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作羹汤-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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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什么征兆吗?或是吃了什么怪东西?”
楼玉笙摇头:“没有任何征兆,那日我没做任何特别的事情,也没有碰过任何可疑的东西。”
公子绝接话:“是,我们早在之前就已经排查过了,可是一无所获……我实在是……”他握紧了楼玉笙的手,眉宇间浮起沉痛之色,“如今也不求真相了,只是想求人将她的脸恢复过来,然而我遍求名医,也无人可治……”
陆挽双想想也对,这位公子非富即贵,若能有线索,早在两年前就该查出来了,又岂能拖到如今。
她道:“请夫人伸手。”
楼玉笙微微撩起袖子,将皓腕送到她面前。
陆挽双摸了会脉,没摸出什么特别之处。
她问:“夫人可还留存有先前大夫开的方子?”
“不曾。”楼玉笙摇头,露出微微的歉意。
公子绝插话:“那些方子都无用,自然也没有再留着了。”
陆挽双又细细看了看楼玉笙的脸,道:“那么……可以取血吗?”
楼玉笙道:“陆大夫是觉得有毒素吗?从前也有大夫取过血,可是最后也没查出什么。”
公子绝亦道:“不光是刺过血,甚至还让一位大夫用细刀沿着那纹路划破过一道口子,可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来。倒是养伤养了很久,脸上的疤才褪干净了的。”
陆挽双却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纵然都是取血,每个大夫的验血方法也未必相同。我认为取血是目前能让我了解情况的最快途径,若你们实在不愿……”
楼玉笙和公子绝对视一眼。
公子绝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会痛。”
楼玉笙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是痛一下罢了,还是取血吧。左右我还可以戴面纱,这脸不会更糟了。”
公子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确定吗?”
楼玉笙抿着唇,坚定地点了点头,转向陆挽双:“陆大夫,请问是用针刺,还是用刀划?”
“针刺便可,无需担心。”陆挽双说,“我不过是先探一下情况罢了。”
楼玉笙便去净了面,坐到她对面。
陆挽双从针包里抽出一根长针,在烛火上烧了烧,然后拿出一只干净的指甲盖大小的小盒贴在她脸上,对着青色的纹路稳稳地刺了一针。一大滴血从针刺处缓缓渗出,流到小盒中。
她将盒子盖好盖子放到一边,又重新取针,如法炮制,取了一滴她脸上未被青色纹路覆盖的部分的血。
楼玉笙一边用干净帕子捂着脸,一边看陆挽双收拾东西:“这就好了吗?”
陆挽双停下动作:“你还有别的不适?”
“没有。”
陆挽双便合上药箱:“那便无事了。你的血我要回去细细验一番,到时候无论验出什么,我都会再登门的。”
楼玉笙仍是有些诧异:“这是不是太快了?陆大夫真的不需要再多看些别的?”
陆挽双道:“既然这怪病是两年前就有了的,你这两年又是安安稳稳地过下来了,显然它并不会对你的生命造成威胁——至少目前不会。你有西域血统,身体会和一般的中原人有略微差别,我怕查得太多,反而干扰我正常判断。”
公子绝起身:“我送陆大夫出去。明日我会再派一个小厮去,若陆大夫能验出……”
陆挽双道:“我说过了,无论验出什么,我都会再登门的。我不知道自己会消耗几日,公子也不必这么麻烦,只要公子最近还在这里,我就自会来找。”
公子绝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陆大夫了。”
公子绝将陆挽双送到内院门口,一直守着的仆人便立刻上前:“公子。陆大夫。”
公子绝道:“将陆大夫好好送回去。”
“是。”
陆挽双朝公子绝微微颔首以作告别,随即便跟着仆人离开了。
走回会客厅,陆挽双还未说话,燕临泽便跑了过来,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药箱:“这么快?”
陆挽双点点头:“走吧。回去细说。”
燕临泽抓了抓头,嘟囔了一句:“真奇怪。”
公子绝倚在内院的门边,远远看着陆挽双和燕临泽走出大院,便折回身去。
楼玉笙坐在屋子里,靠在窗边折草叶玩。
公子绝从窗外望进去,撑着窗台道:“你这是折的什么?”
楼玉笙答:“折小人。”
“哦?我知道有人会用草折出小动物,倒不知还能折人。”他看了半晌,失笑,“这也是人么?”
楼玉笙把手里的草一丢:“不折了。”
公子绝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脸上还痛么?”
“不痛了。不过就是被扎了两针。”说到这里,楼玉笙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今日那大夫靠谱么?我就没见哪个大夫这么快就问完诊的。”
“人家不都说了么,每个大夫行医的方式都不同的。”
楼玉笙轻声说:“希望她能治好。”
公子绝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阵风过,吹来若有若无的花香。
“你今日真的不用做事?”
“不用啊,我现在就陪着你。”公子绝揉了揉她的发,“若说实在是有什么事……大概就是等消息吧。”
“等什么消息?”楼玉笙茫然地问。
“自然是刀烈春的消息了。”公子绝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她不仅擅自逃跑,还将你击昏,我不需要这样的下属。”
楼玉笙小心道:“也未必是她将我击昏的……刀姑娘虽然话不太多,但对我一直挺好的,从未表现出什么凶狠之态来。我兴许是自己睡过去了。”
公子绝眼底含冰,道:“要是连你都能发现她的凶狠之态,她也算是白在若愚阁待了这么多年。这事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会处理。”瞧着她一脸纠结,叹气,“你呀你,总是这么天真,太好骗了。要不是我护着你,外面那么多险恶用心之人,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的。”
楼玉笙撇撇嘴,然后站起身搂住他的脖子:“好吧,我不管了。反正你们若愚阁的事情那么多,我也搞不明白。”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处,蹭了蹭,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
“我知道,阿绝是这世上啊……待我最好之人。”
她那双碧绿的眼微微弯起,像两弯荡着春水的月牙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也在晚上……
…
感谢营养液:喝水水水、叶落知秋、艾许莉的小蘑菇、洋洋洋洋洋、carrie_shieh尔冉、凉子
☆、绝笙
第68节
楼玉笙出生在边城。
边城管理混乱; 胡汉来往频繁,又民风开放,胡汉随意通婚是常有的事——当然,只“通”不婚也不罕见。
楼玉笙的母亲是一位胡姬,在一家酒肆里做弹唱生意。
胡姬高目深鼻,一双碧绿的眼轻轻一转; 便能勾去许多酒客的魂; 再加上一副好嗓子; 很快就成了边城有名的角儿。
胡姬看上了一名常来喝酒的中原客人; 其他客人总是不断向她示好,看着她的眼睛都在发亮,只有这位有趣的客人; 总是屡屡半眯着眼,摇头晃脑; 用筷子敲着桌子; 和着她唱歌的节拍; 从不多说一句话; 也不用迷恋的目光看他。
终于有一天,胡姬按捺不住好奇心,在一次表演结束后; 叫了这位客人入室。
客人长得并不出众,但却很耐看,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类型。客人自称姓楼,是一位吟游诗人。
胡姬掩着唇吃吃地笑:“这里很乱呀; 我听说诗人都是文弱书生,你怎么敢一个人就来了呢?”
楼姓诗人道:“你只看到了这里的乱,可我却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这里的酒,比如这里的建筑、比如这里的人。并不是只有盛世美景才能让人诗兴大发,万物皆有灵,万物皆可入诗。能看到这么多平素看不到的景象,自然也能作出许多平素作不出的诗篇,就算这里很乱,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那又如何呢?我不悔。”
“诶,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胡姬眨着她那碧玉般的眼睛,问,“那你觉得,我可以入诗吗?”
楼先生笑了:“自然可以。”
当晚,他歇在了胡姬屋中。
胡姬很喜欢他。他是个诗人,说话自带一股韵味,讲故事也总能讲得精彩。诗人会给她描绘京城里的牡丹盛会是如何热闹而繁忙,会给她描绘戈壁滩上的落日孤雁是如何壮丽而凄清,会给她描绘高楼雅座中呈奉的玉液琼浆是如何回味悠长,会给她描绘乡下小路边摘下的一颗野果是如何酸苦难忍。
胡姬高兴的时候也会单独给他弹琴唱歌,唱一些他听不懂的语言。
“我是在夸你呢。”她狡黠地眨着眼。
诗人无奈地笑笑。他虽然半个音都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读懂她的表情。他去捏她的鼻子以作惩戒,胡姬便嘻嘻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他们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
有一天,胡姬趴在他身上,用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你打算在这里留多久呢?”
诗人停下了抚摸她的动作,看了她一眼。
胡姬咯咯地笑起来:“我问错了吗?你们做诗人的不就是要到处走的吗?这边城的素材你也差不多取完了吧,难道不走吗?”
诗人罕见地露出了局促神色。
胡姬戳了戳他的脸:“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难道是什么秘密吗。”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们中原的女子说话弯弯绕绕太多,这么问,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让你走吧?”
诗人叹了口气,点头。
胡姬翻身坐起来,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所以说你们中原的女子就是麻烦,我们才不这样的。我就真的只是问问而已。”
诗人问:“你难道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胡姬托腮想了想:“可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留下来啊,我也从没抱着这样的希望。人生苦短,能遇到感兴趣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也许我以后还会遇到比你更有趣的人,你也会遇到比我更有趣的姑娘,到时候该怎么办呢?”她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缘分一场,已经很好了。”
“你们西域女子,果然非凡。”诗人道。
胡姬噘嘴:“你这是在讽刺我们吗?”
“没有。”
“你是一个诗人嘛,诗人不多出去走走,哪里写得出诗来呢?我喜欢这里,不想跟你离开,那我们好聚好散,不是最好的结局吗?”胡姬眨了眨眼,又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哦……你也是个假模假样的人。还问我希不希望我留下来,分明就是你自己要走了,却不敢告诉我。”
诗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亲了亲她绿色的眼眸。
胡姬哼了一声。
诗人还是走了,他不属于这块地方。
临走前,他送给胡姬一幅画,画上是她的工笔肖像,旁边还用小楷题了字。
胡姬抱着自己的画像很欢喜。她虽然会说中原话,但认得的中原字却不多,便指着题字问:“这写的是什么?夸我美貌吗?”
诗人摇头。
“这写的是,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胡姬笑骂道:“死男人!走都走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假惺惺的!幸亏你遇到的是我,不然换个中原女子,早就哀怨地把你撕成碎片了!快给我好好念一念!”
诗人念道:“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顿了顿,“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不走不走。”胡姬摇头,“我就在这儿待着。”
诗人走出去几步,又被胡姬叫住,指着画卷题字问:“这个楼,是你那个楼吗?”
“是。”
胡姬便笑了:“你们中原男人很坏,人都走了,还非要留个念想。”
诗人抿了抿唇,走过来拥抱了她一下,随即转身离开。
这一场男欢女爱,露水情缘,到此为止。
两个月后,胡姬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摸着肚皮哼哼:“我的宝儿啊,你那阿爹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生下来可只有阿娘一个人陪着哦。”她展开桌上的画卷,贴到肚子前面,“你看,阿娘我长这样,是不是很好看?”想了想,又说,“你阿爹是中原的诗人。他们中原男人总有个臭毛病,就是骨子里看不上女人,又偏偏伪装成一副深情模样。你阿爹他和阿娘头天晚上睡一块的时候,可没说将来的事啊,如果不是我之后无心多问了一句,他恐怕还在盘算着怎么跟我开口呢。不过呢,他总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其实我倒觉得是我们占了便宜。那阵子,我过得真是开心呀。”
胡姬眯了眯眼:“噫,算起来你占的便宜更多,你娘长得好看,你爹也不差,还有个聪明的脑子,最后养你长大的还是贴心的阿娘。你啊,真是太赚了。”她点了点画卷,“来,跟娘念,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八个月后,胡姬生下了一个女儿。
边城虽是胡汉混杂,但汉人终究更多一些,通用字也是汉字。胡姬给女儿起完一个西域名字,便琢磨着要给她再起一个汉名。
最先确定的,自然是跟着她爹姓楼。
然后胡姬诚恳地请教了边城几个比较有文化的汉人,最终拟定了楼玉笙这个名字。
“宝儿啊,我从你爹那里占的最大的便宜,就是你啊。”她捏着女儿的脸说。
襁褓里的楼玉笙咬着手指,冲她傻笑。
楼玉笙胡汉混血,从小便长得漂亮。
胡姬为母则强,虽然一个人带着孩子,行事却很剽悍利落,也没人欺负到她们孤儿寡母身上去。
——其实在边城,并没有谁在意孤儿寡母这种东西。
没有户籍的孩子大把大把,随地乱跑,也没人放在心上。
楼玉笙长到八岁,也没觉得自己没父亲有哪里不对。
她有个阿娘就够了嘛。
不久之后,胡姬家隔壁搬来了新邻居。
楼玉笙咬着糖好奇地跑到邻居门前,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身边跟着一双老人。
楼玉笙非常热情地问男孩:“你们从哪里搬来?我就住你们隔壁,我叫楼玉笙,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虽然看上去粉妆玉砌的,脸色却很阴沉。他看了楼玉笙一眼,转身就走。
楼玉笙奇怪地看着他,心想难道他听不懂吗,便又换了胡语问了一遍。
男孩一闪身就进了屋。
楼玉笙倒没有生气,只是摸着脑袋疑惑不解。
和男人住一起的一个老婆婆走出来,看到楼玉笙站在门口,便和蔼地问道:“小姑娘,有事吗?”
楼玉笙说:“刚才那个男孩儿是你孙子吗?我和他说话他为什么不理我啊?”
“他只是不善与人打交道罢了,并无恶意。”老婆婆微微笑道。
“那婆婆你们是从哪里搬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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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
楼玉笙继续好奇追问:“你们是从南方来的吗?我觉得你们的口音很像南方来的人呢!”不等回答便又自言自语下去,“真奇怪,南方比这里好多了,为什么要搬来住这里啊?以前从南方过来的人也都只是路过啊!”
门咔的一下被推开,那男孩冷冷地看着她:“多管闲事,你很烦。”
老婆婆走过去,轻声和他说了什么,像是安抚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