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坤仪-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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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边道:“这么晚了,咱们也该让郡马爷休息了!”
陆辰安看着三人出去,直到账外季德附耳对蒋干低语,还能听到蒋干若有所悟的“哦哦”声,伴着他回过味来的嘿嘿笑声。陆辰安微微脸热,可他已经快半年没有见到郡主了。
接下来这一战,陆辰安是要拿命拼的。他不死,北狄第一勇士就别想赢。
教他武功的师傅是武林有名的高手,从无败绩。他曾问过师父一个人怎么能做到一直赢,师父不假思索就告诉他,每一次都要豁出命去打,就会一直赢。因为输的那次,你已经死了。
这场与北狄第一勇士的交手,他不能输。
除非他死。
师父还说,当你不惧生死的时候,你就能始终冷静地观察敌人,于生死拼搏间,没有人能始终藏着自己的弱点。洞察对手的弱点,然后除了击中那个弱点,什么都不要想。那时,即使对方拿走你的命,你也已经击中他的弱点,拿走了他的命。
即使死,依然是不输的。
陆辰安看着帐中烛火,想到了该也落了霜的肃城,想到了他出征前谢嘉仪含泪的笑眼。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陆大人,无所不能。”然后压低声音告诉他,“陆大人,真打不过,就跑啊。”
想到这里,慢慢变暗的烛火下的男子笑了。
四日后他骑在马上,朝肃城方向奔驰而去,粮草接应已经办妥,不眠不休,他还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就是用这样的速度打马前行,他能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同她在一起。
马匹飞驰,北地寒风刀子一样割在脸上,马上的陆辰安却心头发热。
越来越近了,直到看到肃城的城门,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他要在月亮消失的时候再次启程,赶往北地战场。
一个城门就让陆辰安整颗心砰砰跳着,他最后看了一眼月亮,打马入城。
王府守夜人看到突然出现的郡马爷俱都是震惊的,但他们训练有素,一言不发地把郡马爷迎了进去,重新关上了厚重的王府大门。
后院今晚值夜的正是如意,一向稳重的人也是惊愕得很,忙一边帮陆辰安卸甲,一边道:“里面是采月值夜,奴才进去——”陆辰安匆匆打断他的话:“先不用,打桶水先让我洗洗。”几天的风尘仆仆,他太脏了。
如意要去浴房准备热水,也被陆辰安拦住了,“凉水就行,要快。”
他的时间太少,他还没见到她。
当采月出来的时候,陆辰安是带着一身水汽和凉意进去的。错身而过时,垂首出来的采月不禁打了个寒战,不仅仅是陆大人周身的凉意,还有陆大人这次归来,身上染上的肃杀之气,这是上过战场,杀过不知多少人才会有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陆辰安在内寝前的屏风处停住了脚,让自己在暖融融的屋子中恢复温度。借着屏风这边的烛火,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帐,他终于看见了谢嘉仪。
她还在睡着。
只是看到,他的心就剧烈跳着。始终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好像直到此刻,周身萦绕不去的杀意血腥,才一下子远了。
战场上的杀与血,会败坏一个人,让他渐渐对血腥对生命麻木。渐渐,变成另一个人。可是站在这里,陆辰安感觉原本的自己回来了。他重新感觉到温暖,重新感觉到生命的可贵,重新感觉到活着的值得。
当他终于让身子暖过来,才大步转过屏风,入了帐子,来到床前。
如有所感,床上睡着的人骤然睁开了眼。
不过愣了片刻,谢嘉仪几乎要跳起来,“陆大人!”陆辰安忙连着被子按住她,这才把她抱在了怀里,满怀馨香柔软。
这一刻,鼻尖始终徘徊不去的血腥、所有的疲倦,烟消云散。
陆辰安这颗在战场血腥中滚过的心,在谢嘉仪这里慢慢治愈,重新恢复了他一身的儒雅。
谢嘉仪伸手直接探入陆辰安散开的袍中,摸索过去,带着微微的颤抖。陆辰安吸了口气,低声道:“昭昭,我没受伤。”说着拉过她划过自己胸。前的手,吻着她纤细的指尖,“放心,昭昭,没有伤。”
谢嘉仪的另一只手却已经摸到了他的后背,那里有一道划过后背的长疤。谢嘉仪哭了,“你还骗我。”
陆辰安只好改口:“没受什么大伤。”上战场的人哪里能一点不伤呢,但他真的没有什么要命的大伤。他的目光暗了暗,因为那场需要他拼命的大战还没来。
可怀中的人太好,让人有那么一刻软弱到舍不得拼命。
想不计代价地活下来。
陆辰安忍不住苦笑。
转而想到,不是说今年秋天,所以这一战自己该会赢的。这一战,他非死不会退缩,这是他欠这片土地的,也是他欠——昭昭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女孩的指尖一点点划过自己后背狰狞的疤痕,晦暗灯光下,只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让搂着女孩的人头皮发麻。陆辰安骤然抓住她的手,这次他把谢嘉仪的两只手都扣在了她头顶,可是后背依然有酥麻的感觉,好似她的手依然还在。
真是——
“昭昭,不能乱摸。”陆辰安长长呼出口气,慢慢道。时间太短,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可身下的女孩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陆大人,我只是想你。”
陆辰安扣着她的手在这一刻一下子失了力气,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算了,时间太短,那些话回来再说吧。
夜寂静,寒声碎。
屋内温香,罗帐动,烛泪低垂。
夜要尽了,月已经快要消失了。
陆辰安重新披甲上马,没有再看身后的郡主,快马朝着夜色消失的地方去了。
昭昭,等他。
他会赢。
作者有话说:
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元虞集
第86章
身先士卒; 决策千里。这场长达一年的大战,让北狄认识了陆辰安,也让北地人重新认识了他们的郡马爷、靖北王; 带着他们一次次冲锋; 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还有始终只有谢家军上层少数人知道的——陈先生; 智计无双,神鬼莫测; 决策千里。
此时已经是建曌三年的春,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
穿着皮甲的蒋干从马上跳下来,哈哈哈大笑:“说什么北狄个个悍勇,还不是被咱们追得往老巢跑。”说着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水囊; 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旁边赵义笑道:“就是北狄第一勇士,最后也被咱们郡马爷挑下了马!”一说起这个; 周围人可就热闹起来了。
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 可军中人提起依然是津津有味; 热血沸腾。
“本来以为郡马爷是使大刀的; 没想到郡马爷的□□也这样厉害!”当时两军对垒; 郡马爷和北狄第一勇士的这一枪,大大激励了大胤军心。先头半年与北狄那边还是互有胜负的僵持; 但经过这一场大胤军是愈战愈勇。这场战争; 大胤谢家军这边打得是有准备的仗; 粮草物资格外充足。与北狄预想不同,大胤这次僵持得起; 也打得起; 到最后; 反而是北狄先按捺不住了。
到了后半年; 随着这一枪挑第一勇士; 大胤谢家军彻底崛起了。而战争越到后面,打得就越是粮草,往年让北地将军们最犯愁的粮草,今年由靖北王府协同朝廷共同调度,成了他们最稳固的后方,供应从未让将士们失望过。如此,越战越勇。
马旁坐地休息的不少士兵都嘿嘿笑道:“第一次打仗不怕缺粮。”另一个抬了抬自己的盾和矛,还没说话,旁边那个专门练大刀的就先炫耀自己的刀是多好的铁,“那是一碰就见血。”
有人大声道:“这么好的刀,你们这两年就练一招,羞不羞啊!”说得其他人都笑了。
这大汉也笑:“我们就练这一招,就是专克那帮杂碎的!”这话确实不假,他们这一队两年来只练习持盾砍马腿,持最沉的盾,用最好的刀,一砍一个准。北狄骑兵只知道大胤克制骑兵的绊马钉和大车,当时见到直接对上他们骑兵的大胤步兵,北狄人还藐视这个靠着坤仪郡主上位的统帅,确定就是个空有好功夫但说起排兵布阵就是个纸上谈兵的,却没想到这次交手成为他们第一场惨痛的大败。当他们重组队形再上的时候,就遭遇了谢家军的连弩,经过改造的连弩操作比以往容易很多,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
把连弩捡回去的北狄将军磨着后槽牙咒骂,这连弩用的都是精铁,更加强了穿透力和杀伤力,这打得是仗?这特么烧的是钱!
但坤仪郡主有钱,郡马爷有勇亦有谋。
谢家军还在,忠臣良将还在。
还有隐在人后的陈先生。
一年时间,陆辰安带着谢家军不仅打退了北狄,还夺回了燕云南郡。
此时陆辰安正在中军帐中,又蹿高一截子的明心穿着亲兵的衣服,耳后到下颌留了道疤,但整个人都更有精气神,正和哑奴一起给陆辰安换药。半年前那一战,陆辰安挑下了北狄第一勇士,却是以左手握枪,在敌人受到诱惑攻其右边的时候,拼着挨一刀的风险,做到的。
那一刀虽然不至于把他右臂整个砍下来,但也狠狠伤了筋骨,从此陆大人的右手,再提不起枪耍不了刀。
如今整个燕云地区都是大胤屏障,牢牢护卫着大胤辽阔的土地,除非北狄王有能耐把草原十六部都联合起来反攻,剩下的就是小规模的交战,把北狄再往草原深处赶一赶,有季德赵义蒋干等人已经绰绰有余。明日,他就可以带人回驻肃城了。
肃城。
原来只是想到一座城,都会觉得心动。
因为那座城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待明心把人都带了出去,安静的帐子中突然响起一个格外别扭的人声:“殿下,要小心。”是哑奴,大约是长久不说话,再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慎重和艰难,还有古怪的异族口音。
陆辰安披上外袍,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该来的早晚会来。”
悯组织那边已经传信,北地有枭出没。
“因为药王。”哑奴吐出四个字,上战场前,陆辰安把药王方仲子请到了北地,为郡主解合欢。药王从不出山,即使帝王之尊,也要亲请且过他设下的连环宫。药王的连环宫,是九死一生。即使帝王,这个神出鬼没的老头子也是伸手一指,“爱过不过,不过就走。”
元和帝曾经要砍了他,但是抓不住砍不死,连绵的深山老林藏一个身怀绝技的老头子,他不想被人找到的时候,谁也找不到他。也或许即使元和帝,对这样一个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也不能真下决心彻底绞杀。
但陆辰安能找到他,还能请出他。只这一件事,被枭知道,就会猜出陆辰安的身份。没人知道药王活了多久,见过药王真人的也是说法各异,有说他白发童颜,有说他一头乌发满脸皱纹,说什么的都有。但所有人都确定的是,药王活了很久很久了。而知情更多的人,则知道药王只服气两个人,一个是大胤太。祖,一个是闵怀太子。
哑奴动了动嘴唇,却没再说话,尽管他们做得再隐蔽,但是药王出山,有心人早晚会知道。现在看来,只怕枭的人,已经知道了,还查到了这里。
北地战局已定,经此一战,谢家军满血复活,重振威名,陆辰安才成为真正的靖北王。
此时这个被谢家军认下来的女婿——北地靖北王,听了这些也不过笑了笑,低声道:“天命。”他此时已经不愿再想别的,只一心想要赶回肃城。
在回肃城的路上,陆辰安收到了陛下的密旨。
陆辰安看过后,沉默了很久。
他抬头问来送信的人:“已经开始了?”
来人道:“已经开始了。”
“臣,领旨。”
大局来看,当如此,但依然让人有种无法言说的——无可奈何。这一切,在看到肃城城门的那一刻消散了,他看到了城门前仪仗队中那个红衣女子,是他的郡主!
此时两边百姓夹道相迎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士们,一身戎装的陆辰安在马上前行,耳边都是百姓们的欢呼,身上不时有热情百姓投掷的红花果子,但他的眼睛却只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谢嘉仪——他的郡主。
突然有什么破空而来,始终注意着谢嘉仪的陆辰安忙侧身躲过,这才看到是一个瓜果。。。。。旁边有将士只顾着高兴招手,被果子砸个正着,哎呦一声后大嗓门嚷道:“知道大家高兴,扔手绢花草的可以,这么大个的果子就不要冲着人的脸扔了!”心道他们北地百姓那劲儿可大呢,就是女子也是一身力气,怎么跟着京城贵女学扔果子了,虽都是扔果子,那能一样嘛。。。。。
听得北地男女老少都哈哈笑起来,有那些带着果子来的少女,此时也都捂着嘴红着脸笑。
而陆辰安偏头侧身躲闪着扔过来的东西,他的整个胸腔都是胀满的,两眼只是近乎贪婪地看着前面的谢嘉仪。一年征战,中间他只回来一次,待了半个夜晚。
为了挤出这半个夜晚,陆辰安来回路上一刻没有合眼。回到家的时候,月亮的每一点移动都让他知道,离该走的时间又近了。那夜,金波淡,玉绳低转,都是催人行。
但现在,他还有很多时间,很多个白日夜晚,可以对着她,看着她,抱着她。只是想到这一点,就让陆辰安觉得空前的——心满意足。
越来越近了,他从看着谢嘉仪不停挥手,到可以看到她乌溜溜亮晶晶的眼睛。
在喧闹欢腾的人群中,在激动归来的将士们中,陆辰安却突然想到,他要是能够住在谢嘉仪眼中就好了。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那些文人骚客的诗词,为什么想要化作他人的鬓边钗、鞋上珠。只因为这个他人,是心上人。
陆辰安终于来到谢嘉仪面前,周围还有那么些当地官员、郡主府的下人、官员们的眷属仆从,乌泱泱那么多人,陆辰安一边跟其他人寒暄,一边不时看向他的郡主:什么时候才能只有他们两个人呐。
人就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不能碰一碰。
突然,陆辰安感觉自己垂下的手被一团熟悉的柔软握住了。
是身边的郡主,盼望已久的肌肤相触,一股酥麻升起。他垂眸看到谢嘉仪宽大的袖子整个掩住两人手臂相偎之处,在火红色堆叠的大袖下,谢嘉仪握住了陆辰安粗糙了的手。
细腻的手摩挲过他手上的干涩,摩挲过他虎口和掌心的粗厚的茧。
摩挲过陆辰安轻颤的柔软的心尖。
于与众人的寒暄应酬中,谢嘉仪转头低声道:“专门穿的。”
“什么?”依然觉得心尖儿都在轻颤的陆辰安愣愣问。
“大袖衫。”谢嘉仪莞尔一笑,眼中都是星光闪耀,“就为了早点握住陆大人的手。”说完冲他眨了眨眼,继续转头跟旁边的一对当地官员夫妻说话,脸上都是一位郡主和王妃该有的威仪与端庄亲和。
只剩下陆辰安,一边回答身旁另一人的询问,一边心跳怦然。
作者有话说:
金波淡,玉绳低转。——苏轼
第87章
终于回到府中; 下人退去,只剩下洗漱换衣后的陆辰安和谢嘉仪两人。
几乎是目光相触的瞬间,陆辰安就已经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此时那颗始终不安的心才慢慢安静下来。谢嘉仪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 这个事实是这样好。
久久的无言和拥抱。
一直到谢嘉仪突然挣扎开来; 伸手扯住陆辰安半开的衣襟:“快给我悄悄伤得怎么样!”陆辰安低头按住她乱扯的手,“难看; 昭昭别看。”伤口早已经结痂,凸起的红色伤疤盘踞在右肩,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