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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错嫁良缘-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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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来到队伍最前方,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陆羡下了马,跪在地上:“陛下。”
  车窗被人推开,延和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他正在和谢翊下棋,沈如海坐在一旁观摩,他的指间夹着一枚黑子,淡淡问道:“陆羡,你没吃饱饭吗?”
  陆羡冥思苦想半天,硬着头皮回答:“回陛下,臣……吃饱了。”
  延和帝落下一子,又问道:“那是你的马没吃饱?”
  “马……也吃饱了。”
  延和帝终于舍得从棋盘上抬起头,视线越过车窗,看着跪在车轮边的人,道:“那你告诉朕,既然人吃饱了,马吃饱了,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陆羡于心不忍地道:“陛下,已经连夜走了六十里,殿下他……”
  “殿下?”延和帝惊讶地打断他,“朕竟不知,这里什么时候出了个殿下,沈卿,你知道吗?殿下在哪儿?”
  沈如海满头是汗,僵硬地摇摇头。
  延和帝又转向谢翊,问:“谢老板,你认识什么殿下吗?”
  谢翊只是淡然一笑,落下一枚白子。
  延和帝冷冷地看着陆羡道:“这里没有什么太子殿下,只有一个奴隶,上马,如果这回你还只能远远看见别人的马屁股,你就给朕滚回北京,当你的驸马去,听见没有?”
  陆羡肃然挺胸:“是!”
  又行进了三十里,途径一片杏子林,延和帝才下令稍作休息。
  骑兵们有的喂马,有的埋锅做饭,一切井然有序,怀钰被绑在树干上,脸色发白,出气多进气少,浑身大汗淋漓,如同浸在水里。
  陆羡单膝跪下,喂他喝水。
  “再喝点儿。”
  “不喝了,”怀钰偏开头,皱着眉道,“胃疼。”
  陆羡从怀中掏出半包干粮,掰碎了喂给他吃,突然闷声道:“羡哥对不起你。”
  怀钰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没事,可以理解,要是我爹被人关在大牢里,我也甘愿给那人通风报信。”
  陆羡低笑一声,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脑袋:“生气了,你一生气就说反话。”
  怀钰也跟着一笑,心中那点郁闷的情绪就在两人的相视一笑中消散了。
  怀钰认真地道:“说真的,羡哥,我真不怪你,这一路上要是没你,我不知死多少回了,圣上罚我与你无关,你别介怀。我饿了,再喂我吃点儿。”
  他张着嘴准备去接,陆羡却神色紧张地站了起来,因为延和帝正向这边走来,他没有允许怀钰可以吃东西和喝水,陆羡心虚地将那包干粮藏去身后。
  延和帝早看清了他的小动作,懒得搭理,走到怀钰面前,垂眼打量这个鼻青脸肿的侄儿。
  怀钰嬉皮笑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参见圣上,恕我……”
  他左右挣动了两下,示意自己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
  “不能向圣上请安,望圣上恕罪。”
  延和帝冷笑几声,道:“跑了一百里,我看你还挺有精神的么。”
  他转头吩咐陆羡:“将他绑到我的马上去。”
  陆羡犹豫着,想求情:“陛下……”
  延和帝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样,没休息多久的怀钰又被重新绑在了马鞍上,延和帝翻身上马,陆诚走过来劝:“陛下,太医说您要尽量少骑马……”
  “你也少啰嗦,”延和帝不耐烦地打断,“朕的身子如何,朕自己心里清楚。”
  陆诚只得将劝谏的话憋回嗓子眼里,又道:“那至少派人跟着罢,让陆羡陪着您去。”
  延和帝看马后绑着的人一眼,道:“朕就在这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不必担心。”
  话说完,火龙驹疾驰而出。
  所有人都看见,怀钰就像风筝一样,简直就是被粗暴地扯了过去,众人都不忍见这一幕,不约而同地埋下头去。
  怀钰跑了半里远就支撑不住了,他的体力本就到了极限,一晚上又渴又饿,延和帝有意折磨他,火龙驹跑得风驰电掣,他根本跟不上,最后只能自暴自弃,任由骏马拖着他在雪地里驰骋。
  后背刮得生疼,像血淋淋地撕下一整块皮,怀钰看着飞速闪过的蓝天,还有那些光秃秃的枝桠,大声喊道:“皇叔!你赢了!你想怎么样?是杀是剐,您一句话!我要是说半个不字,您把我脑袋砍了!”
  “吁——”
  延和帝勒停坐骑,翻身下马,解开系在马鞍上的绳子,将怀钰推去河边。
  隆冬时节,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延和帝用刀凿碎冰面,解下腰间的牛皮囊,灌了满满一袋水,自己仰头喝了一点儿,又扔去怀钰膝上。
  怀钰双手被绑,动作笨拙,不仅没有成功喝到,反而浇了一脸的冰水。
  延和帝看不过去,拿回水囊,喂他喝了几口。
  接着他又扔了几块肉干在地上,怀钰饿极了,捡起来就往嘴里塞,肉干又咸又硬,他嚼着嚼着,忽然眼圈一红,哽咽起来。
  延和帝正揉着肿胀的膝盖,看见他的泪水,冷冷一笑:“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才对,是谁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出走?你还有脸哭。”
  怀钰哭得涕泪泗流,嘴里还有未咀嚼完的食物,边哭边说:“皇叔,对不起,珠珠不见,孩儿……孩儿方寸大乱……”
  “没出息!”延和帝厉声斥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为儿女情长所累!”
  “世上女人再多,我只要她一个。”
  延和帝抬起手掌,怀钰吓得一缩,以为又要挨耳光,却没想到他只是伸出粗粝的大拇指,擦干了他的眼泪。
  “你真是像极了你爹,好的不学坏的学,没学会他的英雄盖世,反倒将他的妇人之仁学了个十成十,平时样样都好,一旦碰上女人,脑子就像进了水,做出什么蠢事都不稀奇。”
  怀钰被骂得抬不起头,眼泪一滴滴地砸进土里。
  延和帝见不得他这副熊样,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像妇人一样动不动便哭,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是要当太子,还是当奴隶?”
  怀钰垂着头,心想自己有的选么?
  他闷闷地道:“太子。”
  延和帝皱眉:“听不见,大声点。”
  怀钰稍微提高音量:“太子。”
  延和帝这才点头:“记住今日你说的话,事不过三,我能给你第二次机会,但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下次我再听见你说什么‘不当太子’之类的话,我就要你的小命,听清楚了吗?”
  怀钰:“听清楚了。”
  延和帝很满意他的态度,轻轻拍打了下他的面颊:“臭小子,教你一个道理,这世上你最需要讨好的人是我,只要我高兴了,什么事都好做。你说这大半年里,你东南西北都走遍了,找着人没有?”
  怀钰摇头:“没有。”
  沈葭失踪已经长达半年之久,而他自从追查到天津,就失去了线索,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是个连话也说不清楚的疯子,他说自己见过太子妃,这话也不知有几分可信度,他和谢翊先是走访了天津城里的幸存百姓,可奇怪的是,几乎没人见过沈葭,他们又沿着天津附近的几座城镇沿途寻找。
  民变闹得很凶,山东、直隶一带几乎十室九空,这加大了找人的困难,谢翊还让人画了沈葭的画像,四处张贴,赏金从开始的二万两涨到了十万两,提供线索的人源源不绝,但信息有真有假,需要甄别,有的人单纯是为了骗赏金,他们不过是白跑一趟。
  大晋疆域何其辽阔,北至辽东,南抵琼州,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连沈葭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有时他怀疑她已经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谢翊说,只要没找到尸体,就要一直不停地找下去,也许他只是想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你这个妻舅,倒是挺聪明。”
  延和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怀钰不解地抬头。
  延和帝笑笑:“朕同他打赌,输了他一盘棋,你猜赌注是什么?”
  不等怀钰回答,他就起身道:“朕已让人发下海捕文书,以拐带太子妃的罪名通缉陈允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妻子迟早能找回来,无论生死。”


第102章 襄阳
  延和帝年前秘密离京; 带走驻扎在北京城郊的三千虎豹骑,在太行山附近和太子一行人汇合,然后从孟津渡过黄河,一路急行军南下; 于正月初十抵达河南新野。
  正月十五; 怀钰率军沿白河南下,趁夜对樊城发起偷袭; 城内叛军始料未及; 仓促应战,双方激战至黎明; 在强攻猛打之下,怀钰破城而入; 主将不敌败走; 想退回襄阳,却发现浮桥早被烧毁; 无奈之下投水自尽。
  这是怀钰人生中第一场战役,充分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他亲自指挥,亲自参与,斩敌三千; 算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但此战的战略意义远不止于此,樊城收复; 意味着襄阳失去唇齿,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成为一座孤城,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 城内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大军入驻樊城后,集合了湖广的卫军、营军,对襄阳发动猛攻,同时喊话招降,但由于襄阳城坚池深,一时很难攻克,延和帝便下令在襄阳城四周筑造堡垒,搭建工事,预备长期围困。
  时光荏苒,转眼来到四月份。
  襄王府的一座小院中,沈葭坐在马扎上,对着木盆里堆成山的衣服叹气。
  “好好洗,别又给我搓坏了,你上回就洗坏了我一件衣裳。”
  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两手叉腰,冲她颐指气使地说道。
  她名叫兰香,本是汉水上一个船家的女儿,因为略有几分姿色,便被雷虎掳来襄阳城当老婆,雷虎称帝后,她被封了贵妃,但手底下可供使唤的只有沈葭一人,也许是想摆一摆贵妃的谱,再加上困在城里实在无聊,没什么消遣,兰香便时不时地来找茬儿,沈葭对此已经习惯了。
  她逆来顺受地道:“是。”
  “你要说,是,贵妃娘娘。”兰香逐字逐句地纠正。
  “是,贵妃娘娘。”
  兰香吊梢眉微蹙,还是不满意:“主子站着,你怎么能坐着回话?站起来说。”
  沈葭只得站起来,再次重复:“是,贵妃娘娘。”
  
  兰香打量她的长相,只觉得这婢女长得着实是丑,皮肤蜡黄不说,腮上还参差不齐地排列着七颗黑痣,让人看了倒尽胃口,可她的五官又生得标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往上翘,勾出点媚态,以至于总让兰香生出这是个大美人的错觉。
  做女人的总是会对漂亮女人生出敌意,兰香自认是襄阳的第一美女,所以格外看不惯沈葭,她挑不出沈葭的错,只能拿起木盆里一件衣裳,递到沈葭的眼皮底下,炫耀道:“看看,陛下赏我的,这么好的料子,你这辈子都没穿过罢?”
  沈葭:“……”
  兰香问:“你怎么不说话?”
  沈葭两手抓着湿衣,老实点头:“没穿过。”
  兰香满意了,又递给二丫看:“哑巴,你也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二丫正在井边打水,衣裳还没洗,上面沾着浓浓的脂粉香,恰好递到她鼻子下,她鼻尖发痒,“哈啾”一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兰香:“……”
  沈葭差点笑出来,赶紧咬住下唇,憋笑憋得腮帮子疼。
  兰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银牙咬碎:“哑巴,我打死你——”
  话没说完,一阵孩子哭声响起,二丫立刻扔下水桶,冲进屋内。
  水桶倒在地上,沈葭赶紧扶起来,但溅出来的水还是打湿了兰香的绣鞋。
  她忍无可忍,见二丫抱着孩子出来,就要扇她耳光。
  沈葭上前去拦,喊着“贵妃娘娘息怒”,三人正闹得鸡飞狗跳,忽听浑厚悠扬的钟声越过襄王府的围墙,隐隐传来。
  “又要杀人了。”
  兰香悻悻收回打二丫的手,意兴阑珊地走了。
  在钟声的召唤下,全城的百姓陆陆续续地朝着昭明台移动。
  沈葭和二丫在半路碰见陈适,他接过二丫抱在怀里的孩子,轻轻刮了下孩子的鼻尖,小狗儿已经四个月大了,开始认得出人,而且很喜欢陈适,看见他就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又有人逃了?”沈葭问他。
  陈适点头:“七个人。”
  沈葭叹了声气,襄阳被围已经四月,雷虎率部突围数次,都失败了,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襄阳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再加上城外晋军三不五时就发动进攻,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有时一晚上都不得消停,士兵们遭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士气低迷到了极致。
  乞活军的成分复杂,既有雷虎从天津带来的难民,也有一路上拐来的百姓,归根到底不是正规军,而是造反的农民。
  城内人心浮动,有人开始策划出逃,雷虎严令禁止,一旦抓到,处以极刑,他派人四处修补城墙,城门口都有重兵把守,还设立了巡城将军,由他的心腹充任,在城中日夜巡逻,严密监视老百姓动向,只要发现有出逃倾向,就抓去狱里严刑拷打,雷虎还别开生面地创造了一条律法,鼓励百姓互相揭发检举,一人出逃,全家连坐,连街坊邻居也要获罪,襄阳城笼罩在一片恐怖氛围中。
  约莫一顿饭工夫后,百姓们都聚集在了昭明台前的广场上。
  昭明台在城中央,是一座三层高的钟楼,本是为纪念南梁昭明太子萧统而建,现在成了雷虎处决逃兵的场所。
  雷虎站在钟楼上,身穿明黄团龙袍,他身旁的护卫拖长嗓子道:“跪——”
  所有人齐齐跪下,俯首贴地,山呼万岁。
  雷虎抬手示意平身,距离太远,他的脸看不清,但可以想象,他此刻一定是自鸣得意的表情。
  犯人们被推到广场上,每个人都五花大绑,痛哭流涕,背后插着亡命牌,牌子上用朱砂圈出一个血红的“斩”字,提刑官大声述说着这些人的罪行,随后一声令下,刽子手大刀砍下,七颗人头骨碌碌滚了满地。
  沈葭闭上双眼,这种血腥场景,无论她看多少遍都适应不了。
  陈适眼也不眨,只是抬手捂住了怀中孩子的眼睛。
  …
  回到襄王府不久,蒋兴找了过来,色眯眯地盯着沈葭瞧。
  不知为什么,这女人分明没什么姿色,甚至称得上丑,但他就是觉得她别有一番韵味,她虽然脸黄,手却白皙如玉,可以想见衣服底下的身子该是多么销魂的景致。
  “嫂子,请问无先生在家吗?”
  沈葭正在搓洗脏衣服,累得满头大汗,她用胳膊抹了下汗,道:“在屋子里。”
  乞活军的人都把她当成陈适的妻子,她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身份能给她减少点麻烦,要知道,这一路上他们可没少奸。淫。妇女,不管美丑,抓来就上,比如眼前这个蒋兴,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淫。虫,若不是看在沈葭是“军师夫人”的份上,说不定她早遭了他的毒手。
  沈葭十分厌恶这个少年,起身抱着木盆去晾衣,蒋兴假模假样地要来帮她,一双爪子却摸上她的手背,趁机揩油。
  沈葭像被虫子蛰了一口,迅速甩开他,手里木盆一摔,怒斥道:“你干什么?!”
  女人柳眉倒竖,俏脸涨红,更有几分风情。
  蒋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半张着嘴,像看傻了。
  陈适本来在逗孩子,听见声音,他把孩子交给二丫,从屋里出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沈葭前面,问:“蒋将军,找我有事吗?”
  蒋兴这才回神:“哦……那个,无先生,陛下找你。”
  陈适点点头:“那走罢。”
  两人离开后,沈葭立刻用清水洗手,洗了很多遍,可还是洗不去手背上那种恶心的触感,她烦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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