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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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令者,以乱政处置。
朝廷亲手将一把,对付士绅的屠刀,交到了武穆王手中。
以后武穆王将不会因为藩王的身份,受制于士绅。
武穆王在北境只手遮天,那些曾经得罪过武穆王的士绅,也不会有好下场。
屋里一片死寂。
四大家一起控制了连城蚕业经营,明面上是合作关系,但私底下明争暗斗,有不少龃龉,四人但凡一碰面,总要吵个面红脖子粗。
还是头一次这么安静。
乔家主是个急脾气,受不了这安静又凝重的气氛:“说话啊,你们一个人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当起了哑巴?”
张家主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刺他:“你行你来说,你可是连堂堂韶懿郡主,也不放在眼里呢。”
乔家主就想到之前说的那句:“一个外臣之女,倒真摆起了郡主的架式,给她脸了。”
顿时涨红了一张老脸,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恼得,他下意识横了眉毛,就要怼回去,可话到了嘴边上,又生生咽了回去。
赵家主见他憋着火气,把脸也憋成了酱紫,冷笑了一声:“朝廷颁发了收容流民,安置流民,攘内安外,强边御外的国策,并且将高祖皇帝抬了出来,而主导这一切的人,是文华殿大学士虞阁老,这说明了什么?”
乔家主铁青着脸,闭紧了嘴。
他们之前为什么忌惮韶懿郡主,却又没将她放在眼里?
那是因为,韶懿郡主一介女流,便是身份尊贵,还能插手朝纲不成?只要明面上不得罪,谨守了尊卑礼法,该糊弄糊弄,一个郡主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
韶懿郡主才来了北境,打算扩大养蚕规模,安置流民,朝廷就颁发了相应的国策,而主导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虞氏在朝中,位高权重的虞阁老。
若说这一切和韶懿郡主没有关系,打死他也不信。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韶懿郡主在虞氏族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说明了,宫里对韶懿郡主的器重。
说明韶懿郡主如今的身份,已经足够影响朝纲。
万家主苦笑了一下,又轻叹一声:“韶懿郡主是真正给了北境士绅们一个下马威。”
张家主也道:“可不是嘛,她在朝中有虞氏族为她开路,在北境有武穆王为她撑腰,身后还有几百上千万灾民支持,谁敢说她一句不是?以后她在北境将无往不利,不管她要做什么,士绅们都要捏着鼻子为她让道,必要时,甚至还要鼎力支持,否则,”说到这里,他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凉意:“武穆王已经今日不同往日,而且北境数以千万的灾民,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人淹死。”
士族重名声。
豪绅重名利。
人言可畏,这四个字与士绅们的名利息息相关,一旦百姓们的矛头对准了士绅,就给了武穆王光明正大处置的机会。
真正掌握对付士绅利器的人,是韶懿郡主。
整个大周朝也没人敢得罪她。
甚至包括天家宗室。
乔家主一脸不耐:“还是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吧?”
赵家主一脸无奈:“不如,明儿我们一起去知县衙门,请李大人带我们去驿站拜见韶懿郡主,向韶懿郡主表忠心,你们看怎么样?”
表忠心无非就是多出一些钱粮,助韶懿郡主安置流民。
城外的流民,已有十五万之多。
朝廷下发了收容流民的一应国策之后,北方还有大批流民涌向北境,西北地区,大范围受了灾,有能力安置流民的只有辽东三省,官府库存的粮食有限,武穆王也不能一直用军晌赈济灾民。
说白了,还是让士绅出钱出银。
第806章 两相利害
万家主摇摇头:“已经晚了,如果朝廷没有颁发国策,我们去向韶懿郡主表忠心,韶懿郡主兴许还会接受,但现在,”他又摇了摇头,脸色不大好看:“国策一下,士绅们的小命,可都捏在韶懿郡主手里,但凡韶懿郡主不满意了,一个阳奉阴违的罪名,你说朝廷是相信士绅,还是相主韶懿郡主?老百姓是相信士绅,还是相信韶懿郡主?”
气氛又是一沉,几位家主大为后悔。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万家主又道:“回家准备钱粮交给李大人,准备多少你们心里有数,李大人心里也有数,都爽快些,这些年李大人没少受我们的好处,李大人时识务,在韶懿郡主跟前有几分香火面子,让他出面在武穆王跟前美言几句,也能说得上话。”
老祖宗说得好,家屯万担粮,有粮心不慌,世家大户哪家粮仓里头,不是年年新粮换旧粮。
哪家有多少粮,李大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想要让李大人出面说情,四大家至少要让李大人在武穆王跟前,有说话的底气,这种事可不能糊弄了去。
李大人也不傻,钱粮出多了,他去武穆王跟前说情,那是有功。
出少了,就成了里外不是人。
“家里的妇孺,去在城外办粥棚赈济灾民,可别再向从前装样子,吃人的嘴软,至少把大面给做足了,不能给韶懿郡主攻歼的借口。”
“听闻韶懿郡主喜欢香药、奇石,该孝敬的,也要孝敬好了,拿人的手软,便是不能讨好韶懿郡主,该做小低伏,表达的敬重,半点也不能含糊。”
几人脸色都不好看。
万家主的意思很清楚,出钱出粮又出力,要舍得一身刮,保命要紧。
……
朝廷拿了高祖皇帝做伐,颁发了国策,北境士绅们反应不一,但大抵也都如连城四大家相差不离。
这一切,都在虞幼窈预料之中。
朝臣们不会不清楚,让殷怀玺插手流民安置,形同将钳制殷怀玺的镣铐松开,放任他自由。
届时,殷怀玺在北境只手遮天,有了拥兵自重的机会。
殷怀玺在民间名声极大,也有功高震主的嫌疑。
但比起殷怀玺拥兵自重,功高震主。
更可怕的,却是大批流民发起的大规模暴乱、起义,动摇的是江山社稷,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两相利害,取其轻。
如今数以千万的流民,有了活路。
殷怀玺也不再受制于士绅。
虞幼窈总算松了一口气,自从来了北境之后,她脑中的算计几乎一刻也不停。
初时,在琢磨连城乃至北境的局势。
后面见李大人,字字句句都要仔细斟酌,要一开始就将李大人拿捏住了,但凡有一句话,让李大人钻了空子,李大人在区区一介女流,与连城四大家之间,会选择谁一目了然。
呈给太后娘娘的折子,既不能表达了干涉朝纲的赚疑,又要引导太后娘娘,甚至是朝臣们,将解决流民的主意打到了北境头上。
给虞氏族里的信,既不能透露出殷怀玺的野心,还要引导虞阁老,往高祖皇帝颁发强加御外的国策上面引。
无论是太后娘娘,朝臣们,还是虞阁老,都是手握重权的上位者,心机城府也是极厉害,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以一介女流之身,左右整个朝纲局势,对虞幼窈来说很难,好做成了。
第二日,殷怀玺过来寻了虞幼窈。
一起过来的还有谢景流。
住在驿站,到底不比家里,殷怀玺每次找虞幼窈,都要先派人禀了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也知道,殷怀玺和小窈儿,在虞府时,有“表兄”之谊,现在也有“信物”盟约,也不好拦着。
但谢景流防殷怀玺,就跟防贼一样。
但凡殷怀玺寻虞幼窈,总要凑过来盯一盯。
美曰其名:“莫说你和小窈儿的婚事还没有正式定下,就算定下来了,也要守规矩,见面可以,邀约也行,私相授受也可以,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是不行。”
殷怀玺能说什么?殷怀玺只能捏着鼻子认。
这会儿,虞幼窈站在小院里的一棵老榆树下,见殷怀玺和三表哥一起过来,指着树上说:“榆树开花了,真好。”
北榆南榉,在北境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门后都种了榆树,
殷怀玺抬头看树,榆树都是先花后叶:“过不了多久,榆叶、榆钱、榆树皮,就都可以吃了,北境的饥荒,很快就能缓解,不会再有灾民饿死。”
榆树耐干旱,在荒漠地区也能存活,北方自古就有“一榆解三旱,家种一棵榆,不怕三年旱”的说法。
山里有许多能吃的野菜。
但榆树能饱腹,其他野菜却不行。
谢景流笑了:“对了,我今儿在外头打听了一个消息,有人效仿前朝张文忠公,带了聚集在京兆城外的二十余万流民在来北境的途中,路遇流民则收,遇死者则葬,遇城则只身入城,一家一家地敲开城中富户的家门,恳请富户赈粮,富户们碍于他的身份、家世、官职,便是再不乐意,总要赈些粮食,他走一路,讨一路,愿意跟着他的流民,从二十余万,达到五十余万。”
“这人是谁?”虞幼窈瞪大了眼睛,张文忠公一生经历了七代皇帝,辞官归隐后,朝廷七聘不出。
后关中大旱,年愈六十的张文忠公出山了,并出任陕西行台中丞。
他散尽家财,遇民难则赈,遇死者则葬,并且以赈粮补官之言,说服当地的富户们赈粮。
后来积劳成疾,逝世于任上。
死后追谥文忠公,关中百姓哀之如失父母。
写下了一首《山坡羊·潼关怀古》,留下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千古名句。
谢景流刷一下打开折扇:“这人你也认识,正是你的族兄虞善德。”
虞幼窈怔然良久。
祖母对虞氏族里心怀怨怼,又一向刚强惯了,与族里关系也只一般,她和族里接触也是不多,关系比较好的,还是宗长太太和二老太太。
第807章 为民承重
虞善德就是宗长太太的儿子,印象最深的,还是四年前的科举,他几次进府拜见祖母,有一次在假山后面,碰到了他和另一个族兄,谈及了科考舞弊一事。
过了好一会儿,虞幼窈才道:“我记得,他已经升任了翰林院侍讲,是天子近臣,在翰林院熬出了资历,就能平步青云,直入内阁,比起当年的虞宗慎,也是不遑多让,”她轻敛了双睫,轻声道:“我不如他。”
世人都赞她圣善,是活菩萨,可比起虞善德满腔的书生意气,满怀的浩然正气,她差之远矣。
她之善,是在力所能及之内。
虞善德之善,是心怀天下,为民承重。
殷怀玺蹙眉:“你做的比他更多,是你与朝廷斡旋,取得了朝廷的支持,逼得士绅出钱出粮,我才会允许大批的流民涌入北境,你走了前面九十九步,虞善德只是将你没走的最后一步,走完了。”
虞幼窈轻笑了一声:“我没有和德族兄比较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钦佩他心向张公,禀天地正大之气,学圣贤正大之学,蕴之而为道义,天下至罕至鲜。”
文人学子们,奉张公为圣贤,可这世上又有几人,敢为张公所为?
谢景流摇了摇折扇:“文人大多都抹不开脸面,也爱惜名声,敬张公,却不敢效张公,恐有东施效颦之嫌,惹人发笑,便是虞善德,一开始也只是打算和流民们一起挨饿受冻,吃草根,剥树皮,带流民们来北境,只是没想到,一路上会遇到更多逃荒的流民。”
“后加入的流民,手中没有粮食,经常抢夺其他人的粮食,加之朝廷派兵镇压,为此死伤了很多人,他极力安抚流民,迫不得已,才抹开了脸面,效仿张公,遇城则入城,请求城中富户赈粮。”
“他出身名门,是虞氏宗长之子,两榜进士,选馆庶吉士,翰林院侍讲,天子近臣,各地虽然都关了城门,禁止流民进入,却拦不住他,对城中多半富户来说,他是不能得罪的,多多少少肯定是要出一些粮的。”
虞幼窈有些好奇:“你们对德族兄的行为,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殷怀玺道:“没什么好惊讶,虞氏族能从前朝传至如今,出几个大德之士,不是很正常吗?世族教化族人,是为了光耀祖功祖德,如虞宗慎高官厚禄,是光耀祖功,如虞善德这般为民承重,又何尝不是光耀祖德?”
一个大家族,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虞氏族行事对外还算正派,对内也算公允。
虽在谢氏头上,难免有些重利,但换一方面来说,对虞氏族而言,谢氏是虞氏妇,每一个族人,都在为家族做贡献,俗话说,有多大力气,干多大的活儿,谢氏钱多,自然要在这方面,多出力。
站在家族整体的利益上来说,这也没错。
谢氏也明白。
如果没有谢氏当初长远的眼界,主动送了虞氏族三成利。
虞幼窈后来,如何能轻易归母族?
虞老夫人是一方面,但追根究底,又何尝不是谢氏为女儿,在族中结下的善缘?
如没有谢氏当初的深谋远虑,现如今虞幼窈,又如何能和虞氏保持良好的亲缘关系,在虞幼窈需要时,不遗余力地帮忙她?
早前帮她在朝中下绊子,拖延了贾州府,谢府和她才得已顺利撤离泉州。
现下又帮她做成了“国策”这件事。
这其中固然有虞幼窈身份尊贵的原因。
又何尝不是虞氏族对待族人的态度?
虞幼窈深以为然:“流民们有了主心骨,也有了粮食,饿死的人,会越来越少,因为暴乱而造成的伤亡,也会越来越小,活下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饥民相食,易子而食的惨剧,也不会再发生了,这样真的很好。”
国策虽然下了,但流民们能不能活着到辽东三省,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北方距离辽东三省,也不过七八百里距,快马加鞭也只两三日的程路,但辽东一带山多险峻,流民们饿着肚子,靠着一双腿走到北境,不亚于赌命。
一天二两粮,也只能保证不饿死,二两粮支撑不了走一天的消耗。
拖拖拉拉半个月,已经是快的。
大批的流民一起,都是一群饿着肚子的困兽,长时间赶路的疲惫,容易引发焦燥,恐惶,矛盾一触即发,小小的争吵,抢夺,就可能就会引发出大的暴乱,会造成很大的伤亡,还有人身体病弱,坚持不到就已经,病死或饿死。
国策下来之后,她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些,可她远在连城,一时也是束手无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没想到,有人做了她想做,却也做不了的事。
殷怀玺不想再提这话,就说起了正事:“复镇和莲镇各规划了一百万亩的养蚕场,我将最好的地段留给了你,两镇各五十万亩,其余的由我名下的将士,连城的养蚕散户,以及外来的商贾瓜分。”
复镇和连镇接连老帽山,柞树林的规模,远超了二百万亩,没有全部圈定,是考虑到过度养蚕,会破坏养蚕的天然优势和环境,竭泽而渔。
二百万亩蚕场,虞幼窈一个人独占了一半:“会不会太多了一些?不如从我名下,转一部分到你名下,也没谁规定藩王不能置办私产,总归是要花钱买地,也不会有人说你以权谋私,若你没有时间经营,我倒是可以帮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周朝的一山一地,都归朝廷所有,官府对治下的土地林木,有卖买权,买卖所得三成归治下的官府,七成归入国库,若有朝一日朝廷需要征地,会原价奉还买卖价格。
这是针对无主的地。
有主的地,就不需要经过朝廷,买卖双方自行商谈,交易的时候,朝廷要缴纳一定的税务。
虞幼窈联合散户,是为了合作共赢,二百万亩林地,她一个人吃不下,也不能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