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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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茵微微蹙了一下眉。
见状阿暖立马转移话题,“过两日便是元宵佳节,檀香楼那边……”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顾雪茵瞧了一下头,“那边如何与我无关。”
阿暖捂着被敲的地方,微微嘟着唇,“你难道不想瞧一瞧表哥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么?”
“不想。”
干脆果决,没有半点迟疑。
阿暖不服气,“如今整个长安城都说那人的琴技非凡,有如仙乐。但表哥教的最好的那一个,明明就是你。”
“那章 话,我并未在意。”
阿暖扯着她宽大袖摆的一角,“可是我会在意啊!”
说着,她眼眸微微垂下,“明明雪茵姐姐你与表哥才是……”
话未说完,便再次被顾雪茵望了一眼。
顾雪茵的眸色极淡,像是雪后留痕,轻轻浅浅,极易被忽视。
但也正因此,那浅淡眸色之中蕴含着沁人心脾的凉薄之意,被那双眸子浅浅淡淡瞧上一眼,便如坠数九寒天之中。
“我说过,我早已决意入宫,那章 话,”顾雪茵的话语不由得顿了顿,而后才继续道:“往后不要再说了。”
阿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可是你想做什么,我也可以代你去做,你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终生幸福赌在那样一个吃人的地方?”
她情绪难得失控,顾雪茵瞧着她的眼眸渐深,“发生什么了?”
阿暖瑟缩一下,抓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顾雪茵依旧望着她。
阿暖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目光,“雪茵姐姐难道不会惋惜吗?你与表哥明明是情投意合,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样?”
顾雪茵却避而不谈,“我们在说你的问题。”
“我没有问题!”阿暖对她的态度不满,“你也是,表哥也是,为什么你们如今会变成这幅样子?”
顾雪茵望着她,她也直直望着顾雪茵,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顾雪茵终于微微垂下目光,“他有他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雪茵姐姐要做的事便是入宫为妃吗?”阿暖厉声道:“以雪茵姐姐你的才学容貌,便是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妃也不是不可,为何非要到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与一群不知来处的女子争夺一个人的宠爱?”
“我不做后妃。”顾雪茵的声音依旧清淡,阿暖听见,面露喜色,便听到顾雪茵继续说道:“我只做皇后。”
这话她还是头一次对阿暖说,但阿暖却不觉半点意外。
顾雪茵性子要强,当初学琴,便要请整个长安城中琴技最好的人,如今练舞,便要练到最好。她性格中永远带有一种不服输的气魄,要么不做,要么便要做到做好。
所以她立志要做皇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一想到高墙皇宫中的那人,阿暖便觉得心尖好似被无端揪了一把,隐隐泛着疼。
檀香楼中,小皇帝前脚刚走,后脚方镜辞便拎着一壶酒而来。
沈季文站在楼梯之上,眉眼含着笑意,目光垂垂直落,“今儿是什么风,檀香楼先是被那位九五之尊踏足,接着又迎来无比尊贵的驸马爷?”
方镜辞抬眼与他对视,举了举手里拎着的酒,“你既是不欢迎,那么我便回去了。”
“拿到我檀香楼的酒,岂有收回的道理?”沈季文自楼梯上翻身而下,动作利落漂亮,赏心悦目,如诗如画一般。
只可惜瞧见的方镜辞视若无睹,与他一同前往后院小楼,一边问道:“陛下何时来过?”
“刚走不久。”沈季文自他手中将酒接过,打开嗅了嗅,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而后又继续道:“你倘若想追,说不定还能追上。”
“陛下天天都能见到,追着做什么?”眼见他酒杯都不拿就要尝一口酒,方镜辞一个巧劲便让酒壶自他手中飞起,而后凌空接住。“他来此做什么?”
沈季文脸上笑意顿时淡了几分,而后瞥向方镜辞,“说起来,安国公主不是好酒么?你怎么想着拎着这么好的酒,来我这里?”
方镜辞又将酒抛还给他,“自然是殿下有令,着我给你送酒来的。”
沈季文脸色空白了一瞬,而后黑脸怒骂:“见色忘友!”
方镜辞也不恼,把手一伸,“酒还我。”
“想都别想!”沈季文抱紧酒,“不是说这酒是送我的么?”
檀香楼的小丫鬟为两人摆好桌子,于室内燃上暖炉,两人相对而坐,沈季文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这才慢悠悠问道:“驸马爷如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我到底是有何事?”
方镜辞却不答反问,“什么叫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难道不是吗?”沈季文眼眸带笑,“你自己说说,自你大婚之后,有多少日没来檀香楼了?”
他微微凑近一章 ,脸上带着不怀好意,“你都不知道,楼里多少姑娘天天都在念叨你?”
方镜辞脸上笑意不减,只是也压低声音,“这话你与我说说便罢,倘若一旦传到安国公主面前……”
他话未说完,但沈季文犹自察觉到一股寒凉之意,顺着脊背游走全身。
他猛地缩回脖子,笑了两声,“这不是酒后闲谈么,怎么会传到安国公主面前?”
方镜辞笑着望他一眼,“这样便好。”
沈季文却不甘心被他威胁还什么都不做,于是狭促眨了眨眼,“你有没有觉得,你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像极了安国公主娇养的小相公?”
方镜辞唇角笑意不变,慢悠悠道:“我乐意之至。”
“切!”沈季文讨了个没趣,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而后才道:“都闲话这么久了,你还打算说说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后玩心顿起,故意道:“也不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安国公主又去同什么人喝酒去了?”
借着正月拜年,不少述职的官员与长安城的官员纷纷往来,安国公主也借着这个机会,与回长安述职的武官一同饮酒。
而避嫌,她倒是从未请人去公主府上,往往都是在长安城最大的酒楼,摆上一桌酒,宴请众位武官。
甚至有时从宫中出来,路上偶遇熟人,也能被拉着去喝上两杯。
沈季文深知方镜辞脾性,他表面虽从未对此说过什么,但心底指不定对此有多不满。
被堪堪点破心中所想的方镜辞果真再无半点犹豫,直接将来意吐出——
“殿下听闻,这几日阿暖对小皇帝避而不见。”方镜辞望着他的目光微紧,“为何?”
“什么为何?”不曾想到竟是问这个,沈季文装傻充愣。
方镜辞却一眼看破,继续问道:“阿暖与小皇帝交好,不至于知晓他是皇帝,便刻意疏远。所以如今的刻意疏远,到底是为何?”
沈季文晃了晃手中酒杯,“阿暖不想入宫为妃,疏远小皇帝有什么不对?”
“单单只是这个理由?”方镜辞却紧追不放,“除夕当日在檀香楼,知晓小皇帝身份后,你的表情也有章 不对劲。”
“有吗?”沈季文继续装傻。
“沈兄,我们难道不是至交好友么?”方镜辞放下手中酒杯,言辞诚恳,“你有什么事,难道不能说与我听么?”
沈季文却笑了起来,“算无遗策的方镜辞居然也有打感情牌的一天,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不要刻意忽视我的问题。”
沈季文端着酒杯,轻嗅一下,没答话。
“我当你是朋友,所以不愿用那章 手段去探知。”方镜辞的眼睛不温不喜落在他身上,“你也知道,只要我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
“但事关于你,我只想亲耳听你的说法。”
“没什么好说的。”沈季文斜倚在椅子上,“阿暖不愿见小皇帝,只不过是因为雪茵要入宫。”
顾雪茵要入宫的事,方镜辞一早便已知晓。但先前不觉得此事有什么,或者说,是乐见其成,但如今想来,却又处处透着不对。
“顾雪茵要入宫,不是顾家的意思么?既然是顾家想送女儿入宫,那么只要是顾家的女儿,难道不是谁都可以吗?”
“不是谁都可以。”沈季文却道:“从头到尾,要入宫的都只有雪茵而已。”
“倘若我所知未错,顾雪茵也是心仪于你,却为何偏偏要入宫?”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为何”二字,但却是沈季文最难回答的一次。
方镜辞端着酒壶,为他斟一杯酒。不声不响,却无声催促。
“你知道的,我原本不姓沈。”半晌之后,沈季文终于开口。
此事方镜辞确实知晓,于是便点了点头。
“我原本姓‘季’,是六王之乱中,季家的后人。”
未曾想到他竟然会是季家的后人,方镜辞眼眸染上讶色,“是那个永不得入仕的季家?”
沈季文无声点头。
六王之乱中,唯有季家被网开一面,却也永不得入仕。
“所以,顾雪茵是为了你,才选择入宫。”
不是问话,而是无比肯定。
沈季文无声灌下一口酒,而后掩眸失笑,“是不是很可笑?我身为季家后人,却不想如何为家族解除桎梏,却偏偏指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方镜辞与他相交多年,知晓他绝非此胸无大志之人。相反,论忠心报国之志,他绝对不输安国公主麾下所有将士。
但偏偏是“永不得入仕”这一条,便限制了他所有可能。
他不是没有奇怪过,沈季文明明有报国志,却从未有此行动,原来竟是如此。
偏偏倘若是别的原因,以他如今贵为驸马的身份,就算帮不了忙,也能请安国公主出手相助,但偏偏是这种原因,即便是安国公主,也对此无能为力。
也难怪顾雪茵要以入宫的方式,为季家翻身。
但他又抬眼问道:“既是入宫,顾雪茵可以,难道阿暖不可以么?”
沈季文笑,“谁都可以,唯独阿暖不可以。”
“为何?”方镜辞想不通。
沈季文却不愿多说,只是道:“你觉得以阿暖的性子,入宫之后能活多久?”
“别说什么有皇帝的宠爱,自能荣宠一生。”他的笑意寡淡两分,“都说皇帝金口玉言,可说出口的宠爱,又有哪次能从一而终?”
他这话倒并非空穴来风。
季家之所以能在六王之乱中保全一族不死,无非是先帝念着季贵妃的好,倘若没有那位季贵妃,想来季家也早已灭门。
但偏偏那位被先帝记挂的季贵妃,正是季家加入六王之乱的原因之一。
自古前朝争权,后宫争宠,两者相辅相成,于家族而言便是皆大欢喜。但往往皇帝却总不愿看见此情景。
那位季贵妃便是如此。
她在后宫之中越是得宠,前朝的父兄便越是被打压。直到后来,季贵妃于宫斗中惨败,香消玉殒,先帝这才感念她往日的好,提拔她的父兄。
“可你担心阿暖不适合入宫,就不担心顾雪茵会后宫之中身陷危险么?”半晌之后,方镜辞抬眼问道。
沈季文饮了一口酒,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怎么不担心?可她向来有主见,决定的事便不容改变。”
他的神情终于染上落寞,一改往日闲散模样,喃喃自语:“你都不知她到底对自己有多恨……”
弹琴弹到手指充血,练舞练到头晕昏倒,诗词歌赋,甚至做菜绣花,无不学精学透。自从定下入宫的目标,她便为此尽心尽力,一日不敢有所懈怠。
沈季文瞧在眼里,疼在心中,但劝她放弃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入宫已经成为她的执念。”他苦笑一声,“我已经不知道,倘若她得知小皇帝心仪阿暖,信念崩塌,她又会变成何等模样?”
方镜辞回到公主府时,已是华灯初上。钟叔迎了上来,面上微含责备,“驸马今日去了哪里,殿下为了等您,到现在都不曾用膳。”
原先还风姿优雅将披风取下的方镜辞听闻,猛地将手中披风扔给贺安,然后步履匆匆朝着饭厅疾步而去。
饭厅之中,安国公主坐在桌边正在看书。细雨伺候在一侧,为她捏着肩。
瞧见他进来,细雨躬身就要行礼,却被方镜辞拦住,而后示意她去准备饭菜,待到安国公主身后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便无声站在身后,抬手为她捏着肩。
只是男子与女子的手劲并不相同,他才一下手,便猛地被安国公主一把捏住手腕命门。
她这般警觉倒是在方镜辞的预料之中,但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一副被她捏疼了手腕的模样,眉心微微蹙起。
安国公主见状,忙不迭松开手,急急去检查他的手:“我伤着你了?”
方镜辞这才微微笑出声,“殿下多虑了,我没事。”
安国公主却仍旧不放心,翻来覆去彻底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手腕之上连道印痕都没有,这才赌气一般丢开他的手,“鬼鬼祟祟,就算伤到你了也是活该。”
方镜辞却微微笑着,“既然是活该,那么殿下方才就不该这么担心我。”
安国公主却微微扬眉,“我担心驸马有错吗?”
未曾想到她会这样说,方镜辞微微愣怔之后,笑意便盈满眼眶,“自然是没错的。”
说话间,细雨已经带人将饭菜摆上桌,又端来水盆。
方镜辞依旧是亲自绞了帕子递与安国公主,待到她擦净手之后,方才净手。
坐到桌前,还亲自为她盛汤添饭,周到体贴一如往昔。
安国公主瞧着这一幕,不禁道:“大理寺少卿何淼你可记得?”
方镜辞将汤碗放置于她面前,微微含着笑意问道:“他怎么了?”
“我今日听到一个关于他的趣闻。”
方镜辞很是配合,问道:“是什么?”
“他从前对他夫人细致体贴,下朝休沐必在家中陪伴夫人。”
“何大人夫妇相敬如宾,是长安城中有名的良配。”
“但是我今日听说的,却是方夫人闹着要和离。”
这倒着实出乎方镜辞的预料,他难得露出两分讶色,“为何?”
安国公主瞧着他,“听说是何淼去烟花之地喝酒,被何夫人知晓了。”
方镜辞稍稍细想一瞬,便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安国公主却反问,“有这么明显么?”
“没有。”方镜辞瞧了她一眼,“只是我对殿下太过了解,便能一眼瞧出殿下话中有话。”
既然被他拆穿,安国公主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道:“旁人都说,夫妻之间相处久了,便会有厌倦之时。你如今对我这般细致体贴,往后是否也会有厌倦这一切的时候?”
她一直以来都是从从容容,还从未有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方镜辞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难道僵立当场。
倒是安国公主瞧着他神色,问道:“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方镜辞这才回神,“没有。”
而后望着她 ,“殿下为何会这样想?”
安国公主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陛下今日去相府了。”
方镜辞今日同沈季文喝酒,只知道小皇帝去过檀香楼,还真不知晓他又去了相府。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陛下是去找阿暖了?”
安国公主点头。
“陛下对阿暖倒是情深。”
“是否情深还真不好说。”安国公主却不怎么在意,“我倒是觉着,陛下是难道遇到年纪相仿的玩伴,一时之间舍不得罢了。”
方镜辞微怔,“殿下何出此言?”
安国公主抬眸,“难道不是吗?自古以来,有哪个帝王能常情如此?”
她这话倒并非有失偏颇。沈季文也才刚刚说过,那位被先帝宠爱的季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