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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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义父的伤那时也好了七八分，走的时候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可娘只是个卑微的奴隶，又不会武功，怎么敢高攀名闻天下的杨征呢？娘只道他是为了方便照顾你才想要带上我的。
临行前夜，公主在何青山怀里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都不敢送行，只是让何青山将心爱的玉佩和霜刃匕首带给了你，而你那位生父在将我们送出周境后，毅然返回公主身边。
令为娘没想到的是，杨征在回到齐境后不久，就向娘求婚，娘心里虽然也有你义父，但怎么敢答应下来呢？就算是美若天仙的公主、才貌双全的侠女都没有入了你义父之眼，我怎么敢成为他的妻子？哪怕是小妾也不敢啊！我可不能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
“娘，只有您才配得上义父！”贺齐舟觉得贺莲的手正在迅速变凉，急忙将那双因操劳而变得粗糙的手捂在胸前。
贺莲的眼光虽然渐渐黯淡下去，但看向上方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柔和，就像是怀春的少女看着自己的情郎，喃喃道：“你义父说，他愿意等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终身不娶！
娘终究还是答应下来了，虽然他走得早，但娘从没有后悔过，哪怕是一个瞬间……
成亲那日，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华美的服饰，有的只是你义父那帮兄弟的祝福，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娘也是……
回到将军县后，你的身份便成了我们领养的边关将士遗孤，因为那个时候，有越来越多的人想对我们不利，你义父死了是英雄，活着回来，却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你的生父何青山，则被完完全全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娘，您休息一会，别说了……”贺齐舟已经变成了一个泪人，贺莲的手早已变得冰凉。
“孩子，听我说完。”贺莲的声音愈发地轻了：“后面的事你也大抵都知道了，因为北周那里传来了何青山的消息，你义父决定复出到边关任职，他答应我一定会回来的，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圈套，为娘等来的是你义父和公主的死讯……
其实，听到噩耗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但是你，孩子，是你让我的心又活了过来，有你陪伴的十八年，娘一点都不觉得苦，你的皮肤和体魄就像是公主、你的聪慧和敏锐像极了何青山，而你的善良和勤奋更像是杨征，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娘就觉得开心……”
“娘，您不会死的，您不能死……”贺齐舟双目都是婆娑的泪水，喉咙沙哑地无法发声。
“娘想你义父了，该走了……孩子，答应我两件事好吗？”贺莲的眼神开始涣散，隐约觉得贺齐舟正在拼命点头，便继续说道：“我知道劝你不要报仇你也不会答应，娘只要你答应，有了把握才出手，可以吗？”
“可以，可是……”贺齐舟一想到自己任督二脉俱断，今生恐怕都报不了仇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心悸一下子袭了上来。
“还有一件事，娘想回到你义父的身边、公主的身边，还有娘的家乡北海……把我的骨灰分成三份……”
“我一定会亲自去的！”贺齐舟叫道。
“能抱抱我吗？”贺莲嘴角扬起一丝满足的微笑，似乎魂魄已经飞到了亲人的身边。
贺齐舟默默地抱起贺莲，就一直紧紧抱着，怀中瘫软的身子渐渐变得冰冷，又变得僵硬起来，接着耳边好像传来了聒噪声，都是些不着边际劝慰的废话！自己只是想好好多陪陪母亲……
眼前怎么一下子出现了将军村的千亩稻田、山脚边的白墙黛瓦、瀑布下的一汪碧潭……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每个地方都出现了母亲慈爱的笑脸，飘浮在半空，但就是无法触碰到，就算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仍是不能将其挽留，那笑颜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至缥缈不见
……
燕京城北七十里，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广袤的平原上，血水已经在黄土上结成了无数滩深赤色的薄冰，最后几匹受伤的军马被收拾战场、看似有些麻木的士兵捅杀后，放眼望去，百里平原，一片死寂！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将军，下次来的恐怕就是赫连清风了！”浑身是血的灵峰端坐马上，对着身边的一名将领说道。
灵峰身边的将领正是幽州总兵常峰，身材魁梧、大腹便便，头戴凤翅兜鍪，一袭明光铠在斜阳映射下熠熠生辉，深陷的眼眶中，炯炯有神的双目扫视遍野的尸首，满脸俱是桀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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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常峰
“有我们双峰并峙，足可保燕境无虞！”常峰收回目光，微笑着看了眼灵峰，刚才的那场胜利让他的信心无比膨胀！
这是幽州军对阵周军的第二场胜利！五万骑对阵四万骑，赢的还是常峰！与第一战不同的是，这次北周统兵的将军是柱国大将军李源，四万骑里还加入了两万骑龙卷风轻骑，但北周还是输了！
若是放在以前，仅多出一万骑的齐军肯定会溃不成军，但现在败退的却是李源！双方投入了全部的主力，血战一个时辰后，李源见各自损失了近万骑，心知已经无法取胜，便鸣金退回镇远关，而常峰继第一战大胜对方两万骑后，再次赢得了攸关生死的一战！
常峰连胜，并非侥幸，作为北境抵御北周南下的最重要屏障，常峰掌控的军力可谓是齐国的并壁江山！虽然不久前的北征折损了一些兵将，但为了防止北周乘胜追击，姜琮很快又将幽州的军力补充到了五万骑兵和十五万步卒！
北周半月前的进攻只是派了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卒，均是镇远关驻军，仅派如此少的兵力进攻，也是有其道理的：
其一，此时的北周境内并不太平，失去东京白城的赫连晨雾仍在顽强抵抗，率着数万军民，在整个周朝北境与统军追击的林虎周旋，赫连清风为了消灭隐患，派出了大量兵源协同林虎，去追击赫连晨雾；
其二，赫连晨雾所经之地，越来越多的生周部族心生反意，国内的贼寇也屡禁不绝，为了弹压他们，赫连清风不仅不敢再征兵南进，反而派出更多军队去维持国内局势，所以一时间无法征集到太多军队；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赫连清风认为此时的燕京风雨飘摇，已是一击即破的状态！
之所以会这么想，原因就在于齐国新帝姜杉带来的好消息！姜杉先是派人与赫连清风议和，自愿割让海河以北的所有土地，包括雄城燕京！双方今后以兄弟相称，齐国岁供绢银折合白银五十万两，然后开榷场互市、永享太平。
赫连清风当然明白这个与自己互相利用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不会如此好心，但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不去接受，双方当场就在青城签了密约。
燕京城给是给了，但其所在的五州之地仍须赫连清风自己去取，因为常峰没有归顺姜杉！姜杉告诉赫连清风，自己安插在幽州军中的人，悄悄带回了两万人回到河南。常峰发现军中有异常后，立即开始在军中清洗异己，受到影响的至少又有两三万人，军心已经受到极大动摇；
另外姜杉还扣押了常峰留在京城的两个嫡子，双方正在派人商议，常峰虽然有割据一方的野心，但对于两个爱子，则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不断在谈判中让步，如果再有一些外力施压，常峰说不定就会崩溃！
赫连清风知道姜杉所说非虚，各处水堂汇来的消息都证实了姜杉所言，所以赫连清风决定在常峰站稳脚跟前火速出击，将失去多年的燕北之地收入囊中！
可惜，幽州军真实的情况与姜杉、赫连清风的想象相去甚远！
首先，幽州军久经战阵，战力本就很强，甚至不下于御林军！加上军队大多由跟随杨征多年的灵峰道士依杨征练军的方法编练，无论是实力还是士气，远非其他边镇可比。
其次，姜杉所能影响的兵将都是近期扩军时安插进去的，经过常峰的整肃，人数虽然变少了，但军心更齐，实力不降反升！
第三，燕京城囤积了大量粮草，那条对抗北周的防线已经苦心经营多年，几处城池也都修得异常坚固，足以坚守很长时间。
第四，常峰以哀兵迎战赫连清风的骄兵，战术又布置得当，第一战诱敌深入，在燕京城下以逸待劳，以多胜少；第二战又出其不意，骑兵轻装突进，迎头痛击阵脚未稳的李源！
两次大战，北周南侵的军中有不少是北燕降军及其后人，他们本就在周朝低人一等，很多人在两次战役后投降了常峰，既回归故土，又省去回营后被责罚的风险。那些战力不弱的周军，不仅弥补了幽州军两战的损失，甚至还多出近万人的军队，这让常峰更是意气风发！
身为常峰左膀右臂的灵峰低声问道：“大将军，现在姜琅也称帝了，末将建议您还是接受他的策封吧。”
“先不急，等救了犬子再说吧。”常峰道。姜琅和姜杉都有意封他为燕王，但连战连胜的常峰已经不满足这个称号了。
灵峰继续劝道：“姜杉不仁，弃将军如敝履，那些劝进将军自立的皆为阿谀之辈，只为一己之私，想陷将军于不义之地，唯有助晋王正位，才是大将军职责所在！”
“道理我懂，但晋王人少地寡，现在姜杉准备亲征陇左，姜琅未必能顶得下来，我若此时与姜杉撕破脸皮，两个犬子身死事小，若是他与北周夹击于我，却当如何是好？真人不必多言了，我自有计较，待我们站稳了脚跟，再看这天下之势如何演变吧。”灵峰摇头道。
“我也非要将军立即答应下来……”灵峰仍想相劝。
常峰脸色微变，道：“真人啊，我知元宝现在在姜琅阵中，你说的我自会考虑，现在我们还是多作准备，迎接北周下一次强攻吧。”
“是——”灵峰抱拳应道。
“罗先生。”常峰低唤了一声。
“末将在。”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驱马走至常峰身侧。
“你是常胜的师父，本帅想劳您去一趟洛阳，看看能不能将小犬救出。”
“末将肝脑涂地，定不负大将军之托！”罗恪抱拳道。
“京城藏龙卧虎，你一人悄悄入京吧，我会告知你我们布在洛阳的所有棋子，他们都会听你号令，如有需要，你尽可弃子行事！若真无法救出，切不可强求，相比两个不成器的小子，本帅更不愿失去你这个大材。”
罗恪下马，单膝跪地，道：“姜杉不日离京，正是救出两位公子的绝佳时机，末将舍了这条性命，也一定要救了两位公子，以报大将军知遇之恩！”
常峰立即下马，伸双臂将罗恪扶起，动情说道：“无论如何，罗先生务必要活着归来！”
“末将今日就启程，大将军保重。”罗恪也不多言，返身上马，只身向南而去。
“灵峰将军。”常峰道。
“末将在。”灵峰抱拳。
“劳烦将军跑一趟渤海国，林虎北去，渤海国空虚，将军只须多带些百姓、财物回来即可，然后驻防山海关，我想下次北周不会只从一个地方进攻了。”常峰道。
“大将军所思甚密，这确实是一招釜底抽薪的好计，末将从命。”灵峰颔首。
“我会封你为征东将军、山海关总兵，你带一万精骑，明日就启程，打赫连清风一个措手不及！”常峰已经在想象着姜杉与姜琅两败俱伤，自己挫败赫连氏后逐鹿天下的景象，支开了灵峰，自己称帝的路上再无阻碍，到时只要给足灵峰恩赏，一向讲究排场的灵峰定会欣然接受。
“末将定不辱使命！”灵峰接令，却哪里会猜到常峰心中所想。
……
姜杉绵延数十里的大军已经过了长安，这次亲征带了御林军马步军各五万，另外又抽调了萧家的五万冀南步军。
不久前，晋王姜琅诏告天下，自己才是奉诏继位的真命天子，广招天下英才，要推翻他姜杉的暴政！姜琅不仅守住了肃州，还拿下了富庶的雍州，在短短一月之内，军队就扩充到了七万人。被围困在甘州城的张锒几乎是一天一封求救信。
姜琅挡住了商道，便是挡住了齐国的财源和马源，就算张锒不求救，姜杉也必定会发兵，通过打压朝中暗藏的杨党和刘晏党羽，刚刚震慑住朝臣的姜杉当即决定御驾亲征，而统帅三军本就是姜杉梦寐以求之事。洛阳城中，已被册封为太子的姜坻奉命监国。此次出征，萧家出了人，而刚刚接手吴王产业的陈家则在半月之内，奉上了五十万斤军粮。
“陛下，先锋大军回报说已进入兰州，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有太监跑至姜杉马前传话。
“嗯？”姜杉皱眉，一脸的不悦。
“奴才该死，怎么又忘了，大将军，先锋回报……”
“知道了，传令萧寄怀，三日之内，必须拿下雍州，然后原地待命！”
“是！”
姜杉似乎很满意先锋的进军速度，马鞭向前一指，道：“听本帅号令，全军加速前进……”
……
姜琅并不是贸然称帝，如果不称帝，就无法擎起推翻姜杉的大旗，在刘晏的建议下，思虑再三后，最终决定加冕为帝，果然众多的文人义士慕名而来，但这也迅即招来了姜杉的大军。
雍州城外的一战，让姜琅、张致仁、刘晏等人彻底清醒过来。是战，设下伏兵、准备充分的三万肃州军在面对萧寄怀率领的两万骑御林军轻骑时，落尽下风、惨败而回。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一万骑骑兵损失过半、步军也死伤数千人，城池不算坚固的雍州城才守了半天就被攻破，领军作战的姜烁不得不放弃雍州，率残兵西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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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请受徒儿一拜
这一撤便停不下来了，先是弃了甘州之围，全军退回肃州城后，面对姜杉、张琅汇合后的二十万大军，只守了十日便退至嘉峪关。嘉峪关虽然城防坚固，但根本供养不了十万人口，姜琅只能派部分守军坚守城池，其余人一路向西退去。
最困难的时候也有好消息传来，土玉浑同意与姜琅结盟，愿意接纳姜琅旗下军民退入土玉浑。
知道姜杉与赫连清风有过勾结后，李浩更愿意晋王姜琅称帝，再加上世子李若谷与大将乌赞等人相劝，李浩横下一条心来，与姜杉彻底撕破脸皮！
最终姜琅还是带着十万人辗转进入土玉浑，其中约六万名是士兵。临走时又将安西马场的军马搜刮一空，全部带至青海湖边的牧场。
姜杉岂肯善罢甘休，借机想吞并土玉浑，一边率大军转道甘南，进军西宁王城；一边强令蜀州出兵石渠镇，准备夹攻李浩。
土玉浑刚刚经历过一场内乱，国力不济，为避免再次出现围城危机，毅然弃了王城，大部分人退入海西郡峡谷据险而守，一部分骑兵则在土玉浑广袤的草原上游走，不停地袭扰姜杉大军，以期在隆冬来临之际，让补给困难的姜杉知难而退。
石渠镇上，柏永没有等来皇帝的封赏，等来的却是四川总督命令自己配合蜀军出击的军令，但是在张致仁、李浩相劝之下，柏永毅然决定加入更显弱势的姜琅阵营，凭着不到千人的队伍，将两万西进的蜀军，整整挡了半月有余，然后接到李浩放弃西宁的急报后，赶在自西宁包抄过来的姜杉骑兵之前，撤入土玉浑南境，继续与姜杉的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