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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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信不信纪从宣为人族皇帝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听倾风统率又是另一回事。
纵是倾风所言有虚,也不过是因知晓这王姓小妖是个良善人,可以信赖,想叫众人安心,才编出这么一套漏洞百出的谎话。
何必非得拆穿?
众人各怀心思,各有考量,四面便纷纷响起应和声,装作信以为真。
倾风从容浅笑,用剑指向质疑的那人:“你有话说错了。人境国运被转调至妖境,是因人境重新出了一位剑主,并非如你所说,已近穷途末路。人境正受天道披泽,方兴未艾,日益东升才是。”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底下百姓一时忘我,放开嗓门惊叫起来,讨论声震耳喧天。
“何为剑主?”
“连剑主你都不知道?剑主就是国运,有剑主就是国运昌隆!人境百多年来的富庶,都是因为有剑主!少元山上的赵鹤眠,便是离剑主只余半步之遥,惜被妖王戕害。”
“所以妖境国运复苏,是因为人境重出剑主,特意分润过来?”
“你这人好生不会说话,什么叫分润?那本就是人境的国运。想是先生们慈悲,怜恤妖境苍生,是以才断腕赈济。国运这东西,是说割就割,说让就让的吗?”
“难怪人境能出剑主!都是大善之人啊!”
大善之人没见着,大开眼界倒是做到了。
貔貅抬手挖了挖自己耳朵,感觉连脑子都在发痒,对倾风的厚颜无耻更是有了新的认知。
连妖王的功劳都抢啊?
这也忒不要脸了!
貔貅见倾风说得如此气定神闲,笃定她早就盘算过这阴险的念头,打好了腹稿存在心底,只为能倒打禄折冲一耙。今日是终于逮到了机会。
倾风无视貔貅那刺人的视线,用内力将声音盖过众人,接着道:“人、妖两境闭锁之后,彼此不得越界,后来妖王自少元山上寻得破境的法门,才得以潜入人境。我们陛下——”
倾风又指了指纪从宣,振振有词道,“陛下窥破妖王诡计,无奈开不了两境通道,又忧心妖境子民,才将计就计,假意被妖王擒缚,忍辱潜伏于昌碣,卧薪尝胆,伺机而动!”
纪从宣正稀里糊涂,脑子都被一团雾水给撑大了,面上还得不动声色,陪着倾风演这出大戏。
他心中惊疑不定,摸不准倾风意图为何。又暗暗希冀她所说的人族剑主为真,千头万绪憋在胸口,引得背后冷汗出了一身,一时在冰火两重天里反复徘徊。
众人本都以为倾风是在胡扯,可听她越说越真,前后竟还能推敲得上,震惊之余跟着摇摆起来。
再见纪从宣气度雍容华贵,相貌如松似玉,真有几分想象中人主的矜重。心中的摆钟不由偏得更厉害了。
“人境的陛下是个妖啊?”
“说你蠢真是不冤枉,这妖身定然也是伪装的,你瞧他现在就变成人了。陈先生在昌碣,也曾被误以为是妖,定是有什么法宝,能帮他们瞒过城主!”
“别再叫城主了,那就是个畜生!往后该叫他泼贼!还怕什么?”
一些善察言观色百姓们小心翼翼地窥觑倾风,怕那些肆意的质疑会惹她不快。
倾风挺拔站立在起伏的石块上,由着他们争论,静等他们声音小了,情绪稳定下来,才和颜悦色地问:“你们想继续做人奴吗?”
众人缓缓摇头:“不想。”
人群中间一位青年中气十足地发出咆哮:“不想!”
一人的嗓门生生压过周围成百上千人的声音。
倾风扫向他,发现他就是先前那个睁着眼睛拥护自己瞎话,两句将局势稳定下来的暴躁小哥,笑说:“怎么?其余人,背着犀渠,连句不想都不敢说?先前的那股胆气呢?随着杀几个小妖就抖落干净了?别是我高看你们。想不想?!”
百姓们咬咬牙,齐声应道:“不想!”
“是了。这帮监工的小妖是可恶,但罪魁祸首不是他们,是犀渠。”倾风振奋激烈道,“是犀渠将你们贬为人奴,是犀渠命他们欺压尔等,是犀渠心狠手辣,动辄屠杀。”
倾风拔高声调:“杀了这帮小妖,还会有更多妖兵要杀你们。但是杀了犀渠,你们就能翻身做主!”
众人听得恐惧又兴奋。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在这两种矛盾心情的交织下,还是不切实际的野心占据了上风。
屈辱尝得够多了,他们今日只想求个痛快!
倾风厉声喝问:“敢不敢杀?”
众人涨红了脸呐喊道:“敢!”
“杀了犀渠!”
“翻身做主!”
倾风鼓舞了几句,见众人士气大盛,满意点头道:“想杀犀渠,就得听话。我现下回城喊人,你们在此等候,听凭陛下调令,不得违逆。”
众人听她要走,主心骨顿时缺了一半,依依不舍地喊她留下。
这个倾风没有办法,人心只能叫纪从宣自己收服,她已是尽心竭力了。
纪从宣急急追上她,待出了人群,用气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倾风指着花妖说:“你问她。”
花妖敛目道:“她确实是人境来的。”
“你说你是刑妖司的司主,那先生呢?”纪从宣张了张嘴,神色黯然道,“你姓陈?你是陈氏的人?陈冀与你是什么关系?你是如何到妖境来的?你……”
他在紧迫中压抑住的情绪随着疑问井喷出来。
倾风停了一步,打断他道:“我很难同你解释清楚,也没有那个时间。你等我师叔或是林别叙来了,再跟他们叙叙旧吧。我师叔正是谢引晖。”
她说完急切要走,留下诸多的疑团,纪从宣哪里敢不明不白地放她离开?跟在她身侧,追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啊!你们在这里杀得痛快,犀渠哪里能不知道?等他派遣一支整肃的军队过来,你是要领着这帮农户,与他们碰个头破血流吗?”倾风头疼地催促道,“你快回去!别叫百姓以为我们都要跑了!”
纪从宣尴尬愣了下,惭愧道:“我……我也没预料会闹到这等地步。”
“事急从权嘛。”倾风理解道,“人奴受不了要反,这又不是你能掌控,换我在此,只会闹得更凶。我也不知后头具体要如何,去找个聪明人给你问问。你赶紧带着这帮小兵操练一番,别真到要作战的时候,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貔貅耳力通达,闻言心道,林别叙可真是倒霉。
第157章 千峰似剑
(我给你们出条退路。)
倾风见貔貅还傻站在原地; 朝他使眼色道:“走啊。”
“什么走?”貔貅忿忿道,“那么危险的事情你还叫我去?我又没收你银钱,凭什么要为你赴汤蹈火!”
“哦。”倾风平淡应了一声; 脸上写着好自为之,“那待会儿我师叔来,你帮我转告他一句……”
貔貅利落冲到她前面,招手道:“走!”
二人沿着原路,回到空旷无人的山脚。
两匹马见他们出现,扬起头哼出两声粗重的鼻息。
貔貅磨蹭着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 翻身上马时,问道:“你们人族陛下来妖境是何其隐秘的事?禄折冲都没将消息外传,你就这么直白地说了?”
倾风镇定道:“说了就说了。”
貔貅听她语气,总觉得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任性,见着人奴捅穿了一角天,索性连脑子都不动,干脆站在破洞底下淋雨了。
人族素来不要命,可是他惜命啊!
这穷鬼转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但他还有满屋都堆不下的金银财宝没有挥霍; 莫拉上他。
倾风一眼看穿他表情中的鄙夷,长发与衣袍随着马匹奔跑朝身后鼓动; 颠簸着笑道:“这事就算我不说,花妖出现; 禄折冲能猜不到吗?”
貔貅说:“他自己干的好事; 怎能不知?何况还有个打灯笼也遇不到的愚忠鸟; 禄折冲只要发问; 那重明鸟能帮你说谎不曾?”
倾风又问:“那假使有人去告密; 犀渠能信吗?”
貔貅:“……”
倾风帮他说:“他虽蠢; 但又不傻。”
割了犀渠的脑袋,怕他都不能相信,自己手下那个奴颜媚骨的小妖,会是人族皇帝。
见人族竟认“王道询”为主,直接便要生出三分轻蔑。
谁会害怕自己养的王八翻身?王八翻身也不过是四脚朝天,原地蹬腿,难道还能腾飞化龙不成?
倾风说:“那就是了。该信的信,不该信的不会信。我说出来有什么问题?”
二人奔出不多远,几句闲聊中,貔貅眸光一凝,抬手示意,紧跟着“吁——”得一声勒停了马匹。
倾风跟着停下,没他妖族如此敏锐的五感,纵身一跃跳下马背,将手按在地面。察觉到顺着土壤传来的微微震动,知道真是料准了,是昌碣的兵马来了。
人数该是不算多,速度也不快,只不知是什么路数。
想到自己这边的三瓜两枣,倾风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她握着剑转身,心事重重地问:“你映蔚的兵马,最快何时能到?”
貔貅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映蔚有支顶尖的斥候,一日一夜可以奔袭千里地之上,且骁勇善战,无坚不摧。我借法宝与他们传信,隔日便能杀到昌碣。你们人城依北里应当也有这样的部伍,只是数量与实力不及我映蔚。”
倾风闻言大喜,立即说:“那喊来啊!”
貔貅心疼地叫道:“那可是我映蔚最精锐的部属!何况连夜赶路,待到昌碣,彼盈我竭,是要吃大亏!”
“城主都在这儿了,再精锐的行伍也得出场啊!”倾风怂恿道,“待我师叔获知此地情形,定然也会传召他的亲信,不会叫你孤立无援。你也可以再报个价来,我去劝说,不能叫你白白替我们冲锋陷阵。总归最紧要的是先除去眼前的祸患。否则什么三分利、七分利,都是痴人说梦。”
“你这人……”貔貅头发都愁白了几根,有些后悔与他们这帮亡命之徒绑上关系,正踯躅不定,听她说话更觉烦闷,牙根都隐隐作疼,“还挺牙尖嘴利。”
他本是冲着白泽来的。
白泽与禄折冲二者之间的龃龉争执在所难免,他总得要选上一边。原觉得禄折冲不靠谱,现下看来,白泽这草头班子也不大靠谱。
天道正统怎混成这球样啊?
倾风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旷放笑道:“我可是命悬腰带上了,还得仰仗城主您多照拂。”
貔貅思忖片刻,暗恼自己优柔寡断,快刀一顿斩,将自己剩下的半只脚也赶上贼船,面沉如水地道:“若无意外,明日傍晚之前,我的先锋能到。余下大军,再隔日可达。我将映蔚能调动的兵马都遣来为你造势。”
他恶狠狠地威胁道:“谢引晖的人要是比我少,我带着人拍马便走!”
“行!”倾风一口为他应下,拍着马背道,“我去前面为你探路。”
貔貅不识好心,这也要争:“谁要你为我探路?小爷会怕?!”
二人拐过前方的山路,与那威厉的铁蹄声越发逼近。在空阔的道口静候片刻,不意外地看见一片凛肃的铁衣。一行人马的军装在明耀的日色下反着寒光,看着声势赫赫。
倾风数了数,见不过是支百来人的队伍,心下一松。
看来白重景有为他们遮掩,这批飞禽的眼线未如实通报他二人的行踪,犀渠当以为只是人奴不堪重役起事谋反,派遣小兵前来整饬。
倾风单手执剑,在队列中间划了一道,偏头问:“你一半,我一半?”
貔貅迟疑说:“全杀了?”
他这样一问,搞得倾风也拿不定主意了。
“直接动手确实不好。”倾风犹豫道,“阵前应当先利诱劝降?”
为首一名妖兵当是认得她,见她旁若无人地与貔貅说话,举止冒犯,仍是好声好气地喊话问道:“狐君,在此何为?”
倾风策马上前,直言不讳道:“你们是要去杀山上的人奴?我这人喜好多管闲事,看不惯犀渠赶尽杀绝。不如你们在此停下,回去与你主子禀告,就说闹事的人皆已重罚,此事掀过作罢。”
妖兵苦着脸笑道:“狐君玩笑了。我当不起如此大的职责,更欺瞒不了城主。不过一小小兵将,望狐主不要为难。”
“当真没得商量?”倾风叹了口气,拇指推出剑鞘,“还想与你两不干涉。毕竟以杀止杀,诚非我所愿。可你若实不肯放下兵器,我也只能与你血溅三尺。你自己掂量,值不值当。”
那小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缠着她迂缓相劝,只是抱拳道:“想问问狐君,我们王将军去了何处?”
“嗯?”倾风手上剑锋一收,惊讶道,“你是王道询的兵?”
那小妖颔首:“正是。将军失踪了两日,城主便提拔我做了统领。今日恰好当值,接到消息前来巡视。”
“你们王将军此刻就在山上。”倾风遗憾地说,“他不忍见人奴惨死,此番与我是同道,怕要叫你失望了。”
那统领沉默了下来。后方的妖兵们混乱片刻,窃窃私语,未等统领喝止,复又平静下去。
似乎对她所言并不意外。
看来犀渠手下的妖兵也并不齐心。“王道询”所辖的部伍便偏向亲近人族。只是碍于威势,不敢表述。
倾风觑见可乘之机,诚心劝道:“我说你们这群小妖。纵使父母不是人族,身上也该有人族的血脉。兄弟姐妹,亲友间总得有几个人族朋友。若真觉得人族低劣轻贱,自己又算什么?君子见生尚不忍杀,那群人奴与你们素无冤仇,哪能狠得下心,夺他们性命?即便不信鬼神,也该信天理昭昭。”
小妖伸长脖子,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视死如归道:“狐君所言道理,我等虽然浅薄,自然也懂。监察人奴本不是我等职务,可既然城主有命,便不敢违令。我知狐君悲天悯人,可不能替军中兵士全狐君大义。也知狐君武艺超群,确实能诛杀我等百多人。反正进退皆死,狐君若执意动手,便取我等首级。因战而死,起码可我等妻儿免受牵连。但请狐君下手利落些,给个痛快。”
倾风将他一段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忽然问:“谁命你们来?”
小妖愣了下:“城主?”
倾风说:“他亲自命你们来?”
“亲自?”小妖茫然地说,“人奴所行虽是谋逆大罪,可在城主眼中尚算不上什么忧患,还劳不上城主亲自出面指示。否则也必不只是派遣我等前来。”
倾风了然道:“所以是用飞禽传信,命你们出兵。”
小妖不明她话外意图,试探点头道:“是。”
“什么意思?”貔貅与她耳语道,“是白重景刻意叫他们来?还是先生私下授意?”
貔貅皱眉道:“这帮人油头滑脑的,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正中你软肋。送到你手上就是个烫手山芋。不能杀又不能赶,是要做什么?”
“我给你们出条退路。”倾风心血来潮地劝道,“反正你们逃不过一死,不如同我们一起反了吧。我们背后也有人,不算势单力薄。城内怀恨犀渠苛政的人当不在少数,大势在我。”
貔貅听得欲言又止,抬起手想打她。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实在是就这百来人,又是王道询的半个兄弟,杀了同不杀没什么区别。若能不战而屈人兵,何必见血?林别叙既然将人送到眼前来了,说明大有可为。若能说通他们,还能再拖延上一段时间。现下最缺的便是时间。”倾风低声道,“可惜我万生三相镜不带在身边,否则对着他们一照。暗藏祸心的抓了。真心投靠地放他们过去。再以真我相挑动城内百姓与我们共事,将水搅浑,何至于处处受限?”
“窥天罗盘?”貔貅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