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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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霁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对虞幼窈的背影喊道:“虞幼窈,你是一个好人。”
虞幼窈身形微顿,却依然不停。
却不知道,有一个身影单薄的小少年,静静地站在雪地里,望着她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踩下的脚印,忍不住伸了脚,沿着她留下的一串脚印,一步一步地踩下去。
更不知道,未来有一个少年,也将沿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追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雨止日出,走出了天清地明。
而现在,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之中的过客。
回到府里,虞幼窈先去了安寿堂,今儿出门虽然得了祖母的允许,回来了也该去交代一声才是。
虞老夫人见她回来了,露了笑容:“快过来喝一碗姜汤暖一暖身子。”
柳嬷嬷眼疾手快倒了一杯姜茶递过去。
自打入了冬后,每天最少一碗姜汤都是免不了的,虞幼窈一脸嫌弃地接过,一边拧着小鼻子,勉强地把一碗姜汤灌进了嘴里。
喝完了,还直咧嘴。
可把虞老夫人看笑了:“不喜欢喝姜汤,就老实在屋里呆着,谁让你这么大冷天,还到外头跑去,该!”
办善堂这事,孙女儿一早就与她提过。
也是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虞府这小小的内宅方寸之地,困不住孙女儿这颗七窍玲珑心,也就由着她折腾去。
之后府里的事,也都交由柳嬷嬷和秋姨娘商量着来,由她定夺。
“善堂既然办下来了,自然也要好好办,不然就成了伪善。”虞幼窈喝完了姜茶,柳嬷嬷连忙将糕点递过去。
一连吃了两块糕点,才将嘴里怪异的味道压下去了。
虞老夫人深以为然,转口就问:“善堂里的事都处理完了?”
虞幼窈颔首:“就是过去看看善堂里的收容情况,善堂开得太仓促,有许多不足之处,还待完善,不过去看一看,我也不能放心,好心办了坏事,反而不美了。”
能考虑得这样周全,可见是了不得了,虞老夫人心里既骄傲又复杂:“你这心是叫你表哥给养大了,眼界也与旁人不同,索性这开善堂,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也不拘着你了,只是女儿家最重名声,这善堂怎么办最好,还得仔细寻摸着来。”
祖母是担心她在外头,把名声折腾坏了。
虞幼窈听明白了:“善堂开头虽然办得草率了些,不过有表哥帮着我,后面也一定能逐步完善,祖母就放心吧!”
就是知道有周令怀帮着,她才能放心让孙女儿自己折腾去。
虞老夫人摆摆手,就转开了话题:“今儿上午,你父亲往朝廷递了折子,替浙江的水师叫苦。”
虞幼窈一听就笑了:“父亲在折子里都说了什么?。”
说是去调查宋修文,最后却替水师叫苦,这主意一看就知道,不是父亲能想出来的,联想到表哥之前说的话,宋明昭的可能性最大。
虞老夫人半悬的心也放松了一些:“你父亲在折子里问朝廷,浙江水师常年与倭寇作战,比普通士兵要辛苦,海上作战风险大,死亡也大,所以奉银也比普通士兵要多一些,可浙江水师们的奉银,对比其他地域地,却少了一半多,问朝廷是否知道这事。”
直指宋修文贪墨军晌,虞幼窈问:“只问了这一桩?”
既然要查军晌,就有许多地方可以大作文章。
虞老夫人一听就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咱们家怕不是养了个女状元,连你老子都不如你了,”说到这儿,又惋惜地摇摇头,才继续了之前的话:“父亲借着军晌一事,给朝廷来了一个五连击。”
虞幼窈大约猜到了,是哪五连击了。
果然!
虞老夫人话锋一转,就道:“大周朝开国之初,海上倭寇,盗匪横行,以致沿海一带,时常遭到倭寇、盗匪的侵扰抢掠,当时大周朝内忧外患,直到高祖皇上下令封禁海域,这种情形也才好些。”
这事儿虞幼窈也是知道。
封禁海域其实是治标不治本,倭寇和盗匪依然时不时上岸作恶,大周朝依然有人,通过海域与外邦交易。
谢府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上下打点得好,让朝廷受到了切实的利益和好处,朝廷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了,也就有人直指此举阳奉阴违,不该放纵。
但是,谢府广开商路,光每年缴纳的税银,已经是非常庞大可观了,坐等收银子的事,谁不想干?
杀鸡取卵并不可取。
多的是人,想要替谢府保驾护航。
这就是传承悠久的家族底蕴,庞大的人脉、渠道,已经与大周朝的国运紧密相连,故而谢府虽然只是商户,却绝非一般的商户可以堪比。
第516章 贪得无厌
说到这儿,虞老夫人难免想到了往事,眼中带了复杂:“你二叔,以榜眼入了翰林编撰,整理前朝旧典,便有了训练水师,广开海路的心思,在夏言生的支持下,前往福建,也是在谢府的帮助下,完成了治国富民之经论《海图策》。”
“他归纳了广开海上贸易的种种好处,也提了种种弊端,还提出了解决之法,这些都是谢府历代海上航行的立根之本,有极高的价值,《海图策》一呈上,朝中大半朝臣,都支持广开海路,发展海上贸易。”
祖母不大多提从前的事,虞幼窈也只知道,二叔因为《海图策》,被皇上钦点入了户部,从一开始就为他进入内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虞老夫人只简单提了这些,就转了话题:“所以,我朝许多相关海上事宜,都借鉴了前朝,而你父亲的五连击,就是围绕了《海图策》,不可谓不高明。”
虞幼窈一听就明白了,祖母首先提了《海图策》,之后又提了虞宗正针对《海图策》,向朝廷发问。
虞宗正就是利用了《海图策》,为他上呈的折了增加了强有力的说服力,没有人再去怀疑,折子上陈奏是真是假,只会关心折子上陈奏的事,事关重大。
果然!
“你父亲的第二问是:很多士兵因为常年水战,不到四十岁就得了老寒腿,后半生病痛缠身,朝廷恩恤水师之艰苦,每年或多或少都会发放一些慰军银子,可浙江水师却纷纷说,从来没有领过慰军银子,敢问朝廷的慰军银子,是否发放到了浙江水师?”
虞幼窈问:“兵部那边是什么反应。”
和聪明人说话,真正是一点就透,虞老夫人笑了:“兵部哪敢担了这罪名,当下就拿了浙江水师的慰军晌册,声称朝廷每年都有根据浙江水师呈报上来的,现役军士的名额,发放相关的慰军银,平均下来每人不会少于五两。”
慰军银子士兵们没有得到,谁得了去?
一切不言而喻了。
看很多事,避开了真刀实剑,迂回绕道而行,把一切问题丢给朝廷,丢给兵部,丢给皇上,能更好的达到目的。
这样的心机,绝非虞宗正能有的。
那么除了宋明昭,不作他人想。
如此一来,还真让表哥说对了,提议上虞宗正带上宋明昭,还真是力气使对了地方。
浙江这趟浑水,虞宗正趟不平,唯有像宋明昭这样满肚子心眼的人,才能应付得过来。
“你父亲的第三问:士兵因伤病退伍,还会领一笔安置的银子,这笔银子不会少于十两,若是战死,朝廷还会以参军年限长短,功劳大小,发放十五两到一百两不等的抚恤银,给他们的家人,可许多烈士家里纷纷表示,抚恤银只有五到十两,有些人家甚至拿不到抚血银,问朝廷每年发放,关于浙江水师伤残病死的怃恤银,是否到位?”
虞幼窈笑了:“父亲这话,问得很有技巧性,慰军银子只是小头,而抚恤银才是大头,这样层层深入,一层一层地调动,看折子之人内心的情绪,就宛如不断堆高的柴火,到了最后,怕是要酿出惊天怒火。”
虞老夫人颔首:“不错,你父亲这话直指兵部,兵部怕担责任,也顾不得旁的,只能拿出兵部发放抚恤的册子,以证清白,如此一来,责任就又到了宋修文,及浙江一干相关的官员身上去了。”
这种质问朝廷的架式,实则指桑骂槐。
一开始就堵死了兵部的路,让兵部无所遁形,想要包庇浙江,也要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砍,有了兵部佐证,宋修文,及浙江一干官员就无所遁形了。
由始至终,虞宗正干了什么?
我只是为浙江水师叫苦呢?
我干了啥?
我啥也没干?
你们看不惯我?
但是,你们亏待了浙江水师,我替他们叫苦,有三十万水师为我保驾护航,你们看不惯我,也干不掉我。
我要死在浙江,且不说浙江水师该怎么闹,你们就坐实了罪名,朝廷整顿江南师出有名,我死了,江南也会伏尸千里。
虞幼窈深吸了一口气:“我原还担心,宋修文的案子牵涉到了江南其他官员的利益,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提议让父亲从水师军晌入手,只办了宋修文,拿到脏银便罢,哪里知道……“
父亲还是捅了江南的马蜂窝。
问题是,他捅就捅了吧,还拉带了三十万水师一起捅,如今也是有恃无恐了。
这案子办到这里,已经不能说是办好了,简直可以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漂漂亮亮,以一人之力,撼动了整个江南,还能全身而退。
这足够虞宗正吹嘘一辈子,将来虞宗正入了吏部,史历上治吏重臣的名字,他肯定会有一席之地。
她猜测宋明昭在其中功不可没。
可是引导父亲,拉扯上三十万水师一起捅了江南的马蜂窝,肯定是表哥算计的一环。
她之前怎么会单纯的认为,表哥是瞧中了宋修文的位子呢?以表哥的野心,怎么可能只满足三十万浙江水师呢?
他还想纳了江南之财!
不捅了马蜂窝,要怎么大肆敛财?
虞老夫人心情也挺复杂的:“你父亲第四问:他统计了,浙江水师现役军士的人数,问朝廷每年是不是把军晌给足了?为什么浙江水师,日子会过得这样苦?”
虞幼窈一听就知道,重点来了。
层层深入,层层铺垫,慰军银子是小头,抚恤银子是大头,军晌这才是重头戏。
浙江水师现役军士名额,不是你想查就能查到,若掌握水师的将领,有心隐瞒,基本上是查不到。
虞宗正能查到这些,想来是表哥安排的人引导查的。
虞老夫人继续道:“这一字一句的质问,令皇上怒火愈加高涨了,当廷大怒,兵部尚书吓得当场晕了,还是右侍郎翻查了,浙江水师每年上报的现役军人名额,与你父亲上报的名额严重不符,其中有十万的空额,也就是他们虚报人额,谎报晌军数额,每年有十万人的军晌银子,是他们纯贪的。”
第517章 为之疯狂(求月票)
虞幼窈倒吸了一口凉气,陡然拔高了声量:“十万人的空额,他们怎么敢!”
明明安寿堂里烧了地龙,还置了碳笼,比窕玉院还要暖和许多,可她只觉得身子阵阵发凉。
她听表哥说过,幽州每年发放的军晌,也只有十万人的军晌额。
可浙江每年光贪的,就有这么多。
他们怎么敢?
怎么能?!!
光是听祖母说了这话,她已经愤怒得不能自已,可想当时在朝上的,又是何等心情?
虞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之后,你父亲又问,浙江水师近年来折损数极大,每一年都有数千人牺牲,是否因为军晌不足的原因?”
这最后一问,就像一个巴掌一样,打了皇上的脸,也打了朝臣们的脸。
周厉王是怎么死的,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归根咎底,还在军晌二字上。
“兵部早已经吓破了胆儿,哪儿敢担这责任,当下就拿了浙江水师每年发放的军晌册子,声称每一年的军晌,都是先紧了浙江给的,一个子儿也没少,之后又拿出了浙江水师每年上呈的奏表,发现折损人数,与上报的人数严重不符,分明谎报了折损人数,把折损人数往少了报……”
要知道,朝廷每一年光是嘉奖浙江水师,都会赏下不少银子和好东西。
折损人数往少了报,浙江的大小官员,及水师的将领们才有功可赏,有赏可拿。
这是明晃晃地草菅人命,向朝廷要好处。
虞幼窈心中胆寒:“宁远伯上奏宋修文的一应罪名之中,有冒杀平民,延请功绩这一条,想来那些少报了的人命,都被充当了倭寇,盗匪,被上奏了朝廷,向朝廷讨了好处吧!”
第五问的重点就是在这里,任谁一听了“折损人数”四个字儿,都要头皮子一麻,联想到其中关键。
虞宗正此举,实乃高明。
他拿了浙江的一应问题,质问朝廷,直接将兵部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兵部不想落了贪墨军晌的罪名,只能把责任,往浙江水师身上丢。
折子上五连问,真正是一个比一个犀利,只差没明着说,宋修文及浙江的官员们吃空晌军额。
只提了浙江水师,旁的只字未提。
虞宗正可以全身而退。
可一旦虞宗正回了京,江南那边怕要掀起惊天骇浪。
虞幼窈敛下心中的愤怒,问:“朝中大臣都是什么反应?”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还能有什么反应?一个个缩着脑袋,哪儿还敢冒头?是嫌周厉王一案杀得不够狠?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虞幼窈也忍不住道:“海上贸易这其中的巨大利润,还不够贪?收剿倭船,海上盗匪,还不够贪?浙江那是遍地是金黄,处处都能扣出油水来,你说这浙江贪也就贪吧,竟然贪到朝廷,贪到皇上身上来了。”
这不是自作孽是什么?
虞老夫人深以为然:“每年问朝廷要军晌,朝廷那都是先紧着浙江给,一个字儿也不敢少,浙江给足了,才给其他地方发军晌,你当为什么北境年年军晌不足?由此处就能瞧出,周厉王之死,就和浙江有牵连。”
虞幼窈连身子也抖了起来了,是愤怒,是讽刺:“呵,浙江要军晌,朝廷敢不给吗?浙江是赋税重地,且不说海上贸易的巨大利润,便说江南的织造、盐、茶、瓷器、粮食、工艺品等等,这都是朝廷税收的来源,倭寇上岸烧杀抢掠,最受损失的是朝廷,是皇上,他们分明就是有恃无恐,贪得无厌!”
户部要是有钱,至于不给兵部拨军晌?
兵部有了足够的军晌,至于年年军晌不足不说,还越给越少?
但凡幽州的军晌多一点,狄人也不至于吃定了幽州物资缺乏,直接大肆进犯,没有大肆进犯,就没有四年前那一战。
长兴侯诸人,也就没有机会窃幽州兵权,迫害周厉王一家。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表哥要对浙江下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江南已经富得流油,还贪朝廷的军晌,损朝廷利益,成为迫害周厉王的帮凶,他们简直是一帮蛀虫,比长兴侯之流还要更可恨。
不除,难解心头之恨!
虞老夫人也叹:“是啊,这给出去的军晌,真正用在战事上,兵晌上的,竟然不到三成,剩下的七成,竟全给贪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光虞幼窈气,她也气。
她心中的想法和虞幼窈大抵相同,若浙江不贪朝廷军晌,幽州的惨事也不会发生。
虞幼窈心里难受。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浙江那边上贪下效,早已经贪腐成风,宋修文也是可惜了,他是武将,又手握重兵,到了浙江,如果不向浙江靠拢,只怕会落得和周厉王一样的下场,不想死,就只能随波逐流。”
不投靠浙江,就是死敌。
从前,周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