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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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祖母话,虞幼窈也松了一口气:“就不打扰祖母歇身了,我给祖母熬了八珍粥,养心定神却是极好。”
下厨这种事,开了一个头,便有无数次。
虞幼窈对厨艺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左右一些杂事,都有厨房里的人帮着做,其他的也不用她管,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偶尔也会亲手做些吃食孝顺祖母,讨祖母欢心她也是乐意得很。
虞老夫人一听就笑了:“女孩子家家,可别总往灶房里头钻,当心粗了手就不好看了。”
虞幼窈挽着祖母的胳膊,撒娇:“也不是天天,就是听柳嬷嬷说,最近天气热了一些,您胃口不大好,就做了清淡又养人的粥,好克化,又好下咽,吃着也更舒服一些,祖母可得好好保重身子,要好好的。”
贴心的话儿,说得虞老夫人可劲地将孙女搂在怀里:“好好好,就听你的。”
等虞幼窈领着周家的老仆出了门,虞老夫人的笑容还没散:“窈窈做事,是越来越周全了,令怀身子不好,是打小的毛病,坏了腿后,身子也是坏了,周家的老仆,从前伺候惯了的,使着也更妥当一些,可到底是外人,不明不白进了府,府里使着哪能自在?去牙行里调教几日,再过了府里的门路,也能明正言顺,有了牙行出面做保,这些人的来路也都清楚,不怕叫人糊弄了去,为家里招了祸。”
柳嬷嬷听了,就笑着说:“大小姐做事,是越来越有您的风范了,更难得的是,大小姐对您一片孝心。”
虞老夫人一张脸又笑成了菊花纹。
虞幼窈要去青蕖院,就让夏桃回去拿了做好的药油一起去了。
周令怀在书房里做扇。
小小一把扇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光是削薄就很难,之后是涂漆,刻纹,上色等,每一道工序都十分复杂。
当然寻常的扇子,做了扇骨,然后寻了油纸做了扇面,也就个把时辰的事,可周令怀送给小姑娘的东西,都要往好了折腾,自然就更难了。
周令怀做了六七日,这才做好。
褐黄的桐木本就表面光滑,颜色如蜜,在涂了好些层树漆之后,越显得如蜜如脂,就跟蜜腊似的温润。
一片片扇骨薄得跟叶片似的,一面雕了青梧,一面是杏花浮雕,在叶片一样薄的扇叶子上,雕出花叶,哪一刀下重了,戳破了扇骨,便是前功尽弃。
便是长安,跟了少爷这么久,也没见过他对某些事这样上心过。
可惜的是,因为赶着时间,这漆涂的薄了,颜色还是不够鲜亮,至多用个一年半载,便不大行了。
不过香扇也就用个新鲜。
用几天不新鲜,也就换下来了,也使不了一年半载,以后多给表妹做些别的样式,换着玩就是了。
周令怀瞧了做好的香扇,淡的唇间透了一丝笑意,便在这时,长安守来了:“表小姐带了几个……老仆过来,在客厅等您。”
周令怀将折扇放到桐木做的条盒里,这才出了书房。
客厅里,虞幼窈一边喝着茶,问了吕嬷嬷表哥从前在幽州的事。
吕嬷嬷对表哥的事知道的很多,但说话的时候却透了谨慎:“少爷三岁能诵,七岁能书,九岁便已熟读《四书五经》,只不过少爷打小身子就不大好,却是深居简出,鲜少出门,外头只闻幽王世子天人之才,却不知少爷,也是世无绝仅。”
乍一听到这话,虞幼窈觉得怪异,之前表哥提到的一位友人,似乎也与表哥一般,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相处了这些日子,虞幼窈也是清楚,表哥确实是世无绝仅,可他生性淡薄,便是天资聪颖的大哥,他也没往眼里去。
大约也只有同样天人之才的人,才配让他放在眼里头。
不过,她还是对“幽王世子”这四个字上了心。
正说着话,虞幼窈就听到轱辘声响,却是长安推着表哥进了屋:“表哥,周家从前的老仆,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周令怀点头,目光瞧了一眼站在堂下的四人,神色淡淡地:“让长安带你们下去安置。”
几个人应了声是,就让长安带出了门。
想象之中旧仆相见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虞幼窈呶了呶嘴。
方才她分明瞧见,吕嬷嬷见了表哥,刻板严肃的脸上,也透了几分激动之色,可表哥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周令怀轻揉了小姑娘的发顶:“怎么了?”
虞幼窈摇摇头:“就是觉得开心,以后表哥身边有妥当的人照顾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周令怀一听就笑了。
虞幼窈拿过桌上的盒子,递给表哥:“之前的药油加了干姜,麻椒,搓在腿上热乎乎的,现在天气热了,用着也不合适,我给你做了新的药油,效果与之前一般无二,就是加了冰片,薄荷,使着也清爽一些,虽然表哥的骨疼好了,但腿还要仔细养着。”
第157章 表哥,香扇真好看(求月票)
周令怀接过盒子,笑道:“好,听表妹的,”他话锋一转:“正巧,我也有东西要送与表妹。”
他将搁在腿上的条盒递过去。
条盒正是用之前刨制的桐木做的,上头天然带着纹理,还雕了一枝老枝春杏,显得古朴又雅致。
虞幼窈轻抚着杏花,就想到之前在宝宁寺,她不小心窥破了表哥的行迹,一开始是真的怕,可当表哥唇畔吮着笑意时,心里的惊慌与恐惧,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想着,便是她撞破了表哥的秘密,表哥也没有伤害她,今后她要对表哥好,表哥就更不会伤害她了。
她对表哥说:“我最喜欢杏花……”
表哥就一直记在心里。
“盒子是表哥亲手做的吗?真漂亮!”虞幼窈笑弯了唇儿,爱不释手地捧着盒子,一时没有打开。
周令怀也弯了唇:“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表哥送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我肯定是喜欢的,”虞幼窈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一眼看到了盒子里的香扇:“表哥,表哥,这把扇子也是用桐木做的吗?表哥还会做香扇,表哥可真厉害。”
周令怀颔首:“去年京里头不时兴团扇,小香扇倒是很受欢迎,今年大约也是差不离,有多余的桐木,便给你做了香扇。
扇骨上刻了杏花斜枝,寥寥数笔,却是极有神韵。
虞幼窈一点一点地展开香扇,顿时扇面上老枝横斜,枝头上红、粉、白三色杏,艳态娇姿,占尽了春风。
虞幼窈又翻了一面,却是一枝青梧,黄绿的花儿长在枝头,华净鲜妍,却是极其雅致。
两面皆是景,颜色也鲜亮如真,栩栩如生。
乍然一瞧,就跟活的一样。
这样别致的香扇,虞幼窈还没见过,是又惊又喜:“表哥,我往常都没见过这样精巧的香扇,太好看了,都舍不得往手上拿了,就怕把玩坏了。”
周令怀轻笑:“坏了,我再给你做。”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想来做一把这样的香扇,一定很不容易,我可不能让表哥为了这事儿劳神费力,而且表哥还要给我斫琴。”
这把折扇着实费了他不少功夫与心思,周令怀笑着没说话。
第二日,虞幼窈接到消息,谢府的商船进京了,此次一起过来的,还有她素未蒙面的三表哥,谢景流。
谢府在京里置办了宅子,这会正在那边安置,三表哥使了跟前的小厮,向虞府递了拜帖,于三日后,正式登门拜访。
这一消息,惊动了整个虞府。
虞老夫人还亲自见了谢府指派过来的小厮。
泉州离京城远了些,谢府家大业大,外祖父从前来京里瞧过她几回,后头都是谢府的管事往来虞府。
这些年来,虞幼窈与谢府联系比较紧密。
除了每个季度,谢府商船进京,会派人给她送不少东西外,也时常书信往来,因此虞幼窈对谢府的感情,也是很深厚。
往常谢府早些时候就该到了,可这回,眼瞅着四月在望,谢府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虞幼窈原还在心里犯嘀咕呢。
可见这人是经不起念叨。
杨淑婉的身子一早就好了,可虞幼窈管家,是老爷也称赞过的,一时也让她插不去手,这交出去的管家钥匙,也没个机会拿回来。
一听说,谢府要过府拜访,杨淑婉便坐不住了,连忙上了安寿堂。
走了一路,瞧着阖府上下都劳师兴众,连洒扫的婆子们都比平常更尽心,心中却是好一通恼怒。
一个黄白的腌臜户,可真是给了脸子。
虞府好歹也是世代书香,还是官家,谢府的人进了虞府,也是要矮上一头,哪有这样巴巴地凑上去巴结的。
真正是没一点书香氏族的气度。
谢柔嘉都死了这么多年,便是从前的姻亲,现今也该淡下来了,否则让她这个继室如何自处?
老太婆尽盯着谢府的钱眼子里头去了,连脸子也不要了。
谢府这回来的是主子,虞幼窈正在安寿堂里,与虞老夫人商量谢府登门的席宴要怎么安排。
便听到青袖过来禀报:“大夫过来了。”
虞老夫人转头瞧了孙女一眼:“你这个继母,病是没好好养几天,也是才好一些,就上窜下跳着,头几天就上我跟前来,说要做规矩,孝敬我,我哪儿不知道,她做规矩是假,想搁我这里拿回管家的钥匙是真。”
虞幼窈粉嫩的唇儿,轻翘了一下,没说话。
有些话,也只能祖母说一说,她一个后辈,可不能置喙了长辈去。
虞老夫人也知道这理儿:“她那头症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也是一辈子的事,我哪能答应了她,没得将来落了病根子,算到我头上,倒成了孝敬我的差错,”一边说着,也禁不住叹了一声:“这人啊,年轻的时候不晓得保重身子,到老了,可真是有罪受了。”
那点子病,仔细养一阵就全乎了。
可有人偏就不安生,没得将自己的身子也折腾了去。
虞幼窈不咸不淡地笑道:“母亲也是操心家里。”
虞老夫人不可置否,转头吩咐青袖:“请进来吧!”
青袖应“是”,出了内室。
紧跟着,杨淑婉就进了屋,她穿了正红的牡丹花裙,颜色鲜亮艳丽,脸上也抹了脂粉,显得容光焕发,比之前是瘦了不少,却又多了几分娇柔。
向虞老夫人请了安后,杨淑婉就看向虞幼窈。
虞幼窈站起来,唤了一声:“母亲。”
杨淑婉手上捏紧了帕子,面上却露了笑容,声音也柔和得很:“窈窈也在啊,这段时间,可真是辛苦你了。”
虞幼窈垂下头:“母亲言重了。”
杨淑婉拉着她的手:“你每日要上家学,还要同许嬷嬷学规矩,也是我身子不争气,累得你小小年岁就要帮着管家,这些日子,我也是心急得很,就怕耽误了你的学业,就成了我的罪过。”
虞幼窈摇了摇头,没说话。
杨淑婉这话,是为了抛砖引玉,重头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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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杨淑婉话锋一转,就笑道:“过两日,你外家谢府就要上门,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可要仔细操持,家里头也少不得要办宴,事也多得很,你从前没有宴过客,我却是有些不放心了,少不得也要出面操持一些,免得怠慢了贵客。”
话是大方得体,乍一听,还真当她有多重视泉州谢府的来人,可这心里头到底是怎样想的,却也不是她心知肚明,便任谁也能品出几分滋味。
心思都摆上了台面上。
浅显得很。
虞幼窈闻琴知雅,也是松了一口气:“我原还担心这个,所以就急忙上了祖母屋里,与祖母一起商量着呢,如今母亲病好了,有母亲操持着,我就放心了。”
说完了,就大大方方地交上了钥匙。
虞老夫人一见就笑了。
瞧一瞧,听一听,便能知道一个高低深浅来。
杨淑婉也是没想,虞幼窈却是轻易就交了钥匙,瞧着跟前的一大串子钥匙,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拿呢,还是不该拿呢。
“家里头的事,都是柳嬷嬷在打点着,母亲有什么疑问,尽可问她,不过,母亲便是身子好了,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操劳了身子,让自己吃了罪。”
虞幼窈将一个体贴又懂事的“继女”,彰显得淋漓尽致。
不管虞幼窈,为什么轻易就交了管家的钥匙,只要她肯交,杨淑婉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你管着家里,事事桩桩我都瞧在眼里,连你父亲也夸你,往后这家里头的事,少不得还要你帮着操持一些。”
说完了,伸手就拿了钥匙,递给了一旁的木槿。
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并非出自真心,虞幼窈笑应了一声,态度也淡得很。
拿到了管家的钥匙,杨淑婉是一刻也坐不住了,陪着虞老夫人说了几句孝敬的话,就急火镣燃地走了。
虞老夫人瞧着直摇头,转头看了孙女:“你就这样将钥匙交出去了?”
虞幼窈挽着祖母的胳膊,撇着嘴儿:“管家有什么好?哪比得上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重要?我却是懒散惯了的,是改也改不了,也不想改了。”
虞老夫人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失笑:“你倒是个心大的,却将祖母的用心良苦全抛到脑后了。”
虞幼窈依偎着祖母:“这哪能呢?祖母是想让我将嫡长女的谱儿摆出来,有了嫡长女的尊荣,这府里府外还能将我小觎了去?现在府里头谁不知道,我孝顺又知礼,仁厚又心善?”
虞老夫人听笑了,又捏了孙女的小鼻尖:“你是看得明白,但祖母可不能由着你懒散了去。”
虞幼窈听得是一愣。
虞老夫人转头吩咐柳嬷嬷:“去,将我房里的账本拿来。”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顿时心肝儿乱颤起来。
不、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管了一阵子家,你如今也是长进了,你娘留下来的产业,该由你自己管着了,”虞老夫人瞧着孙女儿一脸惊恐样,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跟个小猪崽儿似的,忍不住“哈哈”一笑:“可不行推了去,你娘留下的产业可不少,可怜我这个老婆子,都一大把年岁了,还要为你这个小讨债鬼操劳,却是连清福也享不着。”
当年,她为什么早早就将家里头交给杨氏管了去,还不是谢氏留下的产业太多,她管不过来,让杨氏钻了空子,从中捞了好处。
便只好将管家交给杨淑婉,由着她折腾自家去了,免得祸害了谢氏的嫁妆。
窈窈还小,谢氏的嫁妆,谢府那边可不会袖手旁观,少不得要过问的,到时候闹到了继室“侵占”原配嫁妆,谋夺“继女”产业的事儿,不光谢府不会善罢干休,便是虞府的脸面,也是彻底没地儿搁了。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一脸崩溃:“祖母话都说这份上了,我哪能不答应,哎,可怜我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跟着大人一样管事,真正是没天理了……”
虞老夫人一听就乐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还嫌弃,怎就养成了你这心大,又没心肠的性子?”
虞幼窈扑进祖母怀里,可劲地撒娇:“可不是让祖母给娇惯得,祖母说我,却是没天理了。”
虞老夫人呵呵直笑:“赶情疼你还疼出了错,小没良心的。”
虞幼窈抱着祖母,轻声说:“祖母,你辛苦了。”
虞老夫人一听了这话,眼里猝不及防就是一阵湿意,赶忙拿了帕子,按了按眼角,笑呵呵地抚着乖孙女的发顶。
祖孙俩腻歪了一阵,虞幼窈嘴儿撅得老高,焉儿嗒嗒地,就让虞老夫人连人、带三大箱子账本,一起送回了窕玉院。
等到中午,周令怀下了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