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口-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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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一个人,是‘祁聿’。”
横折,横,横,竖,横,横。
一个‘聿’字印在郑海川的掌心。
“后来你硬要在我面前刷存在感,‘聿’就变成了令我头大的‘侓’。”
一撇,一竖。
‘聿’多了个单人旁。
“再后来……”
“里面的小家伙也被你抱进了我的生活里。”
单人旁的上面又划上了一道撇。
——‘聿’,从此变成了‘律’。
“我没纠正你,是因为我发现纠正已经没有意义了。”
祁聿修长的手指牢牢勾住青年因为震愕而僵直的指节,在他粗糙的指腹上轻轻摩挲。
“郑海川。”
“‘祁聿’的人生因为你早就走偏了。”
“现在你的‘律医生’生活里莫名其妙多了两个人。”
“你得有始有终,负责到底。”
第103章 这辈子
“负责到底”不是口头上的保证,而是要花一辈子才能实现的事。
而此时此刻,在四下陷入沉睡的夜里,在漆黑安静的病房角落,郑海川只能先用另一种方式来回应他的律医生。
他囫囵将手里的红薯塞进嘴,然后就一把拽住祁聿,将男人拽进了郑嘉禾所住的病房里。房中只安置了小禾苗一个病人,剩下一个空床位和两台陪床,郑海川将祁聿拽到陪床与墙壁的夹角空隙间站定了。
“做什么?”
在黑暗中无法视物,祁聿却也没有任何慌乱,只放松了靠在墙上低声问面前箍住他的人。这人动作莽里莽气的,胸前鼓囊的肌肉直往他胸口戳,戳的人心痒。
“想……你。”
郑海川怕吵醒孩子,声音也压得很低。
但他灼热的鼻息比说话声还要重,让人听太不清。
“嗯?”
祁聿声线里带着笑,手摸上了青年劲瘦的腰,“想怎么我?”
郑海川心里本就充斥着刚才因男人那一番话而涌出的复杂情绪,此时被祁聿摸得一激灵。他干脆也不忍了,压着人闷声道。
“想亲你!”
说着,就噘嘴一口堵住了祁聿的唇。
红薯香甜的味道在两个人的唇齿间散开了。
郑海川生平头一回主动把舌头往别人嘴里伸,他又不怎么会,笨得像个大狗似的去舔祁聿的嘴皮,硬是把祁聿逗得又痒又好笑,松了牙齿放他进来。
进来之后郑海川就仿佛泥牛入海似的,开始四处乱扫了。一会儿去戳祁聿的舌尖,一会儿舔过祁聿的上颚,他动作又莽又急,像是要把心里澎湃的感情宣泄出来似的,一个劲儿往祁聿口腔里凑。
这样胡乱的亲法没法让人不燥。
祁聿被撩起了火气,反客为主,吮住郑海川的唇舌重新教导。
两个人的脸早已挨在了一块儿,鼻子抵着鼻子,额头贴着额头。他们彼此的呼吸和身体的起伏都交错在了一起,在浓重的黑暗中碰撞,溶解,沸腾,最终克制成病房里无声的气流与喧嚣。
滴答,滴答。
输液架上的药物顺着蜿蜒的软管滴落进气囊里,窗沿边间或有细碎的雨滴敲打在玻璃上。
热了许久的夏末天在这个夜晚终于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骤雨,随着雨声渐大,郑海川身体里那股子热劲儿也慢慢解了下来。
动舌头的力气也用完了,郑海川松开嘴唇,把发热的脑袋贴在祁聿的颈侧拱了拱。
“祁聿……律医生……”
“我会对你好的。”
他手还搂着祁聿的腰,嘴巴凑到祁聿耳边絮絮又认真地保证,“会很好很好的。”
“我不是因为禾苗儿的病才讨好你、答应跟你在一起的。”
郑海川心里还记着那护士小姑娘吓祁聿的话,怕祁聿当真了,此刻便急急地袒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真的,她乱猜,一点没道理!”
祁聿手贴在青年劲瘦的腰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他心里当然知道面前这憨子不是这样的人,但他没有吭声,就这么侧耳听着郑海川难得的主动表白。
“我、我……我就是喜欢你。”
郑海川抿了抿又被亲红了的嘴唇,低声咕哝,“我才不跟不喜欢的人亲嘴儿呢!”
他这一抿,倒是一起抿住了祁聿的颈肉。
郑海川看不见祁聿此刻的神情,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又埋头亲了祁聿的脖颈一口, 然后将搂住男人腰背的一双手箍得更紧了些。
紧到两只手都交握在了一起。
紧到他一边的手指戳到另一边的手心,让郑海川又想起刚才男人在自己掌中划拉的笔画文字。
“律医生,你放心……”
他用生平最郑重、最真心的声音,对祁聿许下了未来的誓言。
“我会有始有终的!“
”这辈子,都是你了。”
*
雨下了一整晚,到天明才渐渐收回云雾中,留下层层叠叠的积云和凉爽的风。
郑海川在病房的陪床将就了一夜,祁聿也干脆没有回家。
前半夜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床上腻歪着说了好些不着边际的话,大多时候是郑海川说,偶尔则是祁聿回应。郑海川跟祁聿聊到了他的家人,聊到他老家种过的地,聊到他小时候爬树摘过的梨子和桃儿,和干工地前学过的各式菜色。
陪床只有一米二宽,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上面只能侧着身。郑海川虽然想让祁聿去更宽敞舒坦的医生休息室歇息,但在祁聿表达了不愿意之后,他也就老实地任由男人把他抱在怀里挤热乎了。
期间郑海川想反手去搂自家媳妇儿,但在感受到腿间抵着的东西时,他还是老实不动了。
咳。
他家媳妇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太过冲动。
虽然吧……咳。
郑海川一边将自己后背和屁股往墙壁上贴,一边心想,他自己好像也有点冒头了。
好在病房里微微起伏的小呼噜是最好的降温剂,让两个男人燥热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安静地相拥在一起,在淅沥的雨声中交颈而眠。
后半夜祁聿悄声起床离开病房,继续回到办公室补写手术的试验报告,一直写到第二天早上交班之后,才又继续在医院开始了新一天白班的工作。
等郑海川醒来时,已经接到大哥下火车的消息了。
小禾苗也醒了,郑海川照顾他洗了脸尿了尿,一大一小就坐在病房里期待地等着家里人的到来。
清晨的空气非常清新,郑海川打开病房的窗户通风,冷不丁闻到了隔壁早饭的香味。他回头看了小侄儿一眼,发现小侄儿也在巴巴望着他,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噜噜叫出了声。
郑海川笑了,郑嘉禾看见幺爸笑,自己也咧开嘴露出一抹白生生的笑。
“想吃啥?”郑海川走到病床前捏了捏小侄儿恢复了点血色的脸,问,“豆浆还是稀饭?”
“都可以。”郑嘉禾一直很好养活。他咂摸了两下嘴,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想吃。
“行,那幺爸去看看。”
郑海川伸手去摸兜,发现他家媳妇的员工卡还在自己衣服兜里。于是他便干脆上天台用祁聿的卡刷了两颗鸡蛋四个包子,还打了两碗稀粥下到病房。
“哇,好多!”
郑嘉禾一只手还绑着纱布不能动,只能用左手去抓勺。
“莫动,幺爸喂你。”
郑海川避开了他的手,让郑嘉禾安生坐着,顺便把拎着的一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说,“还有给你律叔叔买的。”
“喔。”郑嘉禾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然后一双眼睛紧盯着郑海川端在手里的粥,偷偷咽了口口水。
郑海川拉了张凳子坐下,打开盖子舀了一勺粥在嘴边吹了吹,才喂进郑嘉禾嘴里。
“啊。”
郑嘉禾听话地张开嘴,然后咬住勺子一吸,感觉从嗓子到肚皮都暖和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被消灭了大半。郑海川见侄儿快吃饱的模样,手里掰开一颗鸡蛋,眼疾手快地趁郑嘉禾嘴没合拢,塞了半颗鸡蛋黄进去。
“唔!”小家伙的脸一下就皱成了包子褶。
“吞了。”郑海川在这件事上从不通融,郑嘉禾只好苦兮兮地咽了。
不过小孩子另有自己聪明的脑回路。郑嘉禾一边嚼巴一边心里数了数自家幺爸打包的早饭口袋,在被蛋黄噎得难受的空隙,他问郑海川,“幺爸,我爸爸和爷爷的早饭喃?”
郑海川喂饭的手一顿。
“……咳。他们可能吃了。没吃的话来了再说。”
心里光惦记着自家媳妇儿,郑海川有些心虚地发现,自己好像完全忘了安排老爹和大哥的伙食!
第104章 能焐热
祁聿交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巡房。
主任出差还没回来,领头的便成了祁聿,他带着部门当班的医师和跟岗实习生一路朝住院病房巡查而去。
查到郑嘉禾的那间病房时,祁聿发现里面已经多了两个人。
不是新的患者,是和郑海川面容有些许相似的两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坐在病床边和床上的小家伙说着话,身旁靠着一双拐杖;另一个已是垂暮之龄,腰背似乎是因为常年的埋首劳作而驼着,比身旁的儿子矮了几分,面色看上去倒还是蛮红润。
祁聿敲了敲门,里面的说话声停了。在前后内外诸多的视线下,他单手插兜,淡定沉静地走入了病房中。
“郑嘉禾。”
象征性地翻开病历本,祁聿和床上的小家伙打了声招呼,“吃早饭了吗?”
“吃了!”郑嘉禾刚吃饱饭,回答的声音很精神。
他看向今天又换回一身白衣服的绿叔叔,眼睛一亮,“绿叔叔,幺爸给你留了……”早饭!
只不过郑嘉禾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郑海川一把从旁边捂住嘴了。
跟在祁聿身后的医生们闻言不禁投过来好奇的视线,刚才小患者叫的是什么?怎么感觉这位小病患跟他们祁医生还挺熟的,竟然不怕他的冷脸?
郑嘉禾不解幺爸为啥捂他的嘴,迷茫地冲自家幺爸眨了眨眼。
郑海川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对他说,“叫医生叔叔。”
“喔。”郑嘉禾虽然不懂为什么绿叔叔又换了个名字,但还是乖乖听话,仰头对祁聿喊道,“医生叔叔。幺爸给你……”留了早饭。
可这话他还是没能说完。
因为又被郑海川捂住了。
这下连一旁的郑海山和郑老爹都看了过来,把郑海川看得头皮发麻。
还是祁聿忍着笑解救了他家憨子,招呼身后一位邱主任的得意博士生弟子到病床前,“小于,昨晚手术你也参加了,带他们讲讲过程,然后做检查。”
“好的。”一个年轻的医生应下了祁聿的话,他胸前还挂着实习的工牌,但整个人看上去很沉稳,“患者郑嘉禾,男,四岁半。患有骨纤维异样增殖症,病变部位为右上肢肱骨中段。于昨晚突发性神经压迫入院……”
微创手术的技术厉害之处不仅是伤口创面非常小,更是在于术后患者的身体恢复状态会比传统手术快上很多、好上很多。
像郑嘉禾这样病症的情况,传统植骨置换之后先是要经历几周的血肿炎症机化,再然后一两个月形成原始骨痂,半年左右骨痂才能形成塑性改造,最终融合。
但如今通过新的技术手段,郑嘉禾术后第二天就能无障碍的顺利进食,状态也不错,可以说都超出所有人的预期了。
今天跟着巡房的有好几个参与了微创研究项目组的年轻医生,他们见状纷纷围了上来,对床上小小的男孩嘘寒问暖,了解起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
而郑海山和郑老爹也凑上去耳朵竖得直直的,就算听不太懂,也试图将医生们的话全部记到脑子里。
祁聿顺势就退到了队伍最后,淡定地瞥了眼还处于局促之中的某人。
“咳。”郑海川也在瞅祁聿,此刻连忙脚步挪动几下蹭上前,挨着祁聿站定了。
“那啥……”他嘴朝病床旁的床头柜上努了努,小声给祁聿说,“给你留的早饭,你忙完了一会儿来吃。”
祁聿视线扫了一眼,又收回来低头看他。
“怎么知道我没吃?”
郑海川揉揉鼻子,做贼似的偷偷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东西,然后飞快地塞进祁聿的白大褂兜里,“你卡还在我这儿呢!”没卡没钱吃什么?笨。
在郑海川欲收回手之际,祁聿动作比他还快地将手插回兜里,一把捉住了几根热烘烘的手指。
“哦。”他捏了捏青年粗糙干燥的指腹,低声道,“一会儿吃都凉了。”
郑海川也觉得是个问题。那么多病房呢,男人巡下来肯定都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我到时候给你拿去加热下?”
“没微波炉。”祁聿睁眼说瞎话。
“那、那咋办?”郑海川也没辙了。他心里琢磨着回去要去买个保温桶,给律医生带来上班用。
但祁聿显然有更好的主意。
“你帮我热。”他趁着周围没人注意,继续捋玩着青年的手指。
“这病房里也没加热的东西呀!”
郑海川发愁,却冷不丁听见身旁人轻笑了一声,“有啊。”
“?”是啥?
此时,病床前众人对于郑嘉禾病情的讨论已经接近尾声。大家收获颇丰,对于新的微创技术也有不少疑问想向最了解的年轻专家祁聿询问,便有一些视线转向了最后面的两人。
郑海川连忙把还在祁聿衣兜里的手抽出来,而祁聿则依旧十分淡定,只不过在加入专业讨论之前, 侧头在郑海川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把郑海川说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他说——
“塞进衣服里,能捂热。”
第105章 睡地上
郑老爹和郑大哥到来极大的缓解了郑海川此时的分身乏术。小禾苗有两人照看着,郑海川便抽空回了趟家收拾东西,顺便去给小家伙准备晚饭。
虽然医院有食堂,但谈不上什么油水。刚做了手术的小孩子必须得吃好点,郑海川打算去菜市场买两斤棒子骨,还有木耳芸豆这些律医生说可以帮助促进骨质愈合的菜,再用高压锅给小家伙压一锅浓浓的骨头汤。
城中村对面的工地上,工人们仍旧叮叮当当在搬着砖干着活。一夜阵雨下过后,天气没那么热了,大家似乎干活的兴头也高了些,时不时有笑闹声从悬空的钢架平台上传来。
郑海川早在昨晚就给工头打电话请了几天假,今儿不用上班,他难得的带着一种轻快的心情路过眼前熟悉的工地。
从土方挖坑时的一片荒地,到现在已初具规模显出高大宏伟的楼宇,郑海川是一点点看着这片建筑如何搭建起来的。
是一台台挖掘机塔吊机从早到晚的连转运作,是上百名工人从冬到夏顶着风吹日晒的挥汗如雨,而郑海川也是其中出了力的小小一员。虽然干活的时候很累,但看着这么庞大的建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慢慢成型,他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与有荣焉。
听说未来这个地方会有一座很漂亮的商场,地底下还会是通向四面八方的交通枢纽,能够服务这座城市里千百万的老百姓呢!
郑海川有时候会觉得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小,小到抗不过大自然,也抗不过命运的残酷。但当很多人的力气攒在一块儿了,却又能干出许多了不起的大事情。
比如他和他的工友,他们拧过的钢筋以后可能会承载无数人走过。
比如律医生和他的同事们,以后还能救下无数个像小禾苗这样的孩子。
真好。
回到出租房,郑海川发现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
先是把昨晚因急匆匆出门而没来得及吃的饭菜给处理了,这大热天的菜都经不起放,郑海川只好忍着心痛全都倒进了垃圾桶。好在电饭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