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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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虞兼葭怎么算计,始终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虞善思,这世道总对男儿更宽容一些,将来他到了北境,跟着闲云先生念书,不管怎样都不会差了去,也不会叫人小瞧。
虞老夫人点点头,用力咳了一声:“你、你表、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虞幼窈眼眶一红,却强忍着眼泪:“已经在路上了,这几天就该回了。”
虞老夫人有些失望,却又强打了精神:“祖母快不行了,你、你父亲是个六、六亲不认的畜生,听、听祖母的话,你、你表哥回来了,就、就让表哥送、送你去泉州,以、以后,不、不要再回、虞府了,我、我留了书信……”
虞幼窈眼泪往外一冲:“祖母,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虞老夫人也是泪流满门:“你外祖家向来疼你,你去了泉州,再有你表、表哥护着些,我、我也能放心。”
这些日子,吃了谢神医的药,她明显感觉身体在好转了,本以为能多照看些孙女儿。
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
报应啊!
这一切,都是报应啊!
好在她一早就做了安排,也不用怕眼睛一闭,双腿一蹬,就这样撒手人寰,孙女儿将来就要由着家里头揉捏。
“祖母,祖母……”虞幼窈想着祖母对她的疼爱,一时间泪如雨下。
虞老夫人握紧了她的手:“以后祖、祖母不能陪着你,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声音仿佛一下卡在喉咙里一样,她张了张嘴:“你、你娘的事……是祖母对不起你娘,呃,你不、不要怨祖母……”
虞幼窈嚎啕大哭:“祖母,祖母,我不怨您,不怨您……”
谁都有资格怨祖母。
唯独她没有。
祖母前半生是为了虞氏族、虞府和儿子算计了一辈子,连身体也败了。
祖母这往后十几年,都在为孙女儿周全,算计。
祖母算计了一生,却没有一样是为了她自己。
身为晚辈,她没有资格置喙长辈。
这时,青袖过来了:“老夫人,三小姐请过来了。”
虞老夫人一把揪住了被单,一边喘着粗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透了一抹狠意:“准、准备笔墨纸砚。”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还真以为她这个老太婆病狠了不能理事,就在家里胡作非为?
跟她那骚蹄子下贱娘,学了一身哄男人的把戏,仗着老大偏疼着,以为把爹胡弄好了,就能全身而退?
还是打小就享受惯了“我病我无辜”,“我病我可怜”,“我病我有理”,旁人都要让着她,就以为可以借着“病弱”,在府里无往不利,蒙混过关?
聪明是怪聪明。
但是!
就是太聪明了,就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以为将赖婆子送出府去,就没了她的干系?
长辈处置一个不孝的孙女儿,还需要什么干系?
虞幼窈眼泪忙低下头,捏了帕子,有乱抹了一眼泪,就吩咐春晓去准备笔墨纸砚。
春晓去得快,来得也快。
笔墨纸砚准备好了,虞老夫人这才吩咐:“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虞兼葭就进了屋,穿了一身紫薇花妆花纱衣,白、粉的衣裳,衬着她苍白的脸儿,更显得她柔弱可怜。
虞兼葭走上前,见老夫人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吓了一大跳,眼儿顿时红了:“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
为了避嫌,百叶打听到父亲去了祖母屋里,她就没再打听消息,“病”在院子里,安份地养着。
没想到,这大晚上的,青袖还特地来了嫏还院,说老夫人请她过去。
她察觉了不好,用力咳得嘶心裂肺,百叶说她病得厉害,唯恐把病气过到老夫人身上,青袖依然无动于衷。
虞兼葭不想来,却不得不来。
她也是没有办法。
听说老夫人吃了谢神医的药后,精神一天天地好起来,担心老夫人的身体真养好了,不管什么都算计不成了。
周令怀这几年,频繁往来幽州,府里都是心知肚明,周令怀是得了武穆王的器重,有周令怀护着虞幼窈,她什么也不敢算计了。
趁着周令怀去了幽州,先混淆了虞幼窈的身世,在家从父,到时候等周令怀回了府,也越不过父亲去。
她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老夫人是病了,不是死了。
可是她能等,母亲不能等。
污嫡母名节,混淆虞幼窈身世这种事,她却是不能沾手,只能由母亲来做,而且只有母亲才最了解父亲,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父亲相信。
母亲病得快要不行了,如果不尽快把这件事做完,等母亲去了,就再也没人帮她了。
虞兼葭轻咬了唇儿,心里一片冰凉,若母亲没有关进静心院里,依然是虞府的主母,这件事就好办多好。
如今她是孤掌难鸣,孤立无援,再周全的算计,也有很多疏漏。
虞老夫人直愣着眼睛,瞪她:“黑烂了心肠的狗东西,以为挑唆了你娘,我就不知道,是你在背后闹腾?果然是爬了床的下贱玩意儿,养出来的奸生女,披了一层嫡女的外皮,也掩盖不了骨子里头的下贱。”
原本连话也说不利索的老夫人,这会儿憋着一口气,骂得连气也不带喘。
“祖、祖母我……”虞兼葭被骂得眼眶一红,眼泪就不停往下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703章 巫事
虞幼窈淡声道:“三妹妹大约不知道,父亲方才作主,已经将杨氏休弃,休书已经送去了衙门。”
虞兼葭猛然瞪大了眼睛:“不、这不可能……”
母亲被休了?
父亲打小就疼她,怎么忍心让她变成一个不嫡不庶的休妇之女?
四弟也是父亲唯一的嫡子,就算江姨娘扶正了,可江姨娘进了虞府两年,肚子都没有动静,能不能生还是未知数。
父亲就没有了嫡子,到了外头也要叫要指摘的呀。
虞幼窈看向了虞兼葭:“我的生母谢氏,即便在泉州就与二叔相识,这又能代表什么?仅凭赖婆子红口白牙一张嘴,你就要污了已经去世多年的嫡母名节,混淆我的身世,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虞兼葭眼睫上沾着泪珠儿,嘶哑着声音哭:“大姐姐,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虞幼窈轻笑了一声:“长安!”
很快屏风外面就响起了长安的声音。
虞幼窈吩咐道:“将谢神医的来历,说了一遍。”
长安立马道:“谢神医不知根也不知底,表小姐也不放心,就让小的帮忙查探,少爷离京时,曾私下交代了,若家里出了什么棘手的事,就去武穆王府求助,所以就请了武穆王帮忙查探,发现谢神医出自江湖药王谷,而药王谷在前朝时,曾因从事巫事获罪。”
武穆王虽然镇守北境,可在京中也有府邸,府邸里也有护卫,若借了武穆王的人脉,还真有可能查到这些。
虞兼葭瞳孔猛地一缩,长安拿了武穆王作伐,就没人敢置疑这话的真实性。
虞老夫人更是哆嗦着唇儿,巫蛊向来是朝廷明令禁严,谢神医与巫蛊有关,若叫人知道了,连府里都要受到牵连。
这可是滔天大祸!
老大请个郎中,也不能叫人省心,为人处事还如窈窈来得谨慎。
虞幼窈低下头没说话,什么药王谷在前朝之时从事巫事,这不过是她编造的说辞,但是扯了武穆王的大旗,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朝廷明令禁止巫事,谢神医明目张胆地在江湖上行走,还闯出了“神医”的名声,想来也是一个谨慎的人,想要查明他是否从巫,也并不容易。
之前祖母用了谢神医的药,身体好转了一些,虞幼窈还能容忍他,一些事也可以慢慢查探。
但是!
她只要一想到,噩梦里谢神医将她养成了药人,而现实里,他还是和虞兼葭狼狈为奸,要对她下手了,便是鲠在喉咙。
谢神医确实与巫蛊有关,也不算完全冤枉他。
比起谢神医一个江湖野郎中,祖母甚至是虞宗正,只会相信她的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接下来,她只要证明谢神医确实与巫有关。
思及至此,虞幼窈又道:“据我所知,三妹妹从前对医书并不感兴趣,但谢神医进府之后,三妹妹几次三番拜访谢神医,陆陆续续去书阁里,借了《山海经》、《神农本草经》、《五十二病方论》、《黄帝内经》、《本草拾遗》等书,这些书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关巫药的残留记载。”
巫与药有很长一段时间,混杂难分。
后来,巫药与中医背道而驰,扁鹊曾言:“信巫不信医者不救。”
可即便如此,巫药依然在民间无孔不入的薰染渗透,至今依然残留了许多关于巫药记载的医书。
虞府本就是书香之家,藏书众多,书阁就是为了方便阅书上进而设立,虞兼葭借几本书看一看,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赖婆子进府之后,虞幼窈对虞兼葭十分防备,静心居,嫏还院不好盯着,是因为她做事,不喜欢落人口舌。
但府里其他地方,还在虞幼窈的掌控之下。
虞兼葭第一次去了书阁,书阁里伺候的丫鬟就盯上了虞兼葭,虞兼葭看了什么书,借了什么书都是门清。
而现在,这些书就是指认虞兼葭“信巫”的证据。
虞兼葭惊愕了一瞬间,眼儿又是一红:“我、我没有,仅凭了几本书,并不能证明什么,大姐姐因此认定我与巫事有关,那是不是所有看过这几本书的人,都与巫事有关呢?”
当然,如果是对簿公堂,这几本当然不能证明什么。
可现实是,这里不是公堂,而是在家里,巫事是祸及满门的大事,哪怕一丝一毫的干系,都让人不能容忍。
这几本书,已经足以将虞兼葭钉死了。
虞老夫人脸色涨红了,谢神医与巫事有关,虞兼葭从前对医书并不感兴趣,谢神医进府之后,就借了与巫药相关的书,短时间内,借的书全都与巫相关,已经有很大问题了。
虞幼窈也不与她争辩,只道:“我听说巫药里,有将人养成血药引,以血入药,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先是谢神医进府,后是借阅与巫药相关的书籍,赖婆子出府,李嬷嬷帮了替死鬼,虞兼葭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虞兼葭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去了,她眼泪汪汪一看着祖母:“祖、祖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会害大姐姐呢……”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是我当年玩剩了,不屑玩得,”虞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按住她。”
“祖母……”虞兼葭觉得不好了,下意识转身要逃。
白芍反应快,立马上前抓住了虞兼葭,将她按到地上。
虞老夫人喘了一口气:“剪了她的头发。”
青袖连忙拿了剪刀,冲过去,撩起虞兼葭的头发,“咔咔咔”地剪。
虞兼葭死命地挣扎哭喊:“祖母,您为什么要剪我的头发,祖母不要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在,不肖发,否则要被人视作不孝,祖母我是您的孙女儿,求您高抬贵女,饶了我吧,祖母……”
虞老夫人充耳不闻,转了眼珠儿,瞧向了虞幼窈:“我口述,你代笔。”
虞幼窈愣了一下,立马半跪在锦小几旁,执笔,蘸墨——
“今虞氏有女,行二名兼葭,因其母不专妇德,乃奸生所出——”
第704章 表少爷回来了
“幼时受吾怜悯,遂以嫡女待之,盼其勤修女德,立规范,学礼仪,知书理,晓廉耻,方不辱门风清正。未曾料之其竟不知所以,妒忌成性,反生诡戾,多有过失,然吾身体不支,力所不逮,不能教管,遂剪其发,送回族内,愿族人善管严教。”
“不……”虞兼葭尖叫一声,身体一下瘫软在地上:“祖母,不要啊,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啊,我是您的孙女儿啊,祖母,祖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虞兼葭一把挥开了白芍的钳制,从地上站起来,冲到床榻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哭:“祖母,饶了我吧,祖母,求求您……”
即便到了这现在,虞兼葭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处。
只说了求饶的话。
虞老夫人中风了,只有脖子以上能动,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儿,纵然恼恨她心思又毒又坏,可依然有些于心不忍。
窈窈给杨氏的一纸休书,只是断了虞兼葭的前程,虞兼葭回到族里,安份过日子,生活还能过得去。
而她这一封信,却直接让虞兼葭,从不嫡不庶的尴尬身世,打成了奸生女,到了族里,也不可能受族里太多照顾。
虞老夫人冷笑道:“到底孙女儿一场,你娘被休弃,你成了休妇之女,我也不忍你前程尽毁,原也打算留书一封,只说你孝悌贤良,自愿回归族里,入家庵,为我守孝祈福三年,有了替祖母守孝三年的孝德,你还能有个好名声,高门大户进不了,上进的寒门仕子,还是嫁得,将来还能有机会妻凭夫贵。”
虞兼葭软倒在地上,呜呜地哭。
字字句句,听着好像是顾念了祖孙情份,处处为她考虑,可她只觉得虚伪,真为了她好,为什么要休了母亲?
休妻这么大的事,若没有老夫人首肯,父亲也不可能轻易做决定。
老夫人偏心虞幼窈,分明是恨极了她。
却偏要故作慈爱。
还真令人作呕。
虞老夫人用力喘了一口气:“但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下贱东西,你大姐姐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想要害她,你咳咳……”
她一边咳,嘴里就呕出了黑血,触目惊心。
“祖母!”虞幼窈惊慌不已,连忙拿了帕子,帮祖母拭了嘴角的黑血,取了准备好的老参片,喂进祖母嘴里。
虞兼葭哭道:“祖母仅凭了大姐姐三言两语就认定了,我要害大姐姐,这对我不公平,大姐姐若是有证据,不妨拿出来,与我当场对质,为什么要冤枉我……”
事到如今,还在狡言,虞老夫人“噗”地,吐掉了嘴里的参片,抬手指向了虞兼葭:“你、你不要把人当傻子,我、我也是从媳妇熬成婆的,痴活了四五十年,你的那点手段,我可都瞧进眼里……”
窈窈说虞兼葭和谢神医,想将她养成药引,以她的血入药,她虽然觉得荒诞,可是她痴活了四五十岁,也是见过事的。
从前京里就有道婆,出入大户人家,帮大户人家求子,用刚出生的婴儿,甚至是胎盘入药,后来被人揭发了,因牵涉太广,没有闹大,可大户人家都听了风声。
所以,虞幼窈一说这事,她就信了。
她也是病了许多年的,早些年也是拼了命,想要治好身子,也能多照看孙女儿几年,也曾打听了许多偏路子,没少用一些野药,虽没丧心病狂到以人血入药,但什么猫屎,鼠粪,也都是用过不少的。
一个病人发了疯地想要恢复健康的心情,她是最了解的,稍有不慎就鬼迷了心窍,虞兼葭想要以巫治病,也不稀奇。
杨氏一个没有多少日子的将死之人,若有这样的手段,哪儿还能等到今天呢?!
谢氏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无缘无故谁会和一个死人过不去呢?陷害谢氏的名节,最终目是为了,混淆窈窈的血脉,让老大不认亲女,厌弃了窈窈。
虞兼葭难道不清楚,稍有不慎,连自己也要被牵连吗?
她当然知道。
只是这些算计背后的“诱惑”实在太大,令她鬼迷了心窍,入了魔。
虞兼葭家世,身份样样不缺,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铤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