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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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局把府邸修在这儿?闹中取静还是方便购物?”烟枪笑道。
反革耸耸肩,“谁知道呢。”
“老大你还挺熟这路线。”
“毕竟我没少来喝大头的茶。”
“大头?”
反革带着两人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块悬浮桌板和两张充气沙发,没有人,桌上也没有茶。
“坐。”反革指了指沙发。
“不坐,”烟枪说,“谁坐审谁,这点经验我还是有的。”
反革无奈,“我心疼你俩刚干完活累,你倒是在心里怎么编排我呢。”
陈栎低头站在一旁没说话,整个人看着特别柔顺,一点儿刺都没有,烟枪伸手搓了搓他脊背,轻声问,“还难受呢?”
陈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身后一串脚步声,三人回头。
只有一个“人”走进来,但样子却十足怪异。
来者顶着一个极其庞大的后脑,没有头发,脑顶亮堂堂的,脖子上挂着亮着一圈光带的圆环状支撑器——让此人远远看上去脑袋和肩膀几乎融为了一体。
陈栎不由得思考起来,如果他也有颗这么大的脑袋是不是能多塞几颗炮头转珠……他顿时又一阵恶心,捂着嘴干呕起来。
大脑袋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烟枪扶住陈栎,语气有些冷,“不好意思啊长官,他见不得长得太离谱的人。”
大脑袋轻哼了一声,越过两人,坐到反革对面。
“许副。”反革叼着烟,声音低沉。
“反革,你的人是不是有点没礼貌啊。”大脑袋的声音却意外清亮好听,像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
反革冷哼一声,“没听说过和土匪讲礼貌的。”
“我有事和你商量,”大脑袋慢条斯理地说,抬手向陈栎比了个“请”的手势,“正好他也来了。”
大脑袋的“请”实际上表达的是“指”的概念……着实过分文雅了。
“我不想跟你商量,不如你先给我解释一下,拿高射炮轰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大脑袋微微皱眉,他的五官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但眼睛被后脑撑得上挑,看上去有几分诡异的媚态。
“反革,第四局有四副一正,调炮车的事并不在我的权力范围。”
“官话,废话。”反革把电子烟立在桌面上又说,“四局天天谋着要我的命,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我很清楚,每次都是你许大头出面扛我的雷,这是什么原理我也很清楚。”
大脑袋叹了口气,“反革,你要知道孤体的利益很容易被打散,所以每个人都需要集团利益。”
反革用烟磕了磕桌面,“你私下来找我,什么意思。”
大脑袋微微一笑,“猜得不错,这间房子确实是我的‘私下’。”
陈栎闻言看了一眼烟枪,烟枪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陈栎安静地听着,另一个细密而遥远的、由电子转码过的声音则用反革的音色说——“没意思,你审我能审出来什么?”
这是一间虚拟审讯室,它位于第四局的府邸,但传输出去的音影像全部都是二次虚构的。
而这实时的二次虚构来自——许大头那颗硕大无比、人机合作的大脑。
所以这里是许大头自体创造出的位于公共空间之内的私人空间。
这个认知让陈栎有些震惊。
不仅震惊于许大头人脑机械化的高度开发,也震惊于反革的领悟力和头脑。
陈栎想自己是靠作弊,而反革大概真的聪颖至极远超常人。
如今反革、许大头和陈栎形成了一个闭环监视三角,陈栎想自己得提示反革自己这个监视器的存在。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这一部分反革也已经预料到。
他听到反革说,“我还记得你叫许如意。”
许大头脸上的肌肉顿时像台失控的机器似的。
把大头搞失控后反革又不说话了,安静地看着许大头,目光深邃。
过了许久,许大头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原来你还记得我。”
接着他又说,声音中染上几分哀伤,“原来你还能认出我……”
“我没这么说,我只知道以前叫许如意。”反革打断了许大头的话。
“好。”许大头说,接着他满脸真诚地向反革允诺,“我会保守秘密,请一定要相信我。”
“说说你想跟我们谈的。”反革说。
“我想先和他谈谈。”许大头的大脑袋有些艰难地转向陈栎。
陈栎颔首。
烟枪目光锐利地盯着许大头的一举一动。
“听说,你是辰茗的儿子。”许大头说。
“嗯,我也听说。”陈栎说。
许大头那颗光可鉴人的大头上浮现出两根青紫色的血管,“我想,你就是。”
“我不是。”
“但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所以你就不是。”
许大头的血管又缓缓沉入皮肤,他接着说,“因为最重要也最直接的证据——辰茗的基因样本,但我们至今使用的仍是她发明的基因序列法,所以对她后代的基因对比检测无能为力。”
陈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不是在审讯你,”许大头语气温和地说,“实际上我只是想对故人的孩子说几句话,‘谢谢你母亲曾经带给我的智慧,我将利用它使人类受益’。”
陈栎依然不置可否,一双漆黑的眼睛古井无波。
“现在来谈谈正事……在第二局,你说丛善勤给你用了费洛图。”许大头的话无疑又是一颗炸弹。
陈栎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他在第二局的圆脸男人面前揭露过——莫非圆脸男人是许大头的眼线?
“费洛图是来自144的高强度吐真剂,自发明起没有抵抗成功的案例,并且能在一个小时内就能于体内消解,可以说是最好用最安全的吐真剂。”许大头说。
“嗯。”陈栎说。
“作为本国军部的领导者,他不应该拥有并使用来自交战国的费洛图。”许大头又说,“但除了你的证言,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丛元帅对你使用了费洛图。”
“所以没有证据证明他用,他就没用。”陈栎面无表情。
许大头狡黠一笑,“但我们还没有展开调查。”
反革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谨慎地问,“所以第四局打算调查丛元帅?”
“我知道你刚被任命为他的秘书长,同样我也知道把我的怀疑告诉你,我会有很大的风险,”许大头顿了顿,“但如果他和144有关,我相信你和我一样,绝不会袖手旁观。”
反革闻言却冷笑一声,“你们四局难道还真在意国土安全?一群酒囊饭袋就别装深明大义了。”
许大头并不恼怒,反问道,“那你呢,反革,你在意这个国家的存亡吗?”
见不反革不答,许大头又追问道,“我一直认为被赋予能力的人应该为社会多做一些,哪怕这种赋予并非你我所愿,而且反革,你已经逍遥够了。”
反革冷漠地回答他,“许如意,我和你不一样,别用你那套贡献论套我,你这么多年又做了什么。”
许大头有些苦涩,“想要撼动集团利益并非一朝一夕。”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革站起来。
许大头也站起来,一把抓住反革的手腕。
“反革,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
第155章
“我们合作吧。”
反革看着许大头; 一言不发。
事态发展跌宕起伏,但陈栎和烟枪都是心理素质强到表现出来甚至有些迟钝的人。
哪怕目前的对话听起来信息量巨大且危机重重,两人都很淡定。
烟枪一开始还有些戒备写在脸上; 后来开始勾着陈栎脖子发呆,最后干脆试图擦干净陈栎脸上的焦痕。
“你闲得慌啊; 那俩还在僵持呢。”陈栎小声说。
“僵持呗,我能干啥?”烟枪也小声回应。
“你说得对; 这边没擦。”陈栎说着把脸扭向一侧。
最后许大头和反革也没谈拢,后期反革很少说话; 都是许大头在喋喋不休。
许大头将他们送到门口的时候硕大的脑袋上满是汗珠——看来操控一颗这样的大脑袋确实很辛苦。
出了第四局的府邸; 反革硬拉着两人在百货里买了防寒衣物和食物,一路上却绷着脸没什么话。
上了车陈栎才开口问; “老大,你不答应许大头的合作; 是信不过他,还是有别的考量?”
反革回头看了陈栎一眼,“是他信不过我。”
“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个鬼人精,很擅长用他那颗大脑袋权衡利弊; 他想要扳倒丛不仅是因为丛是个祸害,还有一点,他弟弟是十三将军之一,明年有机会争夺元帅的位子。”
陈栎微微皱眉。
反革接着说; “我如果答应了他; 在他那儿就没有筹码。”
“下风?”
“不至于……再过一个月他就该跪下求我了。”
“接下来什么安排。”
“继续你们之前的工作; 睡莲庭院烧得好; 我真想当面感谢这位英雄。”反革说。
“我替你感谢。”烟枪笑道。
陈栎问,“真是那老爷子?”
“八成是他。”
“到了; 下车,东西拿上,回头给我个五星好评。”反革说。
两人被赶下车之后反革又踩着交通法红线的速度狂飙上路。
“他真忙啊。”烟枪感叹。
陈栎把手里咬了一半的奶酪条全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下肚,“走吧,我饿了。”
“你刚刚吃了一筐。”
陈栎瞪了烟枪一眼,“你有意见?”
“有,我觉得应该再来一筐,你得补补。”
“老烟,觉得复杂吗?这个世界。”陈栎问。
“复杂,随时变化。”
“我猜锁区还冲你们开一炮的人,其实就是许大头。”
烟枪不解地问,“他图什么?”
“图一个能见反革又可以无奈之下把反革放走的借口。”
烟枪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老烟。”陈栎把胳膊架在烟枪脖子上,凑近了烟枪的耳畔,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在揭露秘辛,每一个字都带着硝烟。
陈栎一边说一边都在惊异于自己大脑如今运算的速度,若是放在以前,即便他再专注也很难这么快想清楚如此多的事情。
他们站在风声、城市噪音、彼此的呼吸声组成的噪音屏蔽场里,这样的地方其实比家、比车内更加安全。
“老头在战争里吃够了,但四局有人还没吃够,所以拔枪指向他,而大头在顺势,顺各方的势,让所有人看不清他的真身——又让每个人都觉得已经猜透了他。”
“这一次炮击让他他猜对了反革,也猜对了我,看来头大就是会比较聪明。”陈栎说。
“……这是你的最终推论?”烟枪哭笑不得。
“不是,”陈栎否认,“我接着说,老头一定要把反革收入麾下,是因为反革能给他史无前例的军功,让他变成为最完美的元帅。”
“他们的利益全和战争有关,所以我猜,很快咱们又要上战场了……这是我的最终推论。”
烟枪有ptsd,应激反应让他听到那三个字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耳廓在陈栎唇边蹭了蹭。
陈栎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声音依然很轻,“别担心。”
“如果老大拦不住他,我会让他消失。”
“陈栎!”烟枪猛地握住陈栎的肩膀,把陈栎所有动作按在了原地,厉声喝道,“不行!”
陈栎平静地注视着烟枪异色的双眼,他知道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他也知道老烟很少会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拍了拍烟枪攥住他肩膀的手,继续用很低的声音慢慢地说,“我很清楚危险,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拦不住我。”
“陈栎……”烟枪半是叹息半是埋怨喊他的名字。
“你就从我的话里听不出好信儿吗?”陈栎无奈地说,“咱家老大拿死了老头,又有一群人开始对老头虎视眈眈。他活不长了。”
“我只担心你。”烟枪沉声。
“现在琴已经摆好,只需要一个拨琴人。”
烟枪摇了摇头,“我只担心你。”
陈栎拍了拍烟枪的胸口,“你不如担心我沉迷吃奶酪条迅速胖到二百斤。”
“……有那么好吃吗?我吃着像嚼蜡一样。”
陈栎打开家门,刚踏进去就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真冷。”
室内比室外还要冷,像一头撞在了冰砖上。
“你怎么把恒温关了。”烟枪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摸墙壁上的主控。
“没关,应该是临时限电了……老大算得够准,不如早点退休当风水师。”
陈栎摸黑找到沙发,窝了进去,可塑材料冻得硬邦邦的,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腰。
“得,明天公共频道又要炸锅。”烟枪也窝进来,剥了一根奶酪条塞进嘴里,嚼了一会儿骂道,“这他妈不就是蜡吗?”
陈栎靠在沙发里玩手机,“已经炸锅了。”
“你在看什么?”
“你最爱的小说周刊。”
“……我不爱,无聊的时候才看的。”
陈栎翻到了付费区,一个小说名让他的手指停顿下来。
“老烟把你账号借我。”陈栎飞快地说。
“啊?”烟枪凑过去,脸上也浮现出诧异的表情,“这,难道写的是温小姐?”
——那本小说的名字叫,《女科学家死亡之谜》。
陈栎用烟枪的账号付费购买了小说,然后读了起来。
这样的行文、笔触、措辞等等,都让陈栎觉得无比熟悉。
但文中的女科学家的身份并非植物食物科学家,而是一位流行病学家。
当时在“梦境城”被一种奇异的流行疾病席卷,人们必须服用当地最大的医药公司出产的药物将病毒抑制在体内,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种病毒不致命,却会让他们无力行走,无法工作。
人们就这样服用着药物日复一日安宁地生活着。
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女科学站出来向世人宣布这种疾病并非不可治愈,甚至很容易治愈,希望医药公司和自己合作生产治病药品。
这位女科学家住在郊外一座高高的堡垒里,且从不离开堡垒,只通过公共网络和人们沟通。没有人见过她,所以在短暂的兴奋过后,人们更相信医药公司的话——女科学家是个兴风作浪的骗子。
同时还有一个自称是女科学家前夫的人声称女科学家曾经盗用了自己无数的研究成果,所以才躲在高堡垒里不敢出来。
“你拿不出药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一个人在问女科学家。
“因为我没有工厂,我只有一间小实验室。”女科学家回答。
“那要我们怎么相信你,你都拿不出足够证明自己的东西。”
过了一段时间,女科学家坚定地回复这个人,“我会拿出来的。”
自此女科学家消失了。
在之后的五年时间里,发病的人越来越多,抑制药物被不断升级,黑市上最新出厂的药物被卖出了天价,无力工作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横死街头。
“梦境城”的霍乱让一些人开始翻出女科学家曾经的言论,诅咒她给予希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一些人试图攻击她的堡垒。
这个时候女科学家又出现了——她却死了。
她从高堡垒上跌落,摔得干干脆脆,连遗言都没有。自此高堡垒闭锁不开,没人能进得去。
谁杀了女科学家?是医药公司?还是她的前夫?或者那些狂热市民……又或者是她自己?
奇怪的是,在女科学家死亡之后,医药公司向外界宣布他们掌握了治病药品开发的契机,治病药品将在不久的将来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