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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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声音传自通往小客栈的小山丘上，张沐风与张致仁已经翻过山岗，此时岗上只有一个佝偻的老者，正碎步往贺齐舟方向走来。
“师公！”贺齐舟惊喜地叫道。
“阁下真是万一？”姜杉开口问道，音调显得颇为恭敬。
“你是谁？何青山呢？到底是谁杀了杨征？”老头费力地抬头，睁开混浊的双眼，看向马上的姜杉。
“师公，他就是害死我义父的元凶——姜杉！”
“大胆狂徒，敢直呼陛下大名？”史岚缩在后面厉声喝问！
“你是谁？好像有点眼熟啊……”万一将目光移向贺齐舟。
“我是贺齐舟啊，您还教过我武功的，对面就是杀害杨征的凶手，师公，您快使出御风境的神通啊！”贺齐舟心急如焚，万一的记性看来是更加差了。
“邹指挥，万一老糊涂了，快动手，别让张致仁跑远了！”姜杉可是听过万一威名的，刚才那声暴喝展示的功力，肯定在自己之上，如果不清楚对方真实的能力，以自己九五之尊，肯定是不愿冒险的。
这下轮到邹锦鳞头痛了，他当然也知道万一，那可是公认的绝顶高手，杨征之前，敢称天下第一的也只有他和青阳两人了，但现在皇帝发话了，自己也只能拼死出手，当然，至少要叫个帮手，幸好，史岚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属下，于是邹锦鳞毫不犹豫地说道：“史副指挥，我们一起上！”
“好，好！”史岚的声音有些发颤，但仍是从乱石堆中走向邹锦鳞身侧，准备出手前，又说了一句：“万一大师，他们才是冒充何青山之人，您可别上当啊。”
“何青山？”万一转头看向许暮与贺齐舟，然后盯着贺齐舟道：“你真是青山？长得还挺像，怎么长壮一点了？”
贺齐舟大喜，打心底感谢史岚，急忙道：“师父，我义兄杨征就是被他们害死的，您可要替他报仇啊！”
“谁敢杀了我的征儿？”万一再次转向贺齐舟所指的姜杉，双目发红。
“还不动手？老家伙都一百多岁了你们还怕？”姜杉气道。
“你们就是这么誓死效忠的吗？就算他是御风境巅峰，有我和陛下在，你们怕些什么？”说话者是姜宪，前面一耽搁，队伍后缓行的姜宪也跟了上来。
“太傅觉得万一还有当年之勇吗？”姜杉低声问道。
“那声暴喝我也听到了，但他少说也有一百二十岁了，还能施展什么拳脚？那两位实在不敢动手，就由老夫来吧。”姜宪又激了一句。
“我们上！”邹锦鳞只能硬着头皮对史岚下令。
两人才向前踏出一步，便再也不敢动弹，因为眼前的那个佝偻老人忽然发生了变化，弯曲的身子伴随着一阵“咯咯咯”的声音慢慢挺直了，轻弛的皮肤也显得有些紧绷起来，那双混浊的双眼瞬间冒出精光，而真正令史岚与邹锦鳞胆寒的是万一的全身上下正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两人都听说过武道的最高境界——金光境！
第五百二十章 金光境
那层光泽让史岚与邹锦鳞不敢动弹，再远一点的姜杉与姜宪两人则同时调转马头，作出随时逃跑的准备。
“师公脑子不好，你快骑我的马去追你外公，能不能扳倒太子，就靠你们了！”贺齐舟惊喜之余悄悄对许暮说道。
“你才脑子不好！贺齐舟，你和青山还真有点像！”万一转头对贺齐舟说了一句，声音也变得不再那么苍老。
“师公，您，您记起我来了？”贺齐舟再次得到惊喜。
“那个姜杉是不是跟在征儿和青山屁股后面的太子？”万一继续问道。
“就是他！”贺齐舟愤怒地指向姜杉，姜杉似乎被那一指吓到了，一下子又后退了几步，甚至退到了姜宪的身后。
“万老前辈，其中有误会，切莫听那小子胡言。”姜宪是见过万一的，此时的万一还真有些当年的风采。
“两个御风境，两个涌泉境，好啊，这么多年没动手了，一起上吧！”万一不理会姜宪所言，傲气地抬头说道。
然后又转头低声对身后的许暮贺齐舟道：“你们都躲远点！”
“小雪，你快走，姜坻好像带人绕行去追你外公了，师公会助我脱身，你就放心吧！”贺齐舟继续劝道。
“那，那你自己小心！”许暮还真担心自己的外公和弟弟，所以不再和贺齐舟客气，跨上雪龙马，一溜烟地向西而去。
“我可以让你们三招，动手呀，是想让我先出手吗？算了，你们两个太弱了，别在我面前碍眼！”万一说完，浑身的金光又是一盛，这下直接将史岚和邹锦鳞吓退了数步，退到了姜宪的身前。
“前辈，杨征是我亦师亦友的兄弟，我怎么可能害他，现在朕已经继任帝位，您可别误伤了朕，动摇我大齐国本！”姜杉总算开口自辩了起来。
“我呸！你才是最大的叛徒！”贺齐舟怒骂了一句。
“何青山到底有没有叛国？”万一忽然问了一句。
“叛了，贺齐舟就是何青山与北周公主的儿子！”姜杉急忙说道。
“是不是这样？”万一再次看向贺齐舟，只是眼光出奇地柔和。
“他可能真是我父亲，只是何青山虽然投了周朝，但并未做出有损齐国的事来。”贺齐舟虽不愿相信，但也不想在万一面前撤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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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就是这个样子。”万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姜杉，老头子我虽然走不动了，但还有些力气，我也没空去分辩过往的是非了，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还不从我眼前消失，那就由我来让你们消失！”
“陛下，咱们暂且退几步吧，就退到山壁后面，太子殿下已经带人从石堆后绕行了，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张致仁，就算张致仁能跑到甘州，也会落入张锒之手。咱们只须盯着贺齐舟就行了，他没马也跑不远，这里地形对我们不利，万一一夫当道，咱们施展不开，人多也没用，等他们到了空旷之地，就可以先派御林军围攻……”姜宪低声劝言。
“退！”姜杉正有此意，一声令下，数十人的队伍沿着曲折的山道退了十余丈，全都到了一堵山壁之后，然后派史岚继续监视着万一与贺齐舟。
“小家伙，青山还好吗？”见姜杉暂退，万一问道。
“他在北周京城，还，还算好吧，说是有空会来看您的。”
“呵呵，来不及了，你来就行了。还记得我去年所说吗？我的大限要到了，你现在赶快上山，再从南山逃走。”万一道。
“师公，咱们一起走，我背您！”贺齐舟道。
“傻小子，师公今天很开心，这么多年脑子一团糟，今日总算是清醒过来了。这么说吧，我大概最多还有一柱香的阳寿，现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能够听到青山还活着的消息，又能死在巅峰状态，老头子还能苛求什么呢？小子，快走吧，我这身金光会渐渐淡去，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是想让我死得不安心吗？”万一十分平静而又带着愉悦地说道。
“师公，您一定会升天为仙的，您一定要回来啊，继续当村民们膜拜的山神，我，我走了！”贺齐舟含泪向万一磕了个头，然后迅速向山上奔去。
“陛下，万一好像收功了，身上的光泽黯淡下去了。”史岚探头张望后战战兢兢地说道，虽然离了四五十丈，但没人知道金光境到底会强到何种程度。
“咦，贺齐舟好像不见了，邹大人，你快来看，往山上爬的那人是不是贺齐舟？”史岚低呼。刚才邹锦鳞拉自己垫背，现在正好还给对方。
邹锦鳞无奈也只能探头张望，果然见一道身影正在往华山上迅速攀爬，而此时，万一身上的最后一丝光泽也消失了。
“陛下，我们可能上当了，万一或许是在虚张声势！”邹锦鳞叫道。
“你们一起去看！马上！”姜杉禁不住一声怒吼。
……
万一僵硬的遗体被直挺挺地踢翻在地，脸上的皮肤再次变得无比褶皱，只是那幅常年呆板的表情却换成了心满意足的微笑。姜杉气极，无暇理会万一的尸体，带着姜宪往贺齐舟消失的山头飘去，临行时关照了邹锦鳞和史岚一句：“你们两个赶快去中峰，通知仇信，一起搜山！”
贺齐舟翻过北峰，熟门熟路地找到杨征、何青山练功的瀑布时，太阳已经西沉，再往下就是陌生的地界了。贺齐舟也不顾有没有路，见山翻山、遇林穿林，只是埋头往南方行去，在攀上一座小山时，感觉四周高山上到处是移动的火光，隐约还能听到大呼小叫的声音，便刻意避开有火光的方向行走。
在月色下奔走了两个多时辰，一座高峰拦住了去路，贺齐舟休息了片刻，调匀呼吸，继续上援，爬了百来丈后，发现山腰处有山门、凉亭和平整的山道，不远处一座宫观轮廓分明，抬头看去，那座高峰仍是高不见顶，估计已到了华山南峰，便悄悄绕过宫观，继续往上爬去，穿过一片松林后，便是通往山顶的一道山梁，光禿禿地空无一物。
贺齐舟压低身子，沿山梁迅速向山顶跑去，快近峰顶时，猛然发现十余丈外的峰顶上一个黑影正转向自己，看样子是在高处借着月色四下张望。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贺齐舟一咬牙，还是冲了上去，准备制服对方后从南峰滑下。
那道黑影在贺齐舟冲近至七八丈时，总算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不由得“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贺齐舟不再前冲，因为也已看清了对方，正是华山派掌门人仇环！
“哈哈哈……小子，料定你会往南跑，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仇环继续畅快地大笑几声后，得意说道。
贺齐舟站定后努力调匀呼吸，道：“大家也算是华山同门，有必要斩尽杀绝吗？”
“华山同门？你知不知道何青山让华山派二十年抬不起头？要我放你一码？先磕几个响头，叫两声爷爷再说吧。”仇环阴笑道，
贺齐舟本就对仇环不抱多大希望，听仇环如此一说，轻蔑地说道：“孙子！那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吧！”说完拨剑往上冲去！刚才仇环的笑声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贺齐舟甚至能看到几个黑影正飞速往这里掠来，突破仇环才是唯一的生路！
“呸！兔崽子，凭你也配和我拼命？”仇环亦是长剑出鞘，迎上一步后，居高临下，一剑直刺贺齐舟咽喉！
贺齐舟仗着剑重，斜劈对方长剑，两剑尚未相交，贺齐舟便大呼不妙，对方的剑不仅快，剑气也极为犀利，转眼便至咽喉要害，只得侧头避开，斜劈出的一剑因此没有击实，只是扫到了一点剑尖。仇环的剑招仍在继续，由刺喉变成了劈肩！贺齐舟只得沉肩疾退，堪堪避开剑锋后，已是完全落于下风。
仇环虽然出口狂妄，但丝毫没有半点轻敌的意思，一招占先后，开始招招紧逼，将华山剑法的雄奇险绝发挥得淋漓尽致。
贺齐舟既失先手又失地利，虽然熟知对方的剑招，仍是守得险象环生，只是靠着那身护甲，才勉强挡住了仇环的剑气，连出手还击的机会都无法找到。
百余丈外传来了史岚的叫声：“陛下，贺齐舟在南峰顶上！”一句话还未讲完，声音好像又近了十余丈。
不能坐以待毙了！贺齐舟暗咬牙根，看清了对方一记剑招后，抬臂硬挡，然后一剑横扫出去！
仇环冷笑一声，准备卸下对方一条胳膊后再避开贺齐舟的重剑！
“叮！”一记脆响之后，渐出无数火星，贺齐舟只觉左臂一阵巨痛，像是连骨头都要断了一般，几片乌黑的甲片在对方一剑击中后激飞了出去，随长剑一同袭来的剑气几乎全都侵入了左臂！一条左臂使不出一点真气，在巨痛之后几乎完全麻痹！
贺齐舟也算是抓住了这个短暂的时机，右手剑奋力横扫，将仇环逼退到三步以外，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何青山所教的驭气之法，忍住疼痛，将左臂上的阴跷脉打开半条通道，然后在那种无以名状的疼痛中，引导侵入的剑气一路经过阴跷脉各处穴位，自足底涌泉穴排出，一番呲牙咧嘴之后，左臂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知觉！
第五百二十一章 心腹之患
“好甲胄！”仇环没有见到贺齐舟的手臂掉落，阴冷地赞了一句护甲，虽有意外，但心中已是大定，挨了自己涌泉上境的一剑，对方那胳膊就算没断，也必定废了！急退数尺避开贺齐舟横扫后，正欲再进，却见贺齐舟不退反进，剑招一变，由下至上地撩击过来，猛烈的进击中似乎包含着无数变化！
贺齐舟早就想好了站稳脚跟后的出招，在逼出仇环剑气的同时，绝顶剑第四式——“地裂”就已对准仇环而去！贺齐舟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希望！如果硬要和交过手的北周高手相比，仇环的武功应该高出司空朗，但未必及得上申亭古，所以自己还是有希望杀出一条通向峰顶之路！
仇环果真退了，未等贺齐舟剑招展开便一退再退，直接退出三丈后猫腰避开剑芒，然后嗤笑道：“你那七绝剑脱胎于我华山剑法，对我起不了作用！”说罢并不进攻，只是守住自己的位置。
贺齐舟正欲使出“山崩”式，一听对方所言，顿时警醒，怪不得面对那一式“地裂”，仇环避得如此干脆！此时身后的脚步声、呼喝声越来越近，最多不过五十丈而已。
贺齐舟见仇环改变了战术，不再强攻，只是挡住自己去路，便大喝一声：“孙子，那就让你瞧瞧没见过的！”
贺齐舟这次使出的是上官凌云所教的凌云剑法，虽然九剑里只是大致学会了六七剑，且威力最多只及上官凌云所使的一半，但贺齐舟对武学一道极具天赋，只要一通剑理，便能学个形神兼备，连续地两剑凌云剑法，果然将仇环逼得手忙脚乱，不住地后退，边退边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靠着涌泉上境的内力，来化解贺齐舟诡异的剑招和凌厉的剑气。
一退一进，转眼两人便到了峰顶！但无论是凌云剑还是绝顶剑都极为耗费内力，贺齐舟三剑出手，真力耗去大半，不敢再出绝招，真要拼尽全力重创仇环的话，自己也无力再运用深漩功下山！
好在惊惶失色的仇环只道贺齐舟仍有后手，只守不攻，仍是挥剑护在身前，贺齐舟觅得机会，变招后一剑砸中仇环手中之剑，靠着蛮力将仇环之剑荡开！
仇环长剑并未脱手，虽然虎口巨震，心中反而大喜！对方没有继续使出那恐怖的剑招，反倒是近身荡开了自己手中之剑，左侧露出空门，看对方左臂低垂，已经无力防守，正是自己制胜之时！仇环想都未想，左拳猛击对方心脏！
看着仇环狞笑着袭来的一拳，贺齐舟的嘴角也扬起一丝弧度，矮身用左肩硬接对方一拳，自己的左臂却猛然抬起，狠狠砸向仇环的左肋！
双方实打实地换了一拳！贺齐舟的内力远不及仇环，但靠着蛮力，生生砸断了仇环两根肋骨！自己一拳击中对方之后，稍稍化解了肩头所中的几分拳力，又用了刚才排解对方真气的方法，将袭向左肩的真气全都引向左脚，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痛后，贺齐舟总算将仇环击退，借着对方的拳力，身体腾空飞起，自山顶向绝壁下的万丈深渊落去，而急速奔来的史岚离山顶已经不足二十丈了，在史岚身后三十来丈，姜杉如一阵疾风，呼啸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