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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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影,一手倒提着冷兵器,一手抓着一个学员的皮带,就这么悬空拎着。
这个学员满身是血,双手双足皆虚软地垂向地面,血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在地板上聚成洼,他垂落在地的双足已经逶迤出一道血笔,令人胆战心惊。
学员们发出一阵惊叫,左翼迅速往右翼撞去,就像是被倾倒的一瓶奇亚籽罐头,攘攘着向一边涌去。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右边通道根本打不开,连平日里的紧急按钮都失去了作用。此时,所有学员全都贴在了右侧的墙边,惊恐不安地看着这种修罗夜叉般的不速之客。
就在这个时候,左侧的生路也被断绝,他们被完全封闭在了此处。
烟枪把手中血糊糊的战利品随手扔下,用脚踩住数六的咽喉,数六很上道地抽搐了几下。
他看着三个□□正母鸡护小鸡般挡在学员面前,一边高声质问他,一边冲他眨眼。烟枪露出一抹堪称阴损的笑容,对着在场所有人开始编故事,“各位少爷小姐,比我想象中还要…羸弱呢。”
其中一个□□接着他继续表演,声音略带紧张,“你是什么人?什么目的?你是怎么入侵这里的?”
“什么人?当然是仇人。”烟枪笑了笑。
一群学员缩在右侧通道口旁边,脸上情绪各异,有人惊恐,有人强装镇定,有人诚然漠视,有人跃跃欲斗。□□和学员此刻手中都没有武器,面对这个提着一把蝴蝶/刀的银发男子,胜算不是没有,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毕竟数六“死”得太惨了。
“咳,请你先把那个孩子放了吧,他出血很严重,如果不止血,这就是人命案了,”□□尝试沟通,“现在还可以挽回。”
烟枪非但没有听从,反而狠狠在数六脑袋后来了一脚,数六喉咙里噎了一声,顿时没了声息。
接着他又以极快的速度,勾腿踢翻了一直跟他沟通的那个□□,一刀正中胸腔,顿时血飞速溅射而出,喷了烟枪满脸。
学员登时一片哀鸿,其中几个明显娇生惯养的已经两腿瘫软,坐倒在地上,脸色煞白。
“来吧宝贝们,在我眼前跪成一排,我一个一个……”烟枪面孔带血,牙齿雪白,笑得更是滲人,轻声慢语,“砍你们的头。”
几分钟时间,眼前已经有两人毙命,对于这些从未见过杀戮的少爷小姐们来说,足够刺激,刺激给到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些人会血糖、血压骤低,面色苍白身体脱力,而有些人则会肾上腺素狂飙,无比兴奋。
然而这种要求对于这些大家族的少爷小姐来说,显然是过度的折辱,他们脸色苍白或是脸色铁青地盯着烟枪,没有一个人有上前跪下的意思,其中有几个人已经捏着拳头准备冲出来。
烟枪啧了一声,心想这料加得不够,他把刀在倒地的□□身上擦了擦。接着他把刀慢悠悠地折回,揣在后腰,摊开双手,“没意思,上来一个陪我玩玩啊。”
剩下两个□□相互对看了一眼,一起冲了上来,烟枪嘿嘿一笑,从后腰抽出刀,同时从袖子里抖出第二个血包,动作飞快作势在左边那人颈子上一抹。那人身子跃起挡住了他的出手,在学员看来,就是一抹血斜飞出来,接着那个□□的身体“通”的一声扑在了地上。
出现第三个牺牲者,尖叫声此起彼伏。
另一位□□被他一脚踹在腰上,顿时哀嚎一声摔在地上。
这位□□也是个戏精,他看到趴在地上鲜血长流的同伴,双眼立时瞪大,双肘撑地向着烟枪飞快爬去,双手死死抱住烟枪的腿,烟枪蹬了两下没蹬开,内心翻了个白眼,另一条腿脚跟一磕,□□的头颈“咔吧”一声,气息顿失。
“你这个无赖!”一个略带稚气的女声响起,声音微微发抖,但是很响亮干脆。
终于来了。
烟枪斜了一眼那个指着她骂的女孩,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你出尔反尔,你…你怎么能这样!”
烟枪晃了晃手里的刀,“你傻啊?我说要徒手了吗?”
女孩显然已经气得三宗归位,双手紧握浑身都在发抖,面对这样对面武力压制的情况下,她又愤又恨又恼。
借着这份气恼,女孩的身体左右揺晃了一下,突然拔足向烟枪冲去,她用的是手肘,显然她知道自己的肌肉哪块是最强健的,哪块骨骼又是最硬的。
但是这样的速度和脑力在烟枪这种纵横沙场多年的军爷看来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他侧了一下上半身,两身相遇的一瞬间他挥手正中女孩的太阳穴,女孩就像是被甩出去的一片纸,直飞出去三四米,撞在一侧的铁墙上,当即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其他学员也陆续有了动作,有些人两眼血红向着烟枪扑过去,给他砍瓜切菜般撂倒了一地,有些人则无限地向着墙壁瑟缩,恨不得自己能嵌进着模拟训练室的墙壁中躲避屠杀。
训练室里此刻就像是屠宰场一般,倒了一地的人体,血把地板染成了一朵盛放的大红牡丹。
呻/吟、哭嚎、痛骂,每个人有不同的表情、语言和动作,他们有些人绝望,有人痛楚,有人甚至至今都带着狐疑的目光……
还有一个人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麻木不仁,仿佛再多的血腥场面都和他没有关系,和他共处一室的不是个杀人修罗,而是一台正在播放电影的投影仪。
烟枪关注了他很久,一个人能面对任何情况都毫不动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人洞悉一切、胜券在握;二是这个人有自闭症。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人觉得需要特别关注。
烟枪三步并两步冲到这个少年面前,少年漠视着他,双眼就好像两个深夜的窗。
他看着烟枪的眼睛,沉沉地吐出几个字,“我算过,我今天不会死。”
烟枪眉头皱了一下,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抬手一巴掌扇在这个少年脸上,少年被打歪了脑袋,低哼了一声,但还是很快转过头对着烟枪的眼睛,他还是那样沉默、麻木。
不是个自闭,是个萨满。
烟枪抬手揉了揉少年微红的脸颊,对他歉意地笑了笑。
然后他将蝴蝶/刀收回了后腰,抖了抖右手衣袖,里面掉出来一只血包,他接住掉落的血包在萨满少年眼前捏爆,血溅在少年脸上,少年也只是轻微地眨了眨眼。
烟枪走到人群中间,对着这一室惶恐不安的少男少女们行了一个闭幕礼,他实在也演不下去了,要收力、掌握着分寸对付这群皮娇肉嫩的家族子嗣,他自己都觉得筋骨疼麻,可能比这群躺了一地的孩子们伤得还重些。
这满地的血几乎都是血包,这些孩子顶多擦破点皮。
“各位小朋友,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烟枪微微一笑,踢了踢脚边还躺着的□□。
这位胸口血泼一片的□□爬了起来,一巴掌拍在烟枪的后脖颈上,“够能演,躺得老子腿都麻了!”
学员们面面相觑,有些人尚且没有缓过神来,有些人已然明白被骗一脸愤慨,也有些人一副我早就识破了的表情此刻正抱胸而装逼。
“得意什么呢,”烟枪冲着那两个面露得意之色的学员比了个侮辱性手势,“知道是演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们打得过我?”
学员顿时脸色阴沉了几分。
□□指了指烟枪,对着学员说,“枪哥,传奇人物,你们的前辈,今天跟你们玩冷兵器是他温柔,不然你们一个个都要被点得尿裤子了。”
“我就想知道……这种狗屁演习有什么意义!”
此时一个学员站了起来,愤怒地冲着□□们大喊,他脸肿了一块,嘴角淌出了混着血丝的口水。
第15章
“让你们看看自己和世界的差距,”烟枪倒是很平和,“也让我们看看你们中间的差距。”
“你是个成熟的战斗员,这样虐打我们这些学员,你不觉得羞愧吗?”还是那个学生,他显然更激动了,口水淌出来更多。
“我现在还不是你的上级,没有保护你的义务,未来,你们要遇到的敌人比我不近人情千百倍,”烟枪的语气很平静,“可以说我是你们最温柔的敌人。”
“我呸,你这就是虐打!你还装什么好人?你的编号、姓名,我要起诉你!我告诉你,我爸是指挥官…你、你也敢得罪我!”学员此时已经一扫之前瑟缩惊惧的样子,居然冲上去一把拽住烟枪的衣领。
人,真是有恃才能无恐。立场不同,所以对错无序,真叫人恶心。
烟枪感觉他胃里的能量棒要从喉咙里涌出来了。
“小少爷,”烟枪伸手抓住学员额角的头发,一寸一寸将其拉离自己的身体,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你回家吧,这里不适合你。”
“这里需要的人,要能上战场,要能下地狱,阎王老子也收不走你的命。敌人,不是跟你们闹矛盾的父母、同学,也不是我,他们不会跟你们妥协,不会给你们留任何余地。他们要杀你,一秒都不会犹豫,他们要从你嘴里逼出情报,会用尽一切残酷的手段。”
“你们没有见过被血泡得鼓包的土地,没有一觉醒来你身边的兄弟就成了碎肉,没有被刀尖捅进过眼珠子,没有被夜以继日的施暴…”烟枪的声音平静,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你们如果想给自己留个全尸,趁早从这里滚出去,滚回你爹妈的怀里去!”
□□把手按在烟枪肩上,他的眼睛有些发红。
这些话,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书写语言是苍白的,所以人们发明了留声机。声音也不能表达全貌,人们发明了电视机。电视机只有视听功能,还不足够,所以人们发明了五感模拟还原器。可是,为什么交流还是存在罅隙?
最后人们无力地发现,人类的思维从来不能直穿,输入和输出,永远存在着表意的偏差,更何况,人类还会说谎。
所以他们所经历过的切肤之痛,其他人又能真切地感受到几分?
“你们听过的是四十次斩首行动,是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故事,”烟枪平静下来,“对,我们就是这么牛逼,甚至比你们想得还要牛逼,但是你们不配。”
“萨满小子,那个姑娘还要数六,跟我走。”烟枪踢了踢还趴在地上装死的数六。
数六扭了扭屁股,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闷声道,“枪哥,你好像把我多年颈椎病治好了嘿…”
把安抚学员的烂摊子交给乌鸦,又把带上来的三个学员交给颂光,烟枪摆了摆手,打了个呵欠,“大爷,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颂光点了点头,“辛苦,回去休息吧。”
烟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因为胃里的恶心如何也压抑不下去。
他冲进洗手间,不管不顾地弯腰呕吐起来,没有被完全消化的食物带着极强的下坠力顺着他的食道归于排水渠。胃袋夸张地摇摆着,他用力地按住,手上的力量失控,几乎要将自己整个手掌揣进胃里。
他又狠狠呕了一口,黏液混着血丝,满口的腥甜。
他咳了一下火辣辣的喉咙,用力地啐了一口,他多希望这口带血的痰能啐在这些纨绔公子脸上。
“这么大反应。”
他转过头,愣了一下。这半秒的晃神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偏侧到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门口的来者。他的右眼很少告诉他,自己的失明。
他胡乱抹了抹嘴边的污迹,冲水、漱口、洗手,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左眼通红,右眼混沌,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颂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拧开了一瓶瓶装水。
“我们拼命保护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颂光平淡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地板上,“想要活下去,就别苛责自己。”
颂光垂眼看着烟枪,他比烟枪还要高一些,身高有一米九以上。此刻他背着光像是背负着光。他的表情平静肃穆,俨然是庄严殿堂里的神父。高大、平静、慈悲,让每一个笃信神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向他忏悔。
“这些我能想得通,”烟枪的手捂在脸上,水滴不断从他的手掌滴落,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我又觉得……为什么我要活着,活他妈受罪。”
“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颂光拍了拍烟枪的肩膀,“无论是反革、我还是陈栎,我们都有一定要到达的终点,所以即使我们痛苦,也要不断地泅渡。”
“你的痛苦,源自于你,没有私心。”
烟枪浑身一抖,脑子里顿时花白一片。相似的话,昨夜才从陈栎嘴里听到过,“抱歉,我有些私心”,陈栎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听到了浓重的不安和内疚。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却很难简短地总结。
颂光说的“私心”和陈栎的“私心”可能就是支持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他们见过那么多的死亡,从对死亡惊惧到对死亡麻木,然后又滋生出一种极度矛盾的愧疚和自愧。以至于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面对什么对象、达到什么样的结果、都想对死者跪地愧疚。
这是一个巨大的、无解的怪圈。很多士兵会在执行极端凶残的任务之后自杀,其中自杀率最高的是——那个已经不能写进报告里的名词。
烟枪闭上眼睛,他又看到了白昼暴雨,天黑得像是夜晚。雨水混着血水,还是血水混着雨水已经分辨不清,暴雨不歇,泥泞的血水在地上鼓出一个一个的大泡,就像是魔鬼的皮肤。
他们这样的人,经常会问自己两个问题“这次我还能活着回来吗?”和“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这两个问题就像是魔鬼的低语,撕扯着灵魂和躯体,将他请入深渊。
“不要再去想这些,吃药,睡觉。”颂光的声音平静,充满了抚慰力。
烟枪这时候才注意到颂光放在洗手台的瓶装水旁边还有一颗药。他毫不犹豫咬开了薄膜,将那颗白色的药片吞进了肚子里,药片很坚硬,石子一样划过了他的食道。
他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下去。
颂光叹了口气,揉了揉烟枪银白色的头发,轻声问,“比之前严重了,这样多久了?”
“今年,”烟枪平复了一些,“以前也会心烦,睡不着,但是不像现在,会有生理反应。”
烟枪皱着眉头,接着说,“那个梦…我最近经常做,只要睡着就会梦见,我他妈都觉得自己快死了,病死的,艹,我最不喜欢这个死法。”
“要做精神干涉吗?”
烟枪沉默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歧视现代医学,”颂光用那种平淡的调子说这种话,总是显得有些奇怪,“给你开两副安神汤调养一下?”
烟枪笑了笑,语气似乎轻松了一些,“不如让老大给我放假,看,我都累病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趁着现在没什么事。”颂光扶着烟枪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我就知道,领导永远是剥削阶级。”
***
陈栎独自一人离开食堂之后去了审讯室,他前一天带回来的男人还在那里躺着,扎着营养液,身上捆得结结实实,除了手指能动几下,浑身肌肉关节都动弹不得,非局在捆缚这方面当之无愧是十三司局第一。
陈栎把触屏输入板放在男人右手下方,然后坐在男人身旁的椅子上。
男人是清醒的,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他的牙和下颌骨被陈栎踢碎了,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有办法说话。正好,陈栎也不喜欢听人绕弯子,他只需要直接的问和答。
陈栎将第一个问题重复了三遍,男人的手指一动不动。陈栎问了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