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生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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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生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不怪你们。”
“既如此，你们把我押上凌霞山，交给荧惑，免除你们的灾祸。” 琉生又道。所有的人听了都愕然。村长颤颤巍巍的道：“你这话是真的？”虽然想抓琉生献宝，但也知道这本是自不量力，没有办法的办法，没想到琉生竟然愿意束手就擒。这简直不可思议。
老道在一旁一直扯琉生的衣袖，看神情都急了。
琉生狠心不理他，对众人道：“诸位，送我上山吧。”
众人闻言才齐齐松了口气，见琉生是真心的，眼中开始显出愧疚之色来。
村长脸上也神色复杂，末了他一跺脚挥手道：“都愣着干嘛，回家做饭，怎么也得让小神仙吃饱喝足再上山，万一小神仙真能……”连忙止住，如果琉生真能杀了荧惑……这想都不敢想。
村民都散了，各自回家张罗好吃的。琉生笑笑，正想安慰老道和十八几句，忽然有人拽自己衣袖，低头见是村长的傻儿子咧着嘴，塞了一个木头给他。
琉生展开手掌，见是个非常丑陋的木雕。
“这是……鹰？”这雕工实在太差了，说不定是那傻小子自己刻出来的。傻小子已经跑了。
老道长叹息着瞥了一眼，有气无力的道：“小兄弟，你这是何苦？各人有各路，咱们一路走过去，悲惨的人千千万，难不成你都要救？要是如此的话，再过一百年你也走不到云都。”
琉生眸中露出精光，望着远方道：“这些村民若因我杀了黑白两鬼而被那荧惑杀光，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资格挑战帝江？”
老道微微一怔， “你找帝江是去报仇，报仇还需要什么资格？”
琉生沉默了片刻后道：“我认为是需要的。我去杀帝江是因为帝江是个坏人，如果我也成了坏人，我又有什么资格直斥他的过错？即使杀了帝江，我又怎能心安理得的祭拜我的亲人？我憎恶帝江之恶，千里迢迢跑去杀他，结果回来，我也变成了帝江一般的存在？”
老道一时语塞，看琉生的神情变得和以往不同，之前他一直当琉生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此时，他看他的眼神郑重起来，甚至含着一丝欣赏和敬佩。半晌他摇摇头：“小兄弟，你还太年轻，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这个世界是黑白灰三色，黑和白是能够转换的，就如那些村民，昨夜为了救你，拼命要把你撵走，今日为了救自己就要取你性命，你说他们究竟是善是恶？有时为了正义不免要有所牺牲，人没法活的那么清白……”
“人为何没法活得清白？没人逼你去邪恶，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凭什么我们不能活得简简单单？” 琉生截断道。
“小兄弟，你终究是太年轻，不知道有许多事情叫身不由己，人怎么可能清清白白？简简单单，那是傻子！”老道道。
琉生正要再说话，只见村长跑了来，含笑道：“两位神仙，村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您就对付着吃几口吧。”说着招呼人抬了两张桌子来，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都是些现成的面食，炖菜，切好的腊肉之类。数量虽多，种类却很单一，这里百姓不能出村，食物来源非常匮乏，能够凑出这么一桌饭菜，已经是极丰盛了。
琉生的肚子早就饿了，谢了村长，便坐下来吃饭，老道神情抑郁，也闷头吃喝起来，头一回吃饭不说话，脸上的神情仿佛和琉生之间有了巨大的裂痕。
老道一辈子活得混沌，游走于黑白之间，他的世界黑色和白色是最少的，大多数处于混沌的肮脏状态，而他就是融入这团肮脏中的一块污垢，在其中逍遥快活。
此时忽然钻出一个琉生来，非说人可以活得清清白白，顿时让他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老道一边抓起馒头，一边看一旁的琉生，忽然觉得琉生不再是那个初见的憨萌少年了。
或者说，自己从未真正认识他。
陌生了……
大家似乎不是一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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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九界 第六十六章 宝贝木鸡
污浊的世界总会有那么一抹亮色傲立于世，在这光前，人人自惭形秽。
虽然琉生的话在老道看来非常幼稚，稍稍经历世事险恶的人都能有一万种说辞碾压这种非黑即白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与琉生的目光相对，老道竟无法将充满世俗污秽的说辞宣之于口。也许是不忍糟践这少年人的纯净。他避开琉生的目光，和十八一起闷头扒饭。
村长和百姓们都远远的站着，虽然一个个面带忧色，可是望着琉生的目光也带着一丝希冀。希望他真能打败荧惑，拯救众人于这无边的深渊。
为此各家几乎都把过年的好东西拿了出来，希望给琉生增加一分力气。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村中的气息也如万物复苏，数只大狗蹲在一旁，淌着口水看着琉生、老道十八吃东西。
村长看到琉生手边的木雕，走过来道：“我那傻儿子竟把这宝贝给你了？”
琉生愣了一下，才明白村长指的是什么。老道听到宝贝两个字双目放光，含着饭菜重新审视那个雕工简陋的老鹰。
村长见状道：“不，俺说的宝贝，是我那傻儿子把这木鸡当宝贝，从不给外人看。”
原来是鸡？琉生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这村里怎么没鸡？天亮也没听到鸡鸣。”
清晨听不到鸡鸣在一个村里太奇怪了，这一路走来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村长叹气道：“我们村是不能有鸡的。”
刚说完，老道接道：“鸡这东西可了不得，《拾遗记》中讲鸡能辟邪，‘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魑魅丑类，自然伏退’，另外鸡还叫做‘阳精’——太阳之精，那黑白二鬼都是见不得阳光的阴暗丑类，对于鸡的一身正气，自然避之惟恐不及。虽然普通的鸡对黑白二鬼没什么作用，但对周围山野中的鬼魅邪祟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不过，你们村许多年没养鸡了吧？怎会有鸡的雕像？”
村长露出愁容道：“我儿子小时聪明伶俐，那时有个货郎经过，送了只鸡仔儿给他，在那之前我们根本没见过鸡。”
“鸡崽儿慢慢长大，他和它每日玩耍，结果一天清晨，那鸡仔儿忽然叫起来，这一声穿破云霄，村子四周立即一片鬼哭惨叫，黑夜行便一脚将小鸡踏死，从那之后俺儿就丢了魂儿变傻了，他娘每日哭泣，从那时起也不再说话。”
“俺儿见大家把粮食统统给你送来，所以把这宝贝疙瘩也送给你了，或许，他也是想着你能帮我们一把。”
琉生捏着这傻里傻气的木雕，竟感觉一阵沉重起来，他无法给村长承诺什么，只无言的点点头。
吃完饭，凌霞山巅的霞气宛若一颗巨大的眼珠俯视着小小村落。灼热的阳光照在地上，腾起滚滚阳气，使那雾气形成的眼球有些模糊，但与其对视，依旧让人一阵心悸。
琉生起身对老道和十八道：“在村中等我，若天黑之前我未归来，你们就不要等了。”
老道沉默片刻，掏出封神筒塞给琉生：“这件宝物可封镇神魂，对鬼物来说是堪比躯壳的无上至宝，关键时候以此镇压荧惑，若无法镇压，你拿这宝物来换命，荧惑应该会接受，否则……你就毁掉它。”
琉生有些意外，毕竟老道的一毛不拔是出了名的，想了想将封神筒推回：“不行，里面盛着你师父和师叔的神魂，这太重要。”
老道却又塞回来，“拿着，你若不想它落在荧惑手中，就原样拿回来还我。”
说着又狡黠一笑道：“放心，我每晚都给你卜卦，怎么算你都不短命，你可是我一眼看中的贵人，我不会有错。另外，这东西在你手上更安全，它已经被鬼怪惦记，你不在那东西肯定会再来，我没法应付，万一被盗走就真有去无回了。”
琉生听了有道理，便接了过来。自己离开后那些鬼物确实很可能再来，那时老道和十八是一定对付不了的。
琉生虽抱着必死的心去挑战荧惑，但怀中多了封神筒和那个小木鸡，既哭笑不得，又觉得心头分外沉重了些。
这时老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男人成长的道路永远和责任相伴，越强担负的责任就越重，你只能咬牙扛住。”
琉生也拍拍他的手臂，又拍拍十八，“我会回来。”
村长见两人道别完毕，便带着两个村人过来说：“我们离开村子上山供奉，需要黑白二使给的符，这符只能去凌霞山，不能去别的地方。这符现在还剩三张，我三人便送小神仙上山。”
琉生道了谢，便同村长四人一起往村口走去，到了村口一处红线处，村长取出三张黑符，和两个村人分别含在嘴里，只见那符化为一团黑气，从三人口、鼻、耳中喷出，三人试探着跨过地上的红绳，见无恙，都松了口气。
琉生则直接走了出去，一出村，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四周，似乎想把他按回村子。
琉生舌尖上灵气凝结和无形威压抵抗，啵的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炸裂破碎，无形力量推得村长和村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琉生抬头望望凌霞山巅，这荧惑大妖确实了得，隔这么远还能投送这般强大的威势。不觉也有些后悔，只是既然已经走出，也就只能把心一横，再没有回头路了。
出了村子，刚走了不多一段路，忽然，西面坟茔堆中有队黑奎奎的甲士迅疾冲出来，直向四人冲来。
“是兽冢将军的镇鬼军，他们怎么来了？”村长见了大惊。
琉生也站定了身形，望着这队钢铁洪流，他幽深的眸子发出极亮的光，整个人似乎都凝成了坚冰，这些禽兽，就是杀害母亲和村人的凶手！
只是诡异的是，在队伍所过之处，远远的，坟茔树丛之间，好似还有只锦鸡模样的东西，探头探脑的，在不断的向这边张望。
第一卷 九界 第六十七章 镇鬼军
琉生按住寒潭，一股冰寒沿手臂向上延伸，半晌，他逐渐冷静下来，眸如寒霜，但遏制住了冲上去杀人的冲动。
“兽冢将军要见你，立即跟我们走。”一个副官模样的人来到琉生跟前喝道。
“凭什么？”琉生冷冷的问。
副官一招手，黑甲士兵顿时围了一圈，把琉生几人围在中间，一圈长刀泛着寒光。
村长颤颤的道：“将军，我们只是普通村民，正要将这杀了黑白鬼仙的凶手送上凌霞山，交给荧惑大王决断……”
忽然一把长刀从侧面斩来：“啰里八嗦，将军面前有你说话的份？”
铮的一声脆响，长刀从中断为两截，只见琉生收了寒潭冷冷的道：“他们皆是无辜之辈，让他们回村吧！”
那副官哈哈一笑：“无辜？这天下哪有无辜之人？他们跟你站在一起就已经不无辜了，要么你跟我们走，我们放他们回村，要么杀了他们，再带你去见兽冢将军。老实说，爷爷现在就想将他们砍成肉泥！”
“哦？你可以试试，看谁先变成肉泥！”琉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杀戮的光芒在眼中滚动。
这时屠铃方分开众人走了进来，他盯了寒潭一眼，抬手道：“动手！”
数十名黑甲士兵顿时如猛虎下山，挥舞长刀朝琉生冲来。不过几十人，竟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琉生左脚用力一踏，砰的一声，周围陡然钻出一条条如蛇的藤蔓，眨眼间将村长三人包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子。这些藤蔓张牙舞爪，阻止其他人靠近。
寒潭剑光闪烁，流光到处，黑甲战士的刀立时断为两截，其中两人更被琉生一剑斩成两段，琉生想起牛山村被屠的情景，想起母舅的惨死，心中积满冲天的仇恨，下手无半点留情。
眨眼间，黑甲士兵已经死了十几人，但这些人都是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凶徒，根本不惧生死，他们前仆后继的冲来，仿佛视死为莫大荣耀一般。
琉生运用寒潭，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对扑上来的敌人一层一层的杀下去，很快连脸上都溅满了血，众黑甲却越战越猛，有几个已无兵刃的从后面扑上来，将琉生死死箍住。
立即一张铁线大网兜头罩下，将琉生罩入其中。
大网越收越紧，琉生几次用力都砍不开，性子上来，一声怒吼，额上光环一现，寒潭顿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耀目的纹章光华，再挥手砍去，那铁网就如同丝线做成的一般，瞬息砍出一个大缺口，琉生浑身是血，纵身从铁网中钻出。
刚一出来，一蓬灰色的雾气忽然迎面泼来。
琉生连忙举手一拍，一道阵纹如涟漪般散开，形成一面半透明的盾牌，将磷粉挡住。
周围的黑甲士兵被磷粉泼了满脸，顿时惨叫起来，一股股黑烟从黑甲缝隙中钻出，那面甲瞬间被烧成了红色。人也瞬间倒地身亡。
琉生不禁皱眉，这手段太恶毒！
同伴惨死，其他的黑甲战士视若无睹，踏着同伴的尸体依然前仆后继。
琉生意识到，这些人没有人的感情，是比魔怪更可怕的东西。心中警惕起来，对付这样凶残的家伙，不全力以赴，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又杀死了一批黑甲之后，一股磅礴的力量忽然从脑后袭来，琉生本能的回剑格挡。
然而伴随着虎口一阵剧痛，他整个人犹如被丢出去的石块一样，翻滚出去三四十米才停住。
琉生马上站起，抬头便见一个黑塔般的汉子站在面前，他的身材比正常人高一头，握着一柄光华闪烁的战斧，一看就是不逊寒潭的宝物。
“鱼屠夫把寒潭给你真是瞎了眼。”他轻蔑的道。
琉生吐出一口血，寒潭和他契约相连，寒潭受创，他也跟着受伤。
他先看了一眼寒潭，虽然没被砍断，但剑身已经微微弯折，若非它卸力，刚才那一斧足以将他活劈两半。
“好强的力道，你是什么妖怪？”琉生看到屠铃身上散逸出的阵阵妖气。
“鱼屠夫与我乃是同族，那个愚蠢的家伙本可不死，只要乖乖告诉我你们的去向，可惜……”
琉生瞳孔不由一缩，厉声道：“你杀了余驿长？”
屠铃桀桀冷笑：“你放心吧，还有那只狐狸精，我叫他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他们还约定来世再见呢——”
嗡！
话还没说完，屠铃黑甲后的巨大眼睛猛的一缩，身形急速后退，咔的一声，面罩上爆开一道流火，一分两半跌落在地。露出一张半人半鱼脸，只见两只硕大的眼分列两侧，和余驿长的相貌有三分相像，此刻脑袋正中正泛起一溜笔直的血线。
屠铃退后了数十米，再稍慢一点，他已经被斩成两半了。
刚才那一剑快得不可思议。定睛去看，见琉生还站在原地，原来挥舞寒潭的是一条藤蔓。
“今日，我必杀你！”琉生咬牙指着他道。
琉生从未如此想杀一个人，以前他想杀帝江给母亲族人报仇，但帝江太模糊了，他至今不知帝江长什么样子。
余驿长和余夫人虽只有短暂接触，但琉生对两人极有好感，余驿长甚至将寒潭这样的宝物送给自己，并亲自取鳞做鞘。
之前琉生曾发现余夫人交给自己的尾巴光泽暗淡下去，原本以为是离开余夫人太久所致，现在想来那就是余夫人被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