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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雄兔眼迷离-第4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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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凌起身,笑道:“非也,我就是好奇的很,以那位的多疑性子,他如何肯将永乐公主放到李敬思身旁。果然我不如你,想得这十来天怎么也想不出个法子,你今日一说,我就彻底放心了。”
  霍云婉貌若开怀,起身挽了衣袖来拉薛凌,她稍有不适,也没躲开。二人并肩往外,又听得霍云婉道:“哪里是你想不着,是我占了个床头便宜。你这一去,可要万事保重。”
  薛凌沉声应答,随着出了屋,宫女来领人,霍云婉双手合十,虔诚行了佛礼,媚眼如丝柔道:“菩萨慢行。”
  薛凌颔首算是还礼,头也不回只差手脚并用跟着宫女往外跑。出得宫门时,天上日头还带橘色,约莫辰时未尽,果然在里头并没呆多久。
  她换得衣衫,只觉身上还有香烛味未散尽,再挑帘,赫然见薛暝在马车底下站着,吓了一跳,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薛暝仰脸笑道:“接你回转,不妨事。”
  旁人稀疏散去,在门口轮值的太监女官查身之后并未关注一群人都往何方,随意些无妨。她并非惊恐,只出乎意料,一时吃惊尔,反应过来,道:“那你上来。”
  薛暝亦不拒绝,依言一并做到了马车里,瞧见薛凌正解头发,想是宫女发髻她不习惯,青丝垂腰后散散挽了发髻拿一枚玉簪固定,又拿备好的帕子擦干净脂粉,素面朝天更添了几分坚韧。
  他看眉眼,又觉得娇嫩的很。
  诸事行罢,薛凌又是一口长气,好似疲惫不堪。薛暝轻道:“如何,是起的太早没歇够么。”
  薛凌笑笑道是“不知昨日是个什么节,处处烧香点火大祭,就是不给人吃,她只咽得两粒花生,饿的能啃一头羊。”
  她确想抱怨几句,然今日往宫里,随行的都是逸白处人,不好乱说,只得扯了谎来。薛瞑心照不宣,抿唇笑说要往街上顺路处用些早点。
  二人商议得当,薛凌撩了帘子,对着随行丫鬟道:“行着热闹点的地方就停,我先不回园里了。”
  她犹看了眼大好天光,想着晚上要走,总有些小玩意,要自己亲自去买来带着才算有趣,
  孰料丫鬟看看远处,抬头边走边为难道:“姑娘还是先回去吧,这两日街上不太平,若要出行,还得与白先生议过才好。”
  薛凌瞬时冷脸,道:“怎么,我出街还要他首肯?”
  其貌喜怒无常,薛暝稍有生疑,倒不是没见过,然他想这两日薛凌心绪颇佳,不该如此。
  丫鬟忙道:“不是不是,姑娘不要误会,是白先生特意交代,说是沈家出了反贼,这两日天子挨家挨户在搜拿人,万不能让您一人上街,出了意外,底下担待不起,您看……”
  话没说完,薛凌狠掷了帘子,阴郁转回马车内。薛暝劝道:“无妨,她说的也是有理。”
  薛凌未答,一路沉默着回了壑园,到地之后,仍不见她好转,下马车后快步往自己院里,薛暝在身后三步并着两步的追。
  直进了住处,脚步忽而慢了一拍,薛暝站稳,才瞧是那蠢猫四仰八叉横躺在必经之路中间。再要猛走过去,怕不得一脚踩出个好歹。
  薛暝抓着机会轻声道:“出与不出无碍的,咱们晚间就要走了。”
  此话一直是这几日的灵丹妙药,这会药效依旧,薛凌听罢果好了些许,虽还未说话,到底不似先前急躁。
  因她说没吃好,薛暝先去了旁处传吃食来,两人用过听丫鬟说含焉已起了身去瞧账册,没什么大碍了。
  薛凌不悲不喜,未置可否,吃罢说是起的太早,人困身乏要再补个觉。自无人拦她,再醒时,却是有丫鬟在床边低低喊“姑娘。”
  薛凌惊醒,道:“怎么了。”她从来不要人进寝屋,底下都知道规矩。
  那丫鬟道是“白先生有急事在外面候着”。薛凌翻身坐起,披了件衣衫忙不迭冲到外头,瞧见逸白和薛暝并那俩蠢狗坐在一处,正乐呵呵饮茶,实不像有什么急事。
  她伸手系了衣带,缓缓上前道:“什么事催的这么急。”
  薛暝起身道:“本该等你睡醒,是白先生过来,说要事相商。”
  逸白亦起了身见礼,道:“事急从权,姑娘勿怪。”
  那霍姓两人俱起了身,薛凌挥手示意众人入座,待薛暝一一道来,才知是为着沈元州称反,魏塱在京中大肆搜查,出入戒严,宵禁也提早了一个时辰,因薛凌身边有一二十人要晚间出城,怕是不太好安排。
  依着逸白的意思,是让底下人白天先出去。毕竟盘查虽细,总没不允许出入。至于薛凌,则留三五人跟着,如此晚上便容易许多。
  话末笑道:“汇合地点,姑娘也是熟悉的。”
  薛凌道:“什么地方,我如何熟悉来。”
  逸白道:“是城郊一处客栈,脚程五六里尔,姑娘上回,曾在那歇脚,迎李大人回京。”
  薛暝低声道:“就是与李大人修马蹄处。”
  薛凌记起确有此事,好像那破地还不止去过一回,离城门口跑马只需喘口气的功夫,近的很。
  见众人都瞧着自己等拿主意,薛暝也点头示意无意见,薛凌便一口应了下来。道:“既是麻烦,就都先去了,晚间我与薛暝走着即可。”
  逸白笑道:“如此也好,我这就着人去安排来。”又转向那霍姓俩人,拱手道:“两位且去打点,以保姑娘上路平平安安。以后诸事,都要仰仗二位了。”
  霍姓男子齐齐称好,又与薛凌见礼称了告辞。逸白却没跟着走,另与薛凌道:“另有一桩事禀与姑娘,今日天子罢朝,只召了几位臣子往书房议事。”
  “不刮风不下雨,不打雷不闪电,他罢什么朝。”
  逸白忍俊,道:“想来是沈家事焦灼,拿到朝堂上,反而动摇人心。”
  薛凌忽地一拍巴掌,雀跃道:“如何如何,我说来哉,埋了未必安稳,他没将沈家那老不死刨出来罢。”
  逸白摇摇头,笑道:“这事儿实没发生,臣子纵有失道,君恩不减其浓,人都死了,小人看也是不必。”
  薛凌顿觉无趣,挥手道:“还有别的吗?”
  逸白道:“杂事便没了,只小人着底下人替姑娘备了份行囊,姑娘看看,若有喜欢的,便是小人福气。”
  薛凌点头,道:“也好,我那会本想自个儿寻些,底下丫鬟说你不许,硬生生将我拉回来了。”
  难得逸白竟认了这事,道是城中在搜反贼,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分毫之损,也是要不得。
  如此种种,随后便散去,薛凌以手遮眼,含糊问薛暝:“现在是几时?”
  “约莫午时中吧。”
  “咱们几时走?”
  “酉时出城。”顿了顿,他又道:“也快了,一顿饭的功夫尔。”
  这话也没让薛凌再乐起来,她看了看手,只淡淡回了句:“挺好,到底是要走了。”
  薛暝不明所以,薛凌起身道:“我自去收拾些东西。”说罢往了屋里。不多时小厮抬了个木箱来,里头衣衫护袖甲胄各有些,说是白先生备着的,由姑娘凭喜好捡几样。
  她也没多上心,随手翻了翻,脑子里千头万绪辗转不得安,再难复临行畅快。
  什么时候呢,从什么时候呢?
  应是这几日各处奔波,永乐公主的事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许多日想不明白的缘由,拨云见雾后发现了真相,反不如糊涂。
  她就说,以魏塱那多疑性子,永乐公主再是装疯卖傻,也不可能让他亲自赐给李敬思。
  霍云婉不愧是天子枕边人,与其相骗,不如相诱。正如她所言,李敬思固然怕天恩不再,魏塱何尝不怕李敬思倒戈相向。
  把永乐公主丢过去,也算是能解燃眉之急。魏塱可能不信永乐公主会原谅他,但他一定会信永乐公主要先保着这魏姓天家。龙椅姓魏,她才是公主,龙椅换了人,她只是个娼妇尔。
  他舍不得丢,他就会信旁人也舍不得丢。
  只是,只是,霍云婉用此手段说服了魏塱,那她是用什么手段说服的李敬思?薛凌埋头在一堆绫罗珠环之间,脑子里来回喃喃:“不是,不是。”
  李敬思一定不是看上了永乐公主美色,他究竟是看上了永乐公主什么?他究竟看上了她什么?
  或者说,永乐公主许了他什么?
  ………………………………


第1034章 洗胡沙
  然她生于贵州,长于世家,唾手而得盛名,怎么也想不到身份之于旁人的重要。绞尽脑汁,也只想着一定是霍云婉出的主意,帮着永乐公主说服了李敬思。
  所以李敬思与永乐公主结亲,就意味着他大半只脚踏到了霍云婉那一边,她究竟是许了什么好处?
  无非权势地位,富贵金银尔,明明自己也能许这些,明明自己也许了这些,为什么无缘无故,李敬思就站到了霍云婉那头?
  这问题困扰了半个下午仍不得其法,一拳不开,则百拳齐来。李敬思有问题,所以薛璃也有问题,他给江闳穿孝,苏凔也有问题,他为了沈家个老不死与自己相争。
  自己去的每一处,都有问题,为何人人,都站到了自己对面?
  薛凌仰在椅子上,只觉午后太阳如针,从窗户处透进来扎的人生疼,她几番挣扎不得,起身都艰难。
  直至薛暝轻声喊,说是差不多到了时辰,可还有别的事来。薛凌瞧他一眼,愁眉未展,说是有事,然始终想不出霍云婉许了什么给李敬思,无计可施。
  说是没事,如何能走的安心。,此去与京中遥隔数千里,再要阻止那俩蠢狗,多半是不能了。
  薛暝道:“可是早间不愉快?”
  薛凌道:“是有些,不过,这会说来无益,若我想着好的,再说与你,另你去替我办另一桩吧,去园里马厩,就说领我养的那匹马,晚间跟我们一起走。”
  薛暝迟疑道:“怎没早些说,万一没做备置,不适合赶路。”
  “你去领就是,管它赶路不赶路。”
  薛暝不好争辩,应下要去。忽花圃处数声猫叫,薛凌伸长脖子探眼过去,见背影是含焉,大概又到了给那蠢猫喂食的点。
  随口“嗯”得一声,自起了身绕到屋外,行至檐下,薛暝便没急着走,一并跟在了身侧。
  稍后含焉转过身来,见薛凌站着,小跑几步上前,羞赧样道:“哎呀,你醒了,他们说你晚间要赶路,我还当你白日要睡些时辰。”
  薛凌冷冷未答,又听她道:“你等着”。说罢跑进屋,再出来手里拿着个锦布流苏配子,塞与薛凌道:“我连夜做的,不是名贵东西,只与你求个平安,保佑你顺顺利利回来。”
  薛凌倒没推辞,笑笑凑到鼻子处问了问,不知是什么花草,总是比霍云婉宫里香灰味好闻些,淡淡道:“知道了。”
  她垂头,再未说什么。二人檐下站得片刻,略显生疏散去。薛凌抓着香囊复催薛暝道:“那你去吧,别的也有些,只是我一时想不出好的来,有了再说。”
  薛暝依言离去,她又将香囊凑到鼻子处闻了闻,复回了房间。一盏茶时间,有三两丫鬟笑闹来请薛凌,道是要好生梳洗,免得城门处卒子狗眼看人低,认不得壑园里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薛凌木然由着拉扯去,心想壑园多不过商家,混了个济世行医的名而已,称什么金尊玉贵,话传出去,街上搜查的御林卫估计要乐不可支,天上掉下来的倒霉鬼充人头。
  厌烦腹诽间,反忽略了“小公子”三字。直至丫鬟展开衣衫,才瞧见是套富贵男袍。
  月色软绸做里,细白锦缎裁的中衫,袖口衣襟都是银线走的纹样,又腰佩胸扣各色玉石宝珠,夏日里,居然套了三四层。
  一应换完,三四个丫鬟叽叽喳喳说好看,哪日也做个男子样上街玩去。薛凌捏了捏手腕,嗤了一声未作言语。这身穿着要去赶路,不出五十里要刮的全是布条。
  再经丫鬟挽了发髻,修眉饰脸,且看镜中人,薛凌一时晃神。她以为自己和幼时样貌相去甚远,现瞧来,相差无几。
  她莫名不敢多看,起身要走,却看桌角艳红嫣然,那只石榴花的钗子还放着。迟疑一瞬,一手抓在了手里。
  再出门,薛暝已在外等候,二人目光相对,各自有些别扭,薛凌道:“如何,要走了是么。”
  薛暝道:“是,可以启程了,当真无旁事吗?”
  “那两样要紧东西都带着了吗。”
  薛暝点头,薛凌如释重负,轻道:“走吧,”才要抬脚,又猛地转回过来,问道:“有安排人在暗处跟着我吗?”
  薛暝一怔,轻道:“大多午间都出城了,但非要说有没有,还是有的,只两三人尔。”
  薛凌亦压着嗓子道:〃你选个信的过的,不要跟着我们。将你那块鱼儿熊掌的配子给他,去到李敬思身旁,就说替我传句话。黄家那头樊涛与我有约,来日我去诏他。
  若我困于西北,就请李大人代劳。
  若是李敬思愿意留着他,就跟在李敬思身旁,不愿也无妨,且留意些京中消息,传传话也好。〃
  她这会未必能诏令樊涛,但日后的事说不准,至少先让李敬思有个底儿,黄家那头,未必就全是霍云婉说了算。而自己,愿意全给他。
  薛暝看她郑重,不敢多问,只为难道:“往李大人处倒还容易,但若要传话,只怕还要经白先生手,底下人难以把话准确传到西北。”
  薛凌想了想,道:“也好,咱们现在还没个落脚处,你且留个凭证,到时候万一我们传消息回来,他收到,自然就有路子了。”
  薛暝答“是。”薛凌又道:“还有一桩,既留了人在京中,让他看着点含焉,我房间里别无它物,只管进去翻个底朝天便是,估计也不难找,那个永盛的相关物事都在一盒子里,都给含焉。”
  薛暝垂目,有些不情愿,道:“怎么这话听来,就像身后事一般。”
  薛凌反笑,轻推了他一掌,道:“反正我以后也不去了,都与她。”
  薛暝这才应了,听薛凌说再无旁的了,这便转入暗处去办事。薛凌站在原地,看那只猫顺着墙脚身子伸的笔直。
  她瞧着它,它也一双圆眼瞪死了她。大抵是只要她动弹分毫,它就翻身跃起,随时准备给她两爪子。让摸归让摸,防备归防备。
  她这会实无逗猫的心思,何况面前躺着的,也并非是只猫,而是她的天意。
  今时分明天意在她,手段非常,未必不是好结果,这猫不是活了?
  彼时分明天意在他,手段非常,未必不是好结果,龙椅不是归他了?
  总而有所谋,万物都是天意。
  传几句话并不耽误功夫,不多时薛暝便走了出来,二人一道儿出了园,候着的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张二壮,一身粗布短褐在那,见了薛凌也没个反应,仍搓手跺脚的往门里看。
  薛凌要的那匹马也在马车后撩蹄喷气呆着,虽有小半月不见她去,那马厩管事也不敢怠慢,好草好料养的一身膘。
  薛凌上前,喊得一声“张大哥”,张二壮转过来头来,盯着薛凌上看下看,许久才猛拍自个儿脑袋,连声道是“没认出来。”
  又殷勤上前擦了马车脚架子,切切道:“姑娘今日成了童子,我瞎了眼了,这好久没给姑娘赶马,天天盼着姑娘招。”又问薛凌要往何处去。
  薛暝将手上包袱先搁到马车上,再下来,见薛凌骄纵笑,确然一副娇娇少爷样,和那张二壮说“要往壑园分处采买些药材,贵重的很,自己得去亲自盯着。”
  张二壮点头哈腰又是一阵夸,薛暝出言道:“现上车吧,咱们还赶路呢。”
  薛凌脆声答好,不忘与那张二壮交代,呆会过城门,可得说好了些,千万别漏了嘴,耽误园中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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