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第3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六岁了。
他没说出自己心里的疑虑,就这么一切如常的过了下去,后来,沈谦叙高考成绩不错,宁茵生意也蒸蒸日上,跟沈宗商量送他去国外读商科,学成归来后也能着她打理生意。那时候父母早已经离婚,但一向极其珍视自己羽毛的沈宗却同意了,两人敲了定,直接送沈谦叙到了国外首屈一指的大学。
这事在沈谦晔心里留了底,他不理解父母这么做的原因,他骨子里,甚至病态的怕沈谦叙抢走了自己的一切,所以高中毕业时,他也自作主张跟沈宗说想跟大哥一起去读他的学院。
沈宗看了看他的高考成绩,摘下眼镜看他。
“可你的成绩,离他们的分数线还是有点距离。”
他毕竟不是学霸,能考上现在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了,几乎是拼着一口气才有了这样的成绩,所以沈谦晔希望,自己在父亲面前能稍微得到些表扬。
“我知道还不够,但爸,我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做这行,我想读完大学后自己创业,我妈从前不是常说,人得清楚的找到自己想做什么,我现在决定好自己以后要做的事了。”
沈宗听完他这番话,倒是在目光里多了些许欣慰,他拿起沈谦晔的成绩单,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语气说了另一件事。
“你能这样想很好,但我个人觉得,从商不应该成为你之后的路,我打算送你去军校,你以后还是跟在爸身后稳妥点。”
沈宗这番考虑,也是他一早对沈谦晔的规划,他希望能有一个孩子为自己分忧,以沈家之子的身份为国尽忠,继续延续沈家先前四代人的荣光。一个家族,总是要有人这样做,一代兴旺不算本事,代代兴旺才是兴,到了他们这代,沈宗希望这个为家族付出的人是沈谦晔。
但显然,父亲的安排他不理解。看着沈宗一脸认真的神情,沈谦晔差点慌了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日后的人生路就这么三两句话被他安排明白。
“爸,可读军校并不是我的意愿!”他加重语气开口拒绝。
可下一秒,沈宗却罕见的动了气。
他伸手一挥,拂掉了书桌旁茶水已经见底的青色盖碗。
“你不从军你要干什么,难道你想让别人戳你父亲的脊梁骨吗?”沈宗对上沈谦晔茫然的目光,试图让他明白自己。
“这是你必须要担负的责任,难道你想让你妹妹一个女孩子为沈家的日后出力?谦晔,一个家族不能没有根基,你爷爷当年下海经商是为了寻找出路,你妈妈是为了追求利益,但你,不能就这么舍弃了。”
说来说去,他都是可以被选择牺牲的那一个,沈谦叙能够遵从内心追求梦想,可他却不能,想到这,沈谦晔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也是人生第一次,他愤愤回怼了自己一向视作神抵威严的父亲。
“凭什么?”
“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他沈谦叙就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我要为了沈家牺牲,他不过就是一个私生子,你和我妈为什么总是要处处维护他?”
话刚落音,沈宗伸手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沈谦晔错愕,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嘲讽的笑了笑。
“怎么,被我说中了?您和我妈离婚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他吧。”
沈宗气急,转头看了看身后想要找东西教训此刻出言不逊的儿子,再回头时,发现书房里除了书也没有什么,于是又伸出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是烈士的儿子!”
沈宗涨红着脸,扯下自己脖颈下的领带,看着沈谦晔,一字一句道。
“任何时候,我都不允许你说出这种话,今日,你便去跪祠堂,我不让你出来你不许出来!”
他真是愤怒到了极点,说完这话后就重重摔了门离开。
沈谦晔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宁茵回家。她听说了家里的事,放下工作便急忙赶了回来,祠堂里,沈谦晔红肿着半张脸,眼神呆滞的跪坐在地上,看到宁茵时,眼里突然亮了下。
?
“妈?”
十七岁的少年,蜕掉稚气后也还是个孩子,受了委屈,见到母亲,心中那些不甘和痛苦被一一放大,化解成了眼泪。
宁茵抱住沈谦晔,任由他此时此刻发泄情绪。
待他渐渐冷静下来,宁茵轻声开口,同他讲起沈谦叙的事。
“你大哥很苦,他原姓陆,单字一个叙,是你爸在西岐时一个战友的孩子,那时候我们两个刚订婚不久他就离开京平工作,西岐气候恶劣,他刚到的那阵子过得不安生,多亏有那个战友照顾,你爸跟他关系也很好,这个人实在是苦,家里在云南的一个小山村,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在家务农的妻子,当兵也只是为了谋个生路,那时候全国都很贫困,你爸受他照顾,看他每月都把津贴全都汇到家里就时常接济他,两个人关系很好,几乎是形同手足。”
她的语气平缓,沈谦晔听得入神,在母亲柔和的目光下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宁茵看他一眼,继续讲。
“后来,他牺牲了。那时候他已经结婚两年了,你爸跟部队的人去到他的老家通知家属时,发现她的妻子也因为难产去世了,孩子被寄养在福利院,没人知道这是烈士的后代。”
故事讲到最后,宁茵不免怅然。
沈谦晔一字不落听完,神情认真,“所以,我爸把那个孩子带回了京平?”
宁茵轻轻点头,“他看这孩子可怜,想起老战友心里有愧,于是自作主张揽下了这件事,可养一个孩子哪那么容易?那时候我跟你爸也刚结婚不久,看他带着一个孩子回来差点气得背过去,后来听他说完这件事,我决定帮着你爸把这个孩子养大,对外就一致宣称这是沈家的长子。”
宁茵那时候甚至蒙受了未婚生子的流言蜚语,但为了沈宗她忍下外人编排的所有委屈,只是尽力帮他分忧,甚至视如己出养好这个孩子。连沈谦晔听完,也觉得母亲是真的好。
看着沈谦晔若有所思,宁茵再度开口。
“你爸说不会插手你今后人生,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但这件事,你是真做错了,所以日后不许再提及,更别跟你妹妹说起。”
他最后,答应下来。
-
棋局毕,顾逢晟以毫厘之差险胜一局。
沈宗定定神,看着棋盘上被团团包裹住的棋子,笑容越发明朗。
“逢晟啊,这局到了还是你赢了。”
其实下棋如人生,机会稍纵即逝,若在开局时没能拥有好的条件,那便要不顾一切抓住机会逆风翻盘。
顾逢晟下棋的水平跟他这个人一样,运筹帷幄也敢作敢当,很少鲜明凌厉的直来直去,但每一步都在重视全盘棋局,很有大局观,关键时刻也能出手,如此果决,方能不得辜负。人生,也是如此。
他最后还要再谦虚一句。
“我只不过是沾了点运气。”
沈宗知道再怎么夸他也都是这番言论,便也不再说这些旁人爱听的客套话,他默默收起自己的棋子,突然想到一件事。
“听你姑姑说,顾老先生给昱宁留了套房子?”
葬礼那天,结束时顾若清特地留下他们两个,以亲家的名义招待了两家人的第一次会面。期间讲起顾逢晟所获的遗产和股份,最后意有所指的讲起给沈昱宁的这套房子。
他们也都不是傻子,知道顾若清的算盘,无疑是盘算着两家结亲,沈昱宁带过来的嫁妆,可顾逢晟已无长辈,就是给再多的东西也不过是到宁茵手里,所以宁茵毫不掩饰的粉碎了顾若清的如意算盘。直言说这些身外之物怎么样都要看他们两个的意见,说起那栋房子,宁茵更是想不也想就拒绝。
顾逢晟倒是没想到沈宗这么快会知道这件事,但想了想很快也能知道原因,于是一五一十回答。
“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昱宁不想收下,我问过她的意思,她希望我们两个的婚姻不被家里的事影响,我知道,她这是在为我考虑。”
沈宗点点头,发觉顾逢晟真是心细如尘,每一步都在为了她,想到这露出一个笑,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些欢喜。
“昱宁虽然辞了职,但现在还是敏感时期,你现在资产丰厚,对她来说确实算是个负担。”
顾逢晟也笑了笑,“这是哪里的话,我的就是昱宁的。”
末了,沈宗又问他公司之后的打算,他正要开口,目光看到沈昱宁从大门口走进来,顿了顿道。
“我想带昱宁去治病,不管去哪,我都得治好她。”
说完这话,他已经起身走到院里迎她。黑夜中,两人的身影被院里的灯光拖得老长。他看向沈昱宁,轻轻拉过她的手。
“去哪了,好像没看见你进屋?”
夜晚中院内的光线虽不如白日,可凉亭内特地放置在庭顶的灯带和屋檐下的八角镂空灯都让这个小空间在黑夜中亮如白昼,所以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和情绪,都能很快发现。
沈昱宁对上他的眼,看起来有点无力,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顾逢晟,我想回家。”
他知道,沈昱宁说的是静海。
两人走到凉亭里,沈宗也看出了不对。顾逢晟解释沈昱宁有点累了,打算带她先回去,沈宗很快同意,但顾逢晟转身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
“我去屋里跟大家说一声。”
毕竟是家庭聚会,吃过饭后默不作声的离开有些不妥,顾逢晟顾着礼仪,准备跟沈昱宁一起进屋知会一声再离开。
沈宗看了看沈昱宁的状态,很快给了顾逢晟一个眼神,急忙开口。
“我一会儿去跟他们说,你带着昱宁回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沈宗发觉沈昱宁神色不对,上次虽然听宁茵说了她的病,也查询了一些资料,可他还是没办法面对自己女儿已经病了的事实,不愿相信,也为着沈昱宁的自尊心考虑,她如今不喜欢人多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到这,沈宗给他们两个的离开寻了个理由。
顾逢晟得到回应,这才带着沈昱宁离开大院。
第50章 不再是一个人
从寿泉大院到静海的这段路程,顾逢晟开车途中回头看了沈昱宁数次。他也欲开口数次,想要问清楚原因,但见她抗拒的神情,还是就此作罢。
车子驶进主城区,路况逐渐拥堵,时走时停,周围空气几乎快要凝结时,沈昱宁看向顾逢晟淡淡道。
“我没事,你放心。”
是她一贯的习惯,即使发生了了天大的事的会先安慰别人,自己故作坚强,甚至是,一直在暗处隐藏。从前是她自己,可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说要他放心,可这些日子,他根本没有一刻是放心的。
“你有心事?跟我说说。”顾逢晟不想看她这样,温和同她开解,也是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
“夫妻之间要坦诚,万一你是因为我不开心呢,我当然有这个义务去哄好你,要是不是因为我,那我也得第一时间知道是谁惹了你生气。”
他很少这么风趣,连带着这番话经他刻意的描绘之后也变得有趣。
她被逗笑,“你怎么还油嘴滑舌啊?”
“这怎么能是油嘴滑舌呢,这是真诚,在你面前难道我还要装样子啊?”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脸上也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沈昱宁不可思议,复又看向他。
“你跟我爸那会儿说什么了,怎么你们两个看起来那么高兴,下棋赢了输了?”
她以为是顾逢晟输了沈宗,所以他们才会那么高兴,沈昱宁有时候也是不理解,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愿意沉下心来玩的围棋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顾逢晟陪着沈宗坐了整整半个小时。
她没什么耐心,忘记了顾逢晟最恒久的品质便是耐性,所以围棋于他而言,应该跟沈宗是差不多的。并非一个消遣玩物,而是时时鞭策的筹谋。
顾逢晟成功转移了沈昱宁低落的情绪,唇边扬起一抹微笑,但很快,他拧着眉看向一旁的沈昱宁。
“什么叫你爸啊?怎么,跟我结婚快一个月了腻了?”
当然只是为了逗逗她,但他这人演起戏来也颇为认真,她了看他此时突变的神情,急忙纠正。
“我表达有误,是咱爸,你跟爸都聊什么了?”
他很快移开视线,认真看向前方,在拥挤的车流里缓缓找到一条出路。
顾逢晟开口,语气难得松散下来。
“瞎聊,谈天谈地再谈谈你。”
这人没一句实话,沈昱宁白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可谈的?”
他原本也只是刻意逗她开心,但方才在沈家,顾逢晟确实心情不错,这几天他一直在处理华清老臣的去留问题,顾若清时不时就要在董事会上露面恶心他,甚至拿葬礼上他不流一滴泪的事做舆论,说实话,他很累很累。可刚才同沈宗的一番话,让他心中的阴霾逐渐拨开,沈宗对他没了意见,彻底承认了他的身份,怎么说,都是值得开心的。
想到这,他伸出空下的右手去拉住沈昱宁放在膝盖上的手,丝毫不掩饰自己现在的好心情,他笑时脸颊上梨涡也稍稍露了面。
顾逢晟放低语气,“那当然有啊,爸怕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会怠慢了他的宝贝女儿,再三吩咐我要好好对你,不然有家法等着我。”
车外是京平永不褪色的瑰丽夜景和万家灯火,她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车辆和人影,听见顾逢晟用很轻的语气同她说。
“昱宁,你可以让我跟你一同承担的。”
这是一个丈夫的责任,也是他爱一个人最真挚热烈的愿望。
沈昱宁没回答,自始至终都沉默。
半个小时后,车子总算稳稳当当停在了静海的停车场,顾逢晟默默跟着她下了车走进电梯,直到进了家门,她依旧不打算同他开口。
人人心中都有一片深渊不足为外人道,可顾逢晟始终认为,他此生唯一的软肋不过就是沈昱宁,他愿意揭开过往的伤疤让她看,也希望她能同意自己为她疗伤治愈。从前她在任何人面前都裹着层外壳,只有在他面前能真诚坦然的做自己,可到了现在,她身上的所有盔甲仿佛都是为了抵御他才制作的。
她从前不留余力的去爱他,但如今,顾逢晟自己也分不清了。
分不清她是在圆从前的那些遗憾还是执念,也分不清两人这段感情以婚姻开始是否掺杂了太多,她总跟他强调纯粹,可今时今日他们两个的身份,就算怎么努力恐怕也做不到。
他爱她,所以他也希望她如今是真的幸福快乐,而不是要在他面前还要顾着旁的。
思虑至此,顾逢晟在玄关处慢慢停下了脚步。
“今天也挺累的你早点休息,我还有点工作就先不陪你了。”
话说完,他轻轻把沈昱宁方才落在座位上的包放到玄关柜上,转过身后又告诉她,“记得吃药。”
准备推门离开时,身后的沈昱宁突然叫住他。
“顾逢晟,我饿了。”
她多聪明,他话音刚落她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她想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难道让她就这么空口白牙的跟顾逢晟掰扯沈家的秘辛吗,沈昱宁做不到,心理上更是完全没准备好。
她没想到沈谦晔对自己的恨意这般深刻,也没想过,原来自己看似父母兄弟都在,实则身后空无一人,顾逢晟这阵子为她已经牺牲了太多,她不希望他还要时时刻刻将她的情绪放在首位,有些负能量和想不开的事,自己想想也就总能消解了。
可他方才这一句话,也让她有些无措。她也怕他会真的离开,