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娅的战歌-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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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二十四司议会对皇宫见死不救的行为也触怒了煌龙首领信守的底限，他们一族因为与星渊大帝的血契而世代守护玖斓，皇族的血脉是维持这份契约的根本，即使被当做傀儡架上御座，只要玖斓还维持着天子与四方守护的模式，煌龙一族就会是最忠诚的青龙守护。
皇权□□之下并不一定能选出最适合领导玖斓的人成为天子，煌龙首领深谙这一点，因而在科技与生产力大幅进步的时代到来之时，他的祖上便应允了玖斓社会结构的改革，赋予二十四司与丞相更多的权力，朱焰天子逐渐成为皇族象征，而非真正管理国家之人。
但这并不代表二十四司能够取而代之，若玖斓臣民对天子心怀不敬，甚至产生亵渎迫害的想法，那么煌龙一族也会将之视为敌人，从守护者变成碾碎所有威胁的梦魇。
平息魔龙之乱后，朱焰天子也曾去视察过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实验室，却没有找到任何与煌龙相关的东西，对方仿佛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一般，连过往曾经一同度过的回忆也逐渐模糊，除了那头隐约拥有煌龙外形的混沌魔龙，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煌龙首领告诉了她真相，年轻的朱焰天子站在废墟之中，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那之后她在煌龙首领的辅佐下真正成为了牵制二十四司议会的关键点，牢牢稳住了玖斓这艘大船在战争暴风雨中的航向，自始至终也没有加入联盟与帝国之间的争斗，更是在第二次大荒芜现象中力挽狂澜，保住了玖斓的明珠京江，带领幸存的人民在天灾之中挣扎求生，让玖斓成为唯一一个国家层面上度过荒芜灾难的势力。
她去世之时满载着民众的爱戴与崇敬，连煌龙首领也在皇陵不眠不休地守了七日，直至新的朱焰天子继位，史书上留下了属于她的一笔，却找不到那头消失在实验室中的煌龙，连天子与同族的回忆也逐渐消失了，仿佛他从未真正的存在过。
画卷在皇陵大门缓缓关闭的瞬间戛然而止，玄武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组成故事的缤纷色彩从画卷中析出，变回浓墨消散在了空中。
带着婴儿肥的小少年抬眼看向众人，眼中是不符合年龄的沉静，“大致过程就是这样了，我想你们应该看明白了吧。”
苏洛心中空落落的，为那头素未蒙面的煌龙，也为最终名留青史，却忘记重要之人的天子，只是有一件事她依旧不明白，煌龙为了天子与玖斓的安危不惜牺牲性命，又怎么会变成对玖斓充满仇恨，哪怕过去上千年也依旧没有放弃复仇的混沌魔龙？
“不是……奥兹尼格斯不是他……”仿佛看出了苏洛与众人的疑惑，龙星烨有些痛苦的捂住了头，声音艰涩地开口，没有人比身为煌龙首领的他更了解煌龙一族，看完画卷之后他就猜到当初那头煌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煌龙一族依靠灵火托生来传承族群的记忆，族群数量相对稳固，虽然自第一次大荒芜现象之后就没有新的煌龙灵火诞生了，但这三万年的时光中也几乎没有煌龙灵火湮灭，我作为族长的灵火托生，熟知每一位同族，因而见到奥兹尼格斯的时候我很奇怪，他的确拥有煌龙的血统，却不属于我知晓的任何一位同族。”
年轻的煌龙首领眼眶泛红，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一般闭上了眼睛，“那头自愿进入实验室的煌龙违背族群本能放弃了托生，一旦他的灵火消逝，他在世间存在的痕迹也会逐渐被抹杀，天子会忘记他，族长不再能感应他，未来的同族也会彻底遗忘他的存在。”
所以他只能叫做「那头煌龙」，哪怕是号称通晓万物的玄武，也无法在时间的溯洄之中找到他的名字，在灵火消逝的那一刻，他也像被风吹过的余烬一般，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生命里。
“不具备煌龙的灵魂之焰，却拥有煌龙的血统……那么魔龙奥兹尼格斯，本质上其实是真龙族的「血裔」吗？”拉缇丝沉吟道，伊斯特拉不久前才提到过类似的情况，通过饮用龙血或是别的极端手段获得真龙族力量的存在，都被视为「血裔」，如果实验室中的煌龙自愿选择了死亡，那么活下来的奥兹尼格斯很可能就是利用他的残躯制造出的血裔。
“这的确是最符合现状的解释，但奥兹尼格斯的灵魂之焰从何而来？”唐砚沉声道，“而那位煌龙又为何要选择自毁？”
“当时的情况还没有绝望到这地步吧？”伊雷不太理解地抖了抖耳朵，小声嘀咕，“明明下定决心要拯救天子，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不是背叛了自己最初的心意吗……”
“为了延续「青龙守护」的血契。”龙星烨垂下目光，掩在袖口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煌龙的族群记忆依靠「托生」进行传承，每一株煌龙的灵火都记载了无数记忆，托生之际将信息献与族群共享，在这一点上我们与蜂群的结构类似，但比它们更加自由——每一位煌龙都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哪怕是同一株灵火托生而成的煌龙外貌性格也不尽相通，我们从托生之中学习族群的知识，但并不盲从。”
“难道……”苏洛从煌龙首领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心情蓦地有些沉重。
“每一位煌龙在出生之际都从托生中感受过先祖与星渊大帝的旅途，并为那份宝贵的羁绊动容，从心底认可「青龙守护」的血契，尽心守护玖斓这片土地。”龙星烨的声音顿了顿，目光黯淡了一瞬，“……所以，对天子的质疑、怨恨、愤怒、痛苦等负面情绪，是不能存在的，哪怕只是微瞬的记忆，也会对族群的忠诚造成影响。”
“千百年来唯有煌龙族长才能选择天子并给予青龙守护也是因为这一点，先祖从根本上杜绝了煌龙支持不同的继承人而产生对立的情况，只要先祖……也就是我的灵火还处在托生传承之中，青龙守护就永远不会背叛星渊大帝的后裔。”
“但是这并不能保证其他煌龙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煌龙一族在玖斓向来受到崇敬与优待，甚至化为图腾元素被纳入信仰崇拜，但如果发生过天子背弃煌龙，或是其他影响两族关系的事件……势必会引起部分煌龙的反思甚至拒绝。”唐砚很快明白了背后的可能性，只觉得脊背发凉，手心里一片汗津津的，他回想起了给予自己龙瞳的那位煌龙，哪怕不是天子，他们也会为生命中相遇的重要之人付出与牺牲，煌龙一族就是这样的存在。
“因此他才会选择自我湮灭，从族群中抹消自己的灵火传承。”龙星烨微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他在实验之中必然经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因而无法抑制地对天子的允诺产生了怨怠，这是自星渊大帝完成青龙守护后两族之间最严重的对立，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
“让灵火消散，放弃托生，也避免让族群看到这一段不堪的记忆。”司夜沉声开口，“那位不知姓名的煌龙直到最后一刻也守护着天子，他知道稳定的统治才是对方最急需渴望的东西，而煌龙一族是她最后的倚仗，断然不能在这个关口出问题。”
“即使被这样对待，他也依然用生命守住了承诺啊……”伊雷默默感慨，毛色火红的尾巴在身后扫了两下，随即像是联想到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有点失落地低垂了下来。
付出了一切，最后却连共同度过的时光也被重要之人遗忘，甚至连名字都消失在了族群的历史中，如果没有混沌魔龙的肆虐，这世间大概就真的无人知晓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了。
没有想到最后的真相会是这样，书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半晌都没人再说话，玄武似乎觉得众人的反应很有趣，晃悠着两只大袖子坐在高处的书架上，左看看右看看，像只活泼的大扑棱蛾子。
“即使知晓了实验室煌龙的来源，我们依旧对混沌魔龙的恨意无从下手。”一片沉默之中，司夜学士率先开了口，将话题导回了最初的目标，“灵魂之焰不会无故诞生，即使是真龙族的血裔为躯，也必然是受到了强烈的情感刺激……我猜混沌魔龙的灵魂之焰，很可能诞生自煌龙在实验室时的负面情绪。”
“诞生自某个灵魂之焰的负面情绪……”苏洛眉头一跳，只觉得脑海中有白光一闪而逝，好像带出了某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却又快到让人来不及思考。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没机会阻止混沌魔龙的暗元素化了？”伊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狼耳朵蹭的一下立了起来。
“不，既然知道了混沌魔龙愤怒的源头，我们或许能利用这一点设计战术陷阱，再予以致命打击。”对暗元素魔物战斗经验丰富的拉缇丝分析道。
唐砚拢了拢袖口，“御魔司会尽快整理出相关情报，送至曦风城与皇宫。”
“喂，小龙，你怎么看？”炎狼用胳膊肘顶了顶平时明明很活跃，这会儿却没有出声的煌龙少年。
“啊……那个……”龙星烨一副如梦初醒的神情，不知道刚才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总之先将已发现的线索通知大家吧，我需要去见璟岚陛下一趟。”
闻言玄武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拖着大袖子跳到了书架顶端，垂下目光俯视着书间里的众人，“目前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不过若是混沌魔龙真正威胁到京江的话，我还是会出手相助的，毕竟是他最初建立的城市，只要文殊院尚且屹立在此，我就不会放任京江坐以待毙。”
“放心吧，百年战争时期都没惊动您出来，现在哪儿敢劳烦您。”龙星烨回了他一个嘲讽的笑，话里用着尊称，态度却一点搭不上友好，“我会负责保护好璟岚陛下与她的帝都。”
玄武转而看向了苏洛，露出一个属于小少年的可爱微笑，“不过阿洛开口的话，我肯定有求必应哟~只要你答应让我见证故事最后的「结局」。”
没等苏洛回答，煌龙少年已经挡在了她前面，赌气地回敬了同僚一句，“不必了麻烦了，这是璟岚陛下的客人，我们自然会好好招待。”
玄武耸了耸肩，拖着一双大袖子跃进了画卷之中，空白的画卷变回了最初进门时的星渊大帝人生历程图，再不见玄武的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玖斓四方守护之间的关系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外界印象中那么融洽，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眼下应该关心的话题，赶紧制定讨伐混沌魔龙的战术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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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她与龙
是夜，皇宫之中依然灯火通明，养心殿里的朱焰天子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有些疲惫地伸手揉了揉额角，合上了手里的卷宗。
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宫人都被屏退在外，在接受御魔司与白虎卫密报之时天子通常都会这么做，只是这一次沉思的时间格外久了些，一回神她已经独自在大殿里呆了一晚上了。
她自幼性子沉稳，习惯像这样在空无一人的环境中思考，世人都当她喜静，但朱璟岚知道自己其实更喜欢热闹的，充满人气的地方，比如夜生活刚开始的京江城街道，百日宴时人山人海的朱焰台广场，还有总是咋呼呼围着她转的煌龙小族长。
在这样的地方，跟这样的对象相处，会让她感到充实，并从中获得力量。
先帝为她取名璟岚，是为山岚语山，期望她能带领玖斓掀起新的狂风暴雨，重回昔日辉煌，但朱璟岚更希望自己能成为替玖斓遮挡风雨之人，让百姓们得以在狂澜之中安居乐业，就像那位支撑着玖斓走过第二次大荒芜现象的朱焰天子一样。
她是一位从人民与守护之物中汲取动力与信仰的仁君，虽以岚为名，骨子里却是和风细雨，心襟宽阔，足以容纳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
将卷宗放回了案台上那一堆待处理的小山上，朱焰天子起身走向了窗台，背负双手望向窗外静谧的月色，妖冶的紫月悬挂在夜幕的一角，月辉倾洒而下，让宫殿的琉璃瓦仿佛笼上了一层薄纱，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如梦似幻。
大殿里的灯火忽然晃了一晃，天子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了殿中，整个皇宫中无需通报就能进她主殿的人可不多，而其中真正会不分场合使用此特权的人只有一个。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静待了片刻之后见对方没有动静，天子转过身，看向了半跪在大殿中的煌龙少年。
“星烨？”
小煌龙的状态有点奇怪，换做往常他早就高高兴兴地黏过来，事无巨细地跟天子分享今天的见闻了。
年轻的煌龙首领沉默不言，半跪在原地低垂着头，滑落的黑发挡住了他的眼睛，让天子无法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龙星烨的心情的确很复杂，那头不知名煌龙的经历始终困扰着他，从文殊院出来后他反复回想到现在，愈发感到心惊胆战。
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煌龙一族与青龙守护之间的关系，而那头煌龙的遭遇明晃晃地暗示了一种他此前根本不敢想的可能性——青龙守护自玖斓建国以来从未背弃过天子，是因为煌龙一族对星渊大帝的后裔始终忠诚如一，还是说那些产生过龌龊与不忠之念的族人，为了传承的纯净都已经被「湮灭」了？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龙星烨不寒而栗，也令他感到惶恐无措，尽管理智告诉他不可能，身为族长的灵火能够感应全族的存在，如果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有煌龙消逝，他的传承一定会察觉到。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萌芽，落地即见风而涨，龙星烨无法承受这样辗转的自我煎熬，最终还是来到了天子的大殿，沉默地向他的王屈膝跪下。
这世间唯有朱焰天子能让煌龙族长低下他高傲的头颅，龙星烨心中忐忑不安，垂着目光不敢去看那个站在窗前的秀丽身影，他甚至在想对青龙守护产生动摇的自己是否也会被视为不忠之臣而对族群的传承产生影响，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大概也会做出与那头煌龙一样的选择，杜绝让自己变成青龙守护中的阻碍。
只是心下仿徨之际，他依然会本能地来到朱焰天子身边寻求方向，哪怕这是令他烦恼的本源。
“陛下……”煌龙少年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不易觉察的颤音，那双微微泛红的龙瞳落在朱璟岚眼里，蓦地就让她心软了下来。
成年继位之后龙星烨迫切想要成为一位成熟的煌龙首领，即使逞强也不愿意在她面前显露出软弱的一面，他必定是遇到了内心极其煎熬的事情，才会慌不择路地撞到她这里。
回想起早先御魔司送来的报告，不难猜出煌龙少年为何而心忧，朱焰天子轻叹了一声，缓步走到了龙星烨的跟前，弯腰向他伸出了手。
煌龙少年微微一怔，握住天子的手，懵里懵懂地被她拉了起来。
“虽不知卿为何故而忧，但卿的时间还很长，而这正是令煌龙一族强大的秘宝。”朱焰天子温柔地微笑道，拉起龙星烨后也没有松开他的手，“卿生来就拥有睥睨天下的力量，然唯有时间才能淬炼出强大的灵魂，令卿找到前行的方向。”
她的声音顿了顿，“在此途中，对未来感到迷茫，对信仰之物产生疑问也没有关系，卿有足够的时间去求证与思考，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大道，再用余生走下去——那也是卿将带给玖斓与未来天子的前行之路。”
龙星烨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