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与狗-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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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动了一下匕首,然后将其朝唐娴手中刺去。
“铖”的一声,匕首入鞘,震得唐娴虎口发麻。
这是她第二次直面朝向她的杀意了。
第一次的时候,她茫然无知,直到被救下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更是被云停的伤势吓住,不及惊慌,又被他的无理取闹气到。
理智上清楚知道有人想?要她的性命,但是并没有特别明确地感受到危险,也?就没有多么真?切的害怕。
这次不同,她亲眼看见了那支呼啸而来的箭,以及它射来的轨迹。
若非云停拿匕首拦住,它该朝自己眼睛来的。
那么锋利的箭尖,带着势不可挡的力度,恐怕足够射穿她的瞳仁,让她当场毙命。
唐娴想?了想?那样画面,脸都?吓白了,手指一抖,匕首落地,重重砸在折断的半支箭矢上。
肉眼可见的,她懵懂的表情?坍塌,眼角下垂,嘴巴一扁,眼泪在眼眶中打起了转。
“不是不怕吗……”云停说了一半收声,一动不动地站立片刻,低咳一声,弯腰捡起掉落的匕首。
再开口时,声音柔软了许多,“与你?说这事时,想?也?不想?就应下了,我当你?胆子大,不怕这些……”
他的确以为唐娴胆量大,毕竟从?一开始,就不肯服软,还能明里暗里地讽刺他。
唐娴话音不稳,“……我怎么不怕了……”
怕还是怕的,那时轻易答应,是因为不想?一直被人盯着,又不愿意被外力禁锢在府中。
迟早要面对的事情?,可以选择的话,当然是主动出击,趁早解决的好。
如今箭矢射到眼前,才知道多危险、多残忍。
“怎么可能不怕,我腿都?软了!”唐娴声音颤抖道,“他要射我的眼睛!”
云停低眸,看见她那双多灾多难的眼睛里水汽弥漫,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汇成泪水流下。
他想?问,“同样是冲着藏宝洞去的,跟这人比起来,我对你?还算凶狠吗?”
一瞧唐娴这模样,千句万句都?收回了心底。
稍许沉默后,他伸出了一只手,道:“那就跟紧了我。加快步伐,尽早把人解决掉。”
唐娴扶住他手臂,向着他挪动一小?步,半偎在他肩上,声音细弱地强调:“那你?要保护好我,烟霞和藏宝洞都?得靠我呢……”
是这个道理,就是为了藏宝洞,云停也?得护好她。
云停眸光微沉,感受着肩上的重量,心中略微烦躁。
“千万保护好我……”唐娴还在娇弱叮咛。
“那你?就老实点,别总惹我生气。”
云停想?这么说,再看一眼唐娴苍白的脸色,心中种种情?绪全部散做流云,出口的就只剩简单的一个字了,“嗯。”
第32章 入山
匕首事件之后?; 云停加快步伐,快速抵达了褚阳山。
褚阳山附近有一个小村落,当晚,唐娴与云袅被安置在村落中; 云停带人上山。
唐娴怕极了那个藏在暗处的弓箭手; 那日之后?就从未与云停分开过; 夜晚也恨不得与他一同?上山。
夜间山路难走?,带上她就不能放云袅独自留下; 云停又是诱敌深入,顾虑着她夜不能?视; 还是将她留了?下来。
看她怕得厉害; 不知从哪儿?招来了?百名侍卫,将整个村落严密围住; 又留了?哑巴与林别述守着她与云袅,才安心分开。
夜幕降临,云袅洗过澡; 坐在门槛上吹着风,掰馒头喂农舍里的两只小?狗崽。
对面?简陋的木门“吱呀”打开; 一个老婆婆带着个头上披着黑布的女人走?出来。
侍卫警觉; 哑巴更是直接上前。
“给贵客送蜡烛。”老婆婆年纪大了?,走?路都得拄着拐杖; 蜡烛由身后?消瘦的女人捧着。
这母女二人是农户的主人,收了?银子; 留唐娴与云袅暂住的。
“谢谢阿婆!”云袅从哑巴身后?冒头,清脆地与人道谢。
老婆婆满脸皱纹; 受宠若惊地点头,递出蜡烛后?就带着女人回屋了?。
农家节省; 夜晚很少点灯,是云停以云袅夜间害怕为由,特意让人多要?的蜡烛。
夜再深些,云袅带着两只小?狗进屋,唐娴正?在心中丈量着褚阳山到皇陵的距离。
她觉得皇陵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想问?云停,怕引起他的好奇心,最终没?问?出口,只能?自己深夜猜想。
“困了?。”云袅踢掉鞋子,想把小?狗也抱上榻。
屋中亮堂堂,唐娴看见小?狗爪子上沾着的泥巴,忙拦住她。
“那让它俩睡床头地上吧,明天我一睁眼就能?看见,还要?和它们玩。”云袅满眼期盼。
唐娴倒是想答应她,可人家主人不能?同?意。
这户农家是一对带着女儿?的老夫妻,二老年迈,女儿?看不出年纪,整日在脸上蒙着黑布,据说是因为相貌丑陋骇人。
临睡前,披着黑布的农女过来讨要?小?狗,云袅恋恋不舍,可小?狗一听?农女的的呼唤,摇着尾巴就跑了?出去。
云袅噘嘴:“怎么?别人家的小?狗都这么?乖,我的就不听?话??”
唐娴耐心把她哄好,把匕首藏在枕下,熄灯睡下了?。
次日,云停仍未下山,唐娴带着云袅洗漱后?,看见农户的女儿?在喂狗,云袅又凑了?过去。
却在不经意看见农女的脸后?,吓得丢下馒头跑回了?唐娴身边,一头扎进她怀里不敢抬眼。
农女似有察觉,扯紧了?头上黑布,很快躲去了?屋中。
农女的事情在入住之前,侍卫就已经查清了?,未免吓到两人没?有提前说。
没?想到还是让云袅受惊,林别述就讲清楚了?,“是几?年前在山里睡觉,被毒蛇咬在了?脸上,救治不及时,整张脸都烂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迟迟没?能?说到人家。”
鲜少有人能?完全不在意容貌,唐娴赶忙与云袅说了?,让她可以避着农女,但不能?再出现那种反应。
云袅乖乖点了?头,怕也被蛇咬了?,轻易不敢出门了?。
这日傍晚,山上终于传来了?动静,唐娴的心高高提起,哑巴等人与她截然不同?,有警惕,但不见忧心,全都只管尽职尽责地护着两人,就连云袅都比唐娴淡然。
唐娴问?起,云袅道:“不用担心,哥哥最会打架了?,以前在家时,带几?百人追着几?千个坏蛋打,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还抢占了?人家的地盘。”
乍一听?,她口中所说的千百人阵势很大,加上“家里”、“抢占地盘”几?个字之后?,听?着就跟地痞斗殴似的,很难让人信服。
云袅见她不信,加重?语气强调:“我外祖家的人都很会打架,哥哥学的好,以前就没?输过,这回肯定也能?赢。”
唐娴把这话?与她家那荒谬的祖训联合在一起细想,猜测道:“你外祖家不会是山贼强盗出身吧?”
云袅听?了?,先是肯定摇头,又转转眼珠子,不确定道:“外祖家不是强盗,但是听?我爹说,他家祖上有个老祖宗,喜欢偷东西,好几?回被人抓住扭送官府……这算强盗吗?”
唐娴点头:“算,都是抢夺他人财物,本质一样!”
没?错了?,祖上就出过这种人,云停还曾领着百千人打架斗殴,必是强盗头子争抢地盘了?。
他祖上在银月湾以西,距离京城太远,所以自己才没?听?说过。
看来近年来皇帝更换太快,对偏远城镇的稳固还是有影响的。
——唐娴如是想到。
土匪强盗聚众起义,勾结朝中异心大臣争抢皇位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出过。
唐娴对谋夺皇权这件事,心情很是复杂。
索性这不是她能?插手的事,只能?在心中闷闷叹气,不置一词加以评判。
二人在窗边遥望褚阳山时,院子里,遮着脸的农女挎着篮子去后?院喂鸡,云袅想跟去,又害怕看见她的脸,踌躇不决。
唐娴怕她无意中又伤了?农女的心,将她拦在了?屋中。
云袅眼馋,与唐娴道:“等回家了?,我也要?养几?只小?鸡。”
唐娴心里都是山上云停的事,没?太在意地点头。
没?多久,云袅躲在窗口看见农女去复回,又说:“毛毛,她怎么?不看大夫啊?让大夫把她的脸治好啊。”
“大夫不是神仙,有些伤病他们也束手无策。”
“可是脸上有疤是能?治的,我娘脸上的就治好了?,现在就剩一点点,抹点胭脂就遮住了?。”云袅信誓旦旦。
“你娘?”唐娴惊诧。
百里家这对兄妹俩容貌出众,她以为云袅的父母必定不是普通相貌,不曾想她娘亲竟然与这农女一样破了?相。
“你娘的脸怎么?了??”
云袅揪着手指头,不好意思道:“十五岁的时候跟人家打架,被人家划花了?脸。”
唐娴:“……”
十五岁?与人打架?
她该先惊讶哪个?
单看兰沁斋的布局与旧时摆设,她一直以为上一任主人是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没?想到是这样与众不同?的闺阁小?姐。
少年时期就爱打架的娘,加上土匪世家出身的爹,生出个云停这样野心勃勃的儿?子,倒也情有可原。
唐娴想着这一家子,越想越觉得荒唐,没?忍住笑了?起来。
“是不是有点傻?”云袅见她笑,跟着傻乐,神情还有点骄傲,“外祖母说我和二哥傻傻的,就是因为小?时候跟着我爹娘,被他俩养傻了?。”
唐娴就没?听?人这样说过自己,揉着她肉乎乎的脸蛋,亲昵问?:“那你大哥呢?他怎么?不傻?”
云袅被揉得口齿不清,含糊道:“因为大哥是被外祖母养大的。”
唐娴遗憾:“真可惜!”
笑闹了?会儿?,云袅抓住唐娴的手,道:“我娘的脸上有疤,但是不丑,所以我和大哥二哥都长得很俊。毛毛,你想不想见见我二哥?我教你怎么?欺负他。”
唐娴点点她的额头:“你二哥听?见这话?,非得打你一顿。”
完了?又说:“欺负笨蛋有什么?意思,要?欺负就欺负厉害的人。”
“那你想欺负大哥?”云袅瞪大眼睛求证。
唐娴哪里是想欺负,她已经欺负过了?。
想着云停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样,她的嘴角就止不住想往上扬。
欺负人家兄长的事,唐娴羞于说出口,摸了?摸藏在身上的匕首,唐娴眼眸一转,避重?就轻道:“做什么?一定要?欺负人?我是个好姑娘,才不做欺软怕硬的事情呢。”
云袅支支吾吾,挠挠脸,又问?:“那你想不想去我家里?我家很大很大,有好多人!”
唐娴终于看出端倪,把她拉近了?趴在自己腿上,认真问?:“到底想说什么??说清楚了?。”
云袅到底是小?孩子,藏不住事,害羞地笑了?下,依在唐娴怀中,揪着她垂下的青丝,悄声问?:“你可不可以做我嫂嫂?”
“……什么??”唐娴以为听?错了?。
“做我嫂嫂啊。”云袅凑近她耳边,重?复道,“你与我哥哥成亲,做我嫂嫂好不好?”
唐娴听?清了?,心头一震,脸和脖子都在眨眼间红透。
她长到二十岁,这是第?二次被人直白地问?及亲事。
第?一次是在她及笄后?、入宫前,楼千贺的意图太明显,唐夫人怕传出闲话?有碍名声,在闺房中坦白问?了?唐娴是否于楼千贺有意、有没?有意中人。
二者都是没?有的。
唐娴红着脸与唐夫人说清楚了?。
那时母女二人都还不知道唐家祖父的算盘,唐夫人掰着手指头把京中有名号的公子说了?一遍,任由唐娴挑选。
年少无忧的唐娴不通情爱,一个也没?选,后?来没?得选了?。
被扶上一国之母的位置后?,唐娴再也没?想过情爱与正?常的婚事。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毫无征兆地又一次被人问?及。
给云袅做嫂嫂,就是和云停成亲……
他家先祖出身不好,但是祖训良多,目的是时时约束着后?代,可见是有改过和赎罪之心的。
而他娘亲破相了?还能?夫妻恩爱,足以见得不是肤浅的只看外在的门户。
生在这样的人家,云停除了?有一颗犯上作?乱的心、脾性差点,其余的劣习均不沾身,现在还被唐娴逼得步步退让,一点威严也没?了?。
做云袅的嫂嫂,与云停成亲……唐娴从未想过……
沉寂多年的心湖中落了?一颗石子,搅得湖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让唐娴无法安心。
不等心湖平静,唐娴的理智占据上风,已然得出了?答案。
她不能?的。
本朝不乏寡妇再嫁的例子,但是入宫的女子再嫁,几?乎是没?有的,更不必说做过皇后?的女子改嫁他人了?。
何况她身上还背负着祖父谋逆的罪名,娶了?她,三代不得入京,九族不可入仕。
就算有人敢娶,皇室与朝臣也不会答应。
她不该产生任何类似的想法的。
既定的事实,无需多想,当断即断。
唐娴心意已决,将心中那阵似有若无的酸涩斩断,捧住云袅的脸颊,对着她严肃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呀?”她的答复与云袅所想南辕北辙,云袅急了?,“你不喜欢大哥,可以喜欢二哥呀!”
“都不可以。”唐娴不去整理乱成一团的心思,反而努力在脑海中回忆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容孝皇帝,用尽全力,也只模糊记起那张他躺了?很久的龙榻。
除此?之外,便唯有密不透风的晦暗陵墓了?。
她气沉丹田,再次与云袅郑重?道:“不可以,因为我已嫁过人了?,我有夫君的。”
“啊?”云袅呆呆眨眼,脸上的急躁渐渐转为彷徨。
痴愣片刻后?,她眼中迅速积蓄起泪水,嘴巴一咧,“哇”的一声委屈地大哭起来。
第33章 农女
云袅蹲在?地上哭嚎; 比被那个恶劣的兄长欺负了还要委屈数倍,哭声引来了农家三人?与侍卫。
唐娴额头冒汗,窘迫地示意众人?无事,让人都退下后过来哄云袅; “姻缘天定; 这种事勉强不得。你两个兄长都仪表堂堂; 他日必能……”
她?一开口,原本快停下的云袅脸一仰; 瞬间转为?嚎啕大哭。
哭声震耳,唐娴离得?近; 首当其冲。
她?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哭的。
当初被告知要嫁给敌视唐家已久的太子; 明知成为?太子妃后?会遭遇非人?对待,唐娴都没有哭。
意外嫁给老皇帝; 注定要被困在?后?宫,凄清孤寂地守一辈子活寡,她?也没哭。
她?只在?与亲人?分别时; 和?入陵墓侍寝时掉过眼泪。
前者是血亲生离,悲伤难抑是人?之常情。
后?者是因为?孤单置身墓穴; 她?怕鬼怕黑。这很正常啊; 不?止是姑娘,有些大男人?也害怕的。
因为?伤痛、恐惧哭泣; 唐娴都能理解,婚嫁之事有什么可哭的?
她?做不?成云袅的嫂嫂; 总有人?能的,慢慢找嘛。
或许是被云袅的情绪感染; 抑或是身不?由己的自悲,唐娴想得?轻松; 心底却还是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因为?这事,云袅一整晚都哭哭啼啼,唐娴的精神?全耗在?她?身上,没再忧心忡忡地盯着褚阳山看。
当晚疲累睡去后?,小小的村落突然?喧哗吵嚷起来,唐娴深夜惊醒,摸黑来到窗前,被外面守夜的侍卫告知是褚阳山中传来了动荡,村民只是被惊醒,并无大碍。
她?隔窗眺望,眼力?太弱,只于一片昏暗中望见朦胧光亮,似是山火燃起,又如圆月高悬在?山巅,她?无法辨明。
耳畔被风声与村民的嘈杂声充斥,唐娴既看不?清远处,也听不?见山中声音,一颗心高高吊着。
等候至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