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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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门外,整装待发的队伍足有一里多长,之所以排成这一长队是因为风大,队伍先要沿着山势往东北方行进,排成一线可以让后面的队伍少受点风寒。
今天是十二月十六,统万城的冬市在昨天就结束了,剩下不多的各地商旅大多会选择今天出发,而这支就是出行最早的队伍,名义上的目的地是中京青城。
走在最前面的是盐帮,一共是二十辆驼车、十辆马车外加十骑护卫,由二哥带队,四哥也在队伍之中,翟彪见到齐舟后,飞马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又急急返回,说是待路上空时再来和他说话,现在怕被四哥责备;
中间队伍就是莲花帮了,十辆骆车,六辆马车,货物是一千张牛皮,两万张羊皮,再加两千斤羊毛,护送的队伍是十二骑,帮主亲自押送,铁塔般的完颜钢也来了。
贺齐舟说要跟在最后一辆马车旁,马车里只装了半车草料,许暮雪就坐在车中的草堆上,头顶差不多离车篷数寸而已,四周堆满了贺齐舟借来的十几张羊皮,但就算如此,许暮雪仍是没感到一丝暖意。
这并非是体内毒性加重,实在是因为天气太冷!可以说是极冷!连贺齐舟都套上了德家人的皮帽子!好在许暮雪已经可以运功了,提起的些许真气也勉强能抵卸住无孔不入的寒气。
队伍的最后方是两辆驼车,三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覆盖着厚厚的毛毡,赶车的车夫正一个劲地互相抱怨见鬼的天气,因为说话,口中呼出的气瞬间变为白霜,马车后跟着六骑,马上六人表情严肃,光看样子好像都有不错的身手。
贺齐舟并不知马车中是何人,但总感觉对方的气势挺足,最羡慕的是那种可以卸寒的马车,如果小雪坐在里面,应该会暖和许多吧。
也不知道郭问从哪听来的消息,知道贺齐舟有极佳的骑射功夫,居然替贺齐舟找来一把硬弓、一柄马刀、说这些都是军中之物,因为铠甲过于显眼,实在不方便让商旅护位穿,所以就没准备,不过其中一辆马车内藏着六面盾牌,足以防住一般马匪的飞箭了。
商队行进的速度很慢,一个时辰才走出十余里,火红的太阳升至半空,照耀在半是积雪半是枯草的广袤草原上,让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西边的贺连雪山越来越小,而南边的大山则显得愈发雄壮,耐不住寂寞的翟彪打马来到贺齐舟身边,看着贺齐舟的坐骑哑然失笑道:“你这匹马行不行啊?怎么像人一样包得这么严实?”商旅中的马匹只是在背上加盖了一条毛毯,而贺齐舟的雪龙马则是套上了拼凑而成的兽皮甲,显得有些怪异。
“马还小,保险点总没错。”贺齐舟含糊答道。
“二哥说以前从没在隆冬时节出过货,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这一路上大概要走一个多月,预计半个月后到宣城,这一开始的十天应该没什么危险,所以你不必过于紧张,好好休息,到了宣城附近时,可能整夜都不能睡觉。”
“谢谢!”贺齐舟没想到对方对自己还真不错,他可是见过护送假韩冲母女的那些士兵,因为时时提心吊胆而尽显疲态。
“这么冷,你夫人身子可顶得住啊?要不你也进马车陪陪他吧?”翟彪劝道。
“这怎么行啊,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护卫还是要有护卫的样子。对了,你知不知道队伍最后面的车队是什么人?”贺齐舟还在打那毛毡马车的主意。
“听说是青城的大户人家,做珠宝买卖的,消息很灵通,知道我们两家今早出发,就花了点银子,要跟在我们后面。可能是认识帮主吧。”翟彪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恐怖的美人
“那你知不知道齐国那里是谁在和我们交易?”贺齐舟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听说交易的地方叫镇南关,对方可能有好几拨人吧。”翟彪道。
贺齐舟略有失望,但也不敢过多发问,如果翟彪再去转问其他人,自己难免会被人猜疑。
“跨过前面的小河就出了夏州地界,说来我还是地道的锡州人,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翟彪有些感慨地说道。
“河呢?”前方白茫茫的一片,贺齐舟压根就没见着哪里有河。
“前面飘雪的地方不就是吗?你这个牧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翟彪有些不解地问道。
贺齐舟一看,果然在前方数十丈的地方时不时贴地飘起一层雪雾,后悔为何会有此一问,忙道:“前天打拳眼睛到现在还肿着,看东西老是模模糊糊的,希望十天之内可以恢复吧。”
“嗯,现在阳光也挺刺眼的,尽量看脚下,别看远处了,我先回去了,离开时间久了又要被四哥骂了,宿营的时候再来找你。”翟彪道。
贺齐舟暗道自己这个冒牌牧民不能再乱开口了,否则迟早露出破绽,还是多看少说为妙。
“过河了,小心慢行——”前方传来车夫的叫声,被大风吹过的河面上露出晶莹的冰面,河对岸一块一人高的石碑上用红漆书写了三个字——锡州界。
第一日行进了约八十余里,队伍在一处军驿边扎营,贺齐舟见那四哥往驿官那里塞了些银子,问翟彪商队又没住进驿站,为何要付钱?翟彪说,驿站都选在避风向阳处,还有人值夜,所在要扎营在驿站边,必须给钱,道上的规矩是人、马各十文,骆驼二十文。
贺齐舟留心了一下营地的情况,盐帮驼马最多,但人却不是最多的,一共是包括二哥、四哥在内的十名护卫和十名车夫,当然车夫肯定也是盐帮的好手;
莲花帮十二名护卫,十名车夫,其中两名护卫名义上是齐舟的下属;
队伍最后的是六名护卫,四名车夫,两座毛毡车内是二男二女,因为都蒙着围巾,也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三伙人呈品字形扎营,盐帮带了三座毛毡帐篷,车夫睡一座,二哥和他手下一座,四哥和他手下一座,帐篷内都有铁炉,烧牛粪取暖;
莲花帮也是三个帐篷,同样的车夫一座,帮主、完颜钢等六人一座,许暮雪则和齐舟与另五人挤一个帐篷,与那运草马车上的冰冷不同,烧起火炉的帐篷内温暖如春,因为许暮雪是女子的缘故,也因为贺齐舟贵为堂主,直径两丈的小帐篷内用粗布隔了个六尺见方的区域专供贺齐舟与许暮就寝;
最后的商旅也扎了两座帐篷,马车内的四人一座,护卫和车夫一座。
晚餐倒也齐全,奶茶、肉汤加烤饼,最苦的是如厕,男的也就算了,小雪实在是不方便。贺齐舟想了个办法,反正货物里多的是皮,用路上拣的细枝扎了个人字形的架子,再覆上一整张牛皮,撑开就变成了一个遮风的三角形小帐篷,倒也化解了一路上的尴尬。
贺齐舟从出发时就是一副呆傻孤僻的样子,也不怎么和莲花帮帮众说话,在篝火前烤火时,同样不怎么受帮众待见的翟彪又过来找贺齐舟聊天:“德仁兄弟,我们这一路上大部分时候都要挤这种小毡房,我打听了一下,七八天后才会有客栈过夜,是咱们盐帮开的,可能要到锡州的州府宣城才能住进大客栈,那时还有一批货要加进来。你们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对我说。”
“好。”贺齐舟也不客气,“你知不知道前几次是在哪里被劫的?”
“都在宣城附近,宣城位于阴山北麓的一个谷地之中,北面是一大片低矮丘陵,骆驼差不多要走五天,那里曾发生过一起;然后过宣城后要穿越阴山,阴山山高壑深,极易躲藏,其他几次都是在那里被劫的。”
“那为何才带这么些护卫?”贺齐舟不解问道。
“齐国不让那么多人进去的,到了边境我们还要留下一些人,再说人多也没什么用,只会增加路上的补给,两座毡房就占掉了一辆驼车,关键还是要多几个像你这样的高手。”翟彪恭维道。
“我也算不得什么高手,对了,你说家在锡州,有没有机会去看看家人?”贺齐舟问道。
“我也想呀,看来是没什么机会。我祖上其实是中原的汉人,被掳来宣城采矿,归入奴籍,家人都不长命,父亲早几年就病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母亲一人,在宣城替大户人家缝补为生,小时候听爷爷说,周朝立国时,大赦天下,除了那些不愿投降的战俘,都取消了奴藉,没想到现在奴籍的人又开始多起来了。”
“那你怎么会入了莲花帮?”
“十三岁那年在宣城和人打架时正好被返回统万城的二哥看见,见我那股不要命的劲头就问我想不想跟着他?反正也吃不饱,和娘一说就去了统万城,从底下打杂的伙计做起,仓库、赌场、客栈,什么活都干过,因为练武还算刻苦,两年前入了帮,也守了两年的暗房。”
“那你有没有回去看过你娘?”
“十年里最多去过四五次吧,不过最近两年一次都没有,如果能活下来,回来的路上一定要回去看看。”翟彪道。
贺齐舟心想,怪不得这小子被其他人看不起了,原来一直被安排守暗房,如果换做是自己,就算要冒点险,也情愿当保镖,可以到处走走。心中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这条路如此凶险,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想通过打拳攒到这个差使?”
“你不也有原因嘛?”翟彪道:“我不清楚每个人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这一趟下来,就算是赶车的车夫也二百两进账,许诺给我的是四百两,抵得上我拼死拼活做六七年了,我娘下半辈子也算是有着落了。不过早知道从你打拳那里可以攒那么多,我就不求二哥带我来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点。攒足银子回去陪你娘。”贺齐舟暗骂郭问小气,自己一个堂主也才这么点,不过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回到齐国再说。
“哪有那样的好事啊,我们盐帮是只进不出的,只有哪天我升上去了,接老娘去统万城,不过以我的资质,这辈子是没指望了。”翟彪叹道:“不说这个了,今晚是我值上半夜,差不多得回去了。”
“那你去忙吧,郭问帮主说,等十天后他、我还有完颜三人轮流值夜,现在还不需要我做什么。”
“嗯,进入丘陵地带才会有真正的危险。”翟彪道。
……
毡房内,一丝暗红色的火光自铁炉封门的缝隙中透出,粗布围成的帐中之帐里,贺齐舟与小雪一会面对面而卧,一会同朝一个方向,最后还是觉得背靠背最是自然,因为毡房内还有五人,既不方便说什么,也不方便做什么,自从小雪恢复真气运行后,就不需要再钻入贺齐舟怀中睡觉了。
劳累一天后,毡房内很快传来鼾声,贺齐舟能够听见,夹杂在鼾声中还有极其细微的谈话声:“你说咱们新来的堂主瘦是瘦了点,但模样还是挺俊的,怎么会看上这么丑的一个女子?”
另一人道:“是呀,我也见着了,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大美女呢,后来她在拉好布帘时我瞧了个真切,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一点点头发还全都是枯的,害我现在都睡不着。”
“听说有肺痨,这次那个新来的愿意加入我们帮,条件就是带他们去南方,所以我们没必要真当他是堂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贺齐舟知道以小雪的耳力当然也能听到那二人的对话,不由得转过身来,右手搭在小雪的细腰上,找到对方的右手,五指相扣,在其耳边轻声道:“别听他们的,肉比前几日又多了。”然后腹部重重挨了一肘,两人侧卧着,一夜酣睡……
贺齐舟听得出昨晚说话的正是郭问派给自己的两个手下,今天对他们就没这么客气了,收拾帐篷、喂牲口、整装行囊……一些重活就落到了那两人头上,自己也乐得袖手旁观。
因为冬日里白昼很短,队伍巳时才出发,依旧是昨天的队列,最后的商旅仍旧神秘。许暮重新回到冰窟般的马车,虽然极冷,但比骑在马上还是要好了许多,置身马车外就像是被冰贴身包住的感觉。
一天两顿的白蜜丹黑蜜丹就在车内服用了,脸肿了又消,消了又肿,反正也没人瞧见,除了贺齐舟不时靠过来说两句话,其他时间全都用在盘坐吐纳之上了。
一侧是连绵的高山,一侧是无边的草原,队伍像这样连续走了三天,贺齐舟都有种错觉是不是在原地踏步。第四日中午,地势总算有了些起伏,行至一处避风的谷地后,从前方传来休息半个时辰的通知。
第三百二十四章 酥油茶
正午的阳光直射谷地,贺齐舟居然还感受到了一丝暖意。骑了半天马的护卫们纷纷下马,舒展一下身体,解开脸上已经有些僵硬的围巾,尽情呼吸着带有一丝温意的空气,甚至有人脱去外套,练起拳来。
贺齐舟意外地发现,一直坐在毛毡马车里的四人也下车来晒太阳,而且都解开了蒙在脸上的围巾,在阳光的照耀下,只一眼,贺齐舟就看清了四人的面容。
最醒目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面容姣好,肤色雪白,一点也没有草原人脸上的那酡红晕,一身乌黑发亮的狐裘大衣之内应该是一具修长健朗的身躯;另一名稍矮一些的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中上之姿,面色白里透红,虽着一袭白裘,但质地显然远逊于那套黑裘。
两名男子均是四十来岁,长相颇为相近,四人都不怎么说话,好像下车只为畅快地呼吸一会空气。
贺齐舟心想一天到晚躲在帐篷里的小雪似乎也应该来晒晒太阳,便去问车内的小雪。
快闷出病来的小雪更想出来,见贺齐舟来问,正是求之不得,假装病恹恹地下车,垫上数块羊皮,席地而坐,享受这难得一见的阳光,然后发觉有人看向自己,侧身一瞧,正是数丈外的那两个女子。
小雪不敢多看,急忙回头,这才想起自己下车时忘了围上围巾,对方一定是好奇自己的这副“尊容”,心中又是哀叹,老娘要不是为了装成没见过世面的牧人,早就瞪得你们抬不起头了!
贺齐舟陪着小雪坐在羊皮上,忽听有人“喂”地像是叫了自己一声,回头一看,声音正是从两个女子方向传来,其中年轻点的那个正在向自己招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向两名女子走去。
“小兄弟,那位是你妻子吧?”年轻的女子迎上两步问道。
“嗯。”贺齐舟有点疑虑地答道。
“她是不是生病了?”
“是的。”
“我们是回青城的商人,前几日就知道草车上坐着个人,没想到还是个女病人,我家小姐想请你夫人一同乘我们的马车,里面要暖和许多,或许有利于她的病情吧。”女子和声说道。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我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贺齐舟其实是非常愿意的,因为小雪现在还是非常怕冷。
贺齐舟走回小雪身边,告知对方的好意,许暮雪犹豫了一下道:“对方肯定不简单,我还不想冒险,再说去她们帐篷不方便吃药、运功,我还是留在草车上吧,你就说我这肺疾有可能会过人。”说完转头向两名女子的方向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贺齐舟略带遗憾地走到那名丫环模样的女子身边,道:“我妻子说,大夫不确定她的肺疾是不是会过人,所以谢谢你家小姐的好意,她待在草车里多裹一些羊皮就不冷了。”
“我们倒也不惧,你家夫人如果愿意,随时都可以到我的车上来,多坐两三个人都没问题。”坐在地上的黑裘女子抬头朝几步外的贺齐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