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亲-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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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晋年还是那样看着她,生冷,疏远,没有情绪。
然后他点头,
“嗯。下午你们休息的帐,就住那吧。”
李梧月点头,扯起一个笑容,
“是。”
她说完,站直身子,往后退几步,刚转身,就听到桌后那人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隔了这么多年,你又回幽通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背对着池晋年站在原地,往事拧在一起,又在心头支离破碎。
她没有伸手抹掉眼泪,手掌贴在身侧攥成拳,好久才攒回力气回他一句,
“是啊,我又回来了。”
是啊,这么多年,我还跟着你。
可惜你应该不记得,十四岁那年,是哪个相府的小女儿,从那以后背了一生的泪。
她往前几步,掀帘。
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才抬手擦泪。
再抬头的时候,看见前面站了一个与她身形差不多的身影,头上绑一个高高的发髻,白净的脸,清澈的眼。
那王妃,端着准备送进去的茶,站在那里看着她。
李梧月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想明白。
毕竟他和她不一样,他有池晋年,便是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飞快地挪开视线,大步往前,擦过那王妃肩膀的时候,眼泪也不再自顾自流下。
大漠的月亮,八年后,还是这样高高挂在天上。
———————
“什么?”
“人不见了?”
池承期身着龙袍,坐在祁承殿里,那夜的血早已被清扫干净,属于那个皇帝的大殿也换了主人。
“她一个刚生产完的妇人,哪跑得远,哪跑得快?”
“你们不会追吗,不会查吗!”
负责禀告的小厮跪在地上,面对这个火气正盛的新帝颤颤巍巍,
“禀。。禀皇上…追了,也查了…”
“周围十余座城池查了个遍,翻了底朝天,也严加把守,可是,可是…”
池承期深吸一口气,忍着愤怒,
“孩子呢,孩子也没有?”
“禀皇上。。小皇子,小皇子不见了,在行宫只找到一块包婴孩的布,那里面,装着一块大石头…”
“胡闹!胡闹!”
池承期猛地一拍书案,那小厮吓得一抖,差点直接软在地上。
“哪次,你们有哪次,替我做成事,找到人了!”
“晋王妃,贵妃,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找起来就这么难!”
他闭上眼睛,抬起下巴,似乎是想好好喘口气。
突然,一个太监急匆匆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皇上,先帝爷尸首,被。。被偷了!”
池承期刷地睁开眼睛,怒火借着空气中的丝线烧了整个大殿,在场的宫女小厮无一幸免。
“丢了,什么都丢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抬起,握紧,只抓住一片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剩下的人全吓得瑟瑟发抖,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站在台阶顶端笑到发狂。
“追啊,不会去追吗!”
“你们不去,难道要朕亲自去吗!”
先来的小厮和后来的太监于是一起连爬带跑地退了出去,剩下的人只顾念叨着佛祖保佑。
池承期看着他们合上殿门的身影,怔怔念叨几句,
“总归,你们也找不到。”
“朕要的东西,什么也抓不住。”
“除了这个皇位,除了这个…”
杀了父皇夺来的皇位。
他几乎是跌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死死抓着龙椅扶手上精致雕刻的图案,
“当了皇帝,原来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母后,父皇,我终于坐上皇位了。
可是,好寂寞啊。
想守护的东西守不住,想毁灭的东西抓不到,原来是这种滋味。
池承期把脸埋进摊开的手掌里,哭得比当年那个树下的孩子还悲惨。
笼中鸟突然失去了金丝笼,呆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他想起一张久违的脸。
那个久经沙场的战神倒在椅子上,嘴角渗着血,却没有看他一眼。
他真的死了吗,真的那么容易,就死在自己手里了吗。
他的死,怎么和这皇位一样,一点实感都没有。
—————————
“拉弓!”
身后那人的声音响起,阮原把缰绳缠在手腕上,抬起胳膊拉弓,对准从胡杨树上扑扇翅膀起飞的乌鸦。
“嗖”的一声擦过,紧接着就听到那边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
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刷地落下,欣喜从泉眼冒出,身下的马蹄声都跟着欢快了几分。
阮原飞快回过头,笑得像个孩子,
“晋郎!”
身后那人看回他,也高高扬起嘴角,
“骑射,如今也比不上夫人了。”
阮原大笑一声,银铃一样融化炽热的空气,而后回头提起缰绳,加快速度朝奄奄一息的乌鸦跑去。
身体跟着马奔跑的动作摇摇晃晃,大漠的风拂在脸上温暖,公子笑得合不拢嘴。
公子一瞬间以为,后半辈子都能这样活。
没有荣华富贵,没有槐香满园,没有清泉竹林,又有什么所谓。
直到风带来后面那人的声音,扰乱心扉,
“很快,我要发兵华景。”
“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
马蹄重重踩着黄沙落下,马上公子的笑容被惊异替代,那只不再动弹的乌鸦躺在脚下,他却没有下马去捡。
他转头看着那王爷的脸,那王爷眼中是万千真挚,身后是黄沙漫天。
公子停在胡杨树下,要说的话卡在喉间作祟。
而后那王爷下马,走到他坐着那匹马身侧,弯腰捡起地上的乌鸦,抬头望着他。
“你在这里很快乐。”
“你留在这里,继续这样无忧无虑。”
“等我打下这江山,一定,回来接你。”
阮原怔怔接下他的视线,万千心绪在翻涌,在血管中膨胀发溃,一些不舍,一些悲哀,瞬时溢满视线。
是啊,池晋年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放任池承期安然坐着龙椅。
池晋年这样坚毅的人,这样悲惨的人,这样背负着仇恨的人。
挽留的话卡在喉咙,说出来的时候,却夹了一个微笑。
“好啊。”
“晋郎,我要等你多久。”
池晋年的瞳孔开始震颤,不稳定积聚在一起,卡在心间动荡。
“半年,一年。”
“我什么时候坐上皇位,就什么时候来接你。”
“我以前说过,会让你做全天下最美的凤凰。”
哭泣再忍不住,鼻尖一酸,眼泪就决堤。
小巧公子翻身下马,在那眼泪糊满脸庞之前,把脸埋进那人的胸膛。
呜咽断断续续溢出来,动荡的心绪让人免不了说些傻话。
“晋郎能不能。。能不能不走…”
“我们能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池晋年眉头一皱,眼眶被这小巧公子的悲泣沾染,也不觉红了几分。
他揽住这小巧公子,紧紧地。
他把下巴枕在公子的发顶,轻轻地。
“新帝对你做过很多事,让你受过很多伤,你让我怎么放过他。”
阮原猛地一噎,收起哭泣,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两只手顺势捧住他的脸,
“晋郎…要赢啊。”
“我在这里等你,多少年都等。”
“等你接我,去做最美的凤凰。”
为了你,为了我。
他们在胡杨树下拥着亲吻,好像只要吻得够久,够深,那跟着黄沙飞舞的誓言,便能永存。
此去,经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池承期:“做够了坏事,怎么感觉背后突然一凉。”
池晋年:“因为我要来了。”
池承期:“你来的时候带嫂子吗?”
池晋年:“…。”
【拔剑】
第39章 八年
“这里的天,和洛州的不一样。”
“我和你在洛州的屋顶看过天。”
“只是你忘了。”
池晋年一只手轻轻捏着阮原的鬓发摩挲,另一只手拿着一碗酒。
抬头,饮尽。
那小巧公子在他怀里,侧过头,扬起一个笑容。
突然,他注意到什么,身子往后侧,轻喊了声“王爷”。
池晋年收回神思,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见李梧月站在不远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毅。
“李姑娘似是有话要同王爷说。”
阮原站起身,“我先回帐了。”
池晋年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他拉了回来,按在身边坐下,
“何事。”
阮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扫过李梧月,最后还是安分待在原地。
他看着李梧月迈步过来,纤细的身子在大漠暗沉的夜里随风轻晃。
还有两步就要到跟前,她却猛地往地上一跪,扬起一小片黄沙。
“李梧月和小罗自请随王爷出征。”
阮原深吸一口气,不解落到她脸上那一刻,又转化成明了。
“不行。”
那王爷断然拒绝,脸上没有表情。
“军队不需要拖油瓶。”
“王爷,我们能骑马,不会拖累军队行程。”
李梧月坚毅地打断,在那王爷藏着不知名情绪的视线中弯腰,额头轻触在地面上。
“我和小罗行医,愿为王爷效力。”
池晋年微微眯起眼睛,
“行军打仗,没那么容易。”
“吃不饱,喝不到水,是常事。”
“若有袭击,我不保证能护好你。”
李梧月突然抬起头,胸腔因为激动的情绪轻微起伏,
“王爷,我们能吃苦。”
“不求王爷护我们的命,只求跟在王爷身边,为王爷效力到死。”
池晋年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坚定,似乎有点动摇了。
他正欲开口,坐在一旁的阮原却猛地扯住他的衣袖,睁着那双澄澈的眼睛,
“王爷,我…”
“你不行。”池晋年毫不犹豫地打断,眼中似有怒色,威严在脸上爆发,“你无论如何都得留在这里。”
“没有另一种可能。”
阮原噤声,抿着嘴。
李梧月的肩膀轻轻一颤,却很快恢复了镇定。
就在这时,池晋年的声音划破寂静,幽暗的目光直直对着李梧月的头顶,
“你们执意要去,那便去。”
“一旦决定,再不能反悔。”
“路上若有异议,你们就原地离队,没有人会等,也没有人管你们接下来的生死。”
他的语气极认真,不带其他情绪,也没有任何波澜。
李梧月还是那样把头磕在黄沙上,
“谢王爷。”
池晋年移开视线,
“再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
李梧月毫不犹豫地接话,
“回王爷,不需要考虑。”
池晋年叹一声气,忽地站起身,视线没再落到她身上。
“那便这样吧。”
“收拾行李,后日启程。”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往灯火通明的军营去了。
阮原看着地上跪着那人,她的肩膀突然剧烈颤抖,隐忍的呜咽漏出来,把整一片大漠的空气都染上悲哀。
“李姑娘。”
他蹲下身把她扶起来。
李梧月用手背擦掉脸颊上的眼泪,
“阮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输了,在你面前一败涂地。”
阮原怔在原地,猛然想起她之前说过的“八年”。
就在这时,李梧月侧过脸,对上他的视线,
“你错了。”
“王爷是要做皇帝的人,而你,真认为自己能安然在他身边,作为一个男人母仪天下吗。”
“你甘心,让他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吗。”
“如今他爱你,可谁又能说得好,下一个八年。”
李梧月说完,毅然站起身,换阮原一个人呆愣在原地,任由大漠的风吹散他周身的纤细。
———————
发兵前一天晚上,池晋年整肃完军纪,一转身,就看到那小巧公子一身白衣,站在军营外那颗胡杨树下。
他解散了士兵,朝那公子走过去。
公子抬起手,手里紧攥一把剑。
“晋郎,走之前,教我舞剑吧。”
池晋年看着他,心思在这夜里颤动一下。
而后他的手覆上小巧公子的手背,身子探到公子后面,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
“你小时候,剑舞得好。”
“以前你教我舞剑。”
“今晚,换我教你。”
阮原的喉结动了一下,眉毛短暂簇在一起又绽开,上涌的哭泣生生噎回肚里,换成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多想,永远留在这王爷给他编造的梦里,一生一世。
可是这王爷,就要走了。
下一次再见,天上的月亮会轮几个轮回呢。
眼泪悬在眼角,夜风扬起黄沙,他闭上眼睛,抬脚。
手中的剑隔着他的手在那王爷操纵下,划出一道道银光。
公子的步伐慢悠悠,王爷的步子也刻意放缓,脚印在黄沙上一个接一个,凹陷,又覆盖。
“夫人的剑,舞得不错。”
黄沙变成大雪,夜空换上晴天,身后的胡杨树开起槐花,四季在二人身后轮换。
尽管要分开,尽管院里那颗槐树可能被烧毁,尽管炽热的黄沙不是大雪,他们心里的四季仍旧绚烂。
公子笑着,落下两行泪。
空气寂静,心跳却生生。
公子的手腕一抖,剑柄就脱手。
剑被黄沙吃掉的那个瞬间,他转身,用力拥住身后那个稳重的胸膛。
“你教的剑…我记住了。”
“想你的时候,我就在这棵树下舞剑。”
“舞着舞着…你就回来了。”
哭泣隐忍,却悲痛万分。
“回来的时候,夫人肯定舞得比我好了。”
“夫人,学什么都快。”
“那天,都能射下飞鸟了。”
阮原扯住他肩膀上的衣服,揪紧,哭着哭着却笑出来,
“晋郎,一定会再来看我舞剑的。”
“我在世上最相信的人,就是晋郎。”
下一个八年,下下个八年,我们都会和现在一样。
所以第二天,他看着晨光下,披着战袍那人率马离去的时候,眼泪没有再失控。
他的声息越来越远,可阮原分明看到,在那黄沙的边际,他回过头,目光重重落在心上,绽开千斤重的花。
他走了,但他一定会回来的。
回来接我,去做他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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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景的雨连下了两个月。
宫女弯腰打开门,池承期一步跨过门槛,看着外面的雨帘,眉头紧皱。
“罗祥。”
他侧过头,那公公于是跪在地上,垂首。
“你是先帝心腹,也是宫里的老人。”
“这宫里的大小事情,你都知晓一二。”
“因为这些,朕才留着你的脑袋。”
他微昂起头,视线火一样沿着丝线烧灼,落在那太监头顶。
而后他猛地甩袖,宫女太监一下子跪了一地。
“但你!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东西!”
“池晋年死了那么久了,朝中怎么可能还有人惦念他!”
“还写折子,写折子让朕彻查他的死!”
“胡闹!胡闹!!!”
他把手中的折子一甩,不偏不倚砸到罗祥的脑袋上。
“他为什么死,你很清楚。”
“该用什么说辞,想必你也心知肚明。”
“这件事情如果过不去,你的脑袋朕也没必要留了。”
罗祥头上的折子哗啦掉在地上,他把头重重往地上一磕,
“嗻。”
池承期幽幽看他一眼,旁边的宫女替他支好辇,他抬脚,正欲坐上那矮矫,便有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跑过来。
“皇上!参见皇上!”
小太监在雨里往地上一跪。
廊檐下的罗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