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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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算了,整天素衣裹身,瞧着就晦气,她这还没死呢,没到真正美的年龄,这么一副作态,也不知道作给谁瞧?
杨氏刚嫁进门来,就是这么个作派,有其母必有其女,真真是一点也没错。
又过了好一会儿,四小姐虞清宁才姗姗来迟。
虞清宁何止是精心打扮,淡红色石榴花坠枝外衫,搭同色八面湘裙,双螺髻上一朵赤红镶红宝花,显得眉眼精致俏丽,从头到脚无疑不是精雕细琢,就连裙底的石榴花鞋,也隐隐露出精致来。
虞老夫人瞧了一眼,便转了眼。
一个太寡淡,浑似家里丧了人似的,一个又太张扬,忘了自己是去寺里进香,而是去参加宴会。
到底是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
想着,虞老夫人又忍不住瞧向了窈窈,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虞清宁上前向虞老夫人请安,又低着头乖乖地唤了杨淑婉一声:“母亲。”
杨淑婉淡淡地夸了句:“清宁今天真是漂亮。”
难得出一趟门,她可是把压箱底的衣裳首饰都穿出来,虞清宁有些自得,看了眼虞幼窈、虞兼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出了门子,外头停了四辆大马车。
二夫人姚氏,领着虞霜白并几个庶女过来请安之后,一行人这才陆陆续续上了马车。
虞老夫人、姚氏、杨氏一辆车,姐儿们分了两辆车,另跟车的丫鬟婆子们一辆,马车轮子轱轱辘辘向宝宁寺驶去。
车里头很宽敞,三面座位,铺着柔软的绒褥子,主子带着两个丫鬟各坐一面,也不觉得拥挤。
黑檀木小几上头瑞脑兽首香炉青烟袅袅,茶水、果物、零嘴、点心满满当当。
虞幼窈闭目靠在马车里小憩,虞兼葭不时捂着帕子轻咳,白生生的小脸,透着一抹不正常的嫣红,显得格外娇艳。
虞霜白瞧她一身单薄,便让身边的珍珠,将自己的备用的斗篷拿给了虞兼葭。
虞兼葭摇头,只说不冷。
虞霜白也不勉强。
难得出门,虞清宁显得很活跃:“大姐姐怎的一上车就睡觉,从前出门子,家里就数她最高兴了。”
虞霜白咽了一口千层酥,淡淡道:“你小点声,大姐姐每日卯时就要起身学规矩,肯定是困觉了。”
提起学规矩,虞清宁悻悻地闭了嘴,撇开头,掀开了车帘子,瞧见外头有不少马车,和他们家一样,都是往宝宁寺驶去的。
“每次春闱,宝宁寺的香火比往日不知要旺了多少,寻常一点的人家,连香也进不上。”
虞兼葭深以为然,小声道:“咱们家上个月就使人捐了香油钱子,跟宝宁寺定了今儿的厢房与斋饭,还求了菩萨跟前的香灰,回头塞福包里头,送给虞氏今年参加会试的子弟们,也能讨个吉利。”
这都是往年的惯例。
第30章 上上签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便一路无话。
到了宝宁寺,已经时至隅中(10点)。
宝宁寺修得宏伟庄严,始建于前朝太祖时期,寺内香火鼎盛,来往的多是京里头大户人家的家眷。
虞老夫人由柳嬷嬷扶着下了马车,领着姚氏、杨淑婉、姐儿们,以及一干奴仆们进了寺里头。
腕子上缠了一串佛珠的知客僧殷勤上前:“各位施客,这边请。”
宝宁寺修了不少小院,方便各家女眷们歇脚憩息,虞府住的这间小院,院里头种了一簇紫竹,并一株不高不矮地菩提树,树下摆了石桌石椅,虽然简陋,但胜在整洁清净。
院里头有五间房,虞老夫人独住正北大房,东、西两面各两间房,大房和二房各住一面,房间倒是紧够了。
虞老夫人拉着虞幼窈的手:“窈窈就同我一起!”
杨氏和姚氏也各自带着虞兼葭、虞霜白一起。
大房里虞清宁独占一房,神色间难掩得意,二房这边两个庶女住一间,倒也方便。
安置后,虞老夫人就领着一众人先去大雄宝殿进香,添了香油钱,又到侧殿拜了文殊菩萨。
虞幼窈瞧见宝殿门口摆了一个签筒,一时好奇,捧住签筒摇了一支签,竹签“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她弯腰捡起:“欲求胜事可非常,争奈亲姻日暂忙,到头竟必成鹿箭,贵人指引贵人乡,这是什么意思?”
虞老夫人接过她手中的签子,看了一遍:“瞧着像是上签,外头有解签的僧人,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到了外头,果真见了一个灰袍老僧人坐在蒲团上,身前摆了一张小几,上面搁着几支解过的签文。
虞老夫人将签文递给了老僧人。
老僧人接过,垂目看了一眼,目光就瞧向虞幼窈:“施主这支签是上签寅宫,【书荐姜维】,乃上上签。”
虞老夫人心中一喜,问:“此签何解?”
老僧人阖上双眼:“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此卦因祸得福之象,诸事营谋吉利,虽有意兴变,到底安然,若问用事,只近贵人。”
“多谢大师解惑。”虞老夫人听明白了,签文的意思是,窈窈命中有一贵人,亲近贵人,凡事逢凶化吉,因祸得福,事事可成。
便在这时,杨淑婉带着虞兼葭,虞清宁出来,笑问:“窈窈抽了什么签?”
虞幼窈:“是上签!”
杨淑婉笑容微滞,拿着帕子按了下嘴角:“窈窈打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对了,葭葭和清宁见窈窈求了签子,也都跟着一起求了。”
大户人家到寺里进香,若心无所求,便不会轻易求签,不过虞幼窈几个也只是孩子,倒没甚讲究。
听到虞幼窈求了上签,虞兼葭轻抿了一下唇角,刚要递出去的签文,又缩了回来,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签文,上面只刻了一幅简画,她也瞧不出是什么意思,是需要解签才能清楚。
虞兼葭握紧了签子,心中有些迟疑。
虞清宁就显得格外兴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签子,又忍不住伸着脖子,去看虞兼葭的签子。
虞兼葭心中不喜,挡住了她的目光,虞清宁撇了撇嘴,见虞兼葭站在那里,也没有解签的意思,笑嘻嘻地说:“三姐姐怎的不解签文?莫不是听到大姐姐抽了上签,担心自己求的签不如大姐姐好,就不打算解了?”
这一句话戳到了虞兼葭的心里头,令虞兼葭心中恼怒,捂着帕子咳了两声,正要说话——
虞清宁就接着道:“既然三姐姐不解签文,那我就先解了。”
今儿一早,她房间外头的石榴树上,落了一只鸟儿,叽叽喳喳吵闹不停,惹得她心烦,正要让丫鬟撵走,姨娘说,喜鹊登枝,是有好事临门。
刚才摇签时,她在心里头背了一篇《心经》,肯定能求个上签。
虞兼葭喉咙里一痒,这下是真的咳出声了,也顾不得拿帕子遮掩,就哑声道:“既然如此,四妹妹先来吧,我稍后再解也使得。”
虞清宁正要上前,就见杨淑婉的目光向她看来,虞清宁脸色不大好看,不甘道:“长幼有序,还是三姐姐先来吧!”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头,都是越不过去的理儿。
虞兼葭颔首,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将握在手里的头的签文递给了老僧人:“有劳大师。”
老僧人瞧着上面的简画:“下签【董永遇仙】,是燕子衔泥之象,临风冒雨去还乡,正是其身似燕儿,衔作泥来欲作垒,到头垒坏复须泥,凡事劳心费力,千般用计,万般心机,晨昏不停。”
一听到下签,虞兼葭淡白的唇止不住地轻颤着,其上那一抹红,透着薄媚与娇娆,更是娇弱堪怜。
老僧人复了又言:“施主,心安则处处顺遂,劳神则身心不宁。”
“多谢大师。”虞兼葭道了声谢,忍不住看了一眼虞幼窈。
她正挽着祖母的胳膊,小声地与祖母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祖母眉开眼笑,根本就没有注意她们这边。
虞蒹葭忍不住低咳了几声。
“呀,三姐姐竟然求了下下签。”虞清宁惊呼了一声,好像十分吃惊,但幸灾乐祸的表情掩也掩不住。
杨淑婉险些没忍住一巴掌挥到虞清宁脸上,打得她面红嘴歪。
杨淑婉扶着摇摇欲坠的虞兼葭,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便在这时,虞清宁的签文也解出来了。
她也签中了下签,是【苏娘走难】,拖泥带水之象,卦意是退身可得,进步为难,只宜守旧,莫望高攀。
虞清宁一脸不可置信,眼儿瞪得老大,死死盯着老僧人,不死心:“大师,你确定,你没有解错?我抽的明明是上签,怎么会变成了下签?你再帮我解一遍……”
老僧人阖上双目:“阿弥陀佛!”
虞清宁气不过,还要说话,杨淑婉却寻了机会,厉声道:“清宁,你是怎么对大师说话的?府里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31章 表哥,救我
当场被继母斥责,虞清宁委屈又怨恨,连眼眶也红了。
虞兼葭柔声劝:“娘,可别在寺里头生气,教菩萨瞧了可就不好了,四妹妹年岁还小,方才也是一时情急,想来也不是故意失了礼数,您身为母亲,往后多提点些就是了。”
轻轻柔柔的一席话,明理又良善,教几个准备上宝殿进香的香客听了,也不禁多瞧了虞兼葭几眼,低头向身边的人询问,这是哪家姑娘。
可杨淑婉却想到,虞清宁嘲笑葭葭求了下签的情形,听了这话儿,无疑是火上烧了油,火气蹭蹭往上冒,她冷冷道:“回去给我禁足一个月,罚抄《女戒》二十遍,月银也减少一半。”
挨了骂,受了罚,虞清宁委屈的快要哭,想到抽了上签的虞幼窈,心里头更是十分不甘,忍不住狠瞪了一眼虞幼窈。
倒叫一旁的虞幼窈有些莫名奇妙,却也懒得理会了。
虞老夫人瞧了一眼,就没有管,杨氏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在外头就开始教训起家中的女儿,也不怕教人瞧了笑话。
接着,姚氏也带着虞霜白几个出来。
几个庶女都求了不错的签,尤其是虞霜白,竟求了【窦燕山积善】,是福德现身,大吉大利之象,比虞幼窈的“因祸得福”签还好。
离开宝殿后,虞老夫人见没求上签的几个都有些闷闷不乐:“签文只为求一个心安,不必太往心里头去。”
“老夫人说得是,”姚氏也笑言附合,话锋一转,就说:“头些日子,我娘家侄女因为贪玩摇了一支签,竟然是《李旦龙凤配合》签。”
虞幼窈几个好奇这是什么签,一个个眼巴巴地瞧着姚氏,等着她下文,可姚氏说完后,捂嘴自个儿笑不停。
虞霜白急得不行,扯着姚氏的袖子:“娘,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这是什么签?”
姚氏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捏着帕子压了压眼角:“这是求子签,意婚姻孕男。”
虞幼窈愣了一下:“也没什么好笑吧!”
虞霜白却一脸古怪:“我那个表妹,好像今年四岁还是五岁来着?”
这下大家都捏着帕子笑,签文这茬总算过了。
虞老夫人要去了禅房里头听禅,自个先去了。
宝宁寺里种了晚梅,这时节晚梅正好,杨淑婉要带虞兼葭几个去赏梅。
姚氏碰见了闺中的手帕交,少不得要说些私话。
两房互道了一声,就分道扬镳。
虞幼窈不耐和主院的人凑和一堆:“母亲,我有些累了,想回厢房憩息,就不同你们一道去赏梅了。”
杨淑婉也不大想带她一起,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于是有些犹豫:“难得出来一趟……”
虞清宁也不大想和虞幼窈一起,笑道:“大姐姐每日卯时就要起身学规矩,大约是困觉了,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路呢。”
杨淑婉眉目一松,颔首:“也好,我让李嬷嬷送你回去。”
虞幼窈忙说不用,杨淑婉也没坚持,后院是各府女眷们休憩的地儿,安全得很。
虞兼葭轻咳了一声:“宝宁寺七弯八拐,大姐姐若是不认得路,可以寻寺里头的知客僧领路。”
待杨淑婉一行人走后,虞幼窈沿着青石小路,一路慢悠悠地走着,宝宁寺修得大,寺里头假山、湖泊、石桥、花木一步一景,显得清幽宁静。
走了一会子,虞幼窈瞧见前面假山处,湖泊岸边栽了一株春杏,姿态苍劲,孤植于临水之边,枝头上繁花丽色,艳态娇姿,宛如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虞幼窈喜欢杏花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花瓣绽放时,浓红渐粉,花落之时,就成雪白一片,转头对冬梅和春晓说:“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折一枝春杏带回去,给表哥做一个香包。”
难得出府一趟,总得给表哥带点什么才是。
春晓点头,冬梅有些犹豫:“奴婢们陪小姐一起过去吧!”
“那倒不用,这边僻静不见人,你们守在这边盯着些,有什么动静就唤我一声。”虞幼窈谨慎吩咐。
到底是在外头,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冬梅和春晓一转头,正好瞧见一左一右两条小径,显得幽深静僻,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有人从里头钻出来,确实不好跟着一块。
虞幼窈提着裙子走到假山旁,瞧见头顶上杏花斜枝,红、粉、白一片烂漫,踮起脚尖,伸手够了一下,没有够到,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假山后头传来一道声音。
“少主,您进京也有些时日,在虞府住得可好?”
乍一听见外男的声音,虞幼窈心中一惊,顾不得折花,就要避开,也没清听对方说了什么。
“嗯,尚可。”淡薄的声音,宛如春寒料峭时的一抹寒,直透人心,蚀骨至极。
这声音怎么和表哥这么像?
虞幼窈身形一顿,忍不往假山凑近了些,眼睛从假山孔洞眼瞧去——
表哥一身玄黑色暗纹直缀坐在轮椅上,周身宛如化不开的阴云,透着风雨欲来的危险,他膝盖上搁了一本书,正是那本《鬼谷子》,表哥脸色很苍白,眉目间笼着阴狠与冷戾,和在府里时完全不同。
在表哥对面,还有一个黑衣劲装,单膝跪地的男人,他一直低着头,瞧不清长相,但是从声音隐约能判断出,应该四十多岁。
真的是表哥,虞幼窈惊愣不已。
“少主,虞府人丁简单,在世家勋贵之中虽然并不显眼,但是您身份特别,还是要多加小心。”黑衣人有些不放心地提醒。
周令怀不置可否,转开了话题:“春闱将至,威宁侯府……”
“威宁侯府”四个字,让虞幼窈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想要避开,便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饱含了警惕和杀意的声音:“谁在那儿?”
糟了!虞幼窈惊慌不已,转身想逃,就有一道雪亮的剑芒冲过来,铺天盖地的杀意,令虞幼窈脑子里一片空白,猛然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表哥,救我。”
第32章 表哥,你真好
颊边一缕黑发被剑气削断了,虞幼窈以为自己死定了,哪知等了一会儿,她还好端端站着,预料之中的死亡与疼痛也没来。
虞幼窈心里头惶然,小心翼翼地将眼晴拉开了一条细缝,眼前并没有什么黑衣人,仿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虞幼窈忐忑不安,将眼睛又睁开了些,还是没见有人。
难道那个黑衣人离开了?
刚才她分明感受到,黑衣男人是想杀她灭口的。
为什么又不杀她了?
还是她刚才叫声太大了,黑衣人担心惊忧了寺里头其他人,所以没有杀她,反而自己逃了?
耳边传来轮子轱辘的声响,是表哥过来了。
虞幼窈心里头慌得一批,将睁了一半的眼睛赶忙紧紧闭起来:“表、表哥,我才刚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