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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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栅外,贺齐舟如热锅上的蚂蚁与锦衣卫众人在寻找进入屋内的机关,因为柳晋安躲在里间,连暗器都无法伤到。
“你们不用徒劳了,当年这是用来诱捕绝顶高手的,不将这屋子拆掉,你们别想进来!”柳晋安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绝望,手上却一刻不停地烧着从暗柜中取出的文书。
“来人。去掀屋顶!”黎恽咬牙说道。
“去吧。”柳晋安并不已为意,拱石而成的屋顶并不是这么容意打开的。
“为什么要恩将仇报?”贺齐舟停了下来,强忍满腔愤怒,隔着铁栅,沉声问道。
“大将军太公正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他永远也给不了我。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挡住这样的诱惑呢?”柳晋安像是在替自己当初的选择解释。
“那你就忍心齐国失败、同袍浴血?”
“不忍心。但利益足够大时,不忍心也要忍一忍。”
“无耻!你背后是谁?”贺齐舟继续问道。
“你认为我会说吗?我若想说,还来忙活这些干嘛?”柳晋安道。
“为何这么急着要杀我?”贺齐舟问道。
“因为你盯上我了,盯上了泊舟,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选择交易。唉,没想到他居然失手了。”柳晋安道。
“是又失手了吧!第一次是不是你指使的?和陈家有没有关系?”贺齐舟道。
黎恽道:“第一次毒杀叶叙不是成功了吗?想不到就躲在大牢里,怪不得城内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他说的第一次不是指这个,问问别的吧,这些我是不会说的。”柳晋安知道贺齐舟指的是去年元宵时的刺杀案。
“监斩假的王定边,又将他私藏到都察院,这些和武察司、刑部有没有关系?”
“说说看,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柳晋安并没有回答贺齐舟的问题,一得到王定边失手的消息,柳晋安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是实在想不通名声在外的锦衣卫高手居然奈何不了一个重伤未愈的小子。
“你早就认识王定边了吧?我知道当年是你们都察院负责剿灭燕帮的。所以你在监斩的时候又让他假死了一次!他一失手,也就暴露了你——柳晋安。”贺齐舟道,当年燕帮之事在北周就听蒋礼说过,原本一度还认为其幕后之人是史岚。
“和这次一样,你们不应该急着杀人灭口的!”贺齐舟继续说道。
“唉,还是太晚了,我应该在你去过刑部存档室的时候就派人杀了你的。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是说汪之仪和叶叙。汪之仪的家人都不闹事了,为何还要灭他家满门?叶叙明明能顶住,为何要杀了他的家人?”贺齐舟问道。
柳晋安道:“汪之仪的家人的确不知情,但他们却知道江之仪不会自杀,仅凭这一点,就不能留下活口。而叶昌,也就是叶叙的弟弟,只要不是太笨就会清楚,自己的哥哥为何会有这么多钱给他,所以……”
“所以你们认为叶昌会起疑,这才痛下杀手?我想叶叙之所以替你保密,是因为你保证过善待他的家人吧?在你心中难道没有一丝信用可言?”贺齐舟愤然说道。
“我出钱葬了他们父母、又出资让他们去华山修行,他们早就起誓要将性命交给我了。叶叙重情,又是习武的材料,所以我才会重用他。他又想要将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全都转到叶昌身上,所以才愿意背叛杨征……”
“不对!他没有背叛我义父,真正背叛义父的人是你!一定是你主动代替文庭向侦骑传令,你向六名侦骑下的令就是敌军来了六万骑!所以中继的侦骑才会以此数传令,而叶叙所说的三万骑是你等他报信回来后再逼他说的,此时败局已定!”
柳晋安停了停手上的活,仿佛在想当时的情景,仰头叹道:“说起来还真是愧对你义父啊!他还派人护送我们那几个武艺低微的谋事官员先撤,叶叙,哦还有张璐遥他们,都是护送我们逃出生天的护卫,他们能活着逃出来,也是这个缘故。当然,我也没亏待他们。”
贺齐舟:“你就利用这些幸存者的信任,争得调查案件的资格?然后又靠着皇上对战死将士的怜悯步步高升?”
见柳晋安不语,贺齐舟又道:“你见文庭战死,就让叶叙咬死三万这个数字,嫁祸中继的侦骑,既保住了自己,又维护了给你利益的那些人。为了圆谎,也为了让西风口的伏兵更快撤离,将义父置于死地,你的主子又让汪之仪和柳泊舟谎报军情,我都怀疑和他们同行的另四人是怎么死的!”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柳晋安道。
“小人物的命就是小节?那你儿子柳泊舟的命呢?你难道不想戴罪立功,为他争取一条活路?”贺齐舟怒道。和锦衣卫走出牢房时,对方就依贺齐舟的建议去抓捕柳泊舟了。
“我都活不了了,他如何还能存活?只要系舟在、柳家还在就行了。”柳晋安凄然说道。
“皇帝的宠信呢?难道你不想给陛下一个交待?”贺齐舟见柳晋安死意已决,不禁急道。
“你怎么不猜是皇帝主使的?”柳晋安反问一句。
“大胆!”黎恽大叫。
“废话,如果是皇帝主使的,那场仗根本打不起来。”贺齐舟嗤笑道。
“呵呵,我马上就会给陛下一个交待的。”碳炉边的纸堆越来越薄,而屋顶上铁钎凿击的声音越来越响。里屋忽然传来酒壶破碎的声音。
“你后来屡破大案到底是谁给的讯息?谁撑的腰?”
“是谁在冀南给我下的套?”
“是不是你指使柳林杀人栽脏?”
“王定边是‘月影’的人吗?”
“他们口中的‘大将军’到底是谁?”
“‘大将军’是怎么暗通北周的?”
……
贺齐舟已经听出了屋内的异样,一边串的疑问脱口而出,但里面却没再传出半点声音。
半个时辰后,凿穿屋顶,柳晋安倒毙在炭炉旁,死状一如叶叙。满屋的灰烬随着屋顶塌落的扬尘,让室内宠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在此之前不久,已经有人回报黎恽,户部郎中柳泊舟在家中遇刺,夫妇二人当场毙命,刺客逃遁无踪。
……
都察院的柳御史死了,但贺齐舟的牢狱之灾并未结束。接手此案的庞宛仍然觉得贺齐舟罪大恶极,特别是两天后安阳县的人证物证都来了之后,贺齐舟的牢房“有幸”搬到了单间——死牢。
被捕的两名收契人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诲,那些靠贺齐舟多要来的银两早就挥霍一空,造成民夫的损失算下来是三百五十两,远超贪脏二百两的关口。关于算不算是盘剥民夫,双方各执一词。
因为量刑最高到了死罪,刑部同审之人换成了别一名侍郎,堂上还算是两不偏帮。万志远求了几次,希望代表刑部参审,但未得到胡懋的首肯。
因为盘剥民夫一案,先前已经判决过十几名官员,庞宛以此为据,竟是出人意料的强硬,力主判处贺齐舟绞刑。博文强记的花渚受张致仁之托成为贺齐舟的讼师,而花渚基于贺齐舟并未获利的基础上,将罪责推到两名收契人头上,案子最终又转到了内阁那里,希望皇帝来做决断。
首辅陈裕自然赞同死刑,而刘晏则坚决反对,关于此事,他已经和庞宛在陶然居翻了脸,若没有太子出面调和,都要互相参上一本了。太子照例又将此事推给了正在闭关的皇帝。一同呈上去的还有柳晋安自尽一事。
许轻寒也有点焦头烂额,在都察院门口堵住庞宛大骂之后,又成了百官口诛笔伐的对象,不仅要治他辱骂上官之罪,又加上了包庇人犯的罪名。更有人提出削藩一议当为两人私下勾连后提出,应以结党营私论处!
而与庞宛的反目,也直接导致朝中的“清流”一分为二,愿意开口为许轻寒脱罪的不过十余人而已。被贬后,许轻寒官衔低微,连上堂自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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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发配
关入死牢第二天,张致仁带着许暮亲自前来探视,并告诉贺齐舟,邹锦麟答应,在陛下出关之前,锦衣卫会确保他的安全。
贺齐舟问道:“张大人,能不能坐实柳晋安为西风口失利一案的元凶之一?能不能替那三名冤死的侦骑翻案?”
张致仁道:“你先管好自己吧,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柳晋安畏罪自杀,这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事实了。”贺齐舟道。
“谁都知道这是事实,但证据呢?有谁能证明是柳晋安传递的错误口令?又有谁证明他授意叶叙改口?还有谁能证明柳泊舟和汪之仪撒谎?谁又能证明是他命令王定边去下毒行刺的?”张致仁反问道。
“没有。”贺齐舟垂头说道。
“内阁、枢密院关于此事差不多已经有定论了,柳晋安因为掉包死囚为己所用,东窗事发自尽而亡;其子柳泊舟家里遭窃,夫妇二人不幸被害。两案并无关联。叶叙被毒杀一案,暂时还没几人知晓,以后应该也不会公开。”张致仁道。
“这么说又有几人相信?”贺齐舟问道。
“那你还想怎样?如果想替那三名侦骑翻案,又无法证明是柳晋案主谋,你想一下,这对下达撤军命令的主帅副帅、对那些力主撤军的大员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愿意承担戕害杨征的骂名吗?所以,没有铁证公布天下,仅凭我一人是翻不了案的!”张致仁道。
贺齐舟叹道:“所以您就同意了先前的结论?”
“同意了能保你一条小命,不同意又能如何?皇帝自会让锦衣卫查下去,我也会继续留心,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张致仁气道。
“没想到庞宛居然是这样的人!”许暮说道。许家与庞家相熟,许暮和父亲一样,都对庞宛的作为愤恨不已。
“不可小瞧了他,目前还不知道哪家许了他好处,看来同柳晋安还真是一丘之貉。”张致仁道。
贺齐舟道:“好吧,那咱们就一点点来。”能够挖出柳晋安已经算是前进了一大步,王定边之死,又解了重伤小雪的心头之恨!对于现在的结果,贺齐舟还是能够接受的。
判书第二天就下达了,贺齐舟因殴打官员、失职渎职,被判杖一百、罚银五百两、流三千里,赴蜀西充当驿卒!
其他两项也就算了,但一看到流三千里,贺齐舟有些傻眼了,难道这就是枢密院副使、兵部尚书妥协的结果?何时才能回家?要多久才能见到小雪啊?刚准备让前来探监的许暮提出上诉,却被许暮摆手阻止。
见看守离得远,许暮低声道:“皇上在关闭时知道了现在的情形,流三千里是他加的,说是要谢谢你在西风口一案上的突破……”
“就这么谢啊?”贺齐舟有些不忿。
许暮道:“那个驿站与土玉浑接壤,陛下和枢密院都担心赫连氏去西域的目的是土玉浑,所以让你留心着。秦王再过个大半年也该回来了,到时会让你们一同返程。还有,如果发现有什么事,皇上口谕,你可以先行决断!”
“那,那我就走了,你那里如果退了,记得早点跟我说哦。”
许暮脸一红,道:“已经写信去求老太爷了,你急什么?”
……
别人挨上一百棍,少说要丢半条命,但贺齐舟被打得快要睡着了,一个劲地催行刑的动作快点。又在牢中坐了三天后,犯官贺齐舟被押解启程。
两个解官是刑部派出的,这一趟来回小半年,就算到手的银子再多,也没几人愿意跋山涉水穿行蜀道。但行走几日后,两人竟是颇为高兴。原因在于,陪同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李若谷派出的两个侍卫,两人塞给解官的银两都够得上对方一年的薪俸了,所以才走了三天,贺齐舟就不用再背负一身枷锁了。
两人同行的理由是替李若谷递封家书回去,正好顺路。当然,别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真要递家书的话,从甘肃取道,至少要快一倍,更何况两人还是步行的。李若谷告诉贺齐舟,此二人一个七脉,一个八脉,都是天山派的嫡传弟子,再有人想动你的脑筋,最少也是要成宗出手了。
同行的还有一名女子,当然不是许暮,而是武备馆教授莫兰,说是很久没回峨嵋了,趁着馆里人少,想回峨嵋看一眼,当然,也选择和贺齐舟一样的线路。
原本是张铃想同行的,但参劾许轻寒的声音不绝,她实不放心不下,便请师姐莫兰走一趟,也顺便让莫兰回山问一下自己所怀疑对象的近况。有三人的情况与贺齐舟口中的双尾蝎相近,只要再问一下同门的长者,究竟谁是双尾蝎便可水落石出。
有此数人相伴,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走出相对平坦的关中后,便一头扎进奇绝险要的蜀道。同样是望不穿的群山,同样是看不尽的深壑,但仲春的蜀山较之隆冬的阿尔泰,不知要惬意多少倍。满目的苍翠,遍地的流水。既有家乡的秀美,又有西北的雄奇,虽然再次西行,倒也没有多少枯燥的感觉。
此行的终点是个叫作石渠的小镇,就在土玉浑边境,北上王城西宁不过两日马程。一路经巴州过眉州,穿高峡渡广陵。莫兰并未南下峨嵋,而是决定陪贺齐舟走到终点后再折返。有了她的看护,一个月来,贺齐舟的伤情差不多也好了个八九分。
穿越平坦的天府之国后,地势陡然高耸起来,一条条南北向的大河成了西去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那些河流不是奔腾汹涌就是深陷谷底,或者就是两者兼而有之。河面鲜有渡船,亦无法架桥,通行全靠高悬河上的铁索!
五天里,贺齐舟已经乘过六次铁索,既有两岸齐平,靠溜索就能过河的;也有靠人力牵扯的。更有一处,因对岸地势较高,竟须靠着两匹马拉动转轮,才能将人、货拉过河。
这一日傍晚,磅礴的雅砻江再次拦住去路,江上正是这种马拉的铁索!小臂粗细的铁索下方挂着一个铁框,一次可供三人或一匹马过江。江东岸是驿站,过了江的西岸亦是官驿,这处索道也算是驿站的一部分。
驿舍离渡口约半里许,官道边守望的士卒见有充军之人渡河,便带一行人来到渡口。
为了减少东西两岸的高差,东岸渡口建在半山上,须蜿蜒向上二十余丈,直至踏上一块突入江面的巨石,渡口便建在巨石之上。
巨石表面倒也平坦,约有五丈见方,四根盈尺粗的铁柱深深地嵌入巨石之中,铁索就牢牢绑在铁柱上,故看似惊险,实则可承千钧之重。
贺齐舟从巨石边探头向下望去,只见河面距脚下足足有上百丈,奔流的河水翻起一阵阵白浪,就算站得如此之高,那隆隆的水声,仍像雷鸣般传了上来。
驿卒见人已到齐,用力敲打悬在铁框上的铜铃,不一会,三十余丈外的对岸也传来铃声。照前几次的惯例,仍由李若谷的两名侍卫先行,接着是押解官,最后才是贺齐舟与莫兰。六人的行李颇多,故一次只走二人。
贺齐舟知道他们就是为了护着自己,前有探路,后有掩护的,自知盛情难却,也就不再和他们客气。
待两拔人送过江后,铁框自西岸慢慢滑向东岸,拉索的驿卒对贺齐舟说道:“兄弟,你挺有来头的吧。”
“此话怎讲?”贺齐舟问道。
“押解的官兵怎会放心犯人留在身后?你只是挥挥手,他们就乖乖走在前头了。”驿卒看惯了押解犯人像驱赶牲口一样的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