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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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皇帝与霍家之争。于公于私,魏玹躲之不及,哪儿敢伸手瞎参合。
从这个角度出发,江府也该退的远些才是。但江府终究是臣,跳脱一些,权当表忠心了,毕竟朝堂上还站着个儿子。手段高明点,便能让魏塱认为江府是在讨好,算不上什么冒险举动。
薛凌所想不差,江闳的确心如明镜,知道…===【】魏塱压根不在意苏凔是死是活,只有一门心思跟霍家过不去。一开始不插手,是本身有鬼,想明哲保身,求个无功无过。后被苏姈如一逼,又知道苏凔的身份,避不过去,便索性浑水摸鱼。
好在不算什么要命的事,他着人喊两声“严惩不贷,定是苏凔主谋”,看上去不过是是帮着魏塱推波助澜。背后下点黑手,就算被魏塱知道了,也能掰扯为想给江玉璃讨点龙恩。
但薛凌显然是没料到,几日不见,江玉枫这厮居然厚颜无耻的耍起无赖来了。宋沧是谁,还真不好说,谁让在大牢里半死不活的是苏凔。瞧着江玉枫反常模样,薛凌觉得好气,又有些可怜。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哪里是想骗谁,他大多是怕骗不过自己。她想讽刺一句,却觉得浪费了自己气力,改了口简单扼要道:“江少爷不知宋沧是谁,那就把苏凔还我。”
“说还好像逾越了些,终也不是江府带走的人”。她自嘲般呢喃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
“我自有办法去把他抢回来。”
“就请各位不要在前头挡着我。”
薛凌伸手在发间流苏绕了几圈,就势向下,带出固定发冠的簪子,将怜音精心挑选的东珠南珠跌了一地。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顿觉头顶轻松一大截。等出了这个门,再褪去一身华服,应是更添自在。
“人也见了,情也叙了,罪也赔了,不知江伯父还有何见教”?她想着要走,宋沧之事不用求着苏府,多说无益。
“你既称我一声伯父,我便托个大。薛凌,做事总要有商有量才好。早知苏凔是你知交,我岂会眼睁睁看着他自毁前程。若非你意气用事,苏家夫人那边也好相与些。番人欲壑难填,江府又是在朝之人,多有不便,所筹之物应是要你去登门致歉。”
薛凌不置可否,慢悠悠吞着茶水。江闳把宋沧入狱的责任一盆子扣她头上,她倒不恼,还有些深以为然。宋沧早就说过有翻案的心思,自己原该是多加留意的。就算不能开解,起码要晓以利害,让那蠢货收敛点,保着自己小命先。
那天在苏凔住处本是要说说宋柏布条之事,奈何半路窜出个申屠易。她跟着一走,就忘了下文。再从鲜卑回来,事态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自愧之处,根本不用江闳来提,她昨晚在陈王府已经想过一遭。
但宋沧是宋沧,其他人,有什么要商量?
而江闳知道宋沧身份之后非但没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如今却要来说什么不会眼睁睁瞧着。就当薛宋之事,薛弋寒是死有余辜,宋柏总不曾有过错处。九族枉死,只剩这么根独苗,他还要赶尽杀绝,无半分怜恤之心。
薛凌有心腹诽一句鬼话连篇,偏江闳红口白牙,正义凛然。端的是长辈身份,宽严并济,不似半分有假。她又无多少争论的欲望,便老老实实的让自己信了。
是闻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她的江伯父官拜国公,应是熟读圣贤,可能确实不忍眼睁睁看着。所以,他大概是把眼睛闭上等着宋沧去死的。
而后在无人之处,啖其肉,饮其血,与当年阿爹之事如出一辙。
江闳用语颇为高明,魏玹的人在场,他不好太过下作,就将宋沧的事寥寥数字遮掩过去,又三言两语打发薛凌去苏家要钱。纵江府不知道拓跋铣要的是什么,但折合下来,必然不是小数目。
江府日常不缺嚼用,要填满鲜卑王的胃口却是不大可能。且如他所说,薛璃还吃着皇粮,有大笔金银事物以江府之名在京城与西北来往,无疑自寻死路。不过,在座谁都长了脑子,江闳这么说,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让薛凌去求苏姈如帮忙。
刚刚苏姈如既在场,就算二人没能知根知底,少不得了解了一下双方深浅。如今苏远蘅身在大狱,大家皆是秋后蚂蚱,不努力蹦跶,都过不了冬去,说的上谁求谁?所谓致歉,无非是提醒薛凌举止注意一些,不看僧面看佛面。另外的意思,就是无论拓跋铣要什么,都去苏家拿,瑞王府跟江府,概不负责。
这就绝了一些,苏府富可敌国不假。但这么大个窟窿要填,总是有些吃力。江府明面上不能动作,暗中却可以给些东西到苏家。洗的干净些,银子上又没谁家姓名。几经易手,再让苏家拿出去,好歹分担一些。
就不知是魏玹的意思,还是江闳自作主张,反正他二人一副坐享其成的打算,将这烫手山芋有恃无恐的丢给薛凌。不过是吃定她千里奔波,断不会功亏一篑。而苏姈如也是骑虎难下,势在必行。
如此虽然话语权给了薛凌,但万一事迹败露,不至于牵连到瑞王府和江府。所谓夺位,既没打算起兵,又没什么文书,不到逼宫失败那天,一切都还有余地。但勾结外族,宁城还是霍家的地盘。稍有蛛丝马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既能省些银子,又能置身事外,还能保住一世英名,他二人着实犯不上去争这点蝇头小利。
薛凌未必能一时半会转过弯来,但前往苏家登门致歉一事并不甚紧要。她在苏府呆了数年,知道苏姈如为人。只要对她有利的事,话难不难听无所谓。上一刻你死我活,下一秒便能眉开眼笑。
更重要的是,薛凌没许给拓跋铣太多梁国的东西,这是江闳没想到的,他以为能让拓跋铣点头,必然是薛凌许了天大的好处,能将霍准都比下去。然薛凌此时终还不是江闳与霍准之流,那日鲜卑夜话,她应下的……
最要紧的东西,是……替拓跋铣拿到羯族,一统五部。
所以要苏家出的,反而没那么多,更加不需要江闳和魏玹援手。且霍云婉在这事儿中还有别的打算,便是这两人想,薛凌还未必许。
虽然胡人五部一统,对梁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但于薛凌而言,她觉得自己到时大可守在平城,阻胡人南下。而且,拓跋铣有没那个命还是未知,在霍准死之前,她只要有东西让拓跋铣确信她能拖住沈家就够了。
而霍准死后,她用不用得到拓跋铣还是两说。假如用不到,谁还管那狗东西要什么。假如用的到,就聊表心意。总之胡狗死活在梁国真金白银面前,轻若鸿毛,不值一提。反正到最后,她也没打算让拓跋铣好好当王。
如此,江闳说的“登门致歉”,就不算太难听。薛凌点头称了是,说要告辞。江闳还想说点御林卫的事,他已有人选等着接手霍家之权。然慕厌在侧,终是缄了口,想找个机会单独与薛凌计较。想着不便做的太过明显,只道:“齐三小姐,改日怕是,要过瑞王府一叙。”
所谓“赴汤蹈火”,总得见个人。慕厌亦出声附和,他今晚见薛凌与预想中的截然不同,主家交代的事也是全然没法问清楚,难以回去复命,江闳提议正中他下怀。
然今晚能聚于一处,是江府大喜,管他王孙公子,出现在此处皆是光明正大。明朝要一个妇人去瑞王府,被人抓住了从何说起?分明是江闳信口而已,当不得真。
薛凌不知则慕厌是真傻,还是装傻顺水推舟,只随意答应了要走。
江玉枫道:“今夜人多眼杂,还是留在江府为宜。”
苏夫人和永乐公主一众毕竟是外人,纵是给有心者瞧了去,还能说是醉酒晚归,江府着人护送。薛凌顶着新娘子的名头,若被人抓了把柄传扬出去,悠悠众口难堵,君王疑心更是难消。
江闳自是巴不得薛凌住在府上,他今晚留了这么多人,本是想将薛凌身后关系理的清楚些,哪想结局如此收场。若不是他翻了些旧事堵住薛凌嘴,还不知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
除了略失望之外,他还有些发愁,薛凌究竟是如何知道江府想让宋沧死的?以前宋沧在朝堂,薛凌熟知朝事也就罢了。而今宋沧不在了,薛凌又才回来两三日,就能知道江府动了手脚。
想来想去,也只有告知雪娘子路线的那位最具嫌疑。如此说来,幕后之人不但熟知后宫之事,对前朝了解也不少,究竟是哪位娘娘?娘娘这般通透,皇帝必然也是对江府所作所为了若指掌的,他又作何态度?
江闳有大把的事要与薛凌谈,还包括宋沧生死定论,怎舍得让薛凌离去。他不出声,是不想让慕厌觉得江府太过心急。江玉枫年少,唱黑脸倒是恰如其分。
薛凌起了身道:“我自有去处,不劳江少爷费心。”
江府终未留得住薛凌,她走了密道。薛璃和那女子早已不在屋里,不知让江玉枫送去了何处,这倒不说人多眼杂了。地上血迹也不见了踪影,唯留一双红烛照烧,一室光影摇曳。
窗棂处有凉风丝丝缕缕,想是在暗室呆的久了些,骤然遇天地之气,心脾俱开。捏了一把手腕,薛凌瞧向身后密道入口,哑然失笑,默不作声的问自个:
她是所为何来?
她与这一群人非亲非友,说故人,已属勉强。如此趁火打劫,趁人之危不过是常态。由他去做了初一,冷静些等十五就罢了,贸贸然闯进来,倒换了个贻笑大方。
该哪日把薛璃接走,江府,就不要了。
一衫浅碧替了原本喜服大红,九曲回廊后,薛凌轻而易举跳到江府院墙之外。夜深露重,后院出来僻静无人,颇有几分荒凉,小径崎岖也不知是通往何方。好在她不惧前路晦暗,拎着平意走的坦然。
途径点滴灯火,偶有虫蚁作声,算不得孤寂。只她那会说的信誓旦旦,实际并无去处。薛宅冷清,回去没什么意思。这个点,老李头应是梦入蓬莱,求得灵药无数,她也不舍得去打扰。这般漫无目的,一条道摸黑到了护城河边。
再要往前,已是欲渡无舟。
薛凌思索着江闳说的事,忽而心念一动,顺着河沿一直走,半刻之后,就到了当年薛府武堂取水的地方。
那日她与鲁文安春夜奔逃,便是从此处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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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昭昭
薛府人丁单薄,武堂常年多为摆设。不过是薛弋寒回京时,合着身边亲信比划一二,方能有点人气。但这种地方于薛府而言,比之祠堂的重要性亦是不遑多让。故而即使无人,地面与器械仍需每日清洗擦拭,颇有些枕戈待旦的意味。
薛老夫人孤身在京,府里一草一木皆是寄托,对这事盯的尤紧,下人更是半点不敢马虎。管它酷暑严寒,天蒙蒙亮就推着水桶来回,几十年如一日。
京中之人对此举动早有熟知者,巡逻的御林卫十有八九都撞见过,为了生计早起的平头百姓也碰上过不少。毕竟,十来人推着老高的水桶在街上走是,有些显眼。若非知道是薛府的家丁,免不得要盘查疑惑好久。当晚薛凌走的顺当,除却薛弋寒着人在别处迷惑了霍家视线,这也算一个原因。
对于薛弋寒带着薛凌回京,魏塱与霍家都有些意料之外,他们原以为薛弋寒会将儿子留在平城,防个万一。而薛凌回来了,又觉得薛弋寒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手上,所以有恃无恐。
正如司马懿未入空城,霍准亦不敢轻举妄动。再合着魏塱还要博个贤良名声,薛弋寒下狱之前,薛凌那些自在日子,其实并无虚假。
包括她走的那一晚,霍云昇虽一直留意着薛府动静,但未有过要在京中拿下薛凌的打算。只是他盯错了对象,一路追着那替死鬼,倒叫薛凌与鲁文安一行人多又悠哉了两天。
因此,事后魏塱在大狱逼问薛凌下落,对着薛弋寒嘲讽“是将军怜子”,算不上故作姿态,而是确有几分轻蔑。
管他真假虚实,薛弋寒在京形象光辉伟岸,直逼孔孟武圣。到头来,仍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拿去假冒薛凌的那个人,也不过十四五年岁,应是谁家大好儿郎。
依霍云昇所言,身手弱的很,又赴欧顽抗,死的并不畅快。再听说不是正主,尸首也无人敛。荒野孤魂无归处,体内断刃箭簇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被岁月蚀尽,给森森白骨一个解脱。
也许那人与薛家渊源颇深,又或者是士为知己者死,心甘情愿要为了薛凌送命。但真相于魏塱无关紧要,他只瞧见薛弋寒想以他人之命换自己儿子的命。既然大家一般肚肠,真小人是比伪君子更理直气壮些。
大抵以前还觉得渎神有点负担,突然发现薛弋寒不过是个凡人,再是少年老成,终难掩自得。他意气风发的将这件丑事在薛弋寒面前摊开,逼迫着所谓正人君子直面犯下的龌龊,又以这龌龊刺激薛弋寒将薛凌一行人的路线供出来。
你已经让无辜之人替你儿子死了,你怎么有脸让整个西北替薛家陪葬?
薛弋寒没脸,于是薛凌喜欢的桃花酥碎了一地。
当年的薛宅早就不复存在,河边取水的点却和薛凌走时差不了多少。她少有回京,回了也轮不着来干这粗活,所以对这地方印象并不太深。此地本也没什么特殊,无非是为了下脚方便,比起其他河沿断多铺设了几阶石板。
此处偏僻,薛府没了之后,亦无多少旁人来。石头上已有苔痕见绿。薛凌脱了鞋袜,踩上去,绵软合着露气凉意,甚是舒适。直走到最后一阶,蹲下来就能够到河水。
她本不喜欢水,那年落入江中之后,对着汪洋之地更是避之不及。唯前些日在鲜卑王宫,无聊处泡了自己小半天。觉着脚下悬空无所依,混沌之态甚好。
以前在平城,她见山是山,见雪是雪。今日再看世事,如管中窥豹,怎么也凑不齐全貌。越心切,越不得其法,越心焦,越不不得其果。有那么一瞬间,倒巴不得什么也没看见。
不慧者,痴也是好的,而人苦于不痴不慧中。
薛凌整了衣衫,坐在台阶上,将双足浸于水里,直没过膝盖。来回晃荡了两下,想学着那天偷得片刻闲适,手却止不住去蘸取层叠涟漪,要将今晚听到的事在眼前描摹的明朗些。
她与薛弋寒是有嫌隙,然平城多年父子相知,虽日常抱屈使性,终是仰慕其为人,敬重之心未曾改过。拓跋铣所说之事已令她小有郁结,但那场战事确确实实的存在,也是她父亲赢了,算不得毁誉。
胡人内部耍什么花招,既不是薛弋寒挑起的,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就算是,薛凌大抵也能很快放下。兵不厌诈,对胡人动些歪心思,再一网打尽,听上去非但不落下乘,反让人觉得技高一筹,热血沸腾。更莫说,那一战定下来的,是梁数十年太平。
而江闳抖落出来的秘密,足够让薛弋寒的形象在她眼里分崩离析,偏这个秘密又是因她而起。她既感念于薛弋寒千方百计把自己留在平城,又无法接受其拿西北安危来换。
以儿子的身份,若薛弋寒在面前,怕是她要哭花了脸。以臣子的身份,她听惯了薛弋寒义正言辞喊不可因私而忘公,实在难以接受其言清而行浊。其实若无大的纰漏,也不至于这么在意,偏偏这个后果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从来爱恨无法分明,最是让人目眢心忳。
今晚之前,有很多事情在薛凌眼里,是怎么都说不通的。为何当年薛弋寒那一战之后再未建寸功,为何魏塱登基时要亲自死守平城,为何明明没打算带她回京又改变了主意,为何会在下狱不久就自尽,为何当初明明无人跟踪,又没有内鬼,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