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发杀机天地反覆-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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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艘小船正缓缓驶离码头,朝着江岸而去。
“方道兄,那小道士不知是何处找来,怎地不与我们同行?唔,那女娃儿倒是不错,若是有意,可入我扶鸾一脉。”
小船上,摇曳美妇人望着江岸上站着的两个渐渐淡去的身影,明眸流转,望向小船当中端坐着的黄冠道人。
“师道友又何必多问。”
方秋子闻言神色淡淡,“天下道门是一家,只要有心奉道,便是自家人,何分彼此。”
“寄柔妹子,我倒是有所听闻。”
正在船头操撸的武夫打扮的汉子,见方秋子不说,笑着插话道,“听说数月前,越州东越城有好大一番阵仗,那越江之主被一女仙姑和一个小道人合力斩杀,越州雷雨交加,一连下了三日。”
师寄柔明眸亮了一下,“东越城的女仙姑,那可不就是……”
“咳咳──”话正说道一般,忽然,依靠在船头,似在入梦酣睡的一个老人,突然咳嗽了两声。
师寄柔登时顿了顿,又倩然笑道:“想来那小道士应当是有些手段了?”
船头咳嗽的老人似乎微微睁开眼,含糊了两声道:“你扶鸾派的人消息也过于闭塞,那小道士姓裴,一人一剑,从盘州到宁州,斩杀邪魔妖魅不知多少,多有名声,老朽即便躲清静,也常有耳闻。”
“吴老说的是。”
操撸的武夫汉子笑了笑,“我们这些旁门之人多被大周两司给镇压怕了,即便而今也没几人冒头,那裴道人在行事落拓,一路多有侠义之举,却是给人比下去了。”
“樊道兄又说笑了。”那妖冶妇人师寄柔又抿嘴浅笑,“你是经营走镖生意的,这日子再难熬,苦的只是我和吴老等人,可没你们的份哩!”
说着,师寄柔目光又望向船中间的方秋子,意有所指道,“更不必说九宗之人了,得了那大周朝廷供奉。”
“莫要说其他了。”
坐在小船正中的方秋子摆摆手,目光望向幽幽的对岸,“我九宗之人是亏欠你等旁门,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周板荡,正是我道门得势之时,所以道子才欲开第十宗。只是你们也知,其中艰难,不下于当年。”
这番话说完,船上几人登时静默下去。
第185章 金光手印
“这江烟波浩渺,远胜越江呐!”
江畔码头,裴楚望着浩浩汤汤的大江之水,不由轻叹一声。
“哥哥不与方道长他们一同乘船,是信不过他们么?”
一旁的陈素则望着那大江之上,渐渐没入不见踪影的小船,笑着朝裴楚问道。
裴楚摇摇头,看向远处的江面,“倒也不是信不过他们,但他们与猪道人不一样,哪怕我手握度牒,也算是道士,可从未拜过宗门,还是不想与这道门牵扯太深。”
陈素是懂非懂地点点头。
裴楚也不细说,那道子与他而言,宛如隐藏在浓云之上的昊阳,虽不可见,但处处皆有影子。
“走吧,我们也过江去!”
裴楚收拾起心情,冲着陈素抬手示意。
陈素登时从码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江面之上。
裴楚背负双手,脚步轻轻踩踏在碧波之上,一步一丈,身形飘忽不定。
两人一路沿着江水前行,望着浩浩的江水,陈素在裴楚一旁,又不禁发问:“哥哥,你说着大奖如此绵延,可会有江神水怪。”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裴楚随手挥了挥衣袖,一道清风忽起,吹散了江面上的一些雾霭。
陈素低着头在脚下的水面细细端详了一阵,跟着摇摇头,“这大江之水,比越江浑浊许多,水下的游鱼都见不到多少。”
“目知鬼神”的道术奇效,能见水中物,能见鬼神。
陈素这番细看,虽然不能将水面周遭看个通透,但大抵左近还是能瞧个七七八八。
“或许有,或许没有吧!”
裴楚同样扫了一眼江面,他对于这大江是否有如越江之主那般的水神,自不怀疑,只是,这大江已然算是大周腹心之地。
其中又有道门、教门和其他诸多人间豪杰,想来即便有,怕是也不敢作祟。
不过,现在倒也不好说。
若是人道气运不盛,说不得这些个曾经封敕的水神水怪,想出来掀起一番风浪也说不定。
一路沿着江面前行,这江面广阔,即便在宁州不过是中间一段,但较之越江临近出海口的水域,也宽了五七倍不止。
两人踏水履波,不急不慢地在江上行走。
陈素忽左忽右,忍不住在江面来回小跑了起来,从裴楚得到“丹符履水”这门道术开始,他就知道小姑娘颇为喜爱这种水面奔走的感觉。
“嗯?”
正在陈素身形来回飘忽见,裴楚忽然目光一凝,冲着不远处的陈素招了招手,“素素,过来!”
陈素正玩得起劲,偶尔还在江面演练起刀法,忽然听到裴楚的喊声,不由有些奇怪,几步跑回到裴楚身边,问道:“怎么了,哥哥?”
裴楚微微伸手止住了她要继续说下去,不知何时,重新萦绕起浓厚暮霭的江面上,隐隐传来了一阵仿佛呢喃低语之声。
那声音有节奏有韵律,宛如……
正在这时,那声音渐渐近了。
“……尽一切恶得须陀洹,然后布施远离诸苦,受苦众生令得解脱,怖畏众生令得解脱……”
烟雾缭绕的江面之上,距离裴楚大约数十丈外的江面,水波破开,一个身影在雾霭里隐隐浮现。
那是个双手合十,站在水面上的瘦小人影,头上无发,眉须皆白,身上穿着一袭破旧的百衲衣,赫然是一个老僧。
“咦,哥哥,你看那人……”
陈素看着那出现老僧,不由惊讶地叫了起来。
在那老僧并非如他一般踏水履波,一双草鞋下方,竟然是一截拇指粗细,约莫六七尺长的芦苇杆。
这芦苇杆承载着一人重量,却并不沉溺,反而一路破开水面,飞速前行。
“一苇渡江?!”
裴楚目光也是跟着微微一凝。
那行于江面的老僧,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裴楚和陈素左近,似也发现了两人,脚下的芦苇杆一下停住。
老僧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眼中似有几分疑惑,最后落在裴楚身上,双手合十,用略有几分沙哑的嗓音问出了两字,“道人?”
“大师有礼了!”
裴楚轻轻颔首,冲着老僧行了个稽首礼。
那老僧面带和煦微笑,又微微点点头,转过身便要离去,似乎并无与裴楚攀谈的意思。
“哥哥,这就是僧人么?”
看着那老僧转身欲要离开,陈素在一旁望向裴楚,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不论是之前在杨浦县,还是和裴楚行走,从未见过僧人。
最多也就是听裴楚偶尔提及过,突然在这江面遇见,着实有些惊奇。
裴楚点了点头,心中亦是觉得诧异。
他从越州到盘州,再到现在的宁州,一路所见,除了曾在山中,偶然见过几处破败的古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佛门的僧人。
不过,他是道士,对方是和尚。
再联想到昨夜在刘家时,方秋子要求刘家父子拿出私藏的佛像,然后以术法毁去。
他就觉得……
正想到这里,裴楚忽然就见已转身离去的老僧,突然回过头望向两人。
老僧面上温和的笑容不见,双眼圆瞪,宛如金刚怒目,枯瘦的手掌突然抬起,就那么轻飘飘地朝着裴楚和陈素所在,平平拍了一下。
“小心!”
裴楚猛然一惊,伸手一把将陈素拽飞,扔出了十多丈远。
江面上,风声大作。
那老僧手掌虚拍之后,空中陡然凝结出了一个三丈长、两丈宽的巨大手印。
手印通体金色,似有光芒绽放。
轰地一下!
不等裴楚闪避,那金色的手印已经从上空,落在了他的头顶。
数丈高的水花飞溅腾起。
一击之下,生生将裴楚拍到了江水之下。
而金色手印去势不停,又压得江水滚滚涌动,似乎一直要到了江底。
裴楚整个人被金色手印一直压到江水底部,大半个身躯几乎都没入淤泥。
噗地一声闷响。
裴楚双脚接触到江底实地,那金色的大手印才在他头上碎裂开。
一阵咔嚓嚓仿佛有东西碎裂的声音,在裴楚耳边响起。
那是他所携带的“一保身符”,在这金色手印之下,随身携带的三张保身符,瞬间就有两张直接化成了飞灰。
可想而知,这一击的力道。
头上的金色手印一碎,
裴楚双脚踩在江底实地上,猛然发力,人一下挣脱了淤泥,从水中激射而出。
一跃跳上江面,裴楚背在身后的却邪剑已经落入手中,“绢云乘足”的道法随心而动,两朵小云出现在脚上,托住了他的身形。
只是一眼望去,那老僧已不见了。
“哥哥!”
被裴楚一把拽飞的陈素,这时双脚踏着水面,几步跑到了裴楚下方,嚷声喊道。
方才那老僧的骤然袭击,着实又快又急,她几乎完全没有反应就被裴楚给扔了出去。
眼见裴楚被那金色的手印打落江底,虽相信裴楚不会有危险,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着急。
裴楚瞥了眼陈素,见对方无事,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即,大步迈出,人在空中,一跃数十丈远,飞速追去。
他不知这老僧为何要突然偷袭于他,但对方既然抢先出手,他又挨了一记,自不可能饶他过去。
望着那雾霭萦绕的江面,裴楚一手持剑,一手随意一挥。
顿时,一阵呼猎猎的大风凭空而起,将水面上的那些个水雾全部吹散。
碧波浩渺,波光粼粼。
裴楚远远望去,只是周遭依旧空荡荡的一片,全然不见了那老僧的踪迹。
第186章 人鬼事
夜色方暮。
大江边上的一处略显得凋敝的村落。
村中一家破旧的农家小院内,哐啷一声巨响,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
“傅老三,你看看自家吃的,你还把鱼送到你老大家去?!啊,你这没良心的,若非是路上听人说,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黄土夯实的房间客堂内,一个穿着布衣,手脚粗大的妇人,正怒气冲天地指着一个坐在桌前的一个中年汉子,气呼呼地喊道。
桌上摆着两个干菜和一个陶罐装盛的稀粥,中年汉子右手刚抓着筷子,闻听到妇人尖锐的怒吼声,登时忿忿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抬头看着对面的妇人,呵斥道:“你这婆娘,还有完没完了,不过就是一条鱼,送与老大就是了,闹个什么劲。”
妇人听到中年汉子的呵斥,非但没有示弱,反而越发气恼了起来,再次大骂道:
“傅老三,你就可劲儿地为着你那些个兄弟吧,什么好东西都往别人家送,我嫁到你们家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当初,下聘礼的时候说好了,七亩水田,如今就三亩。一头老牛也被你家老大牵了去,新起的大屋被你家老二占了,就连村东口的菜园地,还得分给他们两家人一半。
你这窝囊废,分家的时候就任着老大老二把好东西都往自己划拉,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要是这样也就算了,苦就苦点,老娘也认命了。可你瞧瞧啊,傅老三,你老大老二占的东西明明比我们多,日子过得比我们红火,凭什么不把老头子接过去?老不死的是你爹,就不是他俩的爹了?!”
“你这婆娘懂什么,当初若非我大哥二哥,我怕不就饿死了。……再说,如今世道不安,兄弟手足更要……”
房屋内,男子拍桌子呼喝的声音和女子尖利的嘶喊声,吵吵嚷嚷,闹个不停。
门外的一处墙角。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穿着一件破夹袄,手里拿着一小块干饼子,细细地喂给身旁坐着的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褶子与褐斑爬满的脸颊上满是宽慰的笑容。
“乖孙,慢点吃!”
傅老汉伸出宛如枯枝一般的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孩童嘴角的饼子碎屑,又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干饼塞到孩童手里,这才轻轻捶着背,缓缓站起身。
“耶耶──”(此处取祖父之意。)
男童捏着一小块饼子,见到老人似乎要离开,有些含糊不清地喊了声。
傅老汉对于那些个吵嚷声毫无所觉,只是回头咧着嘴露出了缺了半边的门牙,“乖孙,耶耶出去一趟,回来再给你带饼子。”
破旧的屋内,吵闹声依旧未歇。
傅老汉背着手,踱着脚步慢慢走出这处残破的院落。
时日虽已是立春,但天气料峭,加之临近大江,那股子湿冷的寒意,直渗到人骨子里。
站在小院门前,傅老汉远远望了一眼自家住了几十年的村落。
这些年村中越发败落了,但好在地处偏僻,已是司州最南境,倒没受上兵灾,村中不远又有一个连着大江的湖泊,打鱼抓虾,日子倒也勉强能活。
“只是这光景……”傅老汉无声地叹了口气。
又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老旧房子,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朝村外走去。
“傅叔,哪里去?”
路上迎面遇上了一个背着渔网提着竹篓的村汉,见着傅老汉,笑着打了声招呼。
“是平进啊。”傅老汉认出了来人,点头应了一句,“闲着也是无事,且溜达一圈。”
那名叫做平进的村汉皱了皱眉,似看出了老人的心不在焉,说道:“傅叔,是老三家又在闹呢?你且等着,我去帮你分说。”
“没有的事。老三孝顺,儿媳待我也好。”
老人连连摆手,又打量了一眼村汉手中的竹篓,岔开话题道,“平进,看你今日收获不错,家人想必等得急了,且快去回家去。”
那村汉看着老人脚步踟蹰地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世道坏了啊!”
傅老汉一路沿着村中的小道,兜兜转转,逐渐来到了村外的一处小山包。
出门时,天色已然将暮,等他到了这处小山包,天已然差不多完全黑了下去。
这处小山距离村子不远,但出了年节,平日少有人来,盖因周遭多是坟地。
这些年即便村中偏僻,少了兵灾,可日子依旧难熬,这年年起的新坟是越来越多。
傅老汉一路摸索着,来到了山坳处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段,周遭荒草清理得很干净,只是坟前并无石碑,所见的就是一块饱经风吹雨淋已然有些腐朽的木牌。
“唉──”
傅老汉一屁股在这墓前的一块摩挲得颇为光滑的树墩上坐了下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气,方才还是谈笑自若的老脸上,此刻早没了半点笑容,反而用手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
“老婆子,你走得早倒是好啊,活着的那些年就是享福,这后头的苦日子没半点沾上。”
看着那已经风化的木牌,傅老汉又是一声长叹,“也怨我当年不晓事,偏要与人去城中行商,若我能早几日赶回来,或许,或许……”
“老大老二那时都记事了,两个都怨我,老三倒是好些,只是如今这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
坐在坟前,傅老汉自言自语了一阵,又静静地发了会呆。
良久,傅老汉又瞟了一眼灰黑色的木牌,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早晚都得来陪你,也不挑日子了,就今晚吧,就今晚吧,省得回去还得招人嫌。”
一边说着,傅老汉才略显艰难地站起身,左右扫了一圈,恰好望到自家老妻坟前不远处,有一棵歪脖子枯树。
傅老汉脚步蹒跚地走到这棵歪脖子树前,看准了其中的一根树干,伸手解下了腰间用来充作腰带的一条麻绳,又捡了根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