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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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客气了。”许姑姑略微一打量,就见了她那一双贵气初露的睡凤眼,心里不由一“咯噔”。
自古以来,便以“男伏羲,女睡凤”,为美为贵。
她打小就在宫里头,见惯了贵人,虞幼窈这一双睡凤眼,眼长,似凤,眼尾稍向上轻挑,眼周略带红晕,睫毛长,眼帘微盖着瞳仁,眼波似喜还嗔,眼神似含情,常颜欢笑。
这么一双又贵又美的贵人眼,也不知道今后会有怎样的大造化?
虞老夫人接过孙女儿亲手奉茶,低头喝了一口,茉莉花茶香气浓郁,提神醒脑,这个时节喝着正好。
孙女儿亲手孝敬的茶,就是比旁的好喝。
搁下茶杯,虞老夫人进入了正题:“窈窈,许姑姑今后就是你身边的掌事姑姑,你要好好跟着许姑姑一起学规矩。”
“我知道了,祖母。”虞幼窈呶了一下小嘴儿,有些不情愿地点头应下,许姑姑人都来了,看来祖母是铁了心要让她学规矩,没得拒绝。
虞老夫人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转头对许姑姑道:“窈窈打小就养在我跟前,倒让我给娇惯了,今后有劳姑姑多提点些。”
第22章 都要气死了
“老夫人请放心。”许姑姑明白这话儿,不仅仅是让她对虞幼窈严厉些,也是在变相敲打她,让她对虞幼窈尽心些。
虞老夫人对许姑姑十分满意,心道果然不愧是宫里头出来的。
虞幼窈转向了许姑姑:“今后,还请姑姑多多指教。”
许姑姑连道不敢,这姑娘长得圆润精致,小小年龄就透了一丝玉润娇贵,鲜妍娇袭之态,倒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被娇宠得娇蛮跋扈,轻点了一下头,心里头对未来的小主子也有些满意。
只是!
许姑姑皱了下眉,眼中也带了挑剔,小姑娘身上透着灵气,只是这行为举止,却透着散漫懒态,没甚规矩,仪态间虽透着小女儿的娇憨,但未免显得粗鲁了些。
好在小姑娘年岁还小,现在更正也来得及。
虞老夫人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窈窈都这么大了,也不好一直住在北院里头,回头同许姑姑一起收拾收拾,赶明儿日子好,就搬到北院旁边的窕玉院里。”
窈窈七岁,她就命人将窕玉院规整好了,等着窈窈再大一些,就搬进去。
乍一听到这话,把虞幼窈给砸懵了,她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祖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着祖母的胳膊,撒娇:“祖母,窈窈舍不得您,能不能晚一点再搬,祖母,好嘛,祖母,你答应我嘛……”
被她好一通撒娇软磨,虞老夫人哪还顶得住,张了张嘴就要答应。
还是柳嬷嬷及时开口:“窕玉院和安寿堂隔得近,就一个抄手游廊拐两次就到了,往来也十分近便,姐儿舍不得老夫人,往后时常过来就是了。”
“祖母……”虞幼窈鼓了鼓脸儿,巴巴地看着虞老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哪家遭了抛弃的哈巴狗儿,教人瞧了心里头不忍。
养了这么些年,虞老夫人也舍不得,轻抚着孙女儿的发顶:“窈窈,刚到我屋里的时候,才这么大丁点,”她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没比兔子大了多少,紧跟着又轻叹了一声:“一打眼,就长这么高了。”
将手掌搁到虞幼窈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眼眶子突然就湿了起来。
虞幼窈眼眶一红,扑进了祖母怀里,“呜呜”地小声哭:“祖母,您不要让我搬走,我今后乖乖的,您让我和柳嬷嬷学管家,我一定好好学,让我和许姑姑学规矩,我也会学得好好的,不给你丢脸,我不搬走,不想搬,呜……”
虞老夫人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头,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傻丫头,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不是七岁就搬到小院里自己过的,祖母也舍不得你,所以就多留了你两年,可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该学着自己过日子。”
“祖母,我、我舍不得你,呜呜……”虞幼窈从小就跟祖母一块儿,从来没有离开过祖母身边,这会儿让她搬出去,她心里慌得很,巴着祖母的袖子不肯放。
虞老夫人和柳嬷嬷两人好说歹说,轮番上阵,劝了足足半个时辰,把嘴巴都说干了,虞幼窈总算是不哭了,勉强答应搬了,红着眼眶出了安寿堂。
虞幼窈走后,虞老夫人一个没忍住,捏着帕子哭:“我的窈窈,打小就没离开过我的身边……”
柳嬷嬷可真是无奈了,一个府里头的,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姐儿,只是搬到旁边上,往后您想了姐儿,随时都能过去瞧她。”
劝了好大半天,总算是把虞老夫人给劝住了。
老夫人心里头不痛快,躺在榻上直哼哼,嘴里头念着孙女儿,活似孙女儿被人抢走了似的。
都说,孩子是越长越大,老人是越长越小。
老夫人可不就是个老小孩。
这头,虞幼窈领着许姑姑回到南厢房,让春晓把房里头的丫头婆子们都叫过来。
南厢房里头拢共九个人,一等丫鬟就春晓一个,往常冬梅时常过来照顾,所以就没再提大丫鬟。
二等丫鬟有两个,一个叫夏桃,一个叫秋杏,负责虞幼窈房里的事。
四个小丫鬟负责扫洒。
两个手脚麻利的粗使婆子。
几个人垂头敛目地站成一排,虞幼窈向她们介绍道:“这是许姑姑,打宫里头出来的,今后我房里的事都交给姑姑打理,你们切不可轻忽怠慢。”
大家一听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反应就跟前头虞幼窈一个样,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心慌意乱地站在原地。
许姑姑瞧了一眼,暗暗点头。
虞幼窈屋里的人虽然散漫了些,但还算规矩,姐儿还小,用着倒没妨碍,再大点,就不大行了,还是要好好调教些。
“姐儿客气了,唤我嬷嬷便可。”许姑姑笑容很和善,瞧着不像宫里头出来的,反而更像大户人家里的嬷嬷。
虞幼窈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叫了一声嬷嬷。
许姑姑成了许嬷嬷,指挥屋里头的丫鬟婆子收拾东西,虞幼窈屋里头的东西多,虞老夫人让柳嬷嬷带着老夫人屋里头的人过来帮忙。
北院里动静大,不大一会子府里头都得了消息。
杨淑婉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主院里头,李嬷嬷端了一杯茶过来,好让她消消火,哪知杨淑婉实在气狠了,抓过茶杯就狠砸了下,彩釉牡丹茶杯“哐啷”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宫里头出来的姑姑比旁的气派、有排面,家里又不是缺了银子,怎么就不能再多请一个?什么好的就紧着虞幼窈一个,难道葭葭就不是她的亲孙女么?”
说到处此,她心中又浮现了旧怨。
窕玉院从前叫水榭阁,是府里头最好的院子,也就比主院小了一些,因方位靠后,又不在正位,府里头的长辈不好住。
去年夏末,葭葭要搬院子,她寻了老夫人,想让葭葭搬进水榭阁里头去。
老夫人直言拒绝:“水榭阁离主院远了些,三姐儿身子骨不好,离不得你这个当娘的照看,葭葭就住主院旁边的院子,离得近,你往常照料也近便些。”
第23章 丧妇长女,无教戒
主院旁边的院子,虽然也是不错的,但哪里比得上水榭阁引水入院,荷莲照水,杨淑婉哪里肯答应:“老夫人,水榭院藏风纳水,风景独好,是府里头风水最好,也最养人的地儿,葭葭身子不好,住里头岂不更好?”
虞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你还记得水榭阁是怎么来的么?”
杨淑婉容面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了。
虞老夫人淡声道:“是谢氏出银子修的。”
“这不是葭葭身子骨不好……”杨淑婉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谢氏都死了多年,现在虞府是她当家,她的葭葭怎就不能住水榭阁了?
话都说得这样明白,杨氏竟然还不识趣,虞老夫人蹙了下眉:“葭姐儿身子骨不好,府里头一直拿最好的药养着她,从来没亏过她,但是……”
后头这个“但是,”让杨淑婉听得眼皮子直跳。
果然!
虞老夫人话锋一转,一边捻动佛珠:“窈窈是原配嫡出的嫡长女,府里头谁也越不过她去。”
杨淑婉面色一惨。
想到她嫁进虞府那天,因谢氏还在百日之内,婚礼不合礼数,一切从简单,她穿着简陋的喜服,头上戴着小白花,一路沉默又低调地进了虞府大门。
晚上,虞宗正进房揭了她的盖头,与她喝了交杯酒,就去了书房,因为原配夫人还在百日孝内,不能圆房。
第二天一早,她去给虞老夫人请安,柳嬷嬷抱着谢氏的牌位坐在主位上,她这个继室,给老夫人奉完了茶,还要给原配下跪磕头,执妾礼。
谢氏是原配,她是继室。
所以矮了谢氏一头。
谢氏生的女儿虞幼窈,那是原配嫡出的正经嫡长女。
她的女儿虞兼葭也是嫡出,但正经较起来,还是差了虞幼窈一头。
第二天一早,水榭阁就改了“窕玉院”,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想到这些,杨淑婉心中的怨气暴发了:“虞幼窈个小贱胚子,怎么不去死。”
一旁的李嬷嬷骇了一跳,连忙冲到窗边,伸头向外头张望,发现院子里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回气,缩头进来,将窗户给关得严严实实。
隔壁“嫏还院”,三小姐虞兼葭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书案前,一手轻挽着宽袖,一手执笔,洁白的宣纸上,一排排簪花小楷清秀灵动,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
她写的正是今日女先生教的《女论语》第三篇,学礼!
“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整顿衣裳,轻行缓步。敛手低声,请过庭户。”
“问候通时,从头称叙。答问殷勤,轻言细语。备办茶汤,迎来递去。莫学他人,抬身不顾。”
“……”
虞兼葭身边的大丫鬟茴香,还在愤愤不平:“老夫人怎就这么厚此薄彼?”
大小姐骄蛮跋扈,肥头猪脑。
而小姐模样、才学处处比她出挑,规矩、仪态学得也比她强,性情、礼数也都甩了她几条街。
真真不明白,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珠玉不疼,反而去疼那鱼目珠子。
虞兼葭笔锋略顿,轻翘了一下嘴角,声音含笑:“大姐姐打小就没娘教,自是与我不同的。”
轻轻柔柔的话不含半分恶意,只是单纯的说了一个事实,老夫人因虞幼窈丧了娘,才对虞幼窈格外偏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茴香却翻了个白眼儿:“这没娘教,可不就没教养么?难怪老夫人要寻宫里的姑姑来教养。”
听了这话,虞兼葭抬眸瞧了茴香一眼,嘴角吮着一抹深意:“大姐姐也不小了,确实该学些规矩,大户人家嫁娶,还有五不娶,其中有一条,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祖母心疼大姐姐,自然要为大姐姐多做打算。”
仿佛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茴香恍然大悟:“大小姐不正是丧妇长女吗?怨不得老夫人从宫里请了姑姑教养大小姐,原是担心,大小姐往后配不到好人家。”
虞兼葭黛眉轻蹙,轻声喝斥:“快住嘴,这你话你怎可说得!”
茴香打了一个激凌,才反应自己失言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说不敢了。
大小姐年龄小,打起下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可见是个心狠的,这话要是教大小姐知晓了,三十个板子还是少的。
虞兼葭似是气着了,捏着帕子轻咳了两声,脸儿也透着一抹嫣红:“我身子骨弱了些,想着你们平常伺候着也辛苦,等闲也不忍太过苛责你们,倒惯出了脾气,在我的跟前口无遮拦的嚼舌根子,若教祖母知道了,我这个主子治下不严吃了挂落,你们也免不了打三十个板子,发卖出去。”
听了这话,茴香才知道自己险些连累了小姐,心里更是自责内疚,抬起手就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把自个儿的脸,抽得“啪嗒”直响:“都是奴婢的错,小姐快别生气,当心气着了身子。”
虞兼葭又咳了两声,哑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气你,可没教你打自个儿,我是担心你这般口无遮拦,步了栀子的后尘,我们这多年的主仆,也就断了。”
茴香听了这话,想到了栀子的下场,感动得眼泪汪汪:“奴婢就知道,小姐最心善了。”
虞兼葭似是有些累了:“起来吧,这次也就算了,再有下次就不轻饶了去。”
茴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虞兼葭进了内室,给虞兼葭倒了一杯水。
虞兼葭捧着水喝了一口,仿佛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一声:“祖母为大姐姐寻了宫里头的姑姑,这是好事儿,都是家中的姐妹,想必大姐姐也不会介意我和四妹妹去她的院子里,跟着姑姑一起学规矩,以后少嚼舌根子。”
茴香眼神儿闪烁了几下,有规矩一起学,还是小姐想得明白。
服侍小姐躺下之后,茴香就寻来了屋里一个小丫鬟,低头耳语了几句。
那丫头飞快地跑出了嫏还院,去了清秋院。
第24章 小迁之喜
而清秋院里,四小姐虞清宁也大发了一通脾气,怨愤老夫人偏心,嫉妒虞幼窈得宠,身边的丫头金菊,劝了半天也劝不住。
这时,一个小丫鬟掀帘进来,给虞清宁倒了一杯茶:“小姐可别生气了,学规矩在哪里不是学?身为长姐,有什么好事儿,也活该拉带家里的姐妹一起才是。”
金菊不禁一愣,虞清宁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忍不住赞道:“就你脑袋瓜子灵活,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满脸喜意,连忙道:“奴婢桂子。”
“我身边正缺个二等丫鬟,就你了。”虞清宁笑眯眯地开口。
桂子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谢恩。
……
京里头达官显贵人家喜欢引水入园,虞府也不例外,早些年就修了莲湖,湖里种满了荷莲,占了府里头三成地方。
窕玉院连着碧水连天的莲湖,临着汉白石拱桥,风景独好,府里头谁不眼热?
但不管是论嫡论长,还是老夫人对大小姐的宠爱,这院子活该归虞幼窈住,更别说窕玉院还是谢氏掏银子修的。
昨儿收拾了一整天,虞幼窈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抬进了窕玉院里,一些不紧要的,往后可以慢慢搬。
一大清早,许嬷嬷就带着丫鬟婆子们进窕玉院归置东西。
虞幼窈陪着虞老夫人用完早膳,扶着虞老夫人也去了窕玉院。
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又转了两道,就到了潇湘林,这里种了一片翠绿色的淡竹,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绿竹猗猗,风骨劲节,也是难得的风雅之地。
虞府是书香世族,自少不得要种些竹子,显露出文气来。
路过一棵粗壮的竹子跟前,虞幼窈瞧见了上面有一个小孔:“祖母,等到了五月,我天天来潇湘林取竹沥,煮水泡茶给您喝。”
竹子承天地之雨露,吸日月之灵气,含风云雷电之精华,养神怡性,竹沥更是其精华所在,被世人称之为“天水”,喻意天生地养。
每年五月,虞老夫人就会命下人们在竹子上钻孔取沥。
脂胭红的竹沥水,淅沥地流进瓷白的碗里,晶莹净澈,淡淡的竹香,清冽甘醇,还带着淡淡的微甜。
虞老夫人脸上笑出了菊花纹:“怕不是你自个儿嘴馋,眼神都要在竹子上盯出洞来。”
虞幼窈闹了一个大红脸,撅着嘴儿:“祖母又埋汰我了,就不行是我孝顺祖母,望祖母多喝点竹沥,身体康泰,长命百岁么?”
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