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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桃花灿烂 作者:方方-第6章

小说: 桃花灿烂 作者:方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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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不久搬运站就传遍水香每夜都要求她的丈夫同他作爱,弄得那小伙子到处买壮阳药
吃。水香说他比粞差多了。水香的满不在乎使粞无地自容。幸而不久,水香便调到修理
厂去了。

    水香告辞那夭,甚至还专门找了粞一次。水香的目光里对粞流露出怜惜之情,却没
有一丝半点痛苦。

    粞后来对星子说:“我后来对她只是一种肉体上的需要。而且我预感我和她迟早会
吹,但没料到分子的原因不是我个人的什么,而是我的父亲。连水香这样的蠢物都看不
起我,我还被谁看得起呢?”

    星子说:“实际上你和她一样蠢。只有蠢物才会在乎你的别的什么而不在乎你本
人。”

    粞追问了一句:“但你是聪明人,是不是?”

    星子说:“是又怎么样?”

    粞说:“那么你在乎吗?”

    星子一字一顿说:“我不在乎你的父亲,但我在乎你曾用伍佰块钱做一个女人很多
次丈夫。”

    粞大惊失色,粞想星子连这些都知道这实在令他无地自容。那天,粞几乎逃跑似的
离开星子。粞想星子你也真敢说出口呀。

    几天后粞见了星子仍觉面红耳赤,这使星子产生几分快感。快感过后在星子脑海里
漫延开的便是那如云如霞的桃花。

    九

    暑假里,星子和同学一起去了黄山。同行的男生中,一个浙江籍的小白脸对星子发
生了兴趣一一路使劲地给星子拍照,追随星子的足迹。那家伙各方面也都不错,几个瞧
出端倪的同学便半真半假地拿了他和星子开心。但星子却始终不动声色。每逢那家伙用
温柔的嗓音同星子说话时,星子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粞。星子极力欲抹去粞留在她心幕
上的影像,粞却总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架式立在那里。星子无奈。星子只好同那小白脸坦
白相告。星子说:“我有了男朋友,他叫陆粞。”然而在夜深人静,只有山凤吹着树枝
声音的时刻。星子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这么深刻地爱着粞?粞难道真
值得我如此这般么?星子反反复复地研究自己,她终于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
地:她在感情上强烈地依恋着粞,而在理智上却又强烈地排斥粞。星子想恐怕自己一生
都难以从中解脱出来了。

    归来时,在黄山脚下,一个看相的瞎于收了星子五块钱,又琢磨了好一会儿星子所
问的话后,对星子翻翻白眼说:“姑娘,你正在你一生中最要紧的路口上站着。你往哪
里动脚,你得留神拿好主意呀。”

    星子叫瞎子说得好一阵心跳。

    星子一回家,次日就去找粞。那已是晚饭之后的时间了,粞不在,粞的母亲正站在
门口,背靠着墙引吭高歌,她的双手垫在自己的背部和墙之间,她很放得开自己,一点
不在乎从她家门口来来去去的邻居,而人们也早已习惯了她这副作派。星子很喜欢粞的
母亲,星子觉得她是一个开朗达观又很真诚的女性。她的性格和粞的不一样。粞的开朗
总给人一种是想好了之后而开朗的感觉,而粞的母亲却是天然的出自自已的内心。

    初始星子见粞的母亲这般歌唱,十分不解。”星子问过粞:“你母亲怎么能这样快
乐呢?”

    粞说:这是天性。好像她没出世就晓得自己一生将面对怎样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
这么个性格。她如果不是这样、哪里能活到今天。”

    星子说:“再高兴好像也不必用这种唱歌的方式来表达呀。

    粞说:“我觉得她唱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痛苦,她是在排遣痛苦。她不愿用可
怜的方式来排斥;于是选择了唱。她一张口,郁积在心底的苦闷。烦躁以及愤慨、压抑
什么的,都夹带在歌声里一齐释放了出去,这样,她的内心就轻松了。”

    星子觉得有理,自己在苦恼时,也欲一试、孰料,那一刻她心里根本无歌。星子还
是没能理解粞的母亲,也没能理解粞讲述的道理。

    粞的母亲见星子来,很是高兴。她将星子让进屋,执意留她等粞,然后,找出许多
同星子可以一谈的话题。关于星子的旅游,关于粞的父亲,关于中学生,关于大学课
程,弄得星子有点应对不暇。

    星子终于打断粞的母亲的话。星子要问粞,要想知道近月来粞的一切。星子说:
“粞呢?粞在忙些什么?

    粞的母亲这才告诉星子,粞作了现场助理员。好忙,每日早出晚归,主要是沈可为
想改革一下他们多年的工作方式。沈到处找人摸情况,粞总是作为助手叫他拉了去。不
过粞干得还挺来劲。他常说沈可为这个人能干,是个将才。

    星子说:“沈可为,就是从公司派下来搞调度的那位?”

    粞的母亲说,“是呀,你不知道他提粞作了现场助理员?”

    星子摇摇头。星子自那日粞在码头接了她之后,便再未遇上粞。

    星子说:“那里的现场助理员是老八仙,我在那里时他就干这,他调走了?”

    粞的母亲说:“没有,沈可为说他不好好干,叫他下小队干活了,后来就提了
粞。”

    星子很吃惊,星子说,“那王留肯吗?老八仙是王留当年的师兄弟。跟王留跟得最
紧了。

    粞的母亲说:“王留当然不肯。那几天还乘酒劲,在站里泼口大骂沈可为,也骂了
粞。不过公司里支持沈可为。

    星子“哦”了一声,星子正欲再问什么时,门被人推开了。星子看见了粞,还看见
了粞背后的另一个稍年长于粞的年轻人。

    粞惊喜地叫了声:“星子!”

    那年轻人说,“哦,你就是星子?粞一天起码有三次以上提到你的名字哩,弄得我
们那儿的女孩子都好嫉妒你。”

    这年轻人说话带有夸张的习惯,星子想。

    星子说:“你好。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姓沈,叫大有可为的可为。

    粞笑着说:怎么样,你领教一下星子的眼光吧?”

    沈可为笑了,说:“果然不凡。我说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我们这么出色的小伙子魂
不守舍哩。原来是这么一个伶牙利齿,心灵脑快的才女呀。

    又带夸张,星子想。

    沈可为说完,转向粞,说:“难得和女朋友见面,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
干。说罢,他拍拍粞的肩,伙计,勇敢些。早些请我吃喜糖。”

    粞的母亲似乎也来劲了。粞的母亲用一种很兴奋的口气说:“没问题。你多帮助帮
助粞。叫他早些把婚事定下来,晚几年要孩子都可以。”

    粞的母亲的话似说给沈可为听又似说给星子听的。

    沈可为告辞走到门口,又加了一句:“星子,你若不抓住粞,粞就会从你手边溜走
的罗,那时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因为说这些话的人不是粞,星子没法发火。但星子脸上已明显地摆出了不悦。

    粞的母亲送走沈可为便没再转来,屋里只有粞和星子。星子马上恼下了脸。粞仿佛
以为自己真的是未婚夫了。粞不禁伸出手臂揽过星于,说:“别生气,我没叫他这么
说。”

    星子推开了他,星子说,“粞我告诉你,他下次再这样对我无礼.我就对他没这么
客气了,这回是给你留面子。

    粞说;“何必呢,你也别太认真了。”

    星子说:一定是你跟他说了些什么。你说,你怎么说我的?

    粞说:他间我为什么还不找对象结婚。我说我恩等你,因为我对别人爱不起来了。
他笑我是情痴。我说我是走了一段弯路才明白自己对你的爱是一种铭心刻骨似的,他问
你的态度,我告诉他你现在并不爱我。他问我怎么办,我说我等,一直等到你爱我那
天。他说如果你同别人结了婚呢?我说那我也愿意在一边看着你生活得幸福,做你最忠
心的朋友。我说我不奢望你爱我,但只需要你允许我爱你,我这辈子心里就会感到很平
静很富足。”粞说完又忍不住问自己,我是这样吗?

    粞这番娓娓道来的话,使星子怔住了,粞曾经在两年前,明白说过他爱星子的话,
叫星子一口拒绝了。而这次竞是如此一大段。星子心内一涌动,禁不住热泪滚滚。

    粞很是自然地将星子拥入自己怀里,粞用大手掌抚着她的头发她的面孔,说,“我
在别人面前都说我认识的最聪明的女孩就是星子,其实,我在自己心里总是说,星子是
天下头号傻瓜。

    星子流着泪说:“为什么?”

    粞说:“你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狠劲地折磨自己,然后再折磨你最爱的也是最爱你的
人。”

    星子把脸贴在粞的胸脯上,一任眼泪哗哗地流。星子能听到粞“怦怦”的心跳。星
子感到很温暖很舒服。

    粞的手臂使上了力,它们钳得星子骨头都疼了。粞反反复复地吟着:“星子,星
子,你是我的,是我的。”星子在粞的声音中觉得一切都恍惚而迷醉。

    星子那天在粞那儿呆到很晚才走。粞送她回家时一直用手臂揽着她的肩,星子将头
靠在粞身上。星子生平第一次和异性一起度过这么亲热的一个晚上。而实际上,粞几次
用嘴唇去吻星子的唇,都叫星子避开了。

    在返家的中途,星子和粞都同时看见了横在那里的一排平房。那排房子所有的房间
都亮着灯,在暗夜里十分地醒目,粞和星子的心几乎都缩了一下。粞的手臂上又加了一
些力,而星子却在那一刻惊恐地跳开了。一片很大很大的阴云迅速地覆盖了星子的心,
星子仿佛看见,那是成团成簇的桃花汇集成的云影。在那阴云之上,如火如荼地开放着
无数艳丽的桃花。星子嘶声喊出了一个字:“不——”

    星子那一声“不”字的悲哀,使粞觉得刚刚织成的一个梦幻又在瞬间里破碎了。

    星子开始朝自己家的方向奔跑了起来,粞愣了一下,追了上去,粞急切地喊道:星
子、星子。你等等,你听我说。

    星子却叫着:“不,不。”一直往前跑。

    几百米之后,粞追上了星子。粞抱着她,想使她安静。星子却不停地厮打着挣扎
着,星子说:我恨你,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嫁给你。”

    粞说:“你安静点,你可以不嫁,我们还是朋友,只当没有今天的事。你这样回
家,你妈妈会以为我欺负了你。星子,我求求你。”

    星子渐渐安静了。她到底还是挣开了粞的手臂。星子理了理头发,脸上呈现出非常
理智的神情。

    粞凝视了她几秒,很重很重地叹了口气。粞想走了几年,一步也没前进。

    直到走到星子的家门口,两人都没说一句话。星子欲进门洞时,粞拉住了她的手。
粞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捏了捏星子的手,扭身走了。

    星子忍不住叫了声:“粞!”

    粞回头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地惨然。

    星子的母亲在星子一进门时便说:“你以后少同粞来往。你们俩现在是完全不同身
份的人。”

    星子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爱他。”

    星子的母亲惊愕了,问:“你要嫁给他?”

    星子说,“我永远也不会嫁给他,但我永远爱他。他是我的生命。”星子说罢气哼
哼地回到自己房间,她觉得脸上发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母亲这样说。她就觉得自
己想这么说。星子如此想着,忽觉胸口堵得慌,星子一头扑在了自己的床上,发泄般叫
道,“我爱粞,我永远爱粞。我要和他在一起。”

    星子的母亲重重地敲打着她的门,用一种严厉的语气说:“你发什么神经!”

    星子霍然而惊。

    星子停止了叫喊。起身坐了几分钟,尔后想,该给粞写封信了,告诉他,他此生休
想得到我。

    十

    粞没有给星子回信,这使星子产生好强烈的失望,按她的设想,粞或是急切地紧张
地跑来找她,或是以同样方式给她写封信,信中写满了他对她的爱恋以及他的仟悔,很
忧伤很缠绵的一封信。

    但粞却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失踪了似的。自尊的星子自然也不会登门再去找他。为
此漫长的白天和漫长的夜晚,星子十分地孤独和郁闷。

    恰这时间里,家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客人。这是一个正在上军事院校的男孩子。一脸
稚气,眼睛又大又亮,笑时好露出两颗虎牙,母亲介绍说,他叫亦文,是母亲大学最要
好的同学余丽的儿子。星子见过余丽阿姨,星子知道她是一个很漂亮也很能干的女人。
母亲说、亦文到成都他叔叔家去度假,顺便在这儿玩几天。母亲说星子,亦文玩得好不
好,就看你怎么导游了。

    星子正寂寞,星子想同这大孩子玩几天也没什么,星子比亦文大两岁,亦文使叫了
她星姐。

    亦文是一个性情活泼的男孩子,而星子亦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两人又极富幽默感,
一对上话便形成了默契。星子很惊异这男孩理解她的幽默的能力,经常地她跟别人来句
幽默时,不得不重复一遍还解释一番,把一句传神的话变得如一本教科书一般死板和罗
嗦。在风景区划船时,船歪了歪,星子险些闪到水里。亦文说:“留神,快中午了,鱼
肚子很饿的,别送上门去。

    星子说:“我给你创造一次学雷锋的机会呀。”

    亦文说:“那别人一定会喊,噢,这个解放军原来是个潜水员啦要不他怎么只往水
底沉呢?”

    星子大笑起来,星子说:“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空军。”

    这之后星子和亦文便常这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式地对话。星子觉得很放松很愉
快。

    星子陪亦文转悠了一星期,并不觉时间过得慢。一次在寺庙里观佛时,亦文问星子
有没有男朋友,星子答说没有。亦文立即以很快的速度说,“我也没有。”

    星子觉得他这表白挺好笑,便一指佛门说:“那你进这儿够资格了。”

    亦文狡黠地眨眨眼说:“但是现在不够格了。”

    星子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略微怔了怔,然后说,“噢,寺院是不要军人的。

    亦文笑了笑,说:“你很机灵。”

    这之后,星子觉出亦文注意她时,眼睛里多了点内容。

    亦文原说在星子家呆一星期的,一星期又过了三天,亦文仍无离意。星子的母亲暗
中对星子说,“亦文喜欢你,你也热情点,他比粞强。”

    星子无语。他真比粞强么?他真能替代粞而深刻在她心里头么?她心里有了粞还能
再容一个亦文么?星子问自己。

    这天星子和亦文从外面回时。星子在门缝里看到夹有纸条。星子的心“格登”了一
下。纸条如她所料是粞留的。粞在纸条上写着:“星,好想见你,有要事谈,晚上能来
吗?等你。粞。

    亦文看了纸条,满脸醋意,亦文说:“星,谁叫粞?”

    星子说,“请叫‘星姐’。”

    亦文说:“他可以这么叫我就可以。粞是谁?”

    星子说:“我的一个朋友。”

    亦文说:“干什么的?”

    星子说:“搬运站的。”

    亦文仿佛松了一口气,又问:“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星子很恼火亦文适才那松下的一口气,星子想你无非是上了个大学而已,粞若参加
了高考,录取的学校还能比你差么?星子说:“你什么时候转业到公安局了,是做了警
察还是户籍。”

    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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