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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表哥万福-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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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跪在夫人跟前,瞧着夫人哆嗦着唇,一边咳着血,一边强撑着一口气,将丁大点大的小姐抱在怀里,拉开了衣襟喂了小姐最后一口奶。
  然后,便要使人将小姐抱了出去。
  大约是母女连心,丁点大的小姐,睁着黑不溜瞅的眼睛,可劲地瞧着娘,软乎乎地小手儿,攥着娘胸前的衣带子,怎么也不松手。
  丫鬟小心地掰开小姐的手,小姐急了,一双手不停地往夫人眼前挥动,张着嘴“哇啊”就嚎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夫人靠在迎枕上,也是泪流满面,紧紧攥着她的手:“我、我拟了书信,我名下嫁妆每年三成的盈利,捐给虞氏族里,二成的盈利便给了府里,便是瞧着这大笔的银子,族里也、也是要善待窈窈几分,老夫人再、再护上几分,又、又有谢府照、照看着,你们多照料着,我的窈窈大体是、是能安然长大的……”
  她爬在地上,抹着老泪,瞧着大夫人口吐血沫,眼眶瞪得老圆,也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儿,一字一顿地交代:“若、若是虞府没得窈窈的容身之地,便、便带着她、她回、回了谢府,万、万不可让窈、窈叫人欺、欺辱了去。”
  岳嬷嬷泣不成声了。
  安寿堂里,虞老夫人跪坐在佛堂里,捻着手上紫檀木七宝佛珠,看着佛龛里供奉的白玉菩萨,有些恍然。
  这还是当年谢氏嫁进虞府头年,将陪嫁的一块品相极好的昆仑玉送去了宝宁寺,捐了五万两白银的香油钱,这才请了慧能大师亲自出手,将这块难得的昆仑美玉雕了玉菩萨,开了光。
  慧能大师见昆仑玉上有一处,朱砂自生,血莲天生,默念了一句佛偈,便用这处雕了一个佛童坐莲的玉坠子。
  谢氏将这尊玉菩萨孝敬给了她。
  她见之心喜,就供奉在佛堂里,每日早晚三柱香。
  谢氏临死之前,将那枚佛童坐莲玉坠子当着她的面,亲手挂到窈窈胸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男戴观音,女戴佛,当年我初嫁虞府未久,慧能大师什么都不雕,偏就雕了佛童,可见咱们窈窈是个有佛缘的孩子。”
  虞老夫人坐在桌边,谢氏一直看着她,眼睛里头黑沉一片,透着一股子说睦洹
  她心想着!
  谢氏怀窈窈时做过佛梦,窈窈也出生在四月里头,正是沐佛月,确实是与佛有缘。
  谢氏紧紧地抱着女儿:“这枚玉坠子,经慧能大师开光,是一件难得的佛宝,我死之后,便让窈窈每日戴着它,”说到这里,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嘴角血线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单衣上,晕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莲花,触目惊心:“不要取下来。”


第203章 我会护着窈窈(求月票)
  虞老夫人看着谢氏,沉默良久,终于低下了头,凝声道:“好!”
  得了老夫人的承诺,谢氏“哇啊”一声,就吐了一口血,正吐落在虞幼窈胸前的玉坠子上。
  小小的婴孩儿,躺在襁褓里呼呼大睡,嘴里头还吹着小泡泡,瞧着天真又无邪,许是母女连心,一谢氏这一口血吐出,小孩儿就睁了眼睛,黑不溜瞅的眼儿,就盯着娘,“哇啊”地哭起来。
  谢氏也在哭,血与泪一齐滚落:“窈窈,我的窈窈儿不怕,不怕,便是娘不在了,也会护你周全,让你平安长大,窈窈儿不哭,不哭……”
  她一边哄着女儿,嘴里还哼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曲子……
  虞老夫人紧紧捏着佛珠:“你放心,我会护着窈窈。”
  往事历历在目,虞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不知何时就停了。
  谢氏将佛童坐莲的玉坠子,亲手挂在窈窈胸前,又对她说了那番话,除了向她托孤之外,也是在变着法子提醒她,要善待孙女儿。
  每回见着窈窈胸前的玉坠子,她难免会想到谢氏。
  想到了谢氏,难免就会想到大儿子做的混帐事。
  谢氏生下窈窈,便知道自己命不能长久,没法子护着女儿长大,所以就没将大儿子做的混帐事扒拉开叫旁的人知道了去。
  反而帮着她一起遮掩!
  便也是算计着,她是信佛的人,便是念着心中这些许的愧疚,将来会多护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几分。
  谢府的人这么轻易就打发出去,显然也是谢氏临终前做了安排。
  谢氏将名下的产业,三成盈利捐给族里。
  虞氏是书香氏族,是要脸子的,承了谢氏的情,再加上虞氏族诸多产业也要依仗谢府,难免也会看顾窈窈几分。
  谢氏将名下二成的盈利给了府里,便是冲着这大笔的银钱,以及儿子们的前程,她少不得也要多护着窈窈。
  谢氏临死之前处心机虑,处处谋算,就是为了替女儿谋一个周全。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便在这时,柳嬷嬷放轻了脚步,悄悄走进来:“老夫人,大小姐招了谢府的旧仆进府,这主仆相见,难免会说许多话,您……”
  虞老夫人沉默了一阵,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向柳嬷嬷伸出手。
  柳嬷嬷连忙上前一步,扶着老夫人的手臂,将老夫人打蒲团上扶起来,两人一道出了佛堂。
  虞老夫人将捻在手里的佛珠,一圈一圈地圈在手腕上:“谢氏的嫁妆,迟早是要交到窈窈手里头,一些事便也避免不了。”
  她原是想着,等窈窈再大一些,再将谢氏的嫁妆交给窈窈。
  可眼看着窈窈一天一天长大,这本事也是可见着一天一天长进,便也该清楚,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老夫人身上有浓重的檀香味,柳嬷嬷有些迟疑:“当年的事,谢大夫人自己没声张,便是她跟前的人也都不清不楚,可到底服侍了多年,未必是全然不知情,也难保谢大夫人临死之前不会留下后手,将这事告之了跟前的人,如今这主仆相见,如果……”
  谢大夫人临终前处心机虑,处处为女儿的前程谋算,可谓是机关算尽,也未必没有可能。
  虞老夫人摇头:“谢柔嘉跟前的老仆,一个个都是顶聪明的,当年将他们打发出了府,他们没一句怨言,这些年时常出入府里,最多寻机见一见窈窈,确定一下窈窈是不是真的好,却没一个往窈窈跟前凑的,你当为什么?”
  柳嬷嬷没说话。
  虞老夫人声音也是淡淡的:“他们有眼睛,能瞧得出我待窈窈是十分疼爱,便也担心私底下与窈窈接触,会惹了我不快,让我对窈窈心生不满,便干脆不接触罢了,便是现在与窈窈主仆相见,可窈窈还要在虞府立足,将来的前程,也少不得我处处谋划,他们自然也会更加谨慎。”
  柳嬷嬷也是松了一口气:“老夫人想得明白。”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当年老大与杨氏的混帐事,家里虽然遮掩的严严当当,可谢氏百日未过,老大就急巴巴娶了杨氏,这杨氏也不是别人,是老大上峰家的庶女,老大日常出入杨府,便是外人也都有诸多揣测,只当是爷儿的风流韵事,饭后茶谈一番,这样的事,在京里头也算不得新鲜事,哪家少不得也要有那么一二桩的,窈窈大约也能猜到一些,我就担心窈窈……”
  头些年,她不想窈窈与谢氏跟前的人接触,便是因为着窈窈年岁小,怕叫有心人撺唆了去,让窈窈与家里离了心。
  柳嬷嬷深以为然:“大小姐是个知道的好歹的,也明白这些年是谁护着她,对她好。”
  虞老夫人垂眼睛没说话:“到底还是我亏了她们母女俩,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今这半截身子也要入了土,再多的谋算也该放下,便也只盼着窈窈能好,也能全了与谢氏婆媳一场的情份,与窈窈祖孙的情份,也能弥补些我当年……”
  后头的话,已经轻不可闻了。
  虞幼窈抱着岳嬷嬷呈上来的信,回了窕玉院。
  春晓见小姐面色凝重,心里有些担心:“小姐……”
  虞幼窈仿佛没听到,沉默着,走进书房里,坐到了桌边,又将抱在怀里的信打开,一页一页地瞧。
  她瞧得很慢、很慢,几乎是逐字、逐句,反反复复地瞧。
  春晓瞧了一眼漏斗,小姐看了半个时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封信终于到了最后一页,虞幼窈定定地瞧着信末的落款——
  虞谢氏柔嘉绝笔!
  她轻颤着眼睫,久蓄在眼眶之中的泪,轰然溅落在落款之处。
  虞幼窈慌神了,连忙用袖子去擦拭,当信纸上的墨迹晕开了,这才反应过来,不能用袖子擦拭,可落款处已经多了一团乌色的墨渍,于事无补了。
  虞幼窈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无声无息地淌落:“娘。”
  春晓打外间探进头来,瞧着小姐怔然地坐着,悄无声息地哭,泪珠儿跟决了堤似的,不停地往外淌着。


第204章 表哥,我没事!
  春晓喉咙一哽,忍不住低头抹眼泪。
  这样无声无息的哭,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儿,仿佛有太多的委屈、难过、伤心、悲痛,无法喧之于口,只能自己承受。
  眼泪淌着淌着,便残泪流尽,虞幼窈没再继续哭。
  她打开了香盒。
  五层的香盒,每一层都放着虞幼窈平常用的薰香,最底层放的是麝香,拿了玉勺子,挑了一勺子麝香,投进了凤首香炉里,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嗞”声,一丝一缕的烟香从炉孔里飘出。
  虞幼窈将信纸放到上头,翻转薰烤。
  周令怀一进了窕玉院,就察觉了气氛不对。
  听到虞幼窈跟前一个叫夏桃的丫头在说:“咱们要不要劝一劝小姐,小姐心里头难受,这样一个人呆着,憋闷在心里头,没得把身子给憋坏了毛病。”
  冬梅和春晓站着没动,便是再担心小姐,可哪儿知道要怎样劝?
  “发生了什么事?”周令怀倏然出声。
  夏桃眼神一亮:“表少爷,您可算来了,小姐今儿见了亲娘从前的老仆,心情不大好了,一个人呆在书房里,也不搭理人了。”
  周令怀面色微沉,点头。
  冬梅松了一口气:“小姐与表少爷最亲近,有表少爷陪着一起,大约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周令怀进了屋之后,也没打扰虞幼窈。
  他看着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又一张有些泛黄的信纸,拿在手里仔细地瞧一遍,然后又仔细压平,一一薰香,待香气透纸之后,就放到一个樟木盒里头。
  他是知道,麝香薰过的纸张能持久弥新,樟木盒子防潮防虫,一些重要的书信,便要这般保存着,才能长久。
  她做得专注,便是书房里多了一个人也没察觉到。
  周令怀心里发闷,倒也不是叫小姑娘忽视了。
  只是,小姑娘紧绷着脸儿,细致的眉眼,透着令人心碎的哀伤,有太多的委屈伤心,藏于口齿之间,却是难以宣之于口。
  他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几十页信纸,花了虞幼窈一个时辰才薰制好了,书房里充满了麝香馥郁的浓香。
  虞幼窈小心翼翼地合上樟木信盒,一抬头就瞧见表哥不知何时过来了,正在看她,她愣了一下,又扬起了笑容:“表哥,你怎么来啦!”
  笑容一如从前明媚,可周令怀却觉得心疼。
  这一个时辰,小姑娘的内心不知道了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的煎熬,才能在见到他时,重新绽开了笑颜。
  周令怀轻揉了小姑娘的发顶:“我安排了几个老仆进京,你抽时间见一见,借给你了,便是你的人,你自己瞧着安排。”
  叫表哥一提,虞幼窈想到了之前问表哥借人的事,因为最近家里事忙,倒是一直耽搁了:“谢谢表哥。”
  周令怀瞧了一眼叫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樟木盒子,表情微顿:“之前教你弹的新曲子,学会了没有,那首曲子对初学者来说要难一些,要不要我再教你一道?”
  虞幼窈歪着小脑袋:“表哥,你忘记啦,那首曲子我昨儿才弹你听过,你还让我自己多练习呢。”
  昨儿她也是一时兴起,想到表哥为她画的那幅《青梧赋琴图》,就拉了表哥去青梧树下,弹了新曲给表哥听。
  表哥说弹得不错,让她多练练。
  周令怀愣了一下,便想到了小姑娘昨儿一身黄绿对襟襦裙,在树下弹琴的画面,百褶的裙子铺了一地,上头绣了缠枝青梧枝叶,便是未到青梧花开的之时,他也觉得满目鲜妍。
  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周令怀又道:“叶女先生的课讲到了《春秋》,这里头涉及儒、道、法、墨、兵、名等诸子百家,内容庞大且繁杂,我再给你讲一讲,以后在家学里学起来也轻省些。”
  虞幼窈笑道:“表哥每日指导我课业,都会夹带着讲些《春秋》里的内容,叶女先生的课我都能吃得住呢。”
  周令怀一时词穷了,又想到小姑娘喜欢下棋,提议道:“不如,我陪你一道下棋,也瞧一瞧你棋艺长进了没有?”
  虞幼窈“噗哧”就笑起来:“表哥明明不喜欢与我一道下棋,每回都勉强得很,还以为我瞧不出来呢。”
  周令怀摇头:“倒也不是不喜欢与你一道下棋,就是……”
  虞幼窈握着表哥的手,笑弯了唇儿:“其实,我是故意总拉着表哥与我一道下棋,我就是想瞧着表哥,明明受不了我的棋品,还不忍心拒绝我的要求,哄着我不说,还要绞尽了脑汁地给我做局,让棋,好让我赢,让我高兴,表哥不用解释,我都知道呢。”
  周令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虞幼窈轻声道:“我知道,表哥担心我,”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眼里经泪水洗礼,也是一片剔透,亮得惊人:“表哥,我没事!”
  周令怀喉咙哽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逝者已矣,你……”
  想说的话,才开了一个头,就在小姑娘璨然的目光下变成了徒然,后头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如今也说不出嘴了。
  虞幼窈爬在表哥腿上:“我打小就没有娘,祖母便是再疼我,但我就是知道,与娘是不同的,我不知道叫娘疼着,宠着,是个什么滋味,往常总是羡慕二妹妹,总想着如果我娘没死,”说到这里,她又红了眼眶,却没有哭:“表哥,我今儿见着了岳嬷嬷,也才知道,我也是有娘疼的人,便是我娘不在了,可对我的疼爱,也没少了半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儿,瞧着可怜巴巴的,又要哭似的。
  周令怀见她忍得难受:“想哭,就哭出来……”
  “我才不哭呢,”虞幼窈倔强地吸着小鼻子,努力将眼中的泪花憋回去,连声音也是哽咽得不行:“我这是高兴,我娘在信中说,我在她肚里的时候,可乖啦,一点也不折腾人,怀我三个月的时候,做胎梦,梦见了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娘与祖母说了,祖母很高兴,说我有佛缘,还有啊,我娘怀我的时候,特别爱吃酸的,”


第205章 小主子(求月票)
  说到这里,小姑娘皱着小鼻子:“这点与我不像啊,我喜欢吃甜得,一点也不爱吃酸得。”
  周令怀拿了蓝帕子,轻柔地为小姑娘拭去了眼上残泪,小姑娘乖巧得很,就一动一动任着他拭泪。
  小姑娘喋喋不休说了一堆话:“娘跟我说了,她打给我的每一个长命锁,都有不同的喻意,只可惜,我弄坏了一个,不过,”她眼神一亮,又高兴道:“也许正是因为我娘天在有灵,保佑了我,才让我避了灾祸。”
  那贼人凶狠,便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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