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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社稷山河剑-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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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泽问:“你不是不想管刑妖司的事?”
  林别叙温声道:“我只说不管与我无关的事。”
  他坐到屋外檐下摆着的棋盘边上,抬手抓起一把木盒里的黑子,黑色的棋子哗哗从他手心滚落,最后只剩一枚被他捏在指尖。
  他扫了眼案上的残局,一手把玩着棋子,思忖着却没落子。
  白泽问:“何故激她?”
  “我只是不想她就这样离开。”林别叙仰起头,看着白泽笑了一声,“您不必这样看我,我也不知她是不是剑主。我只是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份气机。”
  白泽:“什么气机?”
  “同您当初看见我时一样,一道杀机。我也很好奇,人族如今还有何人能够杀我?”林别叙指尖一松,棋子掉了回去。他悠然笑道:“当日您不杀我,今日我也为您留这生机。”
  白泽微微皱眉,眸光轻闪,面露沉思。
  林别叙起身,宽长的衣袖拂乱了桌上的棋局,他直接从盘上拿起一子,递到白泽手里:“而今天机不可再窥,先生,希望您这次,不要赌错。”
  说完再次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西北狱寥无人烟,路边也无标识,只有郁郁葱葱的草木与蜿蜒多岔的小道。倾风在山里逛了两圈,险些迷路,才找到地方。
  刑妖司掌刑的师叔已送来公文,讲明原委。倾风报出自己姓名,核对无误,狱卒便提笔在纸上画勾,让她在外稍等。
  年轻狱卒先进去巡视了一圈,将最靠近门口的那间干燥牢房清理出来,让倾风住在里面。
  里头的小妖无聊得紧,难得来了个新客,还是个人,觉也不睡了,爬起来瞻仰风采。
  于是倾风一过转角,就看见一排排脑袋从牢门的缝隙里伸出来,有些还变回了原型,姿态各异地朝入口方向挥动四肢。
  尤其是她房间正对面关着的那只牛妖,眼睛睁得浑圆,瞳孔墨黑,被日光一反,比烛火还亮。耳朵上一对金饰随着脑袋转动跟着轻晃,见倾风看向自己,扯起嘴角露出个阴恻恻的恐吓笑容。
  刑妖司的牢门做得一向不坚固,关押这群妖族主要靠的是锁住手脚的精铁。
  那链铐深深凿入地底,长度恰好够在一室之内活动,所以就算半边身体能伸出牢门,也逃不出去。
  若有谁将木门砸坏了,链子就缩短一截。敢蓄意闹事的,就押到天敌的牢狱里蹲坐两日。
  看这帮妖龇牙咧嘴的很是凶恶,但从锁链判断,刑妖司的管教颇具成效,都很乖觉。
  狱卒用木棍敲了敲牢门,好意劝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听见有几只小妖掐着嗓子尖笑,觉得自己这番良心真是白费,索性白眼一掀任他们找死,改口道:“好自为之吧你们。”
  他拉开牢门请倾风进去,上了个锁就离开了。想来倾风对牢狱里的规矩该轻车熟路,不必他多说。
  倾风听着耳边仿佛一万只蚊虫同时振翅的噪音,才想起那只聒噪的狐狸来。如今也算同病相怜,勉强能体会到丁点他鬼哭狼嚎下的可怜,便走到牢门前,问了句:“这里有狐狸吗?”
  “有啊。”一妖接话道,“我们这里要什么小妖没有?现在没有,过几天不定也要有了。”
  许是那微波荡漾似的腔调原因,倾风听着,总觉得这话味道怪怪的,不知那小妖进来前做的是什么营生。
  她猜就狐狸那狗脾气,同这帮举止轻浮的流氓小妖关在一块儿铁定不好受,不定每日气得抓狂,把一身狐狸毛都给拔秃了,好声叫道:“狐狸,出个声儿。”
  一妖娆女声不耐地回了句:“喊我做什么?你又不带我出去。”
  倾风静了下,问:“没有男狐狸吗?”
  对面的牛妖当即大叫道:“你来刑妖司的牢里找男狐狸精啊?!”
  牢狱四面顿时响起阵阵嘘声,都觉得这次关进来的人族好不老实。
  倾风:“……?”
  她说:“我只认识男狐狸。他是一只三尾……现在不知几条尾巴的小狐狸。去年秋天进来的。”
  “不知道,没见过。”牛妖见吓不到人,觉得没趣,一身软骨头似地躺回地上,翘起只腿抠着脚道,“可能放出去了,这牢里都是新妖,没几个旧妖。”
  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即睡不着觉又不放饭吃,除了谈天没别的事能做。
  “那你们新妖都知道些什么?”倾风一脚踩在横栏上,问,“京城有什么新奇的故事?你们对刑妖司的人有多少了解?”
  “那可多了!”里头一只鸟妖翻身坐起,声音嘹亮,信手拈来,“京城数十年风云我如数家珍,你想听哪一段?”
  陈冀要是知道自己徒弟第一次出远门,就是靠着一帮小妖道听途说来见世面,怕不是气得暴跳如雷。
  倾风兴致勃勃道:“那你给我说说陈冀的往事!他回京城了!这人年轻时什么样?”
  “什么?陈冀回京城了?!”
  “定是来见他的老相好!”
  “哪个老相好?是李家那个幼女,还是如今已嫁做人妇的表妹?”
  “那些都是谣言!他二弟的小妹为他苦等十五年不嫁,与他才是真心相守,可惜命运弄人呐!”
  倾风开心道:“说来,我都听听!”
  倾风听他们讲陈冀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讲他如何仗剑江湖,月下饮酒,真是风花雪月,红尘美事,意境撩人。
  听得正津津有味,那鸟妖说得口干舌燥,又换了个话题:“还有陈冀的那个徒弟,我一朋友曾在界南亲自被她抓过,同我讲过她的故事。他师徒不愧是师徒,皆是一往情深。”
  “怎么讲?我只听过她如何狠厉,界南的小妖听到她的威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不徇私情,只对金银深情。”
  “这你们都不知道?她要不是痛失所爱,怎会甘心苦留界南?”
  倾风:“……”我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原来全都是假的。
  她恍然惊醒,有种美梦破碎的失意。
  本来还想出去后问问陈冀,好悬没开这口,不然得被一棍棒敲死。
  也不知那鸟妖是从哪个话本里听来的故事,倾风全当那人是与自己同名,听到后面也觉得有趣,将那说书的鸟妖名字记住了,等出去找陈冀告状。
  狱里不停吵闹,一直到晚间,季酌泉来给她送饭。
  季酌泉一露面,不消一个眼神,满室都静了。当年倾风在界南的威名也不过如此,
  季酌泉手里提着一个饭盒,开了倾风牢舍的锁,将东西提进来:“陈师叔让我来给你送饭。”
  倾风顿时感动,知道陈冀今早是嘴硬心软,终归还是放心不下,便请对方带话:“让我师父……”
  饭盒打开,上面一盘豆腐、一盘青菜。
  她把盖子关了回去,说:“下次不必再送了。”
  季酌泉失笑道:“他让你在狱里多加反省。学学清心寡欲。”
  倾风这次收获颇丰:“我回去就同他说我反省后的感悟。多关我两日也行。”
  季酌泉静了静,努力抿着唇角,稳住表情:“陈师叔还是忧心你的,下午一直在殿前磨剑。那继焰剑的地火把石阶都给烧黑了。多关两日,你受得了,刑妖司的人可能受不了。”
  倾风:“……”
  她批评道:“太不懂事了。”
  季酌泉又拿出三相镜:“先生说,这罗盘还是你自己放着吧。”
  倾风虽用不了这法宝,可毕竟是珍贵东西,当即塞回自己后腰。
  季酌泉没别的事,提起饭盒起身离开,门也懒得锁了,随手虚掩了下。
  等人走后,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才有小妖开口询问:“你怎么认识她啊?”
  作者有话说:
  别叙师兄,马甲套娃


第26章 剑出山河
  (“狱卒——狱卒——!有人越狱!”)
  倾风拌着碗里的白菜跟豆腐; 知道陈冀是故意挤兑她先前说的那句“活个清白”。这一清二白的嘴里吃着实在寡淡,只能指着这帮小妖满嘴的荒唐胡话添个味儿。
  “季酌泉怎么了?”
  小妖战战兢兢道:“她身上那么重的血煞之气你感觉不到?”
  倾风只觉得季酌泉这人有股说不出邪性,刑妖司其余弟子皆对她退避三分; 倒不是因为讨厌冷落,而是怀有某种刻入骨髓的恐惧。
  可因没什么见识,实在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迷惘道:“她是妖?”
  “什么妖,她是人!”
  对面的牛妖从墙角小心挪出来,停在黑暗中; 对季酌泉方才站过的地方都忌惮万分,不敢靠近。
  “她先辈或许有妖的血脉,不过主要还是人。传闻她资质上佳,幼时显慧。十五年前那场大劫,龙脉动荡,她父亲动用什么禁术,操纵她的身体借了山河剑的一缕剑意,再次封断龙脉。随后她平白得了几十年的功力,可身上也有了屠龙的血煞之气; 受天道摒弃,只能跟在白泽身边借国运遮蔽气机; 才好歹活到现在。”
  倾风听着这玄幻波折的剧情,对这帮人嘴里的话半字都不敢再信:“又是你们胡诌的?”
  “什么胡诌!所有人都知道啊!”牛妖虽谎话说过不少; 可最不满别人质疑他难得的真话; “与季酌泉走得近的人; 也容易受到那血煞之气的影响; 遭天道针对; 变得倒霉。你方才跟她说了那么多话; 自己小心些吧!”
  倾风扒了个口饭,问:“那她的父亲呢?”
  里头的小妖飞速接嘴:“这等禁术,自然是死了,焉能有命在?”
  倾风吃着饭菜都泛苦了,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到一旁的床榻上。
  牛妖说着来了兴致:“可惜已经有一道剑鞘了,她失了这名。”
  倾风捧着碗,大惊小怪:“什么剑鞘?”
  “自然是社稷山河剑的剑鞘啊!”牛妖一双大眼在远处时不时闪动,他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一步,就是为了能叫倾风看见自己眼神中的蔑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刑妖司的人吗?”
  倾风无辜说:“这怪不得我,怪我师父。”
  牛妖鄙夷:“你师父真没见识。”
  “确实。”倾风赞同了一句,又问,“山河剑还有剑鞘吗?长什么样?”
  一众小妖哄笑起来。里头那只狐狸的声音最为尖细,笑声也最醒目,倾风光凭耳朵,都能听出她此刻前俯后仰的画面。
  鸟妖说:“剑鞘指的是人!你以为当年龙脉出问题,只有妖境那边的龙头发了疯?龙尾处也有那些杀戮之气,不过是没那么严重罢了。是白泽先生将人境这边邪戾的妖力都封在了自己体内,人境才得这数百年的安生。所以白泽落得如今这般虚弱,还要常年闭关休眠。”
  他被白泽关押在此,话里意思本是想说白泽活该,可真说出来时,又少不得几分唏嘘,更多是为同族大妖沦落至此的悲哀。
  又恨人族不争气,连累白泽至此。更恨自己连不争气的人族都比不上,还被关到白泽眼皮底下。
  心念急转间,忽然发了脾气,闭嘴不说了。
  倾风饭都不想吃了,重新捧着碗走出来,靠在牢门边上,冲着走道深处追问:“然后呢?”
  鸟妖冷哼道:“问他们去!”
  倾风:“……?”
  你们这群妖是真的喜怒无常!
  这群小妖平日总要听刑妖司的人过来讲课,什么礼义廉耻听得耳朵生茧,难得遇到个一问三不知的弟子,倒很愿意为她解惑。
  牛妖干脆地将话题接了过去:“不过十五年前那场大劫,先生深受反噬,险些陨命,几乎控制不住山河剑中正浑厚的剑意。你人族一名弟子便主动表示愿意帮先生收敛这股妖力,不想竟真的成功。于是众人便称他作山河剑的剑鞘。”
  倾风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牛妖继续道:“说出那人的名字你定然听过,只不过是其中隐情比较曲折而已。他就是谢绝尘!”
  倾风埋头吃了两口饭,没有吭声。
  牛妖:“……”
  牢里蚊子挺多的,倾风抬手在半空挥打了下。
  牛妖:“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没见过这么愚钝的学生!
  倾风无知但不惭愧,顶着厚颜承认道:“我是浅见寡闻。”
  “那他哥你肯定知道。十五年前,他留下一句‘天道在妖境’,就跟着妖王叛离人族了。”牛妖酸道,“真是,怎么不带我一起走?!”
  倾风看了眼手里的空碗,第一次觉得自己过于不学无术,不好意思地道:“唉,没听说过啊。”
  牛妖一口气上不来,崩溃道:“他哥就是陈冀的结拜兄弟!陈冀你总知道吧?!”
  “知道知道,陈冀嘛!”倾风也舒了口气,算了下二人之间的关系,“这么说来,谢绝尘其实算是陈冀的半个弟弟?”
  牛妖无力摆手:“是。”再不敢提多余的人。
  鸟妖忍不住,又出声补充:“谢绝尘就是为了恳请白泽留他兄长一命,所以才自愿做这剑鞘。并全族从京师搬迁,再不过问刑妖司事宜。”
  倾风问:“你怎么知道?”
  鸟妖骄傲道:“废话,我趴人家床底下听的,不然我能进这刑妖司?”
  倾风一时都接不住他这话,放下碗筷,细想一下谢氏当年的变故,一夜间天地翻转,怕也是诸多无奈,苦不堪言。感慨了句:“可怜。”
  鸟妖激动:“可怜什么!他谢家如今是江南首富之家,他家中写字用的都是金子!银钱几辈子也花不完!”
  倾风也是震惊:“什么!”
  紧跟着妒火中烧,恨其不争道:“陈冀啊陈冀!怎么就你混得这般落魄,你自己看看!怎么回事!”
  众妖不懂她为何忽然心防大破,只以为这人族心性躁急,见不得他人富贵,连最基本的物欲都不能克制,难怪关进西北狱来。
  牛妖语重心长地敲打她说:“你还想着钱呢?人家的钱又不是你的钱。你不如想想同季酌泉扯上关系,自己小命会不会遭她连累吧。”
  倾风右手撑着木柱,缓缓抬起头:“季酌泉?”
  她看着这帮无忧无虑的小妖,沉吟了声,说:“比起她,其实你们更应该怕我才对。”
  众妖再次哄笑,嘲她爱说大话:“你又是谁?别是被吓傻了吧?”
  “能叫爷爷我害怕的,至今还在娘胎里待着呢!”
  “大家都关在一个牢里,你不过是同那些狱卒关系好些而已,难道你敢进来打我吗?”
  “诶,臭丫头,还没问你叫什么?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倾风等他们笑累了,声音小去,才好声答道:“我叫倾风。我就是陈冀的弟子,不然季酌泉怎会亲自来给我送饭?你们没听她方才提起继焰剑吗?”
  “哈哈哈——”
  空气里的笑声还在回荡,从最开始的清亮,逐渐变得生硬。最后戛然而止。
  本就潮湿的牢狱忽然更显阴凉,有股寒气从脚底窜起,顺着脊背酥麻爬升。
  倾风抬起手指,在牢门上轻轻一推。
  未关紧的木门摩擦着发出“嘎吱”的声音,连带着挂在上面的铁锁也晃动着作响。
  “呵。”
  倾风低笑了声,抬步走出大牢。
  齐整的倒抽冷气声。
  紧跟着是足以震动山脉的尖叫。
  鸟妖跟牛妖吼得堪称凄厉,大牢的屋顶要快被声浪掀塌下来。
  “救命啊!救命!”
  “你别过来!!”
  “你刑妖司好生可恶!岂能如此!!”
  “狱卒——狱卒——!有人越狱!”
  作者有话说:
  这章看得应该开心哈


第27章 剑出山河
  (她想回界南了。)
  白泽本是想将倾风关个五六天; 等他将外间的琐事都处理好,再把人放出来。以免倾风与赵氏的人打上照面,又起什么冲突。
  可是他师徒二人所过之处皆是鸡飞狗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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