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式隐婚-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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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是属于后者,她是健健康康剩下来的,没有被咬过的苹果。她生病的时候康婶抱她连走了好几里路,那时候过年,申城没有太多出租司机,整座城市像空了一样。
康婶去的是附近的私人诊所,她不知道有的医疗设施不到位的黑诊只会骗钱,也不知道小禾会烧得这么严重,又吊水又打针,没合眼守了两天两夜,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耳蜗就这么一点一点出问题。
小禾可以说话,后来顾明衍出钱给她买了耳蜗,也能听得到别人说话,但是世界的声音总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也请对方代理人不要混淆视听,我方主张的是‘健怀耳蜗损伤内耳神经’。”他的眼睛缓缓一抬,灯光下可以看到清灰凌厉的下三白,“三年前,贵司以‘当次植入可免除百分之二十费用’与女士康某签订合同,并将人工耳蜗贩售给当事人康禾。”
“我异议。”对方代理人转头看向法官,“健怀并未这样承诺过。”
“百分之二十——”顾明衍同样侧头,“审判长,请允许我传唤证人。”
“允许。”
来的是曾经在健怀购买过其他医疗设备的人,顾明衍先是问了他几个病因与交易日期,最后又问:“健怀是否以百分之二十的折扣为由让你当场就签订买卖合同?”
“是的,我还认识很多病友,去过健怀的人都听到过同样的折扣价,条件就是当场签。”
“这一点,还请审判长看向申城医疗超话的各种评论。”顾明衍颔首,眸色波澜不惊,“这是贵司的一种……商业策略?还是销售手段?”
“被告,情况是否属实。”
“异议。”是法庭上一种惯用的伎俩,不论对方拿出什么都不能全认,全认就完了,你说异议没有证据,那也完全可以说,结果如何要看法官判断。
“好。”法官点了点头,“关于原告所说‘健怀耳蜗损伤内耳神经’,你有什么问题?”
“审判长,”一直没有说话的法人代表杜湘辉开口,继续说之前看了看原告席位上那个年迈的妇女,眸色有些犹豫和动容,“对于这个百分之二十的事,我们公司确实有这种说法,但并不是网上有些言论说的诱惑人购买——而是看顾客家庭情况如何,毕竟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承受住病痛,当然也无法承受病痛带来的天价医疗费用。”
“我……做这行三十来年,基本每年都会给水滴筹捐款,这点法官可以看到记录。”杜湘辉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在康婶身上,“小禾的家庭我也或多或少有点了解,如果是真有什么困难,我们公司捐赠也好、募捐也好,也能伸出援手,何必闹到法庭上来,这么不愉快。”
真漂亮。
康婶握住自己的衣襟,来之前顾明衍跟她说过千万不能轻易发言,但是对方的话确实让她那么一瞬间的倾斜。
钱啊,谁不喜欢钱,天底下那么多人谁离开了钱可以活,谁离开了钱可以养自己活,养亲人活。
“原告?”
“支持原主张。”
“好。”法官点了点头,“双方是否同意休庭?”
“同意。”对方代理人的视线落在顾明衍身上,似乎面对怎样的表情都能露出公式性友善而礼貌的微笑。
“同意。”
顾明衍的视线只是略略带过一眼,视线在空气中摩擦出一个来回的较量,对方眉间微抬,顾明衍觉察到康婶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于是一同走出门。
“小衍,你刚刚在看什么?”
“看见一点东西。”人在表示轻蔑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抬眉,要么是运筹帷幄,还么是……有什么他还没有发现。
“小衍……”
“他肯定会给你和解书,签不签看你。”从前顾明衍也接过这样的官司,比如上次他第一次见到徐轻。
“我能签吗?”
“可以,只要金额不达成诈欺。”
“那,那是不是很大一笔钱?”是很大一笔钱,康婶其实心里知道,问出来的时候也像在问自己。
给了和解书说明公司真的有问题,不然像这样的企业还不把你拖到心累破产,顾明衍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突然觉得徐轻有时候说得挺有道理,比如在深渊中久了,人心也会逐渐坠下去。
“欸,小衍,你慢点走。”见人放慢了脚步等她,康婶吞了一口唾沫,眉心中央像是被一只手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看了就喘不过气,坐进车里闭上眼睛,良久才说,“你刚才说的百分之二十……我,如果对方又问起来?”
当时签订买卖合同,健怀接引的员工其实并没有这么说,折扣是她费了好大的劲求来的。
“嗤。”顾明衍只是笑了一下。
他打官司不一直这样?话术谁都会说,尤其是这种时间很长无法考证的,所有的事实都能成为证据,要看律师当庭的发挥和法官的判断。
几乎信手拈来的辩论手法。
“如果对方给你调解书,”他启动汽车,开口算是安慰,“价钱合适就签了吧,心理负担也没有必要。”
“真的吗?”康婶嗫嚅道。
“你要不想签也可以,我给你跑官司。”顾明衍手指轻微搭了搭,旁侧的手机“嘟嘟”响了两下,“跟小禾不要说太多——她暂时还不需要知道这些。”
“可是我真的太苦,太苦了!小衍。”康婶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黄褐的瘢痕几乎陷入了苍老的沟壑里,“我没有办法,我每天都在想小禾什么时候长大,可以帮帮我,帮帮奶奶。”
她苦了半生,又将苦一辈子。
顾明衍的眸色逐渐垂下来:“婶婶,你跟我说。”
“你也是将会成家的人。”康婶把头转向窗外,陈旧的街区在眼前缓慢过去,像她小时候看的小人书上的连环画,可是抬起来放在窗边的手也苍老了,童年存在回忆里,睁眼就是苦楚的日子像温水一样将她的青春慢慢熬尽。
唯一的盼头就是小禾。
“婶婶,”顾明衍抬起眼帘,长睫落下日光的阴翳,他的声音有些低,“我应该不会成家了。”
“什么意思?”康婶身体往前倾,睁大眼看过来,“可是那,那个姑娘呢?”
提起徐轻。
提起从前那个,他以为自己可以和自己预设那么做的,关于相互扶持相互利用的婚姻。徐轻比她想的更坚强,也更干净,真的很像落进泥淖的一束光。
可是他在尘埃里,出生开始就背上了债。
回忆中很多事他不愿意提起,但是每天晚上入了梦都能想起来的一些傲慢和怒骂,还有往他身上砸下来的热水壶,散落一地的白色药片还有一阵阵缝上的这道疤。
和那天月光铺满落地窗前的激吻重合,二人磕到沙发上滚落,吻到唇齿间溢出血腥味,他看到她的那双眼。
好像光。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方向盘,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开口间声音是哑的:“我会安顿好她。但我配不上她。”
第73章
徐轻套着睡衣把快递盒拿上来; 用剪刀绞着去拆。她在网上买了些简易版的快递信息剪刀,有好几个切割的刀片,一剪下去基本上就能把白纸剪碎; 不用费太大力气。同梯住在楼下的那个姑娘还问了她几句,就说现在信息基本透明,我们缩在壳里保护自己仅存的隐私。
不知道有没有作用,但至少安心一些; 徐轻叹了一口气。
她在网上买了一些冬天穿的衣服,还要准备空的时候织东西的毛线团。原先摆在客厅里那个小电炉送给楼下邻居女孩了,工资到账之后她就让人过来安了一个更加保暖也更加耐用的炉子; 就放在距离沙发不远的地方; 觉得不大方便; 于是又买回家几个软乎乎的小垫子; 可以用来坐,还有一个手推车可以用来放东西。
客厅面积很大; 虽然打眼看上去还是空,但至少多了那么些让人心软的人情味。
万圣节到了,上次黄莉莉带着楠楠过来; 在茶几上留下了一些假血浆和小南瓜灯,放在茶几中央摆起来,没有开灯等着日色一点一点暗下来; 然后打开小电炉; 又去开楠楠做的手工灯,客厅里就好像荡出了神秘又诡谲的波痕,昏黄的光会给人甜苦回甘的味道; 像在锅里熬过了的麦芽糖。
徐轻把煲好的骨头浓汤摆上来; 色泽熬得白白的; 掀开盖子就可以闻到扑鼻的香气。
里面加了花生果,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熬骨汤会加花生,但是她记忆中爷爷奶奶做的是这样,很久没有喝到,鼻尖钻入那一点清香的时候还有种回到童年的感觉。
怎么说呢,能做到十分之一像就已经很不错了,说不定以后做久了还可以更好喝。
这么想着她轻轻笑了笑,窗外的天空依然是黑龙卷云那般,好像随时可以下雨。但是屋子里透着暖和的热气和橙色的光线,饭菜香扑鼻,她轻手轻脚趴在门边开了一道缝。
之前徐轻看了关于其他媒体对顾明衍这场官司的报道。
有记忆点的出庭律师不多,尤其是模样格外出挑的,弹幕上滑过好多“有疤我也爱”之类叫老公的弹幕,不知道他看到没有,但他说不用微博,应该也不常关注这些。
搜索界面上这么多骂他打官司没底线的新闻,群中的舆论反转竟然是因为他一张脸,虽然徐轻本身也是记者,是做“舆论生意”的人,看到这些新评的时候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尤其是当这个淹没在弹幕里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顾明衍在玄关处换了居家的拖鞋,伸手把黑色皮鞋放进鞋柜里,起身的时候同时抬眼,看到门边上徐轻露出小半只眼看过来,清亮清亮,狡黠地转了几圈,缩回脑袋,又探出来。
“你做了饭?”
“昂。”她把门打开看着男人进门洗手,又去换居家服。
水流从龙头里落下来冲净手上的泡沫,他余光带过面前的镜子,开口问:“做了什么?”
“一点点汤,一点点饭,还有一点点菜。”回答了跟没回答似的,徐轻踏着拖鞋走近,手机上依然放着媒体拍他的视频,随便一个暂停的侧脸很好看,徐轻看看手机,又看看他,突然吃吃笑了起来。
顾明衍:“……”
有点憨,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身边女人却突然靠上来,柔软的身子贴近左手的小臂,仿佛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形挂件,薄唇抿了抿,把手臂收回来。
“吃饭吗?”
徐轻踮起脚看向她,不依不饶往他手臂上挨,另一只手抬起来落在他眉心上边:“你有没有很累?”
“没有,最近在打一个官司,可能没有个把月下不来。”如果进展不顺利的话。
“健怀这个医疗器械公司很老牌,你真要跟他们耗啊?”
“这要看我当事人。”
他说的是小禾和康婶,还有那个迟迟没有落下的和解书。越是拖他越是觉得有问题,但是没什么头绪,就像心上悬了一块吊着绳的石头,这样没有明确把握的感觉会让人很烦躁。
“没有关系,先来吃饭。”二人来到饭桌前,徐轻主动起身去盛了两碗饭,橙色灯光中的米饭显出更加诱人莹润的色泽,一粒粒煮得香喷喷白胖胖,非常可爱。
很好吃,她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评价,眉眼笑成月牙儿似的拍照到姐妹群里炫耀。
【余珊儿:0。0不感兴趣。】她嫉妒。jpg。
【颜颜:哇!好香!】她说话一直这样。jpg。
【黄莉莉:哈哈,哈哈。】这个应该是楠楠在用她的手机。
饭后把桌里桌外都收拾好,两个人坐在火炉旁边办公。一个在桌上一个在沙发旁,前者紧锁的眉头没有下来过,后者懒懒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找了个不发出声音的芒果干吃,一面吃一面校对楼上八组发来的稿件,排个版,最后发给虞莓审核。
几乎忘记去算时间,从文档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徐轻也从来没有看过他在这个点睡着过,但是转头就看见男人手肘压在桌子边沿,肩背向上微提,呼吸声轻如落针。
手旁边放着堆叠起来的各种文件,上面凌乱的全是他黑色水笔的字迹,徐轻想应该给家里添一个打印机。
他微微睁开眼。
“你睡了吗?”徐轻以为自己动静太大,但是顾明衍直起身摇了摇头。
“那要不去房间里睡呢?……先休息一会儿再起来工作?”
鼻尖嗅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什么时候换了一种不甜腻的奶香,真的很好闻,他脑中有些昏沉沉的不知怎的就想伸出手来抱她,将人带入怀中,好像揽住一只毛绒绒的小猫。
“一定要这么累吗?”说话声音传过来有些含糊。
她好像可以觉察到男人凑近耳廓的鼻息,也没有回答,叫了句“徐轻”。
“嗯。”认真地点了点头,但是腰间他手掌的炙热让人忽略不了。
“我看到跟你打官司的那家老板了,之前查过他对家的资料,所以顺带也了解了一下他。”徐轻斟酌着语气开口,“杜总确实经常在做慈善,每年捐给穷苦家庭和身体有缺陷儿童的至少有五十万。”
音色好像玉盘中起落的玻璃珠,清泠脆甜的,一声声落入他的耳朵里,徐轻都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
“就是……”她咬了咬下唇,感觉到耳廓实在发痒,抬手往他胸膛上推了推,“杜湘辉在申城做实业已经几十年了,他的产品几乎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我从一个媒体人的角度跟你讲,跟他打官司捞不到什么舆论好处,除非你挖出什么别的料,否则网友的言论可以将你摁在地上踩。”
“嗯,我也不是说就要在乎外界的看法了,但是对一个律师来讲,尤其是你又要开律所,案源怎么来还不都看公司的招牌,所以说能和解的话你要不再谈谈,或者说——顾明衍,你有听我说话吗?”身上被他碰到的地方实在痒得受不了,徐轻加了点力道去推,之前每一次她表达拒绝的时候他都会停止,但是这回发现推不动,禁锢她的男性手臂带着属于他的体温将人圈在怀里,顾明衍低头,鼻息都喷在她的脖颈之间。
所以有听她说话吗?徐轻动作顿了顿,有些生气地抬起头,磕到人的下颌处,她听到黑暗中的一声轻笑。
“而且别看群众现在买你的账,光靠脸你能赢官司吗,顾明——”一声惊呼代替剩下的“衍”字,男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她横抱起来,没有去沙发,而是落进他房里的床褥里。
昏暗的光线中她两只眼睛映出门外电炉的反光,清透得发亮。
不知道为什么顾明衍这个时候又要亲她,一腿站在地面上另一腿抬起来跨在床沿,俯身下来印上柔软的唇。徐轻抬起手臂绕住他的脖颈,好像呼吸急切的嘤咛都可以消散在朦胧的昏黄之间。
她不是那个二十岁懵懂的小姑娘。
她的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柔软得没有没有丝毫细纹薄茧,长时间搬运设备和写手稿让大拇指虎口处还有中指前端生出了一层保护她下次不被磨破的手茧,也许还有一些在厨房被烫到的印子,顾明衍微微起身,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随后在这些印痕里刻下带着怜惜的,细密的吻。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应该永远保持年轻和柔软,她很爱这些经过磨砺之后长出来的伤疤或手茧。
这个吻从指间转移到她手臂内侧的那道疤,徐轻没来由地发出一声轻哼,睁开眼睛看到他明显情动的幽暗瞳色。
“你……”徐轻猛然睁大眼睛。
除了真正到那一步之外,其实还有很多办法。
她没有尝试过,绝对没有,就像正在经历暴风雨的广阔海面上漂泊着一只孤舟,仅靠一根绳拴在灯塔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