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全集-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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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不谈情。
只做爱。
——他位置越高,权力越大,就越需要更多的女人,但又越没有时间谈恋爱,越不能付出感情。
所以他只性不爱。
——对他而言,爱一个人是危险的事,最好永远也不要去爱。
成大事的人不能有着太多的爱。
——可是若没有伟大的爱,又如何成就大事?
白愁飞不管这些。
他一向都是个好战分子——在性欲上,他尤其是。
可是他今天却很冷。
很沉。
很沉得住气。
直至他的部下祥哥儿开始试探着问他第一句,他才开始说话。
他捏着酒杯。
只是把玩。
看着舞中的美女,看着手上的酒色,只冷眼看着酒和色。
这次他并没有把酒喝下去。
也没有乱性。
祥哥儿小心翼翼地问:“白副总,您斫了苏楼主的树,这件事,你看,他会不会……”
白愁飞不经意地问:“——会什么?唔?”
祥哥儿垂首:“小的不敢说。”
白愁飞仍是随意地说:“你尽管说。”然而他却已挥手停止了音乐,也终止了舞。那甜美娇小的舞衣女子绯红了脸离去,临走时还半回了个三分薄怨的眸。
祥哥儿期期艾艾地道:“我怕……楼主会老羞成怒。”
白愁飞无所谓地道:“譬如怎么个怒法?”
祥哥儿嗫嚅道:“例如……例如……”他仍是说不出。
白愁飞淡淡地道:“如果你是苏楼主,你会怎么做?”
祥哥儿苦笑:“……这个……”
另一名垂手站立一旁、一直低眉低目的汉子道:“我会铲除你。”
他说得很直接。
白愁飞拧着酒杯,半转着身子,斜睨着他,也不十分用心地问:“为什么?”
他加入“金风细雨楼”后,苏梦枕立刻就派给他四名新进的好手:
“诡丽八尺门”朱如是。
“无尾飞铊”欧阳意意。
“一帘幽梦”利小吉。
“小蚊子”祥哥儿。
——他们四人的名字合起来,就是“如意吉祥”。
这四人,有的已很忠于白愁飞,有的只忠于白愁飞。
今天,白愁飞身在“金风细雨楼”大本营的四座大楼的“黄楼”上。
黄楼却不是机枢中心。
它是声色艺宴、酬酢作乐的所在。
苏梦枕却不喜欢酬酢。
白愁飞喜欢。
——今天,“吉祥如意”四人并不是全在。
至少,利小吉就没有来。
白愁飞斜睨朱如是:“可是你不是苏楼主。”
朱如是道:“我不是。”
白愁飞道:“你没有病,他有。”
朱如是道:“他武功好,我不够好。”
白愁飞好整以暇地问:“你以为他的武功好过我?”
朱如是居然点头。
不过他也适时补充了一句:“如果他没有病得像今天这般重。”
欧阳意意低沉地叱了一句:“放肆!”
“不要紧。”白愁飞懒洋洋地道,“作为你们老大的我,情势既已这般一发千钧,你们何不去苏楼主那儿,探探风头火势?”
第一篇 白愁飞的飞2 良机
“金风细雨楼”有四楼一塔。
——共有青、红、黄、白四色楼。
白楼是一切资料汇集和保管的地方。
——当日,向不受拘束的王小石和野心大眼界高的白愁飞一入这儿,也给里中的分工精细、布局奇大所震慑了。
红楼是一切武力的结集重地:包括武器和人力,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实力”。
——当年,杨无邪就是从那儿取出一些详尽的身世资料,足以把向来天塌下来都不当一回事的王小石和胆大妄为的白愁飞吓住了。
——那是一个组织的实力重心。
黄楼是娱乐中心。
——白愁飞现在掌握了那儿:那儿其实也是所有的“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徒众趋之若鹜的地方;他主掌了那地方几乎就等于控制了大家的心。
青楼原是发号施令的总枢纽。
不过最近传闻苏梦枕愈渐病重后,那儿似已少见楼主和重要人物上去开会,也鲜见有命令自那儿下达了。
命令反而多出自黄楼。
白愁飞在设宴摆筵、宾主共欢后下达的命令,往往很有效,很多弟子帮徒都乐意服从:因为其利益是明而显见、快而实惠的。
——只不过青楼仍由苏梦枕主掌,虽然,他住的地方多是四座楼子围护着的中央那座白玉塔上。
有他在,尽管已罕有人见得着他怆寒瑟缩的身影,但毕竟仍是个名正言顺的总坛。
今天,他们却见得着他。
他们一共五人。
他们是:
刀南神。
杨无邪。
树大夫。
利小吉。
祥哥儿。
他只有一人。
他当然就是:
——京华第一大帮:“金风细雨楼”,七十一股烽烟、三十八路星霜、廿一连环坞总瓢把子:
苏梦枕。
刀南神垂着头,神情很恭谨。他虽低下头,但却抬着眼,观察这个不住呛咳,肺叶如老而急速的风箱不住抽动,全身不时痉挛不已的主人的病情。
他心头是感慨的。
——当年“金风细雨楼”里的“五大神煞”,而今上官中神早就死了,薛西神也丧命在莫北神的背叛倒戈下,郭东神与自己毕竟格格不入,仍在这儿服侍苏公子的,就剩下自己这个老将了!
他已感慨了好一会儿了。
因为他也等了好一会。
——杨无邪已报告完毕了好一段时候。
杨无邪刚刚报告完近日白愁飞的种种嚣狂举措。
还有他斫掉了的那棵树。
——那棵代表了“金风细雨楼”万世不坠、由苏梦枕父亲苏遮幕手植的、也是苏梦枕最心爱的:树!
听完了杨无邪的报告,苏梦枕只懒洋洋、病恹恹拥着他榻上的玉枕,无可无不可地问:
“你们认为该当如何处置?”
他总是喜欢先听听别人的意见,但等到真正执行和下决定的时候,他绝对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完全不理会他们的赞成或反对。
刀南神突然躁烈了起来:
“杀了他!”
“为什么?”苏梦枕倦倦地又问。
“再不杀他,他就会先杀了你,夺了位,毁了‘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似并不意外。
他依着枕,转向杨无邪,问:“你的意见呢?”
“篡位夺权,尚在其次,”杨无邪深思熟虑地说,“但只要白副楼主主持大局,必将我们的力量全依附支持蔡京,这样一来,京里的武林势力,再不能节制这一位无恶不作的权相了。”
苏梦枕沉默了一会,仍低首看着垫着他腰膝的那方玉枕,然后才幽幽地道:“那也不然。朝廷里的武林实力尚有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市井江湖,也还有‘发梦二党’的势力。”
他悠悠地道:“再说,有蔡京的撑腰,楼子里的哥儿们不是不忧出路,而且还定必声势日壮吗,这何乐而不为呢?”
杨无邪凛然道:“可是蔡相当权,民不聊生,一味求和,不惜出卖国土,且暴徵聚敛,鱼肉百姓,若再让他当道十年,又无节制其横恣暴虐之力,国家恐怕真要国无义士、祸亡无日了!”
苏梦枕低沉地说:“但那是国家大事,我们只是江湖中人……”
刀南神大声截道:“武林中人也有武林规矩,江湖中人更讲究江湖规则。咱们枪尖杀敌、刀头舐血,走的是道,行的是侠,有所为的为,有所不为的不为,跟着蔡京尾巴欺压黎民百姓,咱们宁肯回家耕田也不混了!”
祥哥儿一味地说:“是,是,说得对……生死不足惜,威武不能屈。个人存亡事小,家国兴衰体大——”
苏梦枕瞄了他一眼,只倦乏地道:“你们要我怎么做?”
刀南神垂手、垂首、紧跟了一句:“一切只等楼主下令——”
旋又跟前了一步,低声道:“这是除奸的好机会,一旦错失,良机不再,祸悔无及。”
“那种人,他想飞,”刀南神狠狠地道,“咱们就把他射下来!”
第一篇 白愁飞的飞3 玄机
大家在等苏梦枕下令。
就等苏公子一个命令。
“通知下去,十一月廿一日酉时,在青楼设宴奖励白二楼主近日的业绩功勋。”苏梦枕终于“下令”:“我认为,白副楼主把大伙儿带到一个更好的方向去,这点不但我以前做不到,连家父也不能做到,值得嘉奖、称道。宴由我设,人可由他来请。”
他却是下了这一道“命令”。
听了苏梦枕的“命令”,杨无邪很有点感慨。
他的感慨之深,绝不下于刀南神。
——当日跟在苏楼主身边的“五方煞神”,固然只剩下了常影踪沓然、神出鬼没的郭东神,以及日渐耆老、忠心耿耿的刀南神,但当年恒常贴身保护苏楼主的“三无”:花无错已背叛身殁,师无愧亦遭暗算身亡,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了。
——当年的苏公子、苏楼主,何等威风,而今,却终日与枕褥为伴。
他的心情也不好过。
他负责“通知”白愁飞。
他拿着那张帖子,重于千钧,觉得自己实在已老了,过时了,甚至运气也变坏了。
白愁飞接过帖子的时候,那甜美的长发裸足姑娘,仍红唇烈艳、玉指飞纤地旋舞不已……
白愁飞叫人拆帖。
拆帖的是欧阳意意。
他显然很小心,也许是怕帖里有迷药,或是有毒……
当他知晓帖子上的内容时,确也皱了皱眉头,咕噜了一声:
“闹什么玄机嘛?!”
欧阳意意目光一转,低声但重调地问:“公子去吗?该去吗?”
白愁飞目光转向祥哥儿。
祥哥儿把听到的早已向白愁飞说过一遍,所以,他现在只说:
“我看,苏楼主对公子还是信重有加,没什么防范,不如——”
欧阳意意却不同意。
“这可能是个圈套,”他说,“去赴约太冒险。”
两人正要争辩下去,白愁飞却漫声道:“要知道真实的状况,何不问一个人。”
“谁?”
“树大夫。”
树大夫一向为苏梦枕治病,已逾十一年,只有他最清楚苏梦枕的状况——尤其病况。
树大夫给白愁飞“请”了过来,初不虞有他,但俟白愁飞问明了什么事,他才凝住了笑,像给一支筷子插入了咽喉。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说。
白愁飞叫了两个人来。
然后他便推说有事离开了那儿。
这两人一来,才动了两下,树大夫便不得不说了。
这两人也才动了两下手,树大夫已只剩下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已给强迫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四只手指(都没有断,只是有的烧焦了,有的焖烂了,有的给钢针连指骨直贯而入,有的给压扁成了肉渣子,有的是肉完好无缺但骨头已给挑了出来,有的还真没人敢相信那原来居然、竟然、赫然是一根手指!)、半片耳朵(另半片给割了下来,捂在另一只耳朵上,里面放了一支鞭炮,嘣的一声,血肉横飞;树大夫虽然另一只耳朵聋了,但还有一只耳朵听得见耳腔里充血的声音)……他们也没有毒哑他,因为正是要他听得到问题,说得出答案来。
对这两人而言,这回下的已不算是毒手。
主要是因为白愁飞念旧。
——白愁飞也挂过一两次的彩,生过一两回的病,树大夫毕竟下过药医好了他:
至于他请来用刑的两人,当然就是他上次请去发党花府的任劳、任怨两人。
对于用刑,他们两人,一向任劳任怨。
京城里,当然不止发党花府和梦党温宅在猜测楼子里的战情。
正在闻赏初梅香的雷纯也不例外。
在“六分半堂”的梅园里,雷纯清澈得像未降落大地以前的雪,望向那一角在这一场飘雪里黛色的塔。
那塔顶略高于附近的四座四色的楼,在霜雪中仍有独步天下、冷视浮沉的气派。
——可是人呢?
那楼上的人是否仍沉疴不起?
——那是个她差一点就嫁了给他却是杀了她父亲的仇人。
直至狄飞惊温柔的语调在她身侧响起。
——那一定是狄飞惊。
——不仅是因为狄飞惊才能这样了无惮忌地靠近她身边,更因为只有狄飞惊才会把那么冷傲的语调在对她说话时却成了千般柔情。
“小心着凉了。”
雷纯微微一笑。
狄飞惊为她披上了毡子。
“他怎么了?”
“他?”
“苏梦枕。”
“——哦。”狄飞惊很快地便又恢复了,“据莫北神探得的消息:白愁飞斫掉了苏梦枕那株心爱的‘伤树’,可是……”
雷纯又微微地笑了,像雪里初绽的红梅,她说:“可是苏梦枕并没有怪责,是不是?”
狄飞惊打从心里不由得他不佩服雷纯的猜测判断。
“他还在明日设宴,招待白愁飞,说他为‘金风细雨楼’立了大功……”狄飞惊的下颔向那一角飞檐翘了翘,补充道,“楼子里现在正山雨欲来……”
雷纯道:“那么说,树大夫可要小心了。”
狄飞惊怔了一怔,旋即又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她已幽幽地说道:“……可不是吗?现在都已下雪了——”
她说的时候,负着手,肩膊很瘦,很纤,也很秀。
她望着那株老梅。
以前她老爹雷损最爱品赏的就是这株种了三代的梅树。
这梅树就种在雷纯闺房的窗前。
在那儿可以眺望雄视京华的“金风细雨楼”:尤其住着那久病未死、始终主宰京城武林的神奇人物,还有他们住的象牙塔和所主持的青楼。
狄飞惊从侧里望去:只见雷纯的容颜,经霜更艳,遇雪尤清……
雷纯似乎在等待。
她等什么?
报仇,杀敌,还是等敌人仇人互相残杀?她这样一个伶仃、艳美得令人七分动心三分痛心的女子,能做些什么?
她一直拈着梅花,眺望那一角雪里的塔。
塔里的人呢?
那曾叱吒风云、傲啸八方、主掌七万八千名子弟徒众而今病得奄奄一息,却给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义弟步步进迫的奇人,现在正在想什么,做什么?等死,还是等待反击?或者他也正自窗帘里望出来,正好望见远方院里园中,有一个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女子,正在等着他败、亡、倒下来……
在她身边的狄飞惊,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她:听说、据悉、风闻:王小石又要回到京师来了。
第一篇 白愁飞的飞4 夜机
树大夫终于回答了白愁飞的问题。
他作答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
白愁飞当然没有直接问他。
他行事有一个原则。那么多年的不得志和重重挫折、打击告诉他:如果他要对付一个人,不到最后关头,是完全不必要让对方知道原来是自己。甚至到了最后关头,最好让对方死了也不知道是自己干的,这样就算对方当了厉鬼(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也不会找他复仇。
所以他叫任劳、任怨去问。
“苏梦枕的病情怎样?”
“他病得很重,如果不是他,一般的武林高手早已死过十七八次了。”
“他的伤怎么样?”
“他的伤也很可怕,从内伤到外伤,有时连我也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中的毒又如何?”
“很严重。一条断了的腿根几乎完全腐烂掉了。经脉完全失调。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怎么还能够活着,而且好像还可以活下去。”
当任劳出来向白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