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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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一双剑眉蹙的更甚,暗道这架势,莫不是自己还得给她跪下来嗑俩响头,喊声“主公稍安勿躁”?
怎么大半月不见,人突然就这样了?
她上前两步,仍掬起一捧笑意道:“公主可得有些耐心,莫说宫里那位,便是黄大人,几日后应该就能平安归家。”
“怎能如此”。永乐公主“噌”地站起,道:〃怎能把他放回去,你去杀了他。吾日夜锥心之痛,我也要让那恶婆子尝尝这种天人之隔的滋味。
你必须要杀了他,如何才能杀了他。“她看薛凌没应,忙道:”不然我去,我去告诉他霍准死了,告诉他霍准被皇帝砍了。我去……我可以再去,你帮我杀了他,你必须得帮我杀了他。〃
“你冷静些。”
“我不冷静,我不能冷静,我必须得杀了他”。永乐公主大力晃头,道:〃我明白了,那个老不死一死我就明白了。
我没病,是他们害我,是他们害我。
只有他们死了,我才会好。
只要他们一死,我就会好。
你今晚设的什么宴,都请了谁?是不是我二皇兄,我二皇兄何时来?我要见我二皇兄。
这天下本该是他的,陈王那个废物死了,死了好。没用的人,早死早好。〃
她看向薛凌,无比期待:“我二皇兄何时来?”
薛凌垂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拳,指尖尽可能往腕间延伸。语气虽还软,到底不如先前平和。她说:〃瑞王未必会过来,公主赶紧收收性子吧。我与你做保,黄靖愢满门不日就会下地狱,只是不在这次卖官案里。
壑园虽是我的住处,也难保会有内贼在里,你这般嚷嚷,万一……〃
“呼”,永乐公主瞬间捂住嘴,将声音压的极低,道:“你说的对”。言罢犹不放心一双眼珠子四处乱转。
屋里静了片刻,薛凌才将黄家案的前因后果快速讲了些。刚才她并未骗永乐公主,按自己的想法,几乎可以肯定黄靖愢会在这次卖官案中全身而退。
所以,下次再动黄家时,很有可能还需要永乐公主走一遭,不得不先安抚一二。另来今晚还有好些熟客,这人一直疯癫着也不是各事。
她对这种哄人活计从来耐心不大,今儿做起来倒也圆满。只在心中暗骂了这蠢货在苏姈如面前不是挺好的,怎跟自己一处就歇斯底里起来,莫不成这世间疾病都是看人下菜碟,专挑能欺的人欺。
永乐公主愈听愈喜,待到薛凌住口,感叹道:“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怪不得魏塱连老不死的坟都刨了”。看其神色做派,已然恢复如常。
薛凌道:“当时事急,不便与公主细细商量。如今事成,在此谢过公主援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永乐公主正了正身子,咬牙片刻,骄矜道:〃我非援手于你,你也不必装模作样谢我。终不过是,咱们想要的东西汇到一处罢了。
若要论恩,倒要我来谢你才是。要不是那老不死这么一死,我还不曾体会得到“,她盯着自己手掌,来回缓缓翻动,道:”原来,是这般滋味。〃
眷恋之情,浑然意犹未尽。
究竟是哪般滋味,又是何物有这般滋味,她没说,薛凌亦没多问。永乐公主冷笑一声,道:〃是吾虚长了这般年岁,不知世间翻云覆雨手。
却不知今晚过后,吾能不能,也效信阳馆陶“,她看薛凌,缓缓道:”我不爱……这永乐无忧了。〃
薛凌由着她盯了一会,偏开脸笑道:“公主爱啥,就该有啥,生下来便该如此。今晚壑园设宴,只为答谢京中贵人照拂,如何就能定公主气运。您说这话,岂不折煞在下。”
永乐公主不可置信般打量了薛凌两眼,奇怪道:“你怎么……怎么……”。她想不出如何形容。就是……突然这个人,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薛凌笑笑颔首遮掩过去,信阳也好,馆陶也好,这些生下来就金尊玉贵的公主与她有什么关系?还不如院里一抔冬雪,至少,天下的雪,是一样的白。
苏姈如还没回,永乐公主已是和薛凌无话,自言自语般抱怨了句:“黄靖愢不死,真是可惜,看不到那恶婆子痛哭流涕。”
“早晚而已。”
………………………………
第738章 庭前月
薛凌轻声答过,指着天边圆月道:“你瞧,今晚的月亮好看。”
永乐公主顺着她手指瞧去,只见天边白壁低垂,四周疏星点点。
黄昏霞光还未散尽,一抹橙红袅袅浮在宫阙阁楼间。
冬日大雪后,玉宇尤为澄净,逢今日十五月圆,是很好看。
她起身走了几步,行至门前尚不足以,轻提裙摆跨过门槛,循着月色一路追到院里,这才仰脸看着无边星空。
好一会方低了头,对着追出来的薛凌笑:〃好看。它好看,我也好看。
这般好看的月色,本该夜夜都有。可我已经,有近一年不曾看过了。〃
苏凔李敬思已走,院内唯余檐下二三丫鬟站着静默无声。永乐公主伸开手臂,宽大衣袍随风起舞。
唱到:“日已夕兮,月已驰兮。日夕可盼复日朝,予心忧悲何复喜,何复喜?”
凄凄之声渐隐,裙角朝着薛凌席卷而来,目光自下而上,看永乐公主泪在嘴边。
她问:〃何不渡为?
何时渡为?
如何渡为?〃
袖里恩怨硌人,薛凌撇开脸,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轻道:“风凉,公主还是不要久站”。说罢不等永乐公主答应,即转了身。
日月昭昭乎寝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
她非凿船的渔父,永乐公主也算不得落难的子胥,这歌唱的不合适吧。
月色在薛凌身后溶溶铺开,这场宴终于热热闹闹开了席。永乐公主用拇指拭去泪水,转眼又是一派皇家孤高,昂首阔步再次进了薛凌内宅。
二人经丫鬟收拾作罢,同行往前院花厅。台子上戏文正到精彩处,小厮寻了个好位置安排两人坐下,茶水还未斟满,苏姈如含春带笑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来。
薛凌起身要见礼,却被她一把按住肩膀,亲热压回椅子上,浑不拿永乐公主在场,挥舞着手上帕子,娇声呼道:“喜事,大喜事。落儿可来猜猜,是什么喜事?”
台上“哐啷”锣响,永乐公主偏头去瞅,又舍不得错过这边闲话,不自觉身子移过来些许。薛凌跟着笑,目光也放到了台上,耳朵却凑到了苏姈如嘴边。
她说:“死啦,那个九哥死啦。”
听戏的杂役老仆掌声雷动,薛凌跟着将手拍的通红。死了,谁死了?她没听清。不过谁死了都是喜事,无所谓了。
她头偏了一瞬,嘴都还没张开,又看回台子上,敷衍着道:“那真是喜事。”
“可不是么,我可是早早说过的,他有眼不识泰山金镶玉,冲撞了落儿,能得几时好。刚刚才得了消息,我便巴巴的来说与你知,落儿可欢喜?”
“欢喜,欢喜”。薛凌巴掌拍的更甚,还不忘邀苏姈如赶紧坐下。
花厅里无旁人,各家夫人小姐都让逸白领去了梅院,这儿全是凑数添个乐子的,她也懒得管苏姈如究竟说了些啥。嗑了一会瓜子,再得苏姈如念叨几句,薛凌才知是永盛那个出老千的九哥死了。
花了半口茶的功夫,终于记起这么个人来,薛凌笑道:“他那般手段,如何就死了?”
苏姈如笑着去捏盘子里蜜饯,喂到薛凌嘴里,看她咽罢,才捏了帕子,道:“永盛楼里,岂缺了手段去。死了,便死了。”
“我记得,夫人曾说,永盛楼里,人人出老千。”
“对呀。”
薛凌奇道:“既然如此,又怎会是京中第一赌坊。嗜赌之人,最重公平。大家都知道永盛楼里不公平,岂会再去。”
苏姈如跟听着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趣闻一般,哑然盯着薛凌好久,确认她是诚意诚意的问,顿时哈哈大笑数声,将帕子甩的如一面迎风招展的旗。
她说:〃我的落儿啊,有几个人会去公平的地方赌,赌的,不就是这不公平么。
公平了,就得凭运气。不公平,才是赌本事。
你是要信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运气呢,还是……信,自己是那个最有本事的啊?〃
永乐公主亦回过头来,与苏姈如一道儿瞧着薛凌,似乎也在等她答案。
“我信……”,薛凌停顿片刻,笑吟吟端了碗茶水,道:“有什么好信的,本事也好,运气也好,不都是胡诌与旁人听。谁赢了,我就信谁。”
苏魏二人皆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各有失望,同时泄了气,往回缩着身子,又闻薛凌一边茶碗,一边漫不经心道:
“我信谁,谁就得赢。”
三人齐齐笑去,揭过此事。又闲话一阵,薛瞑过来附在薛凌耳边悄声道是江玉枫过来了。
薛凌小有诧异,她原以为江府遣弓匕过来便是,没想到是江玉枫亲自过来,怕是有何要事,起身向苏魏二人告了个罪,转而出了院往西侧门方向迎江玉枫。
两人还没碰面,先与逸白撞了个满怀。薛凌少见他这般急躁样子,停了脚步道:“你不在梅院伺候那帮夫人小姐,到我院里瞎跑什么。”
逸白施了一礼道:“小姐勿怪,正是手头事多,我才走得急”。说罢压低嗓子道:“宫里传话来,昭淑太后与皇帝起了争执。”
他小声,薛凌却无收敛,嗤道:“起了争执?怎么个争执法。是皇帝驳臣子,还是妇人训儿子啊。”
这一晚上假笑累的慌,虽在逸白面前也还得装上三分,到底不用那么拘束。至于宫里头的消息,传与不传好像无太大影响。
早前查黄续昼之死时,昭淑太后就与魏塱过不去。现黄靖愢入狱,二人就算今晚不打起来,明儿也得打起来,犯不着逸白跑前跑后的当听瓮。
她这般刻薄,逸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措辞间,薛凌又道:〃我赶着去接江玉枫的驾,有事晚些再说,若梅院不用你招呼,就多去招呼招呼苏姈如。
早知道这般难缠,还不如当初我自个儿辛苦走一趟,好歹一个个轮流来,现在齐齐聚在一处,捅了猴子窝一般糟心。〃
逸白没忍住笑,道:〃我也当只有永乐公主来,多不过还有苏大人李大人罢了。哪料得小姐您面儿大,这可不壑园都快满了。
是霍家姑娘让我问问您,黄大人那头,话可传到了。若是没传到,便不必再传,且由她来做个活菩萨。若是传到了,她便不好再多话,以免人生疑。〃
“传没传到,我得问问江玉枫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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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庭前月
逸白躬身请了薛凌先行,他知道江玉枫还没到。薛凌本是想问问宫里闹到了何等地步,有没有摔锅砸碗,砍人流血。见逸白弯腰,索性算了。
走得几步,在西院外的回廊处与江玉枫遇上。见他今日却是坐在轮椅上,由弓匕缓缓推行。
薛凌素没在江府之外的地方见过江玉枫,暗道一条腿瘸了,也不必拿自个儿真当个瘫子,还得让人抬着来。
二人离的近了,江玉枫亦没起身,只在轮椅上双手交叠见礼,轻道:“在下不便,失礼于姑娘。”
薛凌瞧了一圈左右,还有二三小厮在,笑道:“江少爷亲自过来,已是抬举。要说失礼,未能远迎,是在下失礼。”
江玉枫一挥手,后头一人呈上数个盒子,不知什么玩意。薛瞑伸手接了,又招呼下人拿回库房收着。这么一来,一行便再无外人。
薛凌倒不忌讳壑园有奸,只不想在下人面前和江玉枫太过随性,以免被逸白听了去。
这厢人一走,跳脱性子当即藏不住,道:“瘸子有瘸子的好,早知进出有人推,莫不如当年这苦肉计让我来演。”
话落又道:“不对,当年我也没少受罪,到了好处都让你拿了去,我白受罪。”
几个人脚步未停,江玉枫在轮椅上半倚着,淡淡道:“姑娘连这点便宜也占,莫不如整个瘫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添舒适。”
弓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憋不住笑,逗趣道:“少爷惯会逗人薛姑娘。”
薛瞑自觉该说点啥,然他不比弓匕与江玉枫多年情分,此刻偷眼看了看薛凌,背影也瞧不出个喜怒来,终还是缄口不言,默默跟在众人身后。
薛凌翻了个白眼,道:“别家都是夫人婆子来,李敬思也就罢了,他是来看病。怎么你也亲自过来了,不怕给人看了去,还当你江少爷第二条腿也不要了”
弓匕抢白道:“姑娘这是哪的话呀,李大人能来瞧病,我们家公子就瞧不得了。医者父母心,今日上门,正是想请园中妙手替我家少爷瞧上一瞧。”
薛凌未听出弦外之音,不以为然道:〃他来瞧病,你也来瞧病,说出去你信不信。人家抢药,你们好,直接抢大夫。
李敬思有病那是为朝廷立功,江少爷有病,说出来可不太风光。〃
江玉枫轻笑一声,语气未改:“风不风光,都是一样的血肉疼痛。闻说园里妙手,恰逢在下沉疴旧疾,求上门来,不见得有多强词夺理吧。”
薛凌这才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偏脸看了眼江玉枫的腿。然今日天寒,江玉枫坐于轮椅之上,盖了块裘皮挡风。
她迟疑问:“莫不是,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福气,江少爷不想要了?”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福不敢享尽,祸,也不敢避尽,薛姑娘以为然否。”
薛凌停下步子,往下蹲了些,与江玉枫平齐,抿嘴一笑,点头如捣蒜:“然然然,十分然。”说罢直起身对着弓匕道:“快些,快些,就等你们了。”
话音未落,即转身往前走出几大步。弓匕长出了口气,才推着江玉枫跟上。
几人行至花厅,戏台上恰到尾声。苏夫人与江玉枫熟识,双方躬身即为见礼,永乐公主与江玉枫,却略有生分。
江玉枫仍是在轮椅上喊见谅,永乐公主便略有不喜,好一会方道:“你怎么过来了,你是为谁过来的。”
此话明知故问,当夜江府密室,她又不是不在场。只是到底江玉枫瘸归瘸,没真瘫,爬起来行个礼是小事一桩。他不起来,在永乐公主眼里,分明有意怠慢。
江玉枫察觉到永乐公主话里诘问,无奈看了眼薛凌,希望她打个圆场。毕竟往日薛凌恣睢,好歹她也只是个百姓平民。今儿永乐公主不识趣来,却是个天子贵胄。
要哄,他不够格,不哄,他太出格。更要紧的是,如今这院子里,连薛家的小少爷都知道自个儿哄自个儿了,好端端的公主不做,上赶着找什么茬啊。
偏薛凌决然算不得一个好主家,只道索性风清月朗无别事,这两人打一场,岂不比台上好看的多,她乐得拖一阵,看这俩蠢狗明枪暗箭。
幸而苏姈如在侧,忙上前挽了永乐公主笑道:“公主可忘了去,江家少爷有旧疾,怕不是求医来的”。说着转向江玉枫道:“来的都是客,刚儿公主还说不论虚礼呢”。又看着薛凌道:“主家说,是也不是?”
薛凌再躲不过,拉长了嗓子喊:“是是是,大家说的是,人到齐了,赶紧去吃点喝点,说点笑点,完事了大家就赶早了散点。”
她转身问薛瞑:“去叫逸白和苏凔二人都过来”,言罢对众人笑笑道了声“诸位请”,率先往外厅迈步。
众人跟着到了,桌上以八珍为主菜,早已备下。小炭炉里火苗还红,锅子里咕噜噜直冒泡。
本该薛凌主坐,念及院子里不愉快,她卖了个乖,请永乐公主上座。疯子实难伺候,懒得争这一时长短。
此举显然让永乐公主受用无穷,褪了身上外氅正要入座,江玉枫自个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不说健步如飞吧,好歹是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