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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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红着眼眶劝他:“爹,您和老姑差了十岁,咱们家出事那会,您才半大一点……”
便是后来联系上了,隔阂了多年,也不复从前了。
老姑是个要强又倔强的人,经历了家族无情、丧母、丧父、丧兄、丧夫之后,一颗心跟冷水似的。
老姑记恨着娘家对她一家的无情无义,不愿再与娘家往来。
他爹也是年少气盛,写了几封信,没得到回信,也堵了一口气。
本就疏远了的情份,经此这一遭,就彻底造没了。
江老爷子在蘅姐姐孝堂前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这场面着实令人唏嘘。
五叔公过来劝他:“人死恩怨两消,老夫人在天之灵,一定能理解你的,晚辈们都看着,快别哭了……”
好劝歹说,折腾了老大半天,总算是把江老爷子劝住了。
江老爷子看向了虞幼窈,和蔼地道:“你是蘅姐姐最疼爱的长孙女幼窈吧,”他打量了虞幼窈,点点头:“好孩子,你祖母去世了,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就往金陵江府去一封信,但凡能帮得上的,我们家定不会推辞的。”
这是要代替虞老夫人,照拂虞幼窈。
宗长一脸怪异地看了虞幼窈一眼,本朝皇帝登基之后,大赦天下,赦免了一些因受牵连才获罪的罪官,这都是惯例。
虞老夫人的父兄也在其中。
但因为虞老夫人的父兄皆已亡故,朝廷难免恩典其家人。
到底是有底蕴的老牌世家,金陵江府摆脱了“犯官”的名头,这些年来,隐有起复之势,而江府这一代的掌家人,正是江七老爷子。
果然不愧是天生贵命!
都几十年没有往来的江府,送上门来给她当靠山。
虞幼窈从前也听祖母提过娘家的事,旁的没多说,这个“七弟”却没少提过,每一次提及,语气之中多少透了一些遗憾。
祖母不是不肯愿谅“七弟”,只是娘家人伤她太甚,在她最艰难,最悲苦,最绝望的时候冷眼旁观,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亲人之间最忌隔阂,一旦隔阂产生了,即便强行往来,将来也是伤人伤己,一地鸡毛,倒不如各自安好,都记得彼此最好的时候。
“多谢表舅公,”虞幼窈对江老爷子,也十分恭敬:“祖母也时常提及表舅公,心里对表舅公十分挂念,常常说,虽不能重续姐弟之情分,也盼着各自安好,心中常怀念。”
江老爷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他骄傲又要强的蘅姐姐说得话,不禁泪洒当场,怔怔地看着蘅姐姐的灵位,久久不能言。
原来,蘅姐姐从来没有怪过他。
如果他当年,厚着脸皮,多给蘅姐姐写几封信,就算冒着家中的责罚,也要上京看一看蘅姐姐,他和蘅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渐行渐远,渐疏离?
到底是他做得太少。
蘅姐姐顾忌得太多。
他们彼此牵挂,可谁也不肯多走一步。
终究走到了今日。
江老爷子在虞府呆了四天,直到二七天过了,这才动身回了金陵。
临走前,他将儿子留在京里,让儿子为虞老夫人披麻戴孝,将虞老夫人送葬完了,再返回金陵。
如此,也算全了与蘅姐姐一番姐妹情谊。
江府事毕,很快就进了九月。
祖母是八月十三日晚,亥时去世。
丧事办三七天。
九月初四,宴客作夜,宫里送来了表旌,谓立牌坊以显扬之,彰其节烈,忠贞,显有德,旌德树善,有国常规。
虞氏族阖府谢恩,满堂宾客跪德。
自至之后,虞氏族里除了忠烈公,又多了一座旌德碑坊,是荣耀,光德,更是警示。
虞氏族彻底兴复。
九月初五,扶灵回族。
九月初六,从族里出殡。
祖母下葬之后,虞幼窈在族里呆了五天,直到祖母的四七天过了第二天,这才和殷怀玺一起返回府里。
一晃眼,祖母已经去世了一个月。
回府之后,虞幼窈就开始安排离府的一应事宜。
岳嬷嬷过来寻她,提了庄上番薯的事:“扦插起垄种的,比根块种植,产量要多两三倍有余,一棵株藤上最多能结六七个,最少也有三四个,最大得有甜瓜那么大,而且口感要更好一些,汁多甜脆。”
虞幼窈很激动:“六七月份扦插的一批,产量如何?”
第737章 病倒
端午节前后种的那一批,因种子有限,还在少数。
等到端午节前后种的那一批发了藤,正值六七月份,全国各地区这才大范围种开了,这一批才是最多的。
岳嬷嬷一脸喜气洋洋:“庄上懂农事的老农说,番薯贱种贱活,不挑时候的,早种早收,晚种晚收,最迟十一月还能收成。”
庄上的老农,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测,只不过未经证实,虞幼窈心中还悬着。
如今猜测被证实,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定了。
岳嬷嬷也是一脸激动:“我们庄上最早的一批番薯,是二月底种下来的,收成的时候,老农说这一批种得早,熟得早,晚收了一个月,八月份收成最合适。”
“端午节前后种植的,眼下正是收成的最好时机,而且这一批产量也最高,应是最佳种值时节。”
“不过,庄上的老农还说,各地气候温差有所差异,番薯成熟的时间,也有些不同,北方下半年气侯干冷,番薯成熟期是八九月份左右。”
“南方气温适宜,五六月份才是番薯的最佳种植时间,十月份才是番薯的成熟期,浙江那边的番薯,肯定不愁收成了。”
虞幼窈很高兴:“番薯产量高,又饱腹,从每年二月到十月,种植期几乎长达了半年,而且还贱活,如果能在全国推广种植,大部分老百姓都能填饱肚子了。”
岳嬷嬷笑了:“番薯已经在南北地区广泛种植,到了明年种植范围肯定还要扩大,用不了两年,全国种植就能达成。”
大小姐仅凭着一己之力,在浙江水灾,北方旱灾之际,力挽狂澜,解决了部分灾民的饥荒问题。
未来番薯种植范围扩大,这天下万万百姓,也将受惠于番薯耐干、耐脊、耐贫、不挑地区、气候、种植期长、贱活,且产量大、饱腹、口感好等等。
届时,小姐是利在当下,功在千秋。
虞幼窈也笑了:“真好啊!安得绿藤满田间,世无饥荒,万千黎民俱欢颜。”
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小姐是口出狂言,可岳嬷嬷知道,这是小姐所愿,而小姐也一直在为这个愿望而努力。
她收集全国各地区的作物,在全国各地区试种。
每个地区只要种活一种,那个地区,就要多一种农作物,老百姓们家里收成的粮食就会多一种。
这是利在当下,功在千秋的事。
岳嬷嬷转了话:“庄上的一应事,也都安排好了,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泉州?”
虞幼窈神情有些低落:“至少要等祖母五七过了,那天祖母肯定在望乡台上,等着望我最后一眼。”
到了五七这一天,虞府一家老小,在太阳未出之前,在大门处摆一桌供菜,一家人围跪在供桌旁,面向东方哭泣。
这就是“望五七”,这一天亡人,也会走上“望乡台”上,望子孙后代最后一眼,之后就真的阴阳相离,天人永隔。
五七过后,时间就到了九月下旬。
一夜北风呼啸怒咆,第二日就入冬了。
气候倏然变化,虞幼窈才调养好些的身体,倏然就病倒了。
京里头人人都知道,虞大小姐是一早就病在身上,只是之前忙着操持虞老夫人的丧事,强撑了身子,如今虞老夫人一安葬,虞大小姐身上紧绷的一根弦儿,被拉到了极致,就绷断了,人也病倒了。
第二日,当今皇上在朝堂上,盛赞:“虞老夫人节烈忠贞,韶仪县主不负其教导,孝义存心,仁德厚善。”
虞宗正跪谢圣恩。
宫里的太后娘娘得知虞幼窈病了,派沈姑姑亲自送来了不少金贵的药材补品。
这才九月,虞幼窈身上已经披了一顶银鼠毛斗篷,一进了屋,将身上的斗篷一拿,从前娇润的人儿,苍白着脸儿,带了一身的病气,里头素白的衣裳,更衬了她骨瘦又细弱。
可见是没少受罪。
沈姑娘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就传达了太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赞韶仪县主至纯至孝,让您保重身子。”
虞幼窈跪地谢了恩,将祖母转赠到她名下的所有产业,都折成银两,捐给了朝廷,用于一再拖延,一直了无音讯的旱灾款。
足足有三十多万两之多。
沈姑姑没料有此一出,一时间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收。
虞幼窈拖了病体,跪地捧高了盒子:“祖母一直忧心北方旱情,奈何走得太突然,许多事都来不及交代,她供奉了菩萨大半辈子,佛家常言,世间因果缘法,自有般若,如此也算全了她与菩萨一场因果缘法,了却了她一桩心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姑姑也不好不接,只道:“朝廷得了消息,北方大范围种植了一种名叫番薯的作物,此作物叶藤茎块都能食用,而且产量很高,八九月份收成,大大缓解了北地饥荒,朝廷目前正在筹集粮药,准备赈灾一事。”
依然没说什么时候赈灾。
连京郊外面都集聚了不少流民,更何况是其他地方?
想来一些偏远贫困地区,早已经是饿孚遍野。
虞幼窈垂了眼睛,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讥讽,也没提番薯是她推广种植,目前朝廷只得了消息,具体事宜,还要等到赈灾的官员到了北地之后,调查番薯在旱灾之中起到的关键作用,追溯其来源,才会上疏朝廷。
朝廷才会有所反应。
可这并不是朝廷一再推迟赈灾的原因。
原本北方旱灾一事,是由内阁首辅虞宗慎主理,户部也一直在做准备,但因为祖母去世,虞宗慎丁忧在家,内阁一应事宜,都由几位次辅协同主理,主事的人多了,声音就多了,意见不同统一,事精就多了。
内阁明争暗斗,互相倾轧,真正能为民,肯为民者少,虞宗慎的离开,给了阁臣们揽权的机会,原订八月底的赈灾,一再推迟,拖延。
也因为北方大部分最偏远,最贫苦的地区是在武穆王治下,镇守北境的五十万幽军是威慑,更是震慑。
第738章 用心之深
早两年周厉王一案,北地血流成河,所以北地至今还算安稳,小股骚乱、动乱在所难免,但像浙江那样的暴乱,却还没有。
可那些争权夺利的权臣们,难道就不知道,赈灾一事每推迟一柱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甚至是一天,就有无数百姓,因为饥荒、寒冷而死去吗?
肯定是知道。
只是不在意而已。
送走了沈姑姑,虞幼窈疲惫地回到窕玉院。
许嬷嬷连忙端来了热药。
虞幼窈喝了药,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歇了不多会,殷怀玺听到风声过来了:“胆儿肥了,都敢明目张胆地试探朝廷。”
虞幼窈抱着手炉,身上暖和了,人也有些困倦:“也不全是为了试探朝廷,祖母将名下大部分私产都留给了我,也去衙门办了契,留了存,但这些产业,经过了几十年的经营,明面上和虞府分扯开来,可利益上,却是牵扯不断,既然决心归了母族,便也趁机将一切利益上的牵扯一并斩去,免得将来横生事端。”
祖母去世之后,她就交代周永禾着手处理这事。
殷怀玺点点头,见她精神不大好,心疼得一抽一抽地,折腾了几个月,虞幼窈身心俱疲,心力交瘁,终究还是亏了身子。
因此,一场猝不及防的冬寒,就染上了病症,这身子还得去了泉州之后,远离京中是非纷忧,才能慢慢地养好。
虞幼窈轻叹一声:“祖母也一直牵挂北方旱灾,以她的名义捐助一二,也算是替祖母尽一尽心,积一积阴德,祖母临终前没提虞府,也没提族里,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是有些牵挂,将她的产业捐助了,得名得利的是虞府和族里,也算慰表安慰。”
她帮助族里修祠堂,扩建族学,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殷怀玺握了握她的手,手上还算热乎,只是手心带了湿气,这是劳神伤血的表症:“老夫人生前为了虞府,为了族里,周全了大半生,死后还为族里谋了一座碑坊,惠及族人,她大约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更希望自己名下的产业,能带给你更优渥的将来。”
虞幼窈摇摇头:“祖母为我准备了一批嫁妆,整整二百六十四抬。”
嫁女儿,虽然是嫁妆越多越好,但也有一定的规制。
二百六十四抬肯定是逾越了规制。
但是,疼爱女儿的人家,将提前一天将一些东西抬进夫家,俗称“安家”,便是再多也使得,剩下的东西,才会随着女儿一起进夫家。
殷怀玺倏然觉得,他是不是也该早些将聘礼准备上了?!
虞幼窈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道:“光是一座千工拔步床,就已经价值连城了,用得都是最好的沉香木,最上等的水沉香不沉于水,需要上百年,甚至更久才能成料,因此十分稀少,大多都是用来入药,祖母是从我一出生,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搜罗水沉香的木料,寻了京里头最巧的工匠,花了十几年,还没有完全打造完成。”
照现在的完成进度,估计还得一两年,刚好在她及笄之后。
可见用心之深。
殷怀玺了然了,大户人家嫁女儿,只有在家里特别受宠的姐儿,才会陪嫁床物,而陪嫁的床物,用料也是十分讲究,不是好料都是拿不出手的,最好的就数黄杨木和水沉香,紫檀、黄花梨等稍逊一筹。
也不是哪家,都陪嫁得起千工拔步床。
更何况,还是水沉香木制。
大周朝的床式,有榻、罗汉床、架子床、拔步床几种,其中千步拔步床,是大型床,工艺最为复杂。
它是床,更是一座美轮美焕的小房子,又叫“八步床”,床屋里能行八步之大。
一座千工拔步床,少则三五年功成,多则上十年,最好的千工拔步床要十数年之久。
点点滴滴都虞老夫人的爱护之心!
殷怀玺轻叹一声,也怨不得,虞老夫人都走了一个多月,虞幼窈心里始终放不下,时常夜梦祖母,以致于,连身体也受了罪,便是用了药,好得也很慢。
虞幼窈道:“这些是以嫁妆的名义抬进了窕玉院,不管是虞府,还是族里,没得动用姐儿嫁妆的道理,得了这么多好处,再多了难免贪心。”
殷怀玺点头:“话虽如此,但世间瞧不透,看不穿之人,还在多数,得了一时之利,却是后患无穷。”
比如虞老夫人。
虞宗慎当年,得了谢府全力攘助,开了海禁,虞老夫人见谢府得了朝廷表彰,又豪富,生了贪念,得寸还要进尺。
虞幼窈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也想到了祖母当年作为:“为人处事,当适可而止,不可得寸进尺,就算得了尺,也要放了寸,寸和尺都要,难免失之涵量,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她觉得这话题不好多说,就转了话:“如今我要归母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虞氏族虽重利,却也是礼仪大族,好聚好散,全了彼此的情份和体面,我便是去了谢府,背后有虞府这么一个大世族,想来无论是谁,都要仔细掂量。”
殷怀玺握紧了虞幼窈的手:“你借机试探朝廷赈灾一事,想来近期应该会有定论,接下来就好好养着身子。”
朝廷肯定是要赈灾的,但什么时候,怎么赈,却是个问题。
虞幼窈心系百姓,以一介女流之身,公开以祖母节烈忠贞的名义捐助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