侥幸,讨价还价几分,可换成李玄都这个双手染血无数的煞星,便不敢不当真了,也不好强说什么,只能继续写名单。
两人都不说话,一片寂静,唯有笔锋划过宣纸,簌簌沙沙。
大概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柳玉霜的一份名单写完,吹干墨迹,递给李玄都。
李玄都接过之后,大概扫了一眼,包括柳玉霜先前所说的两个人名,总共有八个人名,柳玉霜也写的颇为详尽,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标注了八人是因为何种原因而叛,或是因为钱财,或是因为受了不公,或是被拿住了把柄或者亲人的性命,乍一看去,似乎没有耍什么花招。
柳玉霜问道:“李先生,如何?”
李玄都将这份名单折叠之后收入“十八楼”中,道:“柳夫人可以走了。”
柳玉霜还有几分犹疑:“李先生果真就这么放我走了?”
李玄都似笑非笑道:“这是自然,如果这份名单有假,我日后再去找柳夫人算账也不迟,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除非柳夫人打算一辈子都躲在牝女宗的山门之中。”
柳玉霜轻咬嘴唇,楚楚可怜道:“李先生……”
李玄都冷声:“不送。”
柳玉霜只能略有不甘地徐徐退出这座旧宅。
在柳玉霜离开之后,李玄都也从另一个方向离了此地。
此时总督府的大队兵马还在路上,不过按照秦道方和楚云深的谋划,楚云深会提前一步在暗中赶回琅琊府,既是为秦道方打一个前站,也是提前着手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青阳教发难,因为只要秦道方回到府城的总督行辕,青阳教便会立刻动手,到那时候再去准备,就为时已晚。
算算时候,楚云深就算比李玄都和白绢稍慢一步,此时也快要到了。
李玄都缓缓行于小巷之中,行至中途,忽然从巷子的两端出现了几道身影,将李玄都堵在巷子之中。这些人都披着青色的斗篷,在斗篷上绣着一轮青日。
李玄都扯了扯嘴角:“总是有些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