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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鸿蒙一顾-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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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纱灯是哪个独具匠心的巧匠扎的?还是里面燃着的香有旁人不知道的来头?或者,或者这扎灯的竹骨是北海罕见的青竹?”公主喜欢的东西无一步贵重精致,巧得很跟当年的沈遇喜欢到一处去了。可此时的沈遇,早已不喜欢什么风花月诗酒茶,更不喜欢这个比自己还吸引眼前人注意的纱灯。他说这话时眼睛依然只盯着专注望着纱灯的女孩,他的公主。
  他有很多话想同她讲,很多很多。而不是“冷静”,不是什么纱灯。他要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沈遇把顾茴归来的时间一点点往前推,最终停在青山宗后山,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那个二弟子,他的额角一抽,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不要是那时候,不该是那时候。
  可是眼前这个人啊,近乎明目张胆地走神,明目张胆地告诉他,她这会儿乏了,懒得多说话。
  沈遇低了低头,浮现了一个浅淡至极的笑。原来即使他成为青云道君,还是有这样无可奈何、无力可施的时候。对着她,没有办法。好像当年,除了等在她会经过的路上。一个臣子,想见到一位公主,又有什么别的法子。
  她从来都是天上月。
  沈遇近乎痴迷看着眼前人乌黑的发,白皙的脸,两弯眉,永远黑白分明含着光的眼睛,看她小巧的鼻,看她嫣红的唇,看她这整个人。
  他几乎又听到那日他们身后山林的呼啸,听到吹遍整个修真界的风,看到那个第一次牵起公主手的自己,同她一起奔赴青山宗。可是转眼间,又有人说什么“遇到了更好的”,如同直入胸口的短匕,锋利染血。沈遇心口涌动。
  突然间,熟悉的薜荔清香扑面而来,顾茴靠近,让沈遇恍惚,不知眼前是真还是幻。
  他感觉到那熟悉柔软的手落在了自己左胸口处,而始终冷淡的顾茴离他无限近。
  顾茴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沈遇,你得——冷静。”沈遇心魔成形,这是顾茴没料到的。在她取回命珠之前,沈遇得把他的心魔看住了。如果损了她的命珠,坏了她的事儿——
  顾茴的手落在沈遇胸前,感应着对方心口处命珠的力量,轻轻触了触,躁动的命珠平静了。她抬头冲沈遇笑了笑,这就对了,把心魔压住,把她的命珠养住。又留恋地顿了顿,顾茴才把手移开了。四百年了,她与她的命珠只隔着一层皮肉,还有一颗跳荡的心。想到命珠归体,脱凡成神,顾茴觉得激荡,她似乎已隐隐能够感觉到,开启巫山,指日可待。
  这样近的距离见过自己的命珠,好似沐浴了一场巫山洒下的光,顾茴觉得今日没有白来这山崖。只是,看着眼前这人和他身后拖着的那一个,腻歪。
  顾茴还没说告辞的话,白瑶就已按捺不住从黑暗中冲出来,伸手指着顾茴,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好像顾茴做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顾茴往旁边站了站,最烦被人指着。
  二十年过了,这人也并没有多大长进。
  修了两百多年的仙了,还以为这是凡间?往黑暗里一缩一躲,就以为自己藏起来了。。。。。藏在那里就跟黑暗里亮得一根火把一样,气息都收敛不住还学人藏。
  顾茴却没想到,隐匿于暗处还能不被她这个最擅长隐匿的人发现的人,目前为止只有一个。
  巧得很,那一个还真在现场。也确实,顾茴一点都没发现。
  今晚陆湛本该是离开南山的,他最讨厌这样人多的时候,吵得陆湛头疼欲裂。
  原来一个南宗,就能让那些看似稳健的宗门掌门长老内里翻了天,陆湛竖起屏障,可那些声音欲望虽模糊成一团,但一阵阵闹哄哄响着,没个头。
  放在以往这样场合,本该抬脚就走的陆湛,却始终躺在南山深处一个粗壮的树干上,微微闭着眼,不知在等什么。
  直到山崖边顾茴现身,陆湛一下子睁开了眼。
  他来到时,正好看到纱灯下那个巧笑嫣然的人,把手放在了对面道君的左胸处。


第47章 (三合一)
  彼时;南山之巅,月淡星疏。盏盏浮动的轻纱灯,柔和了灯下人的面容。
  陆湛看到崖边两人相对而立;视线相交;女孩几乎是在哄劝;是在轻抚。
  明知神女一旦轻哄,必有所图,且所图不小。可那一瞬间,这一幕入眼;情感跑得远比理智更快更迅猛;窒息感几乎是瞬间攫取住幽王陆湛。陆湛不自觉抬起右手往下扯了扯领口,胸膛起伏中他几乎有些看不清山崖边的两人。
  他明明已强大如斯,明明立于南山之巅;可他却好像又回到那日,终于再次找到巫山,看到了穷桑树上的顾茴跃下,他正要上前接住;却看到顾茴落在另一人怀中。那一刻;他才发现穷桑树下还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生石上与顾茴命格缠绕的命中人。当时的陆湛就是这样一下子被一种手足无措的窒息感笼住,慌张地藏身于山石之后,几乎是跌跌撞撞离开巫山。
  他好像看到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他无数次伸出手;要喊出她的名字;但每一次她都是眼睛一亮;朝着那人奔去。
  三生石;三生石,三生石上定姻缘。
  万年前的陆湛,不信。他看着三生石上她和别人的名字,还是选择燃烧体内鸿蒙之气,逆转时间而来,他想,这一次他要做第一个见到她的人,他要做第一个与她定下姻缘的人。
  他是第一个,是神女第一个见到的山外人。
  在封闭神格的那场轮回中,他再次燃烧了鸿蒙之气,改写属于顾茴与那人的剧本,成为先见到顾茴守着顾茴长大的人。
  可每次都是一场徒劳,他一次次看着他们并肩立于月光之下,两两相对。
  一次又一次。
  体内有什么东西翻滚上涌,陆湛狭长的眼尾被烧成红色,他放任心口溃烂再次扩大,但他却不容从中升起的声音说话。
  来自陆湛心口溃烂处的那道声音呜呜咽咽,仿佛被人死命扣住咽喉不得发声。陆湛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额际隐有青筋跳动,但他就是死死扣住那道声音,直到确定那声音再也不会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黑暗中的陆湛这才缓缓松开了扣紧的左手。
  他心口的声音发出一串痛楚的嗽声,虚弱得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疯子。。。。。你是个疯子。。。。。咳咳。。。。。捏死我。。。。。你也活不了。。。。。咳咳咳。。。。。”
  “疯子。。。。。疯子。。。。。”
  陆湛无声,那道声音终于不敢挑衅,慢慢缩回了陆湛的心伤口处。
  这时有人跳出来,安静的山崖边一下子从两个人的无言相对变成三个人的热闹。
  陆湛也从黑暗中走出,启唇唤顾茴名字,他说:“夭夭,过来。”
  突然出现的人让崖边三人都一惊。
  沈遇第一反应就要拉住顾茴,白瑶摇着头,泪珠子哗啦啦掉,心碎成了渣渣。陆湛看着另外两人反应,只挑了挑眉,轻嗤了一声,蝼蚁,蠢货。不过扫了他们一眼,陆湛的视线就全落在顾茴身上,他的左手蜷了蜷,等她来。
  顾茴听到这凉凉的声音,脊背一凛,慢慢转头,对上了陆湛看过来的眼睛。他此时已经站在纱灯晕黄光下,顾茴看到他浅淡的眸子无波,过于苍白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
  顾茴快速眨了眨眼睛,抬步就朝陆湛走去。
  一边沈遇伸手去拉,却落了个空。
  在沈遇伸手的瞬间,顾茴垂下的左手迅速闪躲开,他还没弄清发生什么,对面幽王一击就到,沈遇迅速抬手去拦。
  两道气流在空中相交,激起碎石乱飞。
  这次陆湛才再次看了一眼沈遇,极俊美苍白的黑衣青年露出一个明晃晃嘲讽的笑。
  陆湛那看似挟雷霆之力实则无伤大雅的一击,对着的不是沈遇,而是一旁的白瑶。而沈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去挡,因他知白瑶修为最低,最弱。
  乱溅的碎石落下,山顶恢复安宁。
  而这一击一挡之间,与沈遇错身而过的顾茴早已远远离他而去,来到了陆湛身边。而对面,站着惊魂未定的白瑶,扯着沈遇袖子喊“师尊”,对她来说刚才是太险了一些。
  顾茴几乎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发生什么。她知陆湛脾性,对陆湛这一击的力度和目标一清二楚。她更知沈遇德性,知沈遇和白瑶之间黏黏糊糊的拉扯,这一击白瑶必然懵住喊师尊,而沈遇必然去护。
  各自站定的两边人,在落下的砂石尘土之后,看向对面。
  这一刻南山峰顶山崖边,淡淡月光下云海涌动。两两相对的站位,让沈遇觉得好似荒腔走板的宿命,只是这一切到底如何发生,他居然毫无头绪,他觉得好似每次都错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从最开始的错过,到后来的错了,错到最后,错成此时局面。
  两两相对,但她不是站在他身边,而是站在他对面。
  他苏醒归来的公主,站在另一个人身边,面上有同另一个人如出一辙的矜傲。对面两人一高大,一娇小;一个是肃杀的黑,一个是充满生机的碧;一个是蔑视厌倦世间万物的冷淡苍白,一个是总带着淡淡惊奇打量世间一切人与事的专注热情。可此时,这对面两人,居然让沈遇看出一种让人心慌的和谐,同样勾着一丝轻笑,只不过一个笑得嘲讽挑衅,一个笑得——似乎一切如她所料的云淡风轻。
  修仙之人欲要破境,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是斩断尘缘,凡间前尘尽忘。沈遇除了与他携手求道的公主,早把大楚的一切尽化作前尘旧事,压成一把灰,扬在风里,从此世间再无沈公子,只有得道的道君。可此时,他看着这个站在他的公主旁的黑衣男子,有种莫名的熟悉。
  沈遇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心魔,无暇分心多思。他第一句话说出的是他最直觉的感受:
  “这不对。”公主站在那人身边,这不对。
  可惜讽刺的是,沈遇此时只知这不对,竟然忘了他身边正站着一个两眼泪汪汪一心只望着他的小徒。可惜这人皇命格的清冷道君,居然不知道,一切,早已不对了。如同他欲要伸手拉住错身而过的顾茴,可只得收手去救无力自保的白瑶,错与错过,同时发生。
  三生石上,他与公主的姻缘线早被人斩断,早有狂傲疯魔的神祇,在他与旁人的命格里扯上了红线。纵是人皇与神女,在那人眼里,也不过是可以拨动的棋子,所谓累世姻缘,正好堪作疯魔人的游戏。这是杀了战神以后,他无趣的神生找到的新的游戏。
  只有绝对顽强的意志,能够在这样的拨弄下始终咬牙走向既定的人,走向既定的归宿。可惜,人间贵胄如人皇,有人的丰富,亦有人的软弱。好好一出缘定三生的情有独钟,偏偏走成白月光与朱砂痣的两难选择,让那拨弄命运琴弦的手,一边对抗反噬呕出的血,一边带着唇角的血笑得拍案,笑得捧腹,笑得疯狂。唯一让九天上那人意外的,是注定该无欲无情的鸿蒙,偏偏逆天也要走向本该与他无缘的神女。这人的疯,让九天上从上古而来的神祇都不敢轻举妄动。
  陆湛就是这样走到今日,走到神女的身边。那么多注定背道而驰的时刻,但凡有一次,他有些许的软弱,都没有今日南山峰顶与神女的并肩而立。
  神女随着陆湛开口毫不迟疑地走来,让幽王陆湛窒息散去,紧绷的神经一松,通体舒畅。始终紧抿的唇也松了,始终不耐烦的眼也有了兴致,尽管烦透了对面两个人,如今他也有心情嘲上一嘲,或懒懒挑眉看上两眼。
  清风明月,这才对了。淡淡月光,点点纱灯,这才应了景。
  听到沈遇那句无力的“这不对”,陆湛笑了,噙着独属于陆湛的讥诮笑容,应他:“这很对。”这样才对。人阻他,他可以杀人。天阻他,他可以逆天。
  鸿蒙之子,无亲无故,无牵无伴,本该无情无欲。可一场鸿蒙境,神女偏偏入了他的轮回,进了他的心。那一世该在世人唾弃中成无上功德的佛子,成了无上功德,免了世人唾面,也生了欲,动了心。至此,神女在混沌轮回于世道人间的鸿蒙之子心中,扎了根。
  就连神,度过的所谓长生,也不过是一条线性的时间。只有与世同生同长,同灭同亡,不断孕育又毁灭的鸿蒙,能在时间的轮回中穿梭,尽管代价惊人。可陆湛感激这个力量,让他能够找到她的开始,追逐她,让他坎坷痛楚的永生与她相伴在同一个世间。不再混沌,不再漂泊,因为从此他有欲有情,有了一心所向的人。长生漫漫,岁月无涯,而他有了岸。
  她名顾茴,小字夭夭,居巫山。巫山人称她神女,世人叫她山鬼。
  她是至清至纯的鸿蒙,爱慕的人。
  陆湛转向顾茴的时候,脸上嘲弄、眸中讥诮顿消,他浅浅的眸中还像化开了岁月,只有足够悠长的岁月才能让一个人的眸光那样深,是深沉,也是深刻。这一刻,陆湛没有向往常一样借漫不经心的讥诮藏起自己,他看向她,在这一瞬间几乎向她袒露了整个的自己,袒露了他于无涯的时光中跋涉追逐,伴着无尽痛楚等待沉睡的神女苏醒,一次次等待只为求一场处心积虑的遇见。
  第一次在这人面前,神女走向了自己。这让陆湛勇敢,也让陆湛脆弱。看向顾茴的那一个瞬间,他藏了他的脆弱和对无常命运的畏惧,勇敢的袒露他早已藏不住的爱慕和思恋。浅淡的眸子,如涌动的云海。
  顾茴觉得自己几乎要陷入一场涌动的云海中,她不觉抬起右手置于自己左胸,她几乎要以为那里有什么怦然而动。这种错觉,让顾茴忍不住笑了,她太想有一颗心了,都臆想出心跳动的感觉,可惜转瞬即逝。
  两人旁若无人的注视,让沈遇恐慌不安,他向顾茴道:“夭夭,这不对。”
  顾茴转身看向对面两人:这哪里不对,她觉得陆湛说的很对,这才对,不过哪里是有些不对。沈遇见她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微微的疑惑,一下子让他想起当日闹脾气的公主,不让她吃街头卖的果子,她偏要学路人往自己衣衫上蹭一蹭就放在嘴里咬,还很有理的对他说:“为什么他们可以?你去,你别光管我呀,你去管住他们,你看看他们听不听。”咽下果子接着又嘟囔一句:“从早上到这会儿,我都听话了,听话了好多事。你看看他们听不听,他们一件事都不会听。”让旁边的沈遇一时间劝不是,放任也不是,想笑又不能真给她看出自己想笑。看着她嘎嘣一口挑衅一样又咬了一口果子,含在嘴里,左腮鼓鼓的,就那么看着他。忖度出他大约不会真的为这件事跟她生气,这才慢慢地试探地吃下那口果子,而眼睛却一直盯着他,好像要弄明白,这到底是不是错的事儿,为什么别人就能呢。她亮晶晶的眸子里,连试探和挑衅都带着困惑,她始终有想弄清的东西。
  眸光中微微的习惯性的困惑,是她对一切人间的人、人间的事习惯的姿态。
  沈遇再次看到这种熟悉地让人怜爱的困惑,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还是那个对一个果子都耐心十足的沈公子,声音放轻了,语速放慢了,谆谆教导:“夭夭,此人不可测,不是良人,你离他远一些。”
  哦顾茴知道哪里不对了,她的眸子一亮,清明了。她同对面人道:“首先,你不该叫夭夭,要呼宗主,顾宗主。”看着对面人陡然惨白的脸,她继续道:“其次,道君,你回回头,你的小徒望着你的眼睛多情得能滴出水来,看向我的时候恨不能捏死我,只可惜她只能想想,她连我的门人都打不过。”
  “最后,”说到这里顾茴笑得灿然,“我今日不同道君说这天上纱灯,我同道君叙一叙你们师徒两人身上千块上品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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