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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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道:“师太可是愿意退去?而且此事就算完结,不再纠缠。若是师太不愿,那就再等几年,由我五师妹再与师太计较一番,只是凡事不过三,到那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否则别人还要以为我们清微宗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软柿子,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师太输了,就请师太在紫芝岛上做客一年,修身养性,如何?”
慧玄师太被气得脸庞通红,寒声道:“分明是陆时兴意图不轨在前,清微宗却百般回护,原来清微宗竟是这般霸道,不讲道理。”
李玄都道:“不知师太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叫做‘得理不饶人’?我不否认陆时兴有错在先,可这个过错罪不至死,也不至于为奴二十年去恕罪,可师太揪住这个错处不放,几次兴师动众,我倒要怀疑师太的用意到底为何?是公报私仇?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玄都稍稍拔高了嗓音:“还有那位是非不分的谷夫人,如此无理要求也敢答应,是否有其他原因?可是与宗外之人有什么勾结牵扯?或是师太许了什么好处?是否辜负了宗主的信任?另外,谷夫人公然说出仙剑山庄与清微宗无关的话语,宗主知否?老宗主知否?清微宗的历代祖师知否?”
慧玄师太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也不知是惊惧还是惊怒。
她有一种预感,今日之事会成为一个由头,一个四先生对谷夫人发难的由头。虽说如今看似是李元婴一家独大,可事实上还有二先生张海石,放眼偌大一个清微宗,除了老宗主之外,就以这位太玄榜第六人修为最高、资历最深、威望最高。据她所知,二先生一向与三先生不和,而他又几番回护这个仙剑山庄,说不定李玄都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也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若是此事果真成了二先生与四先生联手对三先生发难的由头,那她这个当事之人恐怕会首当其冲地被牵扯其中,而她一个外人牵扯到清微宗的内斗之中,下场必然不会太好。
想到这儿,慧玄师太已经萌生退意。
李玄都平静道:“我劝师太一句,尽早离开齐州,回慈航宗闭门谢客,否则性命堪忧。”
这句话可谓是戳到了慧玄师太的心坎上,只是她的性子又不让她不肯低头,犹自嘴硬道:“怎么,四先生还要杀了老身不成?”
“自是不敢如此。”李玄都淡笑道:“只是最近齐州会有大事发生,师太是方外之人,还是不要牵扯其中为好。”
慧玄师太冷哼道:“四先生修炼‘太阴十三剑’已深,距离入魔也不过一步之遥,还望四先生好自为之。”
李玄都抱拳道:“剑道一途,李某自有分寸,就不劳师太费心了。”
就在此时,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白九真道:“四先生能得江湖‘剑仙’二字的美誉,剑道心得自然不是我等可以媲美的,只是四先生可曾想过善泳者溺的道理?我等剑道不精,自然对于这等凶险之物敬而远之,四先生却如那善泳之人,明知水深危险,还要一试,故而溺亡之人往往便是四先生这种人了。”
这话说得刺耳,陆时贞虽然也颇为认可白九真的观点,但此时两人分属对立,万没有帮着对手说话的道理,于是开口道:“剑道与水性岂可相提并论?就算有什么隐忧,也有老宗主,他老人家乃是天下剑道第一人,岂会被区区‘太阴十三剑’难住?就不劳几位费心了。”
白九真还要说话,慧玄师太已然抬手制止,将手中的“大势至”递给白九真,然后道:“我们走。”
白九真接过“大势至”,将其收入背后的剑鞘之中,不再多言,随着慧玄师太转身离去。
仿佛一群白蝶翩然离去。
李玄都站在原地,一直望着这群慈航宗女子彻底不见踪影,这才收回视线。
这场斗剑,虽然没有决出生死,但已经分出胜负,即使没有看到最后的决战,陆时兴也被震撼得心神激荡。
待到心情略微平复之后,陆时兴上前一步,撩袍跪地道:“多谢四先生救命大恩,陆时兴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李玄都伸手扶起他,道:“同是一家之人,不说两家之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剑足矣
陆时兴一直以为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哪里会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时再听如此话语,可谓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再相较于谷夫人的冷言寒心,四先生可就是暖心暖肺了。
陆时兴讷于言辞,此时不知如何感恩戴德,才能报答一二,被李玄都伸手扶起之后,只是嘴唇颤抖,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较于弟弟陆时兴,姐姐陆时贞就更熟谙于人情世故,将李玄都请进正堂,请上座,然后又赶忙差遣仆人奉上香茗。
陆时贞略微客套几句之后,这才进入正题:“世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四先生大恩,仙剑山庄无以报之,还请四先生尽管开口便是。”
李玄都笑了笑:“我之所以出手,第一,我们乃是同宗之人,没有让外人欺负的道理。第二,素闻陆庄主与二师兄交好,看在二师兄的面子上,我也要出手。第三,我的确有个小忙,想要请陆庄主相帮。”
陆时贞赶忙说道:“四先生请讲,仙剑山庄定当尽力而为。”
李玄都取出先前在书房画好的图样,递到陆时贞的手中。
陆时贞接过之后徐徐展开,不由眼神一亮。
这纸上画的是一把剑,从剑首、剑柄、剑锷到剑身、剑刃、剑脊、剑尖,几许厚,几许长,几许重,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陆时贞忍不住赞了一声:“没想到四先生在铸剑一途也有如此心得。”
李玄都谦虚道:“不敢与陆庄主相比。”
陆时贞抬头望向李玄都,试探问道:“四先生是要铸剑?”
李玄都又从“十八楼”中取出“冷美人”,道:“此刀名为‘冷美人’,乃是一位天乐宗的朋友所赠,品相还算不错,只是经历多番大战之后,已有破损,我本想将其修复一番,又转念一想,此物是刀,与我剑道不甚相合,与其修补,倒不如重铸为剑。”
陆时贞听到这里已经心中明了,道:“四先生的意思是要将此刀重铸为剑。”
李玄都点头道:“我虽然还有‘人间世’一剑,只是此剑已断,而且颇多隐患,倒是不好时时动用,所以想要按照‘人间世’的标准再铸一剑,用得也能顺手一些。”
陆时贞为难道:“‘人间世’毕竟是刀剑评上排行第二之剑,由徐世嵩亲手所铸,妾身怕是……”
李玄都笑着摆手道:“不是要让陆庄主再铸出一柄‘人间世’,不求神似,只要形似即可。另外,所用材料我也带来,我希望能让此剑的品相再上升几个品次,最好是宝物上品。”
说话间,李玄都又“十八楼”中取出一样物事,却是一具白色骷髅,通体洁白,质地晶莹如玉,纤尘不染,非但没有寻常骷髅的腐败之意,反而透出一股光明意味。
陆时贞望着这具骷髅,震惊道:“这是……”
李玄都道:“此乃‘白骨玄妙尊’,乃是皂阁宗宗主藏老人盗取众多高僧的佛骨舍利炼制而成,在北邙山一战时,被我侥幸得来,只是留在我的手中并无太大用处,倒不如将其铸成一剑,也算是物尽其用。”
陆时贞有些不敢置信道:“四先生当真舍得?”
“如何舍不得?”李玄都笑道:“我曾记得有位剑道前辈说过,我辈剑士一剑足矣,我没有这般境界,贪心些,两剑足矣,至于法宝等物,便不用了。”
陆时贞深吸了一口气,道:“四先生这哪里是有事相求,分明是送给妾身一桩不小的造化。”
不等李玄都开口发问,陆时贞已经解释道:“我仙剑山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代宗主只能铸剑一柄,这个规矩的本意并非是不让我们这些后人铸剑,而是因为铸造一把宝物品相的好剑所需的材料太过难求,一代人至多收集一剑的材料,为了宁缺毋滥,故而才有了这个规矩。妾身此生已经为二先生铸造了“竹中剑”一剑,本以为无望再铸第二剑,如今有四先生这的两样材料,却是给了妾身一个得以铸造第二剑的造化。”
李玄都笑道:“铸剑一事,我略有所知,极为耗费心力,所以陆庄主就莫要说什么造化了,就算我们各取所需。”
陆时贞本还想谦让一番,见李玄都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道:“请四先生放心,妾身定不负四先生所托,如今山庄中就有剑炉,随时可以开炉,只是这‘白骨玄妙尊’乃是宝物,想要以炉火将其彻底炼化,恐怕需要些许时日。”
李玄都问道:“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陆时贞在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回答道:“最快也要月余功夫。”
李玄都一怔道:“时间这么短?”
陆时贞笑道:“铸剑时间长,大多是因为要处理材料中的各种杂质,所以才要长时间煅烧和捶打,而这柄名为‘冷美人’的长刀,本就是宝物品相,还有‘白骨玄妙尊’亦是如此,甚至更胜‘冷美人’一筹,既然两者都是成品,自然不需要那么麻烦。”
李玄都点了点头,抱拳道:“在铸剑这方面,陆庄主是当之无愧的大家,至于该如何铸剑,我就不多言了,一切有劳陆庄主了。”
陆时贞赶忙还礼道:“分内之事,不敢当四先生如此。”
李玄都与姐弟两人告别,回到那座小院,来到书房。
这次他从书架上取出特制的小册子,以硬纸板为表皮,如一本稍小的书册,可,自上而下、从左往右书写文字,朝廷官员上疏上奏便是用此物,不过这也不是官员专用,普通富户人家,也常用此物用来当作贺表、礼单。
李玄都将这本册子摊开,然后还是自行研磨,蘸饱了笔。
因为仙剑山庄之事,让他生出了一个想法,他要将他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全都写成册子,然后将这本册子递上去,给老爷子看一看。
李玄都想了想,在开头上写下:“弟子李玄都,为直言宗内积弊,以正我清微宗之风气,求长治久安太平事,特写此文,还望师尊明察。”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东海怪人
李玄都不通文墨,写不得华美文章,不过他写这些又不是要考秀才、举人,更不是求进士出身,只为言之有物而已。
这一写便是四个时辰,李玄都不过写了四千余字而已,平均下来,一个时辰也就一千字左右,实在进度缓慢,与精擅刀笔文章的小吏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不过李玄都写得不急,写完自己的前半段行程之后,还有许多余地,等他走完后半段行程,若是还有什么可写之事,那么他也不会客气,再添加其中就是了。
不过李玄都也不会故意抹黑什么,甚至不会在其中添加自己的过多看法,大多都是陈述事实,不过仅是如此,便已经是最大的抹黑。
写完之后,李玄都将这本小册子收入“十八楼”中,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程。
他当然不会在仙剑山庄停留月余之久,他打算先去琅琊府的红阳县与楚云深、秦道方会合,将此事了结之后,再返回仙剑山庄取剑,最后途径琅琊府去往清微宗,面见自己的师父,也就是那位高居老玄榜的大剑仙,与大天师张静修齐名,号称正道两大柱石之一的清微宗老宗主,李道虚。
且不说邪道十宗,只说正道十二宗,只有李道虚和张静修两人早早将一宗之主的位置让了出去,正是因为两人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宗门,就算扶持年轻人上位,宗内的其他老人也不敢反对,如今的清微宗便是如此,老宗主李道虚虽然在蓬莱岛上一意玄修,少理俗务,但这些年来,涉及到宗门走向的大事,无不要由老宗主拍板决定,
谁说江湖宗门便不讲权术?境界修为越高,自然身份地位会越高,想要不被旁人束缚,纵横江湖,逍遥世间,不难。可如果想要凭借武力压服别人,以一人之力又能压服多少人?最多是口服心不服,如此一来,又如何让人尽心尽力做事?一人武力绝顶,可他不能一人把经商、种田、养殖、出海、授徒这些事情全都做了。最终宗门内部割裂,又何谈壮大宗门?
更何况这天下间的天下无敌,最终都是一人对一人的天下无敌,若是被群起而攻之,哪怕是当年鼎盛无双的皂阁宗,也落得一个宗灭人散的下场。
李玄都是被李道虚养大的,对于这位师尊,他也还算了解。师尊有妻无子,只是在收养李玄都以前,那位师娘便已经过世,此后老爷子便未续弦再娶。倒不是说老爷子如何痴情,根据二师兄所言,其实师娘还活着的时候,老爷子便已经不与师娘同室而居,一人独居于蓬莱岛别院,一意玄修练剑,甚少在普通弟子面前露面,甚至就连许多年轻的岛主和堂主都未曾见过这位宗主,后来扶持李元婴成为宗主之后,便彻底隐于幕后,名为无为而治,实则暗操独治。若是有错,皆是宗主李元婴失察之过,若是有功,则是老宗主运筹帷幄之功。
这些都是张海石所言,对于李玄都而言,老爷子和二师兄皆是他亲近之人,他却是不好说谁对谁错,而二师兄与老爷子矛盾重重,他也只能从中转圜,至于张海石所言的“暗操独治”之言,李玄都将信将疑,不过若论权术,正道十二个宗主,恐怕要以老爷子居首。
李元婴自是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也并不在意,毕竟老爷子有六位弟子,大弟子司徒玄策且不用说了,乃是老爷子花费心力最多的一位弟子,本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宗主,可惜早亡。剩余的五位弟子,除了老五陆雁冰不可能接任宗主之位,其余四人皆有可能,二师兄资历最深,六师弟天赋最高,老四李玄都则最被老宗主喜爱,凭什么非要他这个老三去接任宗主?
这便是李玄都与李元婴最大的不同了,李玄都会与老爷子直言抗争,而李元婴则事事以老爷子为重,若非李玄都是由李道虚亲手抚养长大,感情远胜旁人,而且天赋异禀,李玄都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李元婴抗争。
想到这儿,李玄都在心底忽然生出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其实这个想法早就存于他的心底,只是他不愿相信,更不愿深思。
如果说,许多事情都是出自老宗主的授意,或者是老宗主的默许,那他这本册子,还有用吗?
不过李玄都又觉得老宗主不至于如此,只是二师兄过于偏激了。
毕竟早年时正道十二宗结盟,为首的是正一宗和太平宗,十二宗分为三部分,分别是道门四宗、佛门四宗和旁门四宗,其中正一宗是道门四宗之首,太平宗是旁门四宗之首,静禅宗是佛门四宗之首,除此之外,还有妙真宗、慈航宗、玄女宗等宗门,清微宗在旁门四宗中只能排在第三,放在正道十二宗中根本排不上名号,那时候谁会把清微宗放在眼中?提起慈航宗便是南海仙子,提起清微宗便是东海怪人。
可如今呢,一场“四六之争”,虽然清微宗在名义上败了,但并未伤筋动骨,已然取代太平宗的位置与正一宗分庭抗礼,甚至使得正一宗都不得不暂且求和,皆是仰赖这位老宗主之故。若非老宗主励精图治,清微宗不可能有如此巍巍气象,若不是老宗主一意玄修,便不能在玉虚斗剑上出其不意地击败当时的太玄榜第一人宋政,在那场玉虚斗剑之前,世人皆知天师张静修和地师徐无鬼,被江湖称之为“天地二师”,谁也不曾把李道虚与两人相提并论。可如今呢,江湖上已经有人开始争论,老剑神和老天师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