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青-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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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在表明他愿意来她的世界里,忍受那些琐碎寂静的决心。
她每次都会拒绝,但多数时候都不会生效,孟祁然打定主意的事,只会一意孤行。
行李箱收拾完毕,脏衣服丢入洗衣机里。
洗过澡,陈清雾躺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地便拿起了手机。
与孟弗渊的对话,停留在今天下午,抵达工作室之后,孟弗渊叫她好好休息。
她身体往下一滑,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
前所未有的矛盾心情。
好像玩火的人,快要烧到手,才真正意识到了火的危害。
无法想象,任由这种隐隐渴望的心情继续发展,后续结果她是否真有能力承担。
然而,所谓矛盾便是,一面竖起警戒线,一面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看那道线的后方,究竟是什么。
手指停留在他头像上,下意识点击,想要看看他以前的朋友圈。
【你拍了拍渊哥哥】
陈清雾瞳孔地震。
孟弗渊:?
陈清雾:……对不起我误点了。
孟弗渊:点得有点巧。
孟弗渊:吃过晚饭了?
陈清雾:吃了。
孟弗渊:那还吃得下点心吗?
陈清雾:?
孟弗渊回复了一张照片,拍的副驾驶座,那上面放了一只某西点店的纸袋。
陈清雾:你过来了吗?
孟弗渊:十分钟到。方不方便?
陈清雾:不方便。
孟弗渊:退订无效。
陈清雾笑得手机差点掉下来砸在脸上。
下一条,他的回复变成语音:“绿灯了。你不方便的话,拿了东西我就回去。”
陈清雾猜测,方才他可能正好在等红绿灯。
陈清雾立即放下手机,回卧室脱下睡衣,换成背心、牛仔裤和薄开衫的简单搭配。
回到沙发,她下意识地去看墙上挂钟,疑心它是坏了,不然走时怎会如此缓慢。
意识到这样干等着过于漫长,她便起身,去展架那边,查看临走之前放置的那一批素坯的晾干情况。
终于,听见门外有车子驶近的声音。
她走到水池那儿洗了个手,再努力想要让自己若无其事,也无法否定那雀跃的心情。
敲门声响。
她立即说:“请进。”
前方淡白灯光下现出孟弗渊的身影,寻常的白衣黑裤的装束,如松风清绝。
骤然想到那个日光曛黄的傍晚,他抱一束小苍兰出现。
那时不觉有什么,此刻两幕重叠,却叫她心跳错漏一拍。
孟弗渊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将袋子放在岩石台面上,挽起衣袖,打开水龙头洗手。
陈清雾打开纸袋,里面是柠檬奶冻。
对半剖开的柠檬,牛奶奶冻上缀了柠檬皮碎,和小小一片薄荷叶,仿佛夏日扑面而来一样清爽。
陈清雾拿出塑料小勺,舀一勺送入嘴中。
“好吃!”
孟弗渊说:“助理推荐的,说不是很甜。”
陈清雾动作一顿。
她喜欢吃不太甜的甜点。
好像,关于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孟弗渊关了水,取纸巾擦手,一边平声说道:“还是喜欢东城。”
“为什么?”
“因为想来见你,就能来见你。”
那一勺奶冻在口中,陈清雾顿了一下方将其咽下,清甜蔓延,她拿过另外一只奶冻,问:“……你吃吗?”
孟弗渊轻笑,仿佛笑她,又来转移话题这套。
一整只吃不完,怕放着浪费,他只新拿了一柄小勺,伸过去从她吃的那只里面,舀了一勺尝味。
他凑过来的一瞬,陈清雾无由屏住呼吸。
看见他目光低垂,隔了镜片,隐约可见其睫毛长而密,在眼睑落下一排淡灰的影子。
“有点好奇,你近视多少度?”
“你猜。”
“三百?”
孟弗渊摇头。
“四百?”
孟弗渊仍然摇头。
陈清雾放了奶冻和勺子,倏然伸手。
孟弗渊条件反射眨了一下眼。
陈清雾手指落在他鼻梁之间的镜架前方,停住。
孟弗渊看着她,并无阻止的意思。
她顿了顿,在呼吸起伏的一瞬,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
孟祁然像祁琳,而孟弗渊更肖似孟成庸。
和祁然的深色不同,孟弗渊的瞳仁明显更淡,接近琥珀的颜色。
也因此,那眸光里有种温和与淡漠夹杂的矛盾特质。
但比起戴上眼镜,叫人觉得易亲近多了。
这样子是另一种特质的清峻,几分陌生,叫她失神了几秒钟。
她回神,拿着他的眼镜,往后退了三四米,“这样能看得清我吗?”
孟弗渊摇头。
陈清雾往前靠近半米,“这样呢?”
孟弗渊依然摇头。
再靠近半米,他还是摇头。
陈清雾嘀咕,这么近的都看不清,怕不是个瞎子吧。
她直接走近到与他只剩一臂的距离,又问:“那这样呢?”
孟弗渊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得很是认真,而后仿佛为难道:“勉强。”
陈清雾脚往前挪,这下,只余十公分不到,“现在呢?”
孟弗渊微微低着头,仔细端详,“可能还得再近一点。”
“这样?”她凑近。
近到几能看清他眼中虹膜的纹路之时,骤然意识到,他轻缓的气息,直接就落在了她的鼻尖。
温热,带着一股泉水般的冷郁香气,那么温和地侵入她的呼吸,使她不由自主后脊一僵,陡然间几分手足无措。
眼睛微颤,目光下落,却又慌不择路地看见,他颈间皮肤犹如冷玉白皙,以及衬衫领口上方,那轻微滚动的喉结。
行将无法呼吸之时,陈清雾飞快退后半步,一面将他的眼镜往自己鼻梁上一架,“我倒要看看戴上会有多晕……”
她一下顿住。
望出去的视野,分外清晰,没有任何扭曲。
这是一副平光镜。
头顶传来孟弗渊的声音,仿佛带了两分无辜的笑意,说道:“秘密被你发现了。”
第28章
“为什么要戴平光镜?耍帅吗?”陈清雾笑问。
“没错。”
“才不信你。”
孟弗渊这才认真解释; “戴眼镜容易让人进入审视者的立场。”
“会吗?”这眼镜陈清雾戴着有些大,她手指推了推,两手抓住镜框两侧; 看向孟弗渊。
大抵隔了镜片的缘故,她好似确实更敢与他对视。
“要审视什么?”
“……所有人。”孟弗渊却有两分恍神,不知因为他的眼镜正被她戴着; 还是因为她戴眼镜的样子,清冷之外,多了两分学者般的严谨禁欲。
“你不想别人看穿你,但又想看穿别人。”陈清雾说。
孟弗渊点头。
陈清雾笑,“我也是你审视的对象?”
“陷阱题。我选择不回答。”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这点不好,他好像从来没有被她带乱过节奏。
只除了出其不意,问他喜欢的人是不是她那一回。
陈清雾摘下眼镜; 还给孟弗渊,犹豫了一霎,说道:“我还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想找你求证。”
孟弗渊戴上眼镜,手指推了推; 正要抬眼,便听陈清雾说:
“弗朗索瓦·特吕弗的电影; 《祖与占》。”
孟弗渊一下顿住。
陈清雾微仰着头,好似要透过镜片直接看进他的眼睛里,“你的微信头像。是吗?”
孟弗渊神情几无变化,“是。”
“我记得,是三年; 还是四年之前换上的……”
“五年。不; 即将六年。”
陈清雾闻声只觉得心头一震。
对视的目光便是一怯,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她突然宁愿自己没有找他求证。
听他承认; 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将了他一军的窃喜,只有一种隐约翻涌的难过。
六年,原来这么久。
竟然这么久。
她意识到,那警戒线之后的真相,她不敢去看了。
孟弗渊几乎立即察觉到了陈清雾的情绪变化。
实则,站在审视者的立场,也并不一定总能看透人心,譬如此刻。
她为什么神情一瞬间便黯淡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孟弗渊正要张口,忽听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陈清雾惊了一跳,两步退远,镇定自若地说道:“请进。”
进来的是赵樱扉。
陈清雾登时松了一口气。
孟弗渊没作声,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赵樱扉往里一看,同孟弗渊打了声招呼,紧跟着对陈清雾说:“有书掉你这儿了,我过来拿一下。”
“哦……在卧室床头柜上。”
赵樱扉径直往里走去。
陈清雾有惊魂甫定之感,假如刚刚突然来的是孟祁然……
孟弗渊极有分寸,每回过来都会提前打招呼,因此目前为止,倒没有发生兄弟两人相撞的惨剧。
但时间久了,终究纸包不住火。
“清雾。”孟弗渊随手整了整衣领,出声道,“我先回去了,你今天早些休息。”
陈清雾点点头。
孟弗渊最后再看她一眼,便转身往外走去了。
陈清雾目送他身影出了大门,去沙发上坐下,拿了一支烟点燃。
赵樱扉出来时,就见陈清雾手臂撑着沙发扶手,手里夹着烟,怔怔发呆。
“我走了,清雾。”
“……嗯。”
赵樱扉见她仿佛丢了魂一样,终究不放心,走到她身旁坐下,侧身问道:“怎么了?”
陈清雾回神,吸一口烟,闷声问,“你现在忙吗?”
“还好。怎么了?”
“能不能陪我聊一聊?”
“感情问题?”
“嗯。”
“我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吧。”
陈清雾笑了一声,敛下目光,又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上回我跟你说,有个很尊敬的人喜欢我,你记不记得?”
赵樱扉点头。
“我今天刚刚发现,那个人……”
“你就不能直接说是谁?”
陈清雾把心一横,“我今天刚刚发现,孟弗渊……”
赵樱扉失声,“谁?”
“……你让我直接说的。”
“你是说,那个喜欢你的人,是孟祁然的哥哥?”
“……我都说了会吓死你,你还不信。”
“我信了。”赵樱扉拊胸口,“……我先消化一下,你继续说吧。”
“就是,我今天上飞机之前,去搜了一下孟弗渊的头像,是一部电影的截图,叫《祖与占》。”
赵樱扉说:“我看过。讲三角恋的。我不喜欢看文艺片,太沉闷了,差点看睡着。”
是的,大家给《祖与占》打上的最肤浅的标签,就是两男一女的三角恋。
孟弗渊的头像,是祖与占二人,在酒馆里喝酒,祖用粉笔在桌上画下自己情人画像那一幕的截图。
陈清雾说:“这个头像,他换上快有六年时间了。”
“你是说……”
“嗯。”
他喜欢她长达六年之久,却掩饰得这般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来东城之后频繁接触,或许直到今天也不会暴露。
赵樱扉思考了片刻才说:“他知道你跟孟祁然其实从来就不是情侣关系吗?”
“他之前不知道。家里人都默认我跟祁然是一对。”
“这么久的暗恋,我是做不到的。我能坚持六天不去摊牌就不错了。难怪孟总创业可以成功,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陈清雾被逗得笑了一声。
赵樱扉说:“那你愁眉苦脸是为什么?你不喜欢他拒绝掉不就得了。他暗恋是他的事,跟你又没有关系。”
“……我没有不喜欢他。”
“喜欢那不是更好吗。两情相悦。”
“……赵博士你在感情方面是单细胞生物吗?哪有你讲得这么简单。他是孟祁然的哥哥,知情人是知道我跟祁然根本没谈过,外人不这么以为啊。”
有时候两家婚丧嫁娶办宴会,互相出席,两边的亲戚都会随口玩笑地问一句,清雾和祁然什么时候办喜酒啊。
就连她自己,此前也笃定地认为,自己会和孟祁然结婚,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样的情况下,外人会如何看待?
没有人会细究内情,两兄弟争一个女人,这就是铁口直断的定调,因为它充分地满足了大家的窥私欲。
今后,他们三人必会成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
赵樱扉听完这番解释,了然地点头,“确实……”
“其实我觉得自己蛮卑劣的。孟弗渊提出要追我的时候,我清楚自己对他没有恶感,或者说,其实很有好感,就默许了他的行为。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我非常享受。我根本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其实非常刺激……”
赵樱扉目瞪口呆,“姐妹你太坦诚了。”
陈清雾垂下眼,“……就是这几天,我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他了。但是这一点点喜欢,比起他喜欢我六年时间,根本不值一提。我没有对抗那些流言蜚语的决心,一点也没有。”
她叹声气,“……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我。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所以……”
陈清雾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现在喜欢他到什么程度?”
“不好说……”
想见面,想和他不断不断地聊天,想进一步追溯那些她没有特意留心过的,他的过去。
会脸红心跳,会来回试探,还会心疼他极少展露的脆弱。
这种喜欢,到底到什么程度呢?
和追随祁然九年时间相比,能拿得出手吗?
她甚至都不敢去比较,因为心知这对所有人都是一种冒犯。
赵樱扉只谈过一些特别直接、毫不拐弯抹角的恋爱,持续时间也都不长,她由来觉得恋爱一事其实很无聊,远不如实验有进展更能带给她愉悦。
也因此,她实难提出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站在理性的旁观者的角度,假如你还没有多喜欢他,其实我建议你还是算了。人很难真的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你俩的事情一旦露馅,那就是众口铄金。更别说两人还是兄弟,兄弟反目是肯定的。”
陈清雾一时不再作声。
“当然我这人比较务实,比较怕麻烦,如果是我我肯定算了。不过我的想法不具备参考性,究竟要怎么办肯定你自己做决定。”
陈清雾陷入沉思,只有指间青色烟雾缭绕。
赵樱扉还得回趟实验室,因此稍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陈清雾左右没有睡意。
在床上躺了许久,还是爬起来。
披上一件外套,准备去冰柜里拿一些瓷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身,往展架方向走去。
左手边架子上第三排。
晾得差不多之后,就拿保鲜膜裹住,因此至今还保持了恰到好处的干燥程度。
虽是新手作品,但一旦施釉烧制,成品必然也有一种随性的雅趣。
陈清雾将其拿了下来,放到一旁,随后去翻靠墙架子上的试片,找一种最合适的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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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代机械臂进入调试阶段,公司高层都在为寻求新一轮融资做准备。
孟弗渊忙得晨昏颠倒,每每稍有闲暇想去拜访陈清雾,都被告知很不凑巧,孟祁然在她那里。
如非必要,他不愿提前将冲突升级,否则清雾夹在中间一定难办。
因此也就放弃。
他去北城出差一趟,回来便要到孟祁然的生日了。
孟祁然10月20日生日,陈清雾10月27日生日。
离得近,两家关系又好,因此家长索性就把两人生日并到一块儿过,为了“公平”起见,今年过陈清雾的那天,那么明年就过孟祁然的那天,如此轮替。
过去二十多年都是如此,今年估计也是同样。
他不愿回南城再与她见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