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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社稷山河剑-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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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凫徯说:“你不必这样看我,我骗你做甚?我并非十五年前就负责镇守这座妖域,早年与你兄长在妖境相会,还曾听他提起过你。”


第110章 剑出山河
  (这也是……那个谁……也是屠龙的?)
  谢绝尘不语; 兀自将周遭的墨字召集回来,在凫徯十丈开外的位置逐层盘绕。
  他心知这些动作逃不过凫徯的双目,便也不作掩饰; 直接将黑色的字体袒露在外,粗粗扫去,如同连串的蚂蚁在荒芜的泥地上爬行。
  凫徯也不犯怵,巴不得这小子自作聪明多耍点没用的花招,笑着从枝头一跃而下,抬手撩开面前的红色长发; 朝谢绝尘走近两步。
  他干瘦脸颊上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尤其是墨黑的瞳孔,占据了一半的眼眶。
  虽然脸上在笑,可那似夹着嗓子发出的声音总有种尖酸刻薄的味道:“你不想知道你兄长在妖境过得如何吗?我与他不算是有交情,可也打过几次照面。”
  他不等谢绝尘回话,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继续道:“你兄长是求我主怜恕,蒙我主厚恩才去的妖境。像他那样的反贼,纵然剖心析肝; 也难得我主深信。即便是有持危扶颠的才能,在妖境亦无从施展。何况他自到妖境之后; 就被主上废了大半功力。”
  谢绝尘不由眼皮跳了一下,漠然的脸上出现轻微的松动。
  凫徯“啧”了两声; 满脸阴邪的笑意; 偏要装出同情抹泪的虚伪:“我不知他有何企图; 不过看他谨小慎微、忍辱负重地在那些大将帐前当牛做马; 多年来始终混不出什么颜面; 有时也觉得他可怜。何苦如此呢?他在你们人境; 该也算是能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了,但到了妖境,却只能做摇尾祈怜的丧家犬,靠舔舐他人的鞋底过活。英雄落寞,好生唏嘘啊。”
  谢绝尘冷冷注视着他,周身寒意凛冽。
  凫徯张开双臂,身上两根鸟毛随他动作飘了出来,原本紧蹙的眉头豁然舒展开,变成了一副真切热情的模样,对谢绝尘邀请道:“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待我主登临,两地合二为一,前尘旧怨便可一笔勾销!”
  他朝少元山的方向一指:“你看看那边,大势尽归妖族,人境注定要为我主所吞,不如你顺从我,与我同去杀敌,大业得成后我亲自为你请功!届时你要去妖境也好,接你兄长回来相会也罢,依旧能保你谢氏的荣华!识时务啊,谢绝尘!你兄长错在时机,你切莫再错一次,断了你谢氏百年的传承。”
  他说得慷慨激昂,却引不起谢绝尘的半点波澜。旷放地大笑了几声,因得不到对方的配合,声调渐渐变得枯燥生硬,最后面带怨毒地闭上嘴。
  “若真是如此。”谢绝尘等他说完,方神色平淡地道,“你们早就将他带出来,列于阵前,逼他兄弟二人相残,以乱陈师叔的心神了。”
  他们能是什么良善之人吗?这样阴损有效的方法岂会不用?
  谢绝尘那张恬淡寡欲的脸,不需任何一个笑,平缓说出的讽刺带着更尖锐的刀:“看来他过得比你风光。才叫你闻听过他的声名,还对他如此记恨。”
  二人几乎是同时发难。
  谢绝尘操纵着墨字的链条朝着凫徯鞭抽而去,可惜比不上凫徯急掠的速度。
  这狡诈老道的大妖,即便被此地妖域所拖累,折损了半数以上的修为,短暂爆发出的实力依旧能保持巅峰的水准。
  谢绝尘一鞭落空,视野中已捕捉不到凫徯清晰的身形,只能看见一道红色的轨迹带着虚影朝自己袭来。
  脚步倒退的同时,嘴里一声敕令,所有的长鞭化作巨蟒,缠绕成粗壮的一条,挡在自己面前。
  凫徯狞笑一声,脚步轻蹬,如鹰隼掠云腾飞,贴地翱翔,抓紧那一瞬的漏洞,从字墙的空隙中滑了过去。
  谢绝尘脸色惊变,立即将右臂甩向身后。
  凫徯后劲难继,求的本是生死一击,比谢绝尘更多几分狠厉。不顾身后那条黑色巨蟒已掉头朝他回咬,屈指成爪,带着悍然的戾气,朝对方身上挠去。
  谢绝尘的轻功远不如倾风等人,对敌擅长的也不是贴身的肉搏,见威慑不成想要躲闪已慢了一步,旋身间左臂被那长爪勾到,“刺拉”一声,皮肉立即绽开,血液喷涌而出,阵脚一乱,更是露出大片的破绽。
  凫徯冲势不改,趁机抓住谢绝尘的右臂。
  他那爪牙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比寻常的刀剑还要锋利,收拢之后竟将整条手臂生生折断。谢绝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1!——!”
  谢绝尘的墨字都是从他长袖之下钻出,凫徯笃定他的遗泽施展只能依靠右臂。
  果然那手臂被他扯下来之后,地上没喷溅出半点血渍,后方那些游动的小字则在须臾中无形溃散,并洋洋洒洒地飘下一片黑色的墨点。
  “什么玩意儿!”凫徯驻足去看,被那些墨水劈头盖脸浇了一身,心道这遗泽真是邪门。
  他抛去一同撕扯下来的宽袖,垂眸去看那截断臂。
  那分明不是人族的血肉之躯了,由一个个凝实的黑字组成,在他手中跟好活物一般还会蠕动,不停朝着谢绝尘的方向靠近,仿佛两者之间有股强大的力量在彼此牵引。
  凫徯顿时满身鸡皮疙瘩直立。
  而谢绝尘被他拔去手臂后,更是如同被抽走骨髓,施以最凌迟更痛苦的酷罚,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稳重沉着。
  他躺倒在地疯狂打滚,吼叫声如鬼哭狼嚎。那青筋暴突血色怒张的脸庞,与眼白里横陈密布的红丝,都尽显癫狂。
  这决计不能是装的!
  凫徯心口猛地震了震,很想趁此机会将他一招毙命,可是还没迈步,脊背便无端生出一股慑人的寒意。
  如他这等威能的大妖,自得道后便不曾有过这种惊惶的直觉,仿佛天敌在背,正紧盯着他的脖颈,伺机攫取。
  他脑海中思绪纷杂,纠成一团,宛若有十多条弓弦被揉乱绷紧,他行差步错,就要受其反噬。来不及深思,直觉给出了答案。
  一是他不确定谢绝尘此刻的表现是否属实。这小子定没有表面看着那么老实,身上还封存着传闻中的龙脉妖力,不可能轻易斩杀。
  二是他有维系妖域的重任在肩,容不得丝毫风险。
  眼见着少元山下的军队已浩浩荡荡地来袭,凫徯不再犹豫,丢下一句:“我今日先不杀你,小子,来日再取你狗命!”
  说罢跑去与自己的同伴会合。
  中途他想将那截断臂扔出去,甩了两下才发现那玩意儿不知何时与他一同绑住了。一行细小的文字化为绳索,环过他的手腕,紧紧与他相缠。
  凫徯这辈子也算见过许多诡异的事物,还是叫这玩意儿吓得寒毛直立。
  白泽的治下怎么会有那么阴邪的东西?!
  扯了几次扯不断,反沾得两手脏,索性不管了,不停自我安慰:先躲回妖境,看谢绝尘那苟延残喘的模样,难道还能耐他如何?
  少元山下,此时已聚集有不下万人的部队。
  倾风与陈驭空真如同茫茫江海中的一只游虫,被浪涛一拍,便要淹没在潮水之中。
  然而陈驭空这只蜉蝣不肯退却,抄着一把长剑杀进杀出。虽挡不住洪流的冲势,仍要屹立在浪尖,傲然而视。
  他抽空朝倾风那边望了一眼,寻不见倾风的身影,只能听见萧萧的剑声,放声喊道:“你要是怕了,就先走!”
  他们陈氏不就是喜欢做不自量力的事吗?
  想开了,自没什么好怕的。
  倾风周身剑光如涛,杀势纵横,交织一片,还不到要力竭退却的时刻。刚要回应,抬头见凫徯从头顶飞过,怀里还抱着谢绝尘的断臂,心下骇然一惊,招式变形,差点被边上的妖兵刺伤面门。
  她频频回首张望,原本密不透风的剑术猝然变成了千疮百孔的漏勺,明显心不在焉,从原先的锐不可挡开始疲于防备。
  倾风暗忖道,谢绝尘几次想把自己的手臂送给她,该是不那么简单。凫徯还当宝贝给揣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此时林别叙清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倾风!”
  倾风循声望去,找到站在城墙顶上的林别叙。
  隔了几十丈远,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而林别叙在叫她一声后也没了动静。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叫倾风心生警觉,林别叙断不可能在她打得正凶时过来扰她方寸。短暂的静默中,不算多深厚的默契猝然在她脑海中点亮一道灵光,与他心意相通了。
  倾风收剑后退,喊道:“师叔!”
  陈驭空暴戾回道:“怎么?”
  倾风长剑斜档在前,被面前的妖兵横推出去,高声呼救:“师叔救我!”
  陈驭空手上动作一顿,不料她那么快就陷入险地,杀出重围,转向朝她奔来。
  那妖将漂浮在高处,看着倾风节节败退,左支右绌,蔑然一笑,昂起下巴,讥诮道:“呵呵,我听他们传回的消息,将你这未来剑主吹得多天花乱坠,还真以为是什么天纵奇才,原来不过是危言耸听。人境真是人才凋敝了,所以什么张甲李乙都敢来称主。”
  他勾勾手指,如同招猫遛狗,轻慢非常:“我主现下正是用人之际,你随我回妖境,我可赏你一口饭吃。”
  片晌后又眯起眼睛,调笑道:“唔……仔细瞧来,你这张脸倒是比你的身手要漂亮许多,何必趟这浑水与人打打杀杀?不如去我院中做颗明珠,我许你安康荣华。”
  倾风充耳不闻,等陈驭空靠近,手上猛地一拽,带着人往后方冲去。
  凫徯恰好收拢翅膀回到妖兵的后方,站在妖将身侧,额角冷汗淋漓,连声催促道:“快!叫人来替我把持妖域!我要回去!”
  妖将眸光斜来,落在他怀中,皱眉道:“这什么鬼东西?”
  与此同时,谢绝尘从地上挣扎着坐起,左手掐诀,调用妖力发动敕令。
  “解——!”
  那声音在一片金鼓喧阗中轻如鸿毛,甚至不如少元山上间或扬起的风。
  可就在下一瞬,黑色断臂炸裂开来,碎裂成无数细小如毫针的墨水,刚刚沉寂下去的龙脉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吟。
  呼啸声后,一股磅礴的妖力被牵引着释放出来,墨水在轰然的爆炸中彻底蒸发为浅色的烟气,肃杀之意席卷而过,空中有不明的液体簌簌飘落。
  外围的士兵尚有少量幸存,凫徯所在之处仅剩一团灰色的云雾。
  妖域亦晃动着往下沉去,最后将将稳住。
  陈驭空被拖拽得不明就里,正想要挣脱倾风的桎梏,返身回去,挺直的背被余波掀翻,狠狠扑倒在地,滑行出去。
  等他稳住身形,支着把老骨头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向尚未平息的战场,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头晕目眩地道:“这也是……那个谁……也是屠龙的?”
  倾风拍拍衣摆,熟络地解释道:“小谢不是。他是替先生封存龙脉妖力的,也被称为山河剑的剑鞘。”
  作者有话说:
  龙脉:虐待保护动物,举报了


第111章 剑出山河
  (陈氏也留有一剑,到时候,你看清楚。)
  妖境委以先锋的确实是群令行禁止的精兵; 兵马整肃,一万多人刚跳过帷幕,被谢绝尘这猝不及防的一顿轰炸; 瞬息间折损过半,连同先遣的将领也跟着阵亡,可谓损失惨重。
  幸存下来的少量士兵分布在不同方位,此刻全成了蒙头转向的游兵,不知该往何处进击,架起那些尚有一息存在的同伴; 心有余悸往远处挪动。
  仍留在妖境的部伍不明此地情形,可见龙脉两度异常,又接不到先头的消息,暂且停下了行军的脚步。
  那浩浩荡荡的敌潮,竟真叫几个年轻人给挡住了。
  陈驭空自嘲一笑。
  他自诩陈冀之下第一人,而且早晚还要踩到陈冀脑袋上去,问鼎江湖剑客之巅峰,现在想想真是负尽狂名。
  当下的这帮年轻人,没一个不疯的。衬得他都格外中规中矩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长剑。
  纵是把绝世的宝剑; 陪他在这荒凉地饮了十几年的风霜,剑身上也多出了消磨不掉的残痕。
  刃已不如当年那般锋锐了; 光芒亦不如当初清冽。老旧得蒙上了名为岁月的尘,将他一生来不及书写的凄哀余憾一并敛入其中。
  黑发已白; 人事已衰; 他没在广莫天地中闯出他的豪情; 却已空泛地过完半生。江湖的后浪迫不及待地冒出尖儿来; 将他们拍到底下。
  一时间有千般感叹与万种欣慰。
  总担心人境失了陈氏这根巨木便青黄不接; 难以为继; 看来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造化,不必由他们这帮老家伙挂怀。
  “你还有什么是没来得及告诉我的?”陈驭空惊魂甫定,说话的音调听起来怪声怪气的,“你们这里总没有什么龙的遗泽、龙的亲戚吧?”
  倾风风轻云淡地道:“有啊。”
  陈驭空尾音高扬:“什么?!”
  “人中龙凤算不算?”倾风指指自己,“陈氏在人境的威名,可不比龙脉来的小。”
  陈驭空白白被她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小猢狲……”
  倾风以为他要打,下意识跳开来。
  陈驭空没与她玩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说:“倾风,陈氏也留有一剑,到时候,你看清楚。”
  倾风见他表情肃然,跟着正了正神色,问:“怎么现在不用?”
  陈驭空瞥向远处那些零零散散的妖兵。从最初群起而攻,到现在退避着绕行,士气衰竭、不堪一击,不屑收回视线,说:“还不到时候。”
  倾风抬起继焰高指少元山,忍不住笑道:“怎么?师叔留的招式,能一剑开天辟地,扫荡四合吗?”
  陈驭空一字一句道:“绝对会是你平生最震撼的一剑。”
  倾风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道蜉蝣还能练出什么花儿来?陈冀七剑蜉蝣她都见识过了,师叔这个“最”字,怕是要落空。
  可惜自己没有遗泽,不能与他同成绝响。只能凭耐力尽量杀个够本,别最后给陈氏丢人。
  陈驭空挑了块石头,席地坐下,说:“我磨会儿剑,妖境眼下该不会马上派兵来,你去看看你那几位朋友,或是坐下休息会儿。”
  妖域已在崩坠之际,只剩下个精疲力竭的百幻蝶。
  林别叙方才匆匆一露面,现下又不见了。
  倾风无从得知那蝴蝶精藏在哪儿,若是奔着玉石俱焚,往人群扎堆的地方大开杀戒,也不是全无可能,思及此处,当即提着剑朝城外冲去。
  少元山附近那片如万马奔腾而扬起的渺渺沙烟,到城外已飘定下来。只是隔着半座城的距离,似乎还能闻到那鼓荡在空中的血腥气。
  数人脱离队列,到前方的城墙顶部张望,始终看不穿那层沙雾,又不敢久留,返身小跑着回来。
  陈疏阔拄着根长杖,一身削瘦的骨架撑着过于宽大的衣袍,看着稍烈一点的风就能将他刮走,走起路来却还是健步如飞。
  身后男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战战兢兢地道:“我……许是我在陈氏空活了几十年,这正常吗?”
  陈疏阔胡须轻颤,木然地转过脸,问:“你说呢?”
  男人很想张嘴大吼,可此刻中气不足,咬着牙道:“我哪里知道!先生该不会是领着他们去掘龙脉的根了吧!”
  地面不停晃动,似还有余波未停,正从地心深处往外蔓延。百姓们惶恐不安,不明白不过几人的战局,为何能打出那么大的阵仗。
  一会儿是天上破了个大洞,降下如瀑的紫雷。一会儿是地面叫什么东西轰开,快撕出条裂缝来。
  嗓子早在先前的异象中喊哑了,连孩童也累得哭不出声,见几人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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