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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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不能各寄一封到京城和江陵府？”贺齐舟希望偷偷向亲朋告知未死的消息。
“不行，不行！”辛乐山急忙说道：“谎报军情可是要掉脑袋的，而且八百里加急只能送兵部，所以不可能送到江陵的。”
柏永补充道：“其实所谓的八百里加急也都是骗人的，一般没有驿卒能做到，就算跑死十匹马，最多也就六七百里吧，往往还会把驿卒给累死。我们这里道路艰难，一日之内更加跑不了多少路。还是由西宁通过河西发信来得更快。你就耐心将养一些时日，找到秦王让他寄信说不定更快。”
贺齐舟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当然知道一路上极为难行，反而是去年走过的甘南一带更为便捷，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我们这里寄信到京城大概要多久？”
“算来有三千余里，一般信件都要二十多日，我记得最快的一次是京城加急发到这里的赦免书，走了十七日。听说西宁到洛阳最快的信件五日就可送达，你还是让那个什么秦王想办法吧。”
“好吧。”贺齐舟无奈叹道。
“这些日子安心住在这个驿站里吧，那条路估计二十来天就修通了，每年六月是两国通商的旺季，到时也方便帮你弄个身份过境。”柏永说道。
“谢谢您！”贺齐舟抱拳说到。
“其实你一说杨征，我们都有点心怀愧疚。当年如果并肩与北周厮杀一番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唉，我们这些老家伙，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够归家，最希望的是皇帝能够替我们翻案，原本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想不到还能碰上你这样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养好身体，趁老皇帝在还健在的时候，把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
“懂了，我不会放过他的！”贺齐舟咬牙说道。
……
六月初，北征的大军相继回到各自原先的驻地，第四次齐周大战草草收场，但大齐在各地贴出的布告却是赢得了一场鼓舞人心的大胜：这场大战，虽然在领土上没有大的收获，但大军再次深入周境，狠狠打击了北周的嚣张气焰；与东周的关系更加紧密，使北周不敢再轻举妄动；大战亦使北周举国动荡，假以时日，定可一统山河……
因为打了“胜仗”，几乎没人受到惩处，反倒是不少将领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奖赏。萧寄怀正是其中一员！燕北告捷后，他就一直留在诚王身边，担任“重要”的护卫一职，因为射杀七名敌军，提振大军士气，被加封到二等乡侯，而整个萧家也好像迎来了最强大的一刻！
御林军、幽、并两个边镇在此战中都有不小的损失，特别是士气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甘州早在年初抵御北周强攻嘉峪关时就死伤惨重，那一万骑出击的骑兵被全歼更是使甘州军元气大伤。几支主要的军队里，唯有萧家掌控的冀南军完好无损，还靠着备战有所壮大，萧家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宫中，陈妃和萧妃的关系日益密切；朝中每每议事，陈家和萧家的口风也是出奇地一致。这样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另一个得利者当然就是太子，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太多了，所以两家的联手对抗太子已经渐渐从暗处浮上明面。
最近萧蓟雄很忙，先是扬州、金陵转了一圈，接着马不停蹄地直奔甘州，同张家老太爷长谈了一回，回京后没多久又带着刚刚晋爵的萧寄怀拜访了枢密院副使张致仁，所谈自然就是萧寄怀和许暮雪的婚事。
第四百三十二章 萧家提亲
张致仁并没有马上给出答复，只是当天晚上就亲自来到女儿家里，和她们商议此事。
“父亲，您来了，是不是漠烟的案子不太妙？”张铃将张致远迎入家中，见老人面色不佳，不由得担心起来。
“那家伙就是嘴硬，目前应该还不会有事，只是现在局势微妙，在里面待久了，可能凶多吉少。”张致仁道。陈萧两家联手，如果皇帝无法管事，太子又被迫作出让步的话，一直咬定削藩的许轻寒还真有可能被处以重刑。
“那怎么办？”张铃急道。
“这不是来想办法了嘛。小雪在吗？叫她一起来吧。”
“哦。这些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我去叫一下吧。”
“嗯，那我在你家书房等着。”
“外公。”许暮雪脸上冷若冰霜，自从听到贺齐舟的噩耗后，无论面对谁，一直就是这个表情。
张致仁道：“我就直话直说了吧，刚才萧蓟雄来找我，想让萧寄怀和小雪早日完婚。”
“我不嫁！”许暮雪的回答很绝决。
张致仁道：“先听我把萧家的条件说完吧，到时，如果你真不想嫁，那就不嫁。”
张致仁见张铃母女不置可否，便接着说道：
“萧蓟雄说，如果两家成亲，他们肯定会和陈家协商，撤去对许轻寒的指控，还会力求让他官复原职，这点可以不用怀疑，没人愿意自己的亲家是个犯官，他们也有这个能力；
第二个条件是可以适当推动许轻寒的提议，商讨一下王田加征税赋之事，如果十年内缓慢加税到平均田赋的三成，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第三个条件是无论将来如何，张萧两家都会休戚与共，这次萧家不要求新的嫁妆，而聘礼会再加两千两黄金，以示诚意。
最后一个条件有点虚，是萧寄怀提出的，他说可以调动所有力量，找出杀害贺齐舟的凶手，他也知道小雪心里目前还放不下贺齐舟，如果同意成亲，他可以等小雪慢慢回心转意。”
张铃见许暮雪的神情似乎闪过一丝变化，皱眉问道：“萧家有什么要求吗？爷爷怎么说？”
张致仁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他任何条件，老太爷认为萧蓟雄的提议很好，只是嫁不嫁最后还是让小雪自己定夺。”
张铃道：“爷爷来过一封信，是给小雪的，就写了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女子亦不可志短。”
张致仁道：“父亲也和我说了，嫁到萧家，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都别说了，我嫁！”许暮雪冷冷说道。
“小雪，娘没逼你，你不嫁，娘一点都不会怪你的。”张铃急忙搂住许暮雪，因为总觉得小雪的神情有些可怕。
“放心吧，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他们想要什么时候成亲？”许暮雪仍是那种活死人般的语气。
张致仁叹了口气，道：“萧家想在他们老太爷在世时完成婚事，所以最好能在六月底前成亲。”
“可以。”许暮丢下二字，头也不回地走回到自己屋内。
……
大齐定北二年六月廿二，贺齐舟在石渠驿足足住了二十一天，高原病几天前就已痊愈，身上的伤势也稳定下来，所有骨头都已长好，功力差不多又恢复到了六成。
通往土玉浑的山路前几天就已经修好，虽然贺齐舟吵着要离开，但还是要靠机缘。今日正好有眉州的商旅入住小镇，准备将瓷器、茶叶等货物销往西宁，贺齐舟便成了被他们征用的“车夫”，明日一早出发，顺利的话，五天后可达西宁。
这些日子，贺齐舟对石渠镇的情况已经是摸得一清二楚，还逐个去询问过那些因西风口一案发配至此的军官，证实当初确实是主将强令退兵，其他人并未临阵退缩。
柏永也是武备馆出身，目前已是八脉巅峰的境界。可能是知道石渠镇里有高人，本地县里府里的高官都会想方设法将子弟送来学艺，所以柏永的权势还远远不止在这一镇之地。但他收徒的条件却极为苛刻，亲传的弟子并没有几人。
辛乐山就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并非因为辛乐山是州府通判的弟弟，而只是因为这个驿卒肯吃苦，不欺人。再后来，驿卒升到了边军什长、哨长、百户，成了本地的一镇之长，又娶了犯官女儿为妻。为了一直留在此地，辛乐山甚至和哥哥翻脸，推了州府总捕的官缺。
虽说犯人中多有奸恶之徒，但由柏永等人镇着，小镇一直井井有条，武察司也乐得其成，再加上大齐与土玉浑相亲，并无多少事情可做。
贺齐舟粗粗一算，小镇上居然有三个八脉，十几个六、七脉的，四脉以上共有四十余人，如果那日自己硬闯进来，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
六月二十三，天还未亮，贺齐舟便整理好行装，与柏永辞行后赴小镇客栈，跟着眉州商旅奔赴西宁。
牵着拉车的牦牛，慢慢走向西山高耸的坳口，脚下是平整的山道，自己也曾出过一些力气。
土玉浑进入蜀境的商队已经来过好几批了，自己跟从的商队则是第一批赴土玉浑的商旅。
花了近两个时辰，爬上位于山巅的坳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忘无际的丘陵、草原、湖泊交错地分布在无垠的大地上，最远方则是波浪般起伏的雪山，像是为大地镶上了一条白边。
山脚下同样是一个小镇，看上去比石渠镇更小！只是下山的道路倒是平直了许多。离山顶不过四五里的样子。
“看！那是什么？”商旅最前方，正在下山的领头人遥指着山下小镇的西方。
贺齐舟定睛望去，只见离着小镇数里的地方，正有二十来骑沿着商道疯狂奔向小镇，拉成了一条半里许的黑线，而他们的身后半里则是长长的一条黑线，少说也有数百骑！
眼看那条长的黑线快要与前方短的黑线相连之时，前方忽然有几骑停了下来，似乎是抽刀迎战，堵截后方的追兵。剩下的十余骑则继续冲向小镇。长黑线受阻，有了一个短暂停顿后，转眼又开始追击起来。
贺齐舟看得分明，但那些商旅并未发现这么多细节，故身在商旅中央的贺齐舟大叫起来：“前方土玉浑人在打仗，我们快停一下！”
经他这么一叫，商户头领也惊慌起来，急忙让刚刚跨过山坳的队伍退了回来，先退回齐境再说，免得到时殃及池鱼。
贺齐舟眼见着前方奔逃的十几骑冲入小镇，没多久又从小镇东门冲出，直奔自己所处的山坳而来，十几个呼吸的工夫，而那群追兵也紧紧跟了上来，一时间杀声震天，烟尘四起。
“咱们快退回石渠镇吧！”有车夫叫道。
“来不及了，快，快派人回镇上请救兵。咱们先退到路边。”
“镇上才几个兵啊？希望那帮天杀的不是冲我们来的。”
“别管货物了，人先跑远点，保命要紧！”……
商旅中一时怪叫声连连，不少人都抛下货车往两边山坡上跑去，那里至少没法走马。
转眼间，跑在前面的十二骑便冲上山坳，骑手年纪有大有小，大多衣装华丽，而他们身后的追兵，人人轻甲在身，追的最近的差不多只有四十五丈了！
“快闪开！反贼来攻，快去通报！”逃跑者边跑边吼，叫商旅让出去路。尚在牛车边的贺齐舟急忙拉住牛头，闪至一边，眼看着那十二骑一骑骑地沿齐境内的之字形山道往下冲去。
差不多追至山顶坳口的追兵好像有些犹豫，稍稍放慢了脚步，他们身后立即有人吼道：
“愣着干嘛！追！一个都别放跑，小镇上没几个齐兵！”
贺齐舟所站的位置，已经能看见那个喊话的将领，见他此话一出，心知不妙，急忙狠抽停在一边的牦牛，四五头吃痛的牦牛拉着货牛纷纷乱跑起来，挡住了下山的路口，几骑冲在最前头的追兵收不住脚，牛马相撞，一时竟有好几人掉下马来，大量追兵一下子被堵在了山顶的坳口。
包括掌柜在内的商队众人，早就吓得沿山坡往山南方向逃去，留在货车边的也就剩贺齐舟一人。那名喊话的将领眼见那十二骑跑远，大叫道：“射死那个车夫！拉走牛车！继续追！”
贺齐舟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要翻山去土玉浑找姜竹呢，还是返回小镇帮柏永对抗可疑的叛兵？第一支箭射来的时候，贺齐舟做出决定，回小镇！低头避开飞箭，人迅速向山下冲去！可怜身前的那头牦牛，一眨眼就身中数箭，倒地不住挣扎！
贺齐舟并未沿车道下山，而是直直冲向山下的小镇，陡峭的坡度、近乎垂直的一道道崖壁无法减缓其一丝速度。很快便离开了山顶追兵的视线。
山顶的追兵驱散几头牦牛继续展开追击，短暂的阻隔，已经被前方的十二骑拉开了数百丈距离。
“方圆百里，只有这个小镇，他们跑不了！”追兵的首领显然很熟悉石渠镇的情况，只是看到飞速下坠的那个黑影后，微微有些皱眉。
第四百三十三章 土玉浑生乱
从山顶到石渠镇的直线距离也就七八里而已，贺齐舟行进的速度甚至快过了沿山路奔跑的马匹，大概跑了四五里后，贺齐舟飞身自六丈高的崖壁一下子跃至车道，逃跑的十二骑正好从身前经过。
贺齐舟跟着马队跑了几步，口中大声问道：“我是齐人，怎么回事？”
这些逃跑之人没想到有人会以这种方式下山，见对方轻功如此高明，且并未出手攻击，便急忙叫道：“他们是勾结北周的叛军，想阻止我们求援！”
“知道了！”贺齐舟马上想到赤焰等人的西域之行，也不多言，继续直线下冲，实在遇到太高的峭壁就用深漩功滑下，大部分地方就是不停地往下跳！等冲到山下小镇时，已经远远将一逃一追的两队骑兵甩在身后。
“敌袭！敌袭！”径直跑入城门贺齐舟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因为山上动静实在太大，辛乐山已经被人叫到西城城头。
“土玉浑有人反叛，前面逃的是求援的，后面追的人是灭口的！快布防，叫柏大人！”贺齐舟说完狂喘粗气。那十二骑离城门还有约一里，而追兵又隔了一里左右。
“已经去叫了，大家都去取弓箭，准备关城门！”辛乐山叫道。
石渠镇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向来就是边关重镇，这座小城的城墙也不知是什么朝代修的，三丈高，六尺阔，上有箭垛，虽然不怎么高大，但全部是用石头垒成，故异常坚固。若不是与邻国交好，这里历来会驻扎重兵。
也不知谁大叫了一声：“打仗了！真的打仗了！”
小小的城中应声者众，一下子传开了：“打仗了！”“土玉浑进犯，快去西门！”“抄家伙！”“马呢？我的马呢？驴也行！”……
转眼间便见到处是涌向城门的男子，十几岁到六十几岁的都有。很快有一人超越了众人，叫道：“别吵！看看怎么回事再说！”那人正是从驿站赶来的柏永。
城头一共十六把弓，还没等十二骑全数跑入城内，城头已经有人开弓射箭了，一箭一个，箭无虚发，全都对着咽喉而去。追兵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已经有四骑被射落，但大队人马很快追近到四十丈以内，散开队形后开始向城头的箭手还击，而城头的十六把弓也在箭垛的掩护下寻机再射。
那个率先发箭的当然就是贺齐舟，墙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其身后气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有个一试身手的机会，箭还没搭到弦上，不知为何，手上的弓箭就被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家伙给抢走了，还被挤开了位置。
“快！快关城门。”辛乐山见城头箭手被压制，那队追兵正飞速向城门冲来，不禁大叫起来。
“别关！放他们进来！四脉及以上的都守在大街边上，四脉以下的有多远滚多远！”柏永急忙叫停关门之人。
小城也只有居中道路可以并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