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3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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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瞧着薛凌,也只当人家姑娘家想跟阿牛独处,忙不迭的就要成人之美。
薛凌撅着嘴撒娇,道是李敬思看着好的很,哪儿就遭罪了。闭城几日,再不上街走走,人都闷坏了。
李敬思跟着笑,也道无碍无碍,旧伤本来早好了,可能是这两日天气变化才疼痛难忍。倒是啊凔那头,一直没去看过,是不应当。
李敬思与苏凔的过往,郭池也是了解的。当下没再劝,只说京中巡逻的人还多,少在大街上晃荡,又真真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子央求薛凌。
他说:“薛姑娘可得好好看着点阿牛啊,他是真遭罪。”
李敬思笑着去推这位大哥,羞赧般抱怨:“哪里就遭罪了。”
郭池忍俊不禁,大声笑着退去。薛凌脸上笑意没收,催促李敬思快些。李敬思应了声,说是去换件衣衫,转身入了里屋。
薛凌坐在椅子上,这才去端了手边茶。她跟郭池素无交情,想来日后也不会有过多交集,自不会对此人太过上心。
只是,她看刚才李敬思对郭池,像极了壑园里自己对含焉,虽然含焉与她的情谊未必有那么深。
都是骗,都是骗。
她搁下茶碗,招呼候着的丫鬟趾高气扬的吩咐:“给我捡碟咸果子来。”中午就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丫鬟笑吟吟上前搁着桌上果盘捡了三四样,放到薛凌旁边。壑园的小姐是霸道了些,终是可爱居多,从没见有什么事苛责过谁。当下人的,不就是给主子使唤的么。昨儿个那……那公主……
薛凌将粒油角丢的老高,张了大嘴去接,逗的那丫鬟再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嚼的咯吱乱响,脆呵道:“笑什么。”
丫鬟忙捂了嘴,轻声劝着道:“奴婢怕姑娘呛着。”
薛凌再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往嘴里塞了根小麻花,鼓囊着腮帮子摇头晃脑,似乎甚合口味。
不能骗了,她想的是,不能骗了,真的不能骗了。
无论如何不能骗了,不能骗苏凔,也不能骗含焉,也不能骗薛瞑。这些人都不能再骗着,这么骗下去,何时是个头儿啊。
可是,她将嘴里碎渣咕噜一声全部吞下,艰难灌了两口茶水,又猛拍了数下胸口。她对着冲过来的丫鬟说没事,没呛着没呛着。
她想,可是这些烂事儿,怎么说出口啊?
李敬思从礼物出来,大骇道:“怎么了。”
薛凌摆了摆手,喘着气道:“没事没事,吃的急了点。你不知道,壑园今中午煮的东西跟石头样,狗都不吃,我饿死了。”
李敬思舒了口气,好似不信般无奈道:“天底下还有人能饿着你。”
薛凌仰头愤愤道:“怎么不能饿着我,我好些次都快饿死了。”
旁儿个丫鬟还在抿嘴笑,壑园姑娘好像怕主家不信似的大声嚷嚷:“他们说什么穿天补仓,一桌子又咸又硬,我就没吃几口。”
李敬思也没听过这词儿,疑道:“什么穿天,别不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丫鬟小声道:“是穿天节,今日年二十,据说,是女娲娘娘补天的日子。所以,有些人家吃的喝都,都是比着石头块做的,咸些粘的牢实”府上大人是穷出身,所以没那么多架子,底下人都比别处自在些。
薛凌蹙眉看向她:“还有这玩意儿?”
丫鬟低头不言,再是自在,总不能太出格。
李敬思问:“还真有这个说法?怎不见得咱们府上行节。”
丫鬟这才答:“寻常行节,只作饭食供奉,大人有伤在身,饮食更是粗糙不得。想来壑园是医家,更敬神佛些,所以……”她看薛凌,揶揄讨好道:“饿着姑娘。”
薛凌瘪嘴再没说话,转身抬步往门外走。李敬思忙甩了衣袖跟着去追,两人行至走廊处,才见薛凌面色冷了些。
她本不是个热络的人,每回来却要可以跳脱些免教府上有心人瞧了去,装的久了也是累的很。
李敬思有意圆场,跟在后头笑道:“你也没听过穿天节这事儿,估计知道的人少的很,不比四时八节热闹。既然饿了,我带你去临江仙吃些茶果吧。”
薛凌听见身后声音压低了些,李敬思暗暗瞧了一圈才道:“啊凔并无大碍,我当晚瞧过的。”
薛凌嗯了一声,再没多言。苏凔有没有大碍,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只是不清楚,将来有一日,李敬思要怎么给郭池解释,他的加官进爵,背地里全是阴谋诡计?
她还在想,怎么跟含焉说,除了杀人放火,再没第二条路可以通往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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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章 恶路岐
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怀与自愧,从去年初开始,一直在脑子里隐隐作痛,到了如今,非但没好,反而日益严重。
心力交瘁使薛凌无从顾及,如今李敬思说起临江仙,是如此信口拈来。二人出了李府门,马车已在候着。
从她离开壑园,雪就再没下,这会太阳倒好,只是化雪越发冷了。薛凌将身上衣衫裹了裹,一撩车帘子,热气扑面而来,才瞧见手里捏着的料子是天丝锦。
这东西薄如翼,软如水,却是风吹不动,雨过无痕,极为保暖,往日虽没少见,像李敬思这般拿来作马车帘子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她顿手,在手心里搓了搓那帘子才丢开,才抬脚上马车里坐定。李敬思随后跟上来,大抵是怕孤男寡女坐在一处给人瞧了去,接着又跟上来个小丫鬟。
好在这车马宽敞,丝毫不觉拥挤。只是摸不透这丫鬟身份,薛凌稍有避忌,觉着说话没那么随意,嗓子眼里一句“李大哥好生阔气”悄悄咽了回去。
那帘子一放下来,车内立时暖如初夏。薛凌斜眼打量,竟没看到炭盆等物所在,也不知是放在了何处。但觉有幽幽清香袭人,估摸着所用炭饼也是价值不菲。
果真是,富贵逼人来。
她没看到炭盆,倒是看到那个黑爪红鲤的佩子又挂在李敬思腰间,不知这人是不是当真对这东西爱不释手。
小丫鬟从格子里取出茶具来,又捧出三两样点心,恭敬说是走的急,请大人和姑娘随便用些。
李敬思率先拿起块不知名的饼子,跟薛凌笑道:“你说你没吃好,我这两日养伤,尽喝药了,也没吃好,先垫补垫补,一会再吃顿好的。”
薛凌说着好,却伸手拿。又见李敬思鬼鬼祟祟般撩了窗边帘子,看罢向着薛凌低声道:“莫不如先去啊凔那,叫他与我们一起吃酒。”
薛凌想那佩子想的专注,一时没领会其意,揶揄道:“怎还绕起道儿来了,又不缺他几顿茶,来日邀他也可。”
李敬思凑近了些,郑重道:“我养病这两日,陛下常遣人来探我,往日奴才护院也赏了些。啊凔一直得陛下青睐,只怕他住处也有人是陛下的,说话不方便。倒不如去临江仙坐着,好歹来往都是生人。”
薛凌此刻方抬眼正视李敬思,又看了眼那小丫鬟,还没发问,李敬思瞧出她心思,忙道:“她没事,她是我买的,府上好些丫鬟都是管家买来的,也有几个是我买来的,都是旧相识。”
那丫鬟倒也识趣,起身半蹲着朝薛凌施了个礼,抢着答话道:“奴婢名叫姜好,见过姑娘。”
薛凌笑笑承了礼,听这名字,就知道人确然不是人市上的奴才,那里待卖的东西大多没有姓,择俩喜庆好听的字喊着顺口就行。
只是李敬思才来京中多久,有什么旧相识?还得是个听了皇帝大臣不慌的旧相识?
然薛凌并没多问,两日前李敬思知道先装病才往壑园,刚才又有那么一番话,可见他已是极谨慎。既然他确信这个丫鬟没异样,那就是没异样。
薛凌道:〃话虽如此,他有恙在身,不比李大哥你是习武之人强健,总不好拖着一副破落身子跟我们去吃茶吧。给人瞧见了,岂不多有置喙。
再说了,苏夫人与苏凔大人有姑侄之情,明日苏夫人就要出殡,苏凔不去苏府披麻戴孝就罢了,怎能去街头集市寻欢作乐。〃
李敬思端得是没想到这一出,讪讪道:“你说的是。”说罢捏着那块糕点久久不言。
马车已行至街上,薛凌挑开窗帘瞧了些景致,走了好远方觉气氛有些许不对。她不过是说了几句事实罢了,李敬思不该这副丧气模样啊。
防着是自己多心,薛凌手撑着帘子不放,暗暗看了李敬思好几回,确定这人有所不对,这厢松了手笑道:“李大哥怎么了,吃个茶而已,过几日也邀得苏凔,来日方长么,怎还就惦记上今日了。”
李敬思朝着她尴尬笑笑,似纠结甚久,才垂下目光,为难问:“我一直没问过你,作何,作何……作何当晚要苏夫人……”
话间停顿了老久,仿佛刻意给薛凌答话的机会。然薛凌一直不言,他只得磕磕绊绊把话说完:“终归,你与苏夫人,和啊凔,都是有交情的。”
话毕出了口气,抬头瞧着薛凌,眼里竟有几丝懊恼之意。大抵是觉得当晚若无薛凌挑唆,他又不是闲的慌,凭白去杀人干啥。
薛凌瞧着他笑了笑,眼珠子转到别处似在想,却是半晌没答。当晚喊李敬思去的时候,这人走的十分干脆,现在问起这茬,不知是为了啥。
李敬思等的有些心里发毛,犹豫着要不要说两句好话就此罢了。究竟是为啥,本来就和他干系不大。
突闻得薛凌缓缓道:〃也不作何,我与她,虽不愿承认有恩,反正是无冤无仇。当晚,是受人之托,拒绝不得。
不过,说到底,这些事儿还不就是为一个由子。现在说与李大哥也好,一会我也想与啊凔说的仔细些。〃
她又将眼珠子移回来,平静将目光搁在李敬思身上,笑道:〃我想回平城,大抵,你都没听说过平城这个地方。
就是,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可惜,我好像怎么也回不去,我又怕回去了,死在那儿的三四万冤魂日日夜夜来我面前哭。
孔子说的好,道虽贵,必有时而后重,有势而后行。可那年事后,时不待我,势不利我。我没有办法,只能造时建势,这里头,少不得要牵扯些人命。
苏夫人之死,非我本意,只是,若要救她,就要毁掉我好不容易造出来的这一切。换了李大哥你……〃
薛凌笑,抬手指了指李敬思腰间佩子:“可舍得拿这只佩子去换她。”
李敬思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那玉佩,猛然又觉不妥,将手松开了些。他这两日对皇帝稍有心虚,是而时时挂着这玩意以示忠诚。薛凌这么一指,还以为她要立时摘了去般。反应过来,李敬思道:“原来如此,那也怪不得你。”
他并没说舍不舍得,只说不怪薛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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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章 恶路岐
旁儿丫鬟默不作声,薛凌欢喜笑开来,恍然是心里头一颗大石落了地。她早早就想过这些,想过这些才该是对的。
倒是平城那个老不死,本就是梁成帝下的一着棋,能教自己什么好东西?她在这一刻突而还想到魏熠,这个蠢狗自己就死了,估摸着也是自困于那个老不死所授。
实际上,那位无双太子,不过是个处处被帝王猜忌掣肘的可怜虫。指给他的太傅,也只能是讲些夸夸其谈的大道理了。
薛凌笑着拈了一块点心,咬的满嘴碎屑,开怀道:“正是如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会与苏凔一处,还得李大哥帮我劝着他些。明明当年是我救他性命,他却处处护着苏夫人,叫我委屈的很。”
李敬思自是一一应承,丫鬟及时调笑两句,马车轮子咕噜噜碾过了永盛赌坊门口。可能是苏家有祸,今日里头尚未开张,赌徒赢家,一律不在。
薛凌连吃了两三块糕点,不忘跟李敬思念叨,中午壑园的饭是真难吃。她想,今日是天穿节,宜修补。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苏凔处。天上日头已至西天半,估摸着这两日没少有人来探,老远就听见那守门老头嚷嚷:“是谁家,是谁家,都说主家不见客,还不速速将马赶去。”
驾车的马夫吆喝说是李大人家的,那老头尚有犹疑,嘟囔说孙大人来也不行。薛凌耸着鼻子笑,只说从未听说过朝里有哪个位高权重的孙大人,怎么老头这般奇怪唠叨。
李敬思已伸手撩了帘,露出半个身子道:“阿伯,是我,我来瞧瞧啊凔。”
那老伯也是熟稔,跳着上前一步道:“是阿牛,你怎么才来。”跟着就要上来拉扯李敬思,焦道:“大人躺着几天了,我就奇怪你怎么也不来看看,他与你最是交好,你都去哪了呢,你赶紧进去劝劝。”
薛凌来了好些次,却因着避讳的缘故,少有和这老头攀谈,这会听其口气,赫然是对李敬思今日之地位一无所知。放眼京中,胆敢拉扯李敬思的,许是还有几个,能拉扯的如此堂而皇之的,当真魏塱都不一定敢。
李敬思捋着袖口连连讨饶,说这两日乱,忙着巡城事宜,陛下那边时时召见,又听说啊凔这边无大碍,所以才晚来了些许。
老头一甩手,颇为埋怨:“怎么就无大碍,你与主家是同席共枕的情谊。他受了这般苦楚,你不来劝解就算了,红口白牙说着无大碍,这疼痛倒不是出在你身上。”
李敬思跳下马车,车上薛凌“噗嗤”一声笑的极不合事宜。那老头偏头往里头瞅,絮叨道:“怎么还带了女眷来,我家大人尚未娶妻,你这不是……”
薛凌忙收了声,垂头往下走。李敬思知她往日以齐府小姐的身份来过此处,好在这老头老眼昏花不足惧,忙指着两个姑娘道:“是医馆的女大夫,我特带来给啊凔瞧瞧,住处无外人罢。”
老头这才打量薛凌二人一眼,并未瞧出端倪,只顾着喜道:“那真是好事,快进快进,主家谁都不见,哪来的外人。”
李敬思回头与薛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往里,里头有个洒扫童子来迎了人,那丫鬟却共老头留在了外院处。
薛凌走着,记起自己已是许久不曾来过苏凔处,几日雪后,这院里越发冷清。苏凔素来从简,一直走到厢房处,还未见暖意,直到进入寝居屏风处,才勉强嗅到一丝儿炭火气。
她从马车上下来,冷热温差过大,觉得周身不适。旁儿李敬思也是甩了甩手,像是看出薛凌心思一般道:“啊凔怎不多用些火来。”
薛凌没答,那童子施礼道是请稍后,自个儿往里。两人站在门屏处,与苏凔一帘相隔,听见童子唤苏凔,道:“李大人携了位医官来,大人可起身见见吧。”
苏凔声音有气无力,微若游丝问:“哪……哪个李大人?”
薛凌先蹙了回眉。倒不是说朝中只得一位李大人,而是能来瞧苏凔的,他自己应该明白出了李敬思别无他人,怎么还问上了。
她没作多想,更加担忧苏凔状况,听其声音,竟跟命不久矣一样。不等童子在答,大步绕开屏风近到床侧,当即吓了一跳。
床上苏凔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后头李敬思跟上前来,也是惊吓出声,扑在床沿处急道:“啊凔,你怎么了。”
又朝着那童子喝问:“他怎么了,你怎么伺候的你们大人。”
童子忙告罪,辩解说是大夫来了好些,偏苏凔药石不肯进,水米不肯用,自个儿不愿治了。
薛凌一把拉起李敬思,顺手掀了床被,一股腐臭气夹着草药味迎面而来。她瞧着那童子道:“怎么回事。”
童子喏喏答:“当日勉强敷得些外伤,这两日大人死活不肯让人换药,这就……”他朝着李敬思哀求:“李大人您快劝着些吧,这也……这也不知是怎地了。”说罢自觉退了出去。
李敬思急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当晚就问过人,说你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